第二一二章 武装讨薪
“我不强求你们,你们能帮我到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义气了,如今燕山之围已解,你们本就是河北宣抚司下属的,如今完成任务可以回去了!”
王跃说道。
他已经决定武装讨薪……
好吧,现在可以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了。
大画家和女真勾结这种事情,在外面私下传播可以,但不能拿来作为公开的理由。
毕竟人家是皇帝,他愿意怎样就怎样。
就算为了某些利益需要牺牲忠臣,那作为忠臣也应该自觉去牺牲,所以燕公不会为这件事闹情绪的,至于女真围攻燕山府,这个也不能说就是大画家在背后怂恿的,毕竟王跃去袭击辽阳,阿骨打抄他家也是正常的,总之燕公作为大宋的忠臣必须像岳飞一样不计个人利益。
就算皇帝要他死他都不会逃避,那又岂会在乎受点委屈?
但是。
朝廷至今没给常胜军一分钱军饷,一粒粮食的军粮这就不对了。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更何况常胜军这次还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又是全歼阇母,又是攻破辽阳,甚至连阿骨打都打死了,这军功奖励也是必须得给的。
同样那些受伤和战死的士兵抚恤也是得给的。
这些都是合理诉求。
给当兵的军饷天经地义,打了胜仗奖励天经地义,伤亡抚恤天经地义,连这些都不给那肯定就是朝廷不对了,不过官家肯定是圣明的,出了这种事情只能是朝中有奸臣作梗。那些奸臣因为燕公生性耿直,不肯给他们行贿,所以故意刁难扣着这些不发,就是想饿死常胜军的兄弟们,常胜军这些有功将士们为官家做了那么多,如今却全家都快饿死了。
饿得那个惨啊!
家里一天两顿稀粥都喝不上了!
那些受伤残疾的,都已经不得不上街要饭了。
这种情况下也就只能进京讨薪了,虽然燕公竭尽全力安抚,但他两袖清风终究也没办法,最终只能上书请罪,引咎辞职,然后他就那么孤零零一个人去香山修道去了。
至于此刻这里的……
那当然是杨丰的双胞胎兄弟杨信啦!
杨丰已经负罪自杀,但他这个双胞胎兄弟带着常胜军兵变,已经在转眼之间控制了燕山府。
接下来就是杨信带着常胜军武装讨薪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先解决韩世忠这帮,毕竟人家是根正苗红,和王跃这样的不是一回事。
“大帅您说句真心话,您到底是想怎样?”
吴玠咬咬牙说道。
“什么想怎样,我乃大宋忠臣,对大宋从未有过异心,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大宋更加富强,你们不要总是胡思乱想!”
王跃义正言辞地说道。
“您没有非分之想?”
吴玠说道。
“没有,我绝对没有谋朝篡位的心思!”
王跃说道。
“您发誓?”
吴玠现在也只能用这种可怜的方式来自己哄自己了。
“我王跃在此对天发誓,此生绝不背叛大宋,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王跃很干脆地说道。
他是不背叛大宋,又没说不背叛赵家,大宋就是赵家吗?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大宋只是这个国家的名字,赵家是这个国家的君主,但赵家不是大宋,他们也只是大宋的一份子而已,不背叛大宋和对赵家如何,那完全没有的任何关系!
“倒是末将多心了!”
吴玠满意地说道。
然后他和韩世忠互相看了看……
“大帅,末将等奉太师将令,跟随大帅远征辽东,如今任务完成,依照规矩也该返回太师帐下,如今女真尚且占据忻代各州,末将正好西去夺回忻代。”
韩世忠说道。
他们肯定不能去雄州给王安中当枪使。
而他们至今也没得到河北宣抚司的命令,那么他们也就不知道河北宣抚司已经换了人,所以在他们看来童贯依然是统帅,而他们北上之前,童贯已经率领宣抚司转往真定去救太原,那么现在肯定在太原主持夺回依然被女真控制的石岭关以北各州,这样他们走飞狐道去那里就行。
至于忻代等地的女真……
他们又不是真走那里,无非就是去把飞狐夺回来,然后躲在里面看热闹,接下来还不知道怎样,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起来。
“去吧,有什么需要的,就派人到这里来取!”
王跃说道。
韩世忠等人立刻告辞。
“哼,终究不是咱们自己人!”
女王殿下走出来把他挤到一边,在宝座上坐下一脸鄙视地说道。
“人家和咱们不一样,家里还有一大帮子呢,置身事外就对得起咱们了!”
王跃脑袋拱到她胸前说道。
“天祚又输了,他的青冢大营被斡离不攻破,据说两个儿子,所有妃子和公主全都被斡离不俘虏,这个废物终究烂泥扶不上墙,大辽生生就这样被他给败光了,当年若是先帝继位,大辽何至于亡国!”
萧普贤女叹息着。
“拉倒吧,你前夫继位也一样,他就不是废物了?蒺藜山他还不是惨败输了国运之战!”
王跃说道。
“你睡着他女人,还如此说他是不是太不厚道。”
萧普贤女说道。
“我明明是被你睡了!”
王跃说道。
萧普贤女无语地把他按了下去。
“你真想保赵家?照我说干脆趁着这一次,直接拿下开封,纵然不夺了那鸟位也应留下挟天子以令诸侯,至于燕山这边有我在,女真就算再次来袭,也足以坚守到你北上,如此这南朝也就是咱们的了。天祚已经再无任何希望,接下来他不逃西夏也早晚是女真囊中物,咱们坐拥南朝合旧辽遗民,打着复辽旗号再一举灭了女真,这天下就都是咱们的了。
到时候你做汉人皇帝,我做契丹皇帝。
等我死了传给塔不烟,最后两国皇位就到你们的后代座下了。”
女王殿下野心勃勃地说道。
“想法不错,值得一试!”
王跃说道。
“我在说真心话!”
女王殿下对他这种敷衍的态度很不满。
“我说的也是真心话啊!”
王跃说道。
说话间他的脑袋开始向前拱……
而就在此时,艮岳。
“兵变?”
大画家愕然说道。
“官家,这是燕王的奏报,据燕王所说,常胜军因朝廷欠饷兵变,燕公无力安抚引咎辞职,燕王请朝廷速速遣使安抚,迟则恐怕再生大乱。”
李邦彦小心翼翼地说道。
如今貌美如花的李宰相已经炙手可热,几乎完全把持了朝政。
“他这又是要闹些什么,就不能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
大画家哀叹道。
“官家,这厮据说损失不小,想来是要些补偿了。”
唐恪说道。
“他与茂德婚期不是快到了吗?传旨下去,由太师亲自护送茂德帝姬前往燕山与燕公成亲,另外给他补发这几个月的军饷,另外赐钱百万,以作为他与茂德成亲之用,让他赶紧老老实实别再闹了。”
大画家一脸无奈地说道。
“官家,只是燕王奏折所说,他们不只是要军饷,还要这一战的军功奖励和士兵抚恤,另外不只是他们,还有平州张家的。”
唐恪说道。
“那就给他!”
大画家很是无奈地说道。
实际上他早有心理准备,自从女真退兵他就知道有这一天。
“回官家,燕王说这些加起来需要一千万贯?”
唐恪小心翼翼地说道。
“呃,何来如此之多?”
大画家瞬间站起来惊叫道。
“燕王说光一个击毙阿骨打,就需要五百万贯奖励,这是击毙女真之主,有此大捷,女真十年不敢南下,而朝廷给女真的十年岁币可省下,故此应该以女真十年岁币奖励有功将士,他们说就要五百万已经是最低了。还有那完颜阇母与讹鲁观,这两人就要一百万,另外在辽阳斩首二十万级,都是要朝廷奖励的,还有那些伤亡士兵的抚恤,这些也需朝廷掏钱,甚至他们还说此行路途花费也是该朝廷出的。
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需要一千万贯,还要朝廷必须一个月内给出答复并支付这些钱,否则他们就要来京城讨要。”
唐恪说道。
“呃?”
大画家直接傻眼了。
“官家?”
李邦彦小心翼翼地说道。
“下去,都下去!”
大画家怒不可遏地咆哮着。
李邦彦二人赶紧走了。
大画家颓然地坐下,一脸忧郁地看着天空。
这很明显就是不准备谈判的,一千万贯是朝廷无论如何都掏不出的,也就是说王跃这次非要再来不可。
他又要面对这个逆贼了。
此刻的大画家,仿佛看到了天空中浮现出的那张脸……
他真的太难了!
就在这时候,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他视野……
“官家,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需得想个彻底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这逆贼就是仗着他有恃无恐,仗着外城那些刁民与他一伙,只要他到开封,这些刁民立时给他打开城门,咱们连守都没法守,故此才能肆意欺凌朝廷,咱们需得想办法把他这个局给彻底破了,改变目前咱们受制于他的局面。”
已经失踪很久的蔡攸,穿着一身女装阴森森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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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三章 果然是个小妖精
大画家当然拿不出一千万贯……
事实上这时候,他就连一百万贯都拿不出来,虽然大宋朝财政的确能够勉强维持,但也架不住这些饿狼一个接一个扑上来啊!
伐辽花了很多。
被王跃又洗劫了一次。
紧接着女真又来抢了一次,虽然女真没有攻破太原,但为了哄着阿骨打去打王跃,大画家也是要给他们一些的,只不过这个是不公开的而已,但前前后后他也给阿骨打塞了五十万银钱,这还不算各军救援太原的花费,给之前勤王各军的赏赐,实际上国库早就空荡荡的了。
还能咬着牙支撑下去,也就是大画家还有点私房钱。
他在艮岳还藏了不少的私房钱。
再就是就像王跃说的,裁撤了大量纯粹养老的闲职,各处的营建全停了,还把各处市舶司加税,大宋朝这个钱袋子还是很有用,总之就是竭尽所能,才最终勉强维持到了现在。但再拿一千万就夸张了,把大画家那些帝姬都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来,再说真要有一千万,大画家直接砸给各大将门,让他们去跟王跃拼命多好。
总之一千万不可能。
他最多也就能再给王跃一百万。
爱要不要!
就这些了!
官家也是有尊严的。
岂能始终让你们这群混蛋们欺负?
就在同时,可怜的种师道兄弟俩又匆忙返回雄州,此前已经从太原撤回关中的姚古所部,在潼关直接转向赶往京城,刘韐所部则从隆德府直奔大名府,准备阻击王跃可能的沿着水路进军。
而童太师则被任命为赐婚使,亲自护送茂德帝姬前往燕山。
总之在调兵遣将严防死守的同时,尽量想办法安抚住王跃,茂德帝姬先给他送去,一百万贯可以给他,甚至再给一批今年应该分期付款的金钱,至于粮食当然也不能少,大画家又不在乎粮食。
然而……
天津。
“大胆,尔等欲何为?”
童太师一脸威严地怒斥阮小七。
后者带着大批士兵正在踏上他的座船,船上护送的士兵一个个战战兢兢。
“童太师,您不认得小的了?”
阮小七笑着说道。
在赐婚船队旁边的港汊里,无数排桨战船冲出,迅速遮蔽了整个黄河,将这些大船团团包围,而童贯身后的船舱里,茂德帝姬和多多正惊讶地看着,而在不远处的岸边,一个身穿铠甲的年轻女人正拎着刀冲着她们冷笑。
“你是?”
童太师看着阮小七。
后者一脸桀骜地看着他。
“你是宋江手下那厮!”
童太师突然想起来眼前这家伙是谁。
“太师好记性,既然太师记起了小的,那咱们就别废话了,还请太师和帝姬下船,到天津城内住些日子,如今燕山也挺乱的,大帅久未露面,帝姬去了万一有个闪失,小的们担待不起。”
阮小七说道。
“王跃何在?”
童贯的气势明显弱了几分。
他已经想起这个混蛋是谁了,宋江手下最主要几个贼骨头,最是对朝廷官员没有礼貌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小的不是说了嘛,大帅因为兵变引咎辞职,此时已经不知去向,燕山城被杨信等乱军控制,小的奉燕王钧旨,为免帝姬出事,故此请太师与帝姬暂时留在这天津,什么时候燕王找到了大帅,什么时候你们再去,为伺候帝姬,燕王还把她侄女派来保护,太师,请下船吧?”
阮小七说道。
“若老夫非要去又如何?”
童贯怒道。
“太师,这三岔河口海潮汹涌,平日里翻船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您要是在这里落了水,那可别怪小的没提醒。”
阮小七笑着说道。
童太师看着周围起伏的波浪瞬间清醒了。
“帝姬,咱们还是先下船再说!”
他立刻回头说道。
茂德帝姬立刻气势汹汹地冲出来……
“王跃呢,他别以为又扮什么杨信,就敢不来见我了!”
她怒不可遏的说道。
“这位就是帝姬?怎么就如同泼妇一般?”
一个冷冷地声音响起。
茂德帝姬愕然转头,然后就看见岸边那女的乘船靠过来,紧接着登上了甲板。
“你又是谁?”
她狐疑地说道。
“把童太师请下去,船上除了她俩,其他所有人都离开,这船上就留下我来伺候帝姬和这位妹妹。”
那女人说道。
“你们这是何意?”
童贯怒道。
“太师,请下船。”
阮小七毫不犹豫地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说道。
童贯一脸悲愤地看着他,很显然此刻虎落平阳被犬欺,在被解除兵权之后他已经不是过去手握十几万大军的统帅了,然后他向手下示意了一下,反正王跃肯定不会伤害这俩女人,无非就是为了戏能演下去,故意不让他们去燕山而已。他老老实实地跟着阮小七下了船,然后这艘船上除了茂德帝姬和多多,其他人也都被赶走,而后面整个船队都被逼到岸边,所有赐婚使团成员全都被迫登岸,在那些士兵驱赶中前往刚刚修建的天津城。
“你是何人?”
船上的茂德帝姬很不忿地看着对面女人。
后者突然伸出手,直接挑起了她的下巴,茂德帝姬想反抗,但看到她腰间的刀立刻老实了……
“哼,果然是个小妖精,倒是白生的紧。”
那女人恨恨地说道。
“大胆,竟敢对帝姬无礼!”
多多立刻上前。
紧接着她就被这女人一把抓住了胸前衣服,后者鄙视地感受了一下,然后猛得把她推回船舱,伴随她的惊叫声,已经是初夏的单薄衣服直接被扯下,下一个被推回去的是茂德帝姬,同样衣服留下人进去,她俩惊恐地看着这个疯女人,虽然大家都是女人,但这种感觉仍旧让她们很害怕。
“今日我就先看看你们两个小狐狸精有何本事!”
那女人恨恨地说道。
紧接着就在她们俩惊恐地目光中走进去关上了舱门,而且在关上舱门的瞬间开始脱自己身上衣服……
而此时数百里外的白沟桥头,王跃还不知道自己的新娘子,正在被萧塔不烟尝鲜,他正站在桥上,看着对岸列阵的宋军,在他身后的北岸,两万骑兵已经列阵等待。这是武装讨薪团,当然不可能全军南下,毕竟北边女真人的威胁依然还在,不过因为天祚这段时间跳得欢,而且这时候进入夏季,所以半年内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王跃依然像上次一样,留下步兵主力镇守燕山,而他自己带着骑兵全速奔袭,也依然和上次一样,与张瑴部下骑兵组成联军。
不过这次他的骑兵规模扩大了。
那些从辽东带回来的青壮多数都可以当骑兵使用。
所以王跃的骑兵规模,由原本的两个旅扩充到了四个,而步兵旅依然是八个,也依然是每个步兵旅都有骑兵营。
至于他们留在辽阳的亲人……
好吧,女真军回去真的展开报复性屠杀,虽然绝大多数都已经藏起来,但仍旧有三分之一死于女真的屠刀,那些藏起来的,这时候已经在陆陆续续逃亡辽西并且在桃花岛坐船南下。他们都得到了一个男丁百亩的开荒地,反正燕山府到处都是荒地,随便他们开垦,喜欢在哪里垦荒就在哪里,燕山府的土地在这个时代肯定比辽阳好得多。
尤其是南苑,延芳淀还有宝坻一带,更是因为那些开封北上的移民,带来了种稻技术,这时候已经开始大量开垦为稻田。
包括天津一带的阮小七等人也在开荒种稻。
开垦了就是自己的。
那些移民自然对此充满了热情。
包括杀了时立爱那些汉奸之后,他们控制下的涿易等州农田,也被王跃大笔一挥直接给了耕种的佃户,虽然他至今依然没有真正对经济进行改革,但整个燕山府路各地都已经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当然,主要是王跃依然不收田赋。
今年还不收。
有大画家这个提款机,再少收一年田赋也没什么大不了。
此刻王跃站在白沟桥上,看着南岸列阵的宋军,眼前一幕几乎就像一年前那场大战的翻版,对面依然是种师道的大军,同样依然是标准的四方大阵,中间步兵左右骑兵。
只是进攻者由耶律大石的辽军换成了他的常胜军。
“我乃杨,杨信,杨丰的双胞胎兄弟!”
王跃大声喊道。
然后他忽然一时间忍不住了……
“哈哈……”
他感觉很好笑一样突然大笑起来。
对面那些同样明白他为什么大笑的宋军,立刻爆发出一片海啸般的哄笑,很显然大家也都和他一样忍不住了,就连前锋的指挥官王渊和杨志,都实在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他玛谁不知道谁呀!
还杨信呢!
你这是公然拿朝廷当猴耍。
可朝廷还就得捏着鼻子认,官家已经下旨了,务必要阻挡住杨信为首的兵变士兵并寻找燕国公的下落。
“严肃点,都严肃点,咱们这是开战呢!”
王跃义正言辞地说道。
他这一说对面笑得更欢乐了……
第二一四章 凯申公真传
“都别笑了!”
王跃忍着笑大喊一声。
对面哄笑着的宋军士兵们这才纷纷止住笑声。
“你们相信不相信我?”
王跃喊道。
对面的士兵们立刻面面相觑。
王渊和杨志一脸无语地看着王跃的表演。
他们这里属于最危险的前线,文官们肯定不会傻到过来,监军的河间府路安抚使卢益,河北西路转运使吕颐浩等文官,都跟着种师道在中军,为了在这里阻挡住王跃,河北各路文官们这次是齐心协力了。
他们这里只是第一道防线。
一旦他们战败,后面王安中亲自坐镇的雄州,保州线是第二道,然后知中山府詹度和坐镇河间的宣抚使邓珪是第三道。
这三道都破了……
那还能怎样,指望刘韐死守三山浮桥呗!
过了这三道线那就是骑兵长驱直入了,虽然还有真定,大名等地,但这些地方都没有能阻挡住骑兵的天然屏障,王跃全部骑兵的军团放开马跑就行了,跑不到三山浮桥是止不住的。实际上包括河间和中山这两道也没用,王跃的骑兵还是可以绕过去不攻城,真正能指望的就是这里和雄州及保州,水长城阻挡不住那后面也就没有意义了。
“相信!”
一名士兵看俩将领没什么特殊表示,立刻低声回答了一句。
“相信!”
“相信!”
……
然后其他胆大的纷纷附和。
“大点声,王渊的命还是我,不对,还是燕公救的!”
王跃喊道。
士兵们再次一片哄笑。
“相信!”
……
然后在笑声中是放开了的喊声。
大家当然都相信他,就隔着一条界河,谁不知道燕公是什么人?
从不克扣士兵一文钱军饷,一到发饷亲自带着钱挨个军营发钱,都是当着他的面点清,从不让手下兄弟挨饿,一天三顿,顿顿有干的,只要他在军营,那士兵吃什么他就吃什么,自己端着大碗插大饼四处溜达,看谁碗里看不到肉都不答应。
军服一年好几身,冬天甚至全都有皮袄。
军功奖励全都足额兑现,死了的抚恤一文不少,受伤士兵在医院救治,残疾的士兵每年都有钱可以领。
更重要的是当兵就直接给地开荒,就连没有老婆的他都能发女人。
真发!
他从辽东掳掠来一大堆呢!
其中至少三分之一是那些被杀了的女真,还有跟着女真充当爪牙的所谓渤海奸汉奸契丹奸们的家眷,这样的当然要分给手下没有老婆的,连一起掳掠回来的小孩都分给他们,然后那些没有老婆的手下一下子老婆孩子都有了。之前清理那些汉奸之后,又分了一次,现在常胜军里面的光棍,基本上都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虽然孩子不是他们的,但这年头养着养着就是自己的了……
呃,也包括养小萝莉。
这样好的大帅谁不喜欢?
同样这样好的大帅谁不相信啊?
话说宋军因为大画家手头紧,欠饷的问题已经越来越严重,这也是必然,大画家现在真的很难,都快赶上崇祯了,尤其是京城衮衮诸公们在被王跃洗劫后损失惨重,都急于补充亏空,在贪腐问题上同样更加严重。
两相对比就更显出王大帅的好。
至于说出现这种情况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钱都被他抢走了……
那是他有本事!
种师道为何就不能跟他学?
王跃能逼着大画家掏钱送女儿,种师道为什么就不能带着这几万兄弟把军饷要出来?
还是自己没本事!
“真的相信?”
王跃喊道。
“相信!”
回答他的是一片响彻云霄的喊声。
“那好吧,你们立刻去新城,每个人三十贯,我在新城总共放了一百万贯,先到先得,发完为止,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王跃笑着说道。
对面瞬间一片诡异的寂静,所有人全都傻了。
“这个不要脸的。”
王渊石化一样喃喃自语着。
“都等什么,发完为止哟!”
王跃喊道。
下一刻就像滑坡的泥石流般,所有宋军士兵嚎叫着蜂拥向前,眨眼间就冲到了桥头,然后顾不上向他行礼,一个个发疯般争抢着冲过去,还有人被直接挤到桥下的。紧接着他们就发现这时候水深还不至于没顶,于是岸边那些争抢不到桥的士兵很干脆地扑向河水,尤其是王渊和杨志身旁的骑兵,更是以最快速度抛弃他俩冲向了河水。
转眼间整个阵型就只剩下了欲哭无泪的正副统制,还有被扔了一地的旗帜锣鼓。
而后面的中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方渠兄真是老当益壮啊!”
吕颐浩感叹道。
站在他这个位置看来,这明显就是王渊悍勇无双,和杨志指挥着部下发起了主动进攻。
“不对,如此孤军渡河岂不是羊入虎口?”
种师道皱着眉头说道。
“彝叔公这就不对了,将士们也是一腔忠义,此时左右两翼正当跟进,趁着士气正旺,大军渡河一举,一举……”
卢益说道。
然后他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站在高处的他,可以很明显看到那些渡河的士兵,并没有和常胜军发生交战,反而直接冲过去很快出现在常胜军后面,而且在所有士兵都跑过去后已经能够重新看到王跃,后者正昂然地走向这边,而对岸列阵的常胜军骑兵在王渊部下跑过去之后,也开始向着白沟前进。
只有王渊和杨志孤零零地同样转头明显无精打采地走向这边。
卢益一脸忧伤地把头转向一旁……
这他玛哪是进攻啊,分明就是不战而逃,可怜他还赞扬将士们一腔忠义呢!
“立刻命令两翼出击!”
种师道顾不上管他的尴尬,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
紧接着左右旗帜挥动,向他弟弟和杨惟忠发出命令,而就在此时对岸常胜军还在渡过白沟,很快第一批骑兵踏上南岸,他弟弟和杨惟忠那里旗帜挥动,两路精锐骑兵同时出击,左右夹击渡河的常胜军。然而就在这时候,极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几名因为跑的慢落在后面的王渊部下,突然迎着杨惟忠部跑过去,然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原本向桥头冲锋的杨惟忠部下前锋,毫不犹豫地一个个把他们拽到马背上,调头冲向了旁边的白沟。
“怎么回事?快去拦住他们!”
种师道也急了,他急忙对杨可世说道。
留在中军准备机动增援的杨可世,立刻就带着部下催马向前。
而此时杨惟忠部下骑兵已经全都调头,而王跃却迎着种师中部下走过去,然后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种师中部下前锋也就像杨惟忠部下一样,毫不犹豫地调头冲向白沟。
“去问问怎么回事?”
种师道抓狂一样吼道。
他身旁亲兵队长立刻催马冲向远处。
而他弟弟很明显也抓狂了,在这里他都能看到他弟弟徒劳地挥舞着锥枪,呵斥那些士兵让他们回到正路上,但却毫无用处,他们种家的嫡系们,一样也迅速冲进了白沟,争先恐后地冲向对岸。
而在他们前方,王跃淡定地站在那里,就仿佛一个正在施妖法的妖魔。
这时候王渊部下甚至已经跑出他们的视野了。
此刻种师道气得脸都绿了,他毫不犹豫地自己上马准备亲自过去,但这时候却发现王渊和杨志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方渠兄,到底出了何事?”
吕颐浩急忙问道。
王渊忧郁地看了他一眼……
“王跃在新城发赏钱,一人三十贯,总共一百万贯发完为止!”
他幽怨地说道。
他不说还好,刚一说完周围瞬间就安静了,王渊立刻清醒过来,他一脸尴尬地抬起头……
“快去领钱啊,燕公在新城发钱了,一人三十贯啊!”
下一刻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旁边列阵的预备队步兵瞬间一片欢呼,然后毫不犹豫地开始抛弃手中旗帜锣鼓之类就开始向前跑,而前面列阵的一线已经开始跑了,他们这时候已经面对了王跃,用不着王渊来通知……
“别听他的,假的,王跃又岂会给你们发钱,你们要相信老夫,打退王跃一人赏三十贯!”
卢益惊慌地吼叫着。
然而却毫无意义,他有什么信誉可言啊,燕公说发钱肯定一文不少地发,这些文官说话跟放屁一样,兑现属于奇迹,不兑现才是日常操作,再说他那里也没有一百万贯可发,这边的军饷都还欠着不少,现在有肯定到手的三十贯不去拿,却在这里等他那虚无缥缈的三十贯,他以为这些士兵都是傻子啊!
他还不自量力地试图上前阻拦,紧接着被一个士兵推倒在旁边泥坑里。
于是种师道的中军就这样开始了崩溃……
“这个,这个真不怨末将啊!”
王渊看着欲哭无泪的种师道等人,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说道。
“老夫愧对官家啊!”
种师道悲愤地长叹一声。
紧接着他拔出佩刀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不过旁边吕颐浩反应很快,赶紧抓住了他的手,把刀夺下来……
第二一五章 朕要退位
大画家的第一道防线,就这样被王跃挥舞着银弹瞬间砸碎了。
能够用银弹解决的就没必要非用炮弹,凯申公和小布什对着王大帅露出赞许的目光。
一百万贯而已。
前面有一千万贯在等着呢!
讨薪大军继续南下。
至于种师道……
他们当然不能留下来被俘虏,王大帅很贴心地给他们留出了逃跑时间,种师道等人就那么孤零零地返回了雄州,但是原本号称死守雄州的王安中,却毫不犹豫的下令种师道坚守雄州,而他自己以最快速度逃离。
他还是很清醒的。
种师道这些人就算落在王跃手中也没什么事,但他要是落在王跃手中,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怜种师道还以为自己不用做俘虏的,虽然做俘虏也没有危险,但终究也是毁了一世英名,可现在王安中一跑,他也只能留在雄州等着做俘虏了,毕竟王安中才是主帅,人家让他坚守那他就只能坚守。他留在雄州做俘虏,朝廷的文官们找不到理由治他的罪,可他要和王安中一样弃城而逃,那么就少不了被这些家伙们围攻了。
最终他被王跃的大军俘虏。
然后他们兄弟俩连同王渊等人,被直接装船送往天津,接下来他们就和童太师一起在天津观潮吧!
王跃的大军继续向前,迅速渡过南易河,继而南下莫州,然后以浮桥渡过滹沱河,莫州知州弃城而逃,然后他继续向前到达河间,已经逃到这里的王安中和原本在这里的邓珪,面对着王跃的大军依然选择逃跑……
他们还能怎样?
打又打不过!
整个河北就种师道部下真正能打,剩下全是一堆渣渣。
就这样王跃的大军浩浩荡荡进入河间城,一路之上秋毫无犯,除了从官府仓库取用物资,剩下就是在民间买只鸡吃,也是照价付钱,吃霸王鸡这种事情是绝对没有的。这样河北士绅们就彻底放心了,他们之前还真就害怕王跃这个家伙来扫荡,但现在一看杨大帅虽然是双胞胎兄弟,但很明显和杨丰不是一个风格,军纪严明礼贤下士颇有新朝气象。
反正没人骚扰他的进军了。
倒是因为他部下花钱大方,消费水平很高,所以沿途各地民间商人士绅全都把他们视为财神爷,甚至还没等他们到,就已经准备好各种物资,就等着他们到达好大赚一笔。
连妓女都望眼欲穿。
就连沿途河流上的渔民都早早把船撑到渡口,就等着卖给他修浮桥,甚至连那些工匠都提前跑去就等着发财。
总之接下来王跃就这样浩浩荡荡从河间南下。
而西边真定和中山等地宋军,虽然都出动不少喊着阻击,但实际上全都在外围看着。
双方互不干涉。
艮岳。
“官家,那逆贼到深州了,深州知州弃城而逃,这些狗东西遇到事情,一个中用的都没有。”
李邦彦一脸的忧国忧民说道。
大画家坐在那里,默默看着他眼前恍如仙境的艮岳。
“官家,为今之计只能先让姚古所部北上,与刘韐所部合力固守三山浮桥,在河北的阻击已经没指望了,最多也就是看有没有真正忠义之士,能在他前面固守城池,但沿途皆平原,这逆贼的骑兵就是不攻城也一样。只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三山浮桥,只要能守住三山浮桥,如今盛夏季节黄河暴涨,总还能阻挡那逆贼些时日,剩下就只能看各地勤王军了。”
张叔夜说道。
王跃从河间南下,就避开了中山和真定两个要塞。
大宋的河北防御体系其实就是用水网堵塞东路,然后逼迫南下的骑兵必须走西路,也就是保州,中山,真定这一线,这一线因为是河北那些主要河流的上游基本都可以涉水通过,至少骑兵是可以涉水的。然后利用这一座座要塞城市逐步阻击,但走河间南下不一样,沿途那些大河都已经汇聚起来,虽然不是黄河级别的,不修浮桥也是过不去的。
而王跃恰恰选择了这条。
然后银弹开路,收买那些刁民迅速给他修浮桥,最终避开真定路线直接南下。
而这时候黄河是在大名府西边北上,所以大名府这个要塞没用了,最终王跃前面真正能阻挡他的,也就是只剩下了黄河,只剩下了三山浮桥。
刘韐,梁方平,还有老将何灌已经在那里布防。
但这个防御其实也没用。
除非能在野战中击败王跃,否则单纯的防御真没用,就算姚古率领援军赶去也只能增加防守,但终究解决不了王跃,更何况开封最危险的是王跃吗?明明是外城那些刁民们,开封公社才是最大的威胁。
但现在张叔夜还能说啥,就是尽量往好了想吧!
大画家继续沉默。
“轰!”
蓦然间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在东边响起,吓得大画家瞬间站起来了。
“陛下,无需在意,那里是开封公社的人试验火药,这几个月他们经常在城外试验火药,这次估计是故意放在城内。”
张叔夜淡定地说道。
说话间他看着东边的天空,一道黑烟正在缓缓升起。
艮岳和外城离得太近,实际上不足一里外就是外城,开封公社那些刁民们如今就喜欢玩火药,这几个月经常在城外试验一下,今天很明显是故意放到城内进行试验,而且就放在艮岳外面,以此来吓唬皇帝陛下。
当然,主要是他其实知道这件事。
无非就是内外城而已,枢密院在外城收买了一堆密探,同样开封公社在内城也有无数密探,互相之间没有太多秘密,连开封公社正在开始动员,准备等王跃一过黄河,就立刻攻破内城的消息他都知道。现在内城的城墙上已经在布防,刘延庆以同知枢密院事,四壁防御使,和开封府尹蔡懋一起,已经做好了死守的准备,不得不说张叔夜也有些无力的感觉。
这他玛门外就是敌人的仗怎么打啊!
“传旨,召集群臣,朕要幸大庆殿。”
大画家缓缓说道。
“官家,您是要?”
李邦彦小心翼翼地问道。
“朕用人不明,致使大宋有此之祸,此皆朕之责,朕决定下罪己诏并正式退位!”
大画家叹息道。
“陛下,陛下,何至于此?”
李邦彦惊叫一声,赶紧扑倒在地上悲号着。
“陛下,臣万死不敢奉诏,那逆贼包藏祸心,此皆太师识人不明之责,与陛下何干,如今社稷危急之际,正当君臣一心,共度此难,陛下此时退位,岂不是正好遂了那逆贼心愿?”
张叔夜赶紧跪下同样阻拦。
然后唐恪等人也赶紧跪下阻止大画家的贸然决定。
“诸卿快起来,朕并非临时起意,实则思虑良久,朕本一心求道,无意于凡俗之事,只是身为一国之君,不敢轻弃臣民,但朕这些年用人不明,致使一些奸臣祸乱朝纲,又因修这艮岳,使得百姓不安,以至于外敌入侵民变不断,此皆朕之过。朕实在愧对列祖列宗,太子贤德,天下尽知,朕早就有意传位太子,从此放下这社稷重担,全心参悟道法,或者上天垂怜,能使得朕终于参悟大道,也算此生无憾矣。”
大画家叹息道。
很显然他又想甩锅给他儿子了。
“陛下,臣还想继续伺候陛下啊!”
李邦彦悲怆地说道。
他就是全靠大画家宠信才有今天,说白了就是一有颜值二会玩花样,但这些东西对太子这个不解风情的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大画家退位,他这个刚刚当了半年的宰相也就到头了,说不定还因为这段时间坚定地站在大画家一边,遭到新君的打击报复,此刻他是真的头顶天要塌了。
“你且安心,就算朕退位,也少不了你富贵。”
大画家说道。
然后他们君臣继续表演着情深义重。
“陛下退位后如何自处?”
张叔夜问道。
他其实并不在乎大画家是不是退位。
王跃走后大画家父子内斗激烈,他们这些大臣夹在中间很尴尬,而且大画家这段时间故态复萌,身边全都换成了一帮阿谀奉承的,就像李邦彦这种靠美色获得赏识的。现在以大画家退位结束内斗,也算是让他们这些大臣们解脱了,不用继续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再重演华阳门之变,而且换上太子踢开这些家伙,再召回刘韐这些贤臣,齐心协力一致对付王跃也并不是坏事。
但是……
他也不傻。
大画家是真退位还是假退位先得搞清楚。
要是退位那你就退的干干净净,若是嘴上说退位实际上还想搞事情,让儿子顶缸自己在背后继续把持权力,那这还不如不退位呢!
“退位之后朕就在这华阳宫,从此潜心修道,除了教门事务之外,就再不问外事。”
大画家很坦然地说道。
张叔夜松了一口气。
那他这就是真退位了,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大不了了,反正都是他们父子俩的事,他们爱谁当皇帝关群臣屁事。
(三更)
第二一六章 真,靖康之变
紧接着大画家在大庆殿召集群臣,正式下罪己诏并宣布退位……
“爹爹,万万不可啊!”
赵桓悲怆地趴在地上拒绝继位。
“大郎,爹爹年事已高,实在无力主持国家,这社稷早晚要交于你,索性就此刻交于你手了。”
大画家说道。
“孩儿万死不敢奉诏。”
赵桓说道。
他又不傻,他爹在玩什么一目了然。
啊,你看见王跃快打过来了,把一个烂摊子扔给我?
做人不能这样无耻啊!
你退位我不介意,但你退位就老老实实退位,去华阳宫关起门来爱做什么做什么,就是学李渊天天造小人也无所谓,但你必须得当着群臣面说清楚,不能学李隆基去江南另立朝廷。若是你跑到杭州去,然后把江南的财赋掌握在手中,依然可以抓住权力,可留下一个一穷二白的北方,再加上一帮要钱的,你让我卖什么才能给王跃凑那一千万贯?
要死咱爷俩也得死在一起,别想自己跑了甩锅给我!
“大郎,你这又是何必,难道连爹爹的话都不听了?”
大画家说道。
“孩儿不想做什么皇帝,孩儿就想在爹爹身边尽孝。”
赵桓很干脆地说道。
“官家,官家何故生出此意?如今大敌当前,满朝文武,天下万民,皆仰望官家以待官家做主,官家何故轻弃天下?太子终究年轻,非比官家,这社稷还得靠官家主持。”
耿南仲说道。
“官家,臣等万死不敢奉诏!”
然后一帮文臣武将们纷纷表态。
他们同样也不傻,大画家真跑了就更麻烦了,看这架势是挡不住王跃了,最后这一千万贯恐怕还是得掏,但朝廷肯定没有,最终还是得想办法凑,若大画家真跑了,到江南把漕运全抓住不放过来,那这边衮衮诸公真就得放血了。
所以这个问题还是必须得说清楚。
“大郎这是何故?爹爹就算退位,也无非就是回到华阳宫潜心修道,又不是要隐遁山林,咱们父子一样可以每日见到,你想尽孝还是一样能尽孝,你我父子至亲,这江山谁来坐还不是一样?”
大画家摸着他头慈祥地说道。
“孩儿,孩儿只是怕爹爹学那出家人,为修道舍弃孩儿啊!”
赵桓抱着他爹的腿扮演孝子。
这就可以了。
既然他爹已经公开承诺,那剩下无非就是盯紧点别让他偷跑了。
就这样在父慈子孝的气氛中,大宋朝完成了皇位移交,从此大画家退位晋级太上皇并退居华阳宫。
原本历史上是龙德宫。
也就是他的旧端王府,但这个是在外城的。
紧接着赵桓就任命李邦彦为华阳宫使,唐恪,张邦昌为副使伺候他,把这三个家伙踢出了朝廷,然后他又迅速任命宇文粹中为太宰,耿南仲为少宰,张叔夜继续知枢密院,吴开,莫俦尚书左右丞,完成自己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甚至连年号都迅速确定。
靖康。
当然是靖康。
至于王安中和邓珪二人革职下狱,以宇文虚中为河北宣抚使立刻赶赴河北组织防御,以姚古为畿辅兵马制置使,立刻率军赶往三山浮桥,连同刘韐,梁方平,何灌共同死守三山浮桥。
刘延庆继续充当四壁防御使,用他那三千刘家军和一万西军防守内城。
以刘錡为钦差前往河北。
赵桓很清楚,这件事还是得谈判解决,必须弄清楚王跃的真实意图。
他要是真就是想要钱,那也不是不能商量的,一千万的确拿不出来,但可以用别的方面利益进行交换。
分期付款也行。
他要是真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那,那再说吧!
总之先把刘錡派出去探探王跃的底线。
巨鹿。
大陆泽。
湖畔的沙滩上,王跃独踞一个大铁锅旁,一手筷子一手大饼愕然地看刘錡。
“燕公,你倒是很安逸啊!”
刘錡无语地说道。
“请叫我杨信!”
王跃义正言辞地说道。
“我从京城启程一路在驿站换马,两天狂奔五百里,都快累得半死,你就别跟我玩这个了,今日咱们开诚布公,还能不能做兄弟你就说清楚,若你就是想敲诈朝廷些钱,那咱们就还是兄弟,该怎么讨价还价你与朝廷谈,若你真想学董卓那我只能回去带着部下准备血战到底。”
刘錡说道。
他的确都快累得半死了。
王跃随即做了个请的动作,刘錡也不客气地坐下,他这才发现锅里贴了一圈饼子。
他随即拔出匕首挑起一个也啃了起来。
而在他们周围,全是这样一口口大锅,那些士兵都和他们一样,围着大锅啃贴饼子吃锅里的杂鱼,旁边湖面上那些渔民正眉开眼笑地数钱,巨鹿城内那些商人同样在数着面钱往回走,甚至附近那些村妇都快快乐乐地数着她们来做饭赚的劳务费,两万人在湖边吃锅贴的场面相当壮观,同样数万匹马放牧在湖畔的场景更加壮观。
这一刻刘錡都不禁惊叹,眼前这个家伙的发展速度。
才不过一年多而已。
现在这个当年被自己追赶的家伙已经是真正的一方诸侯,都具备了争雄天下的实力。
“钱,我就是要钱。”
王跃很干脆地说道。
“但你这个开价根本不是要钱,你很清楚朝廷掏不出一千万,朝廷每年岁入真正折钱也就几千万贯,但实际上多数都是实物,若没有上次你的扫荡,朝廷咬咬牙或许能凑出一千万的现钱,可这时候根本不可能。”
刘錡说道。
“可以分期付款。”
王跃说道。
“要抵押?说吧,你又想要哪些地方。”
刘錡说道。
可以分期付款的意思,就是王跃盯上那个州府了,这种事情他还是能明白的。
“清州,河间府,深州,祁州,中山府,再加上这些地方以北,这些全部划归燕山府路,直到朝廷还清欠我的所有钱,包括之前那些金钱,还有这一批的一千万。”
王跃说道。
刘錡深吸一口气……
“我明白了,你不是想做董卓,你是想做高欢。”
他说道。
王跃就是要水长城。
没有了水长城,他想什么时候兵临黄河就什么时候。
“不要胡说,什么高欢,我是欢欢那样的人吗?再说欢欢也没篡位,篡位的明明是洋洋,澄澄都没篡位呢,虽然他指着皇帝鼻子说陛下何故谋反,但你必须得承认澄澄没有篡位。”
王跃说道。
他当然知道朝廷拿不出一千万,所以这一轮南下的目的,就是把水长城先抢到手,而且这一圈府州的人口加起来,甚至超过燕山府路,加上这一块之后他的控制区人口就得超过三百万。三百万人口,他就能养活十万大军,那时候他就真正具备了和女真单挑的实力,他现在真的不具备灭宋的实力,无论他怎么欺负大画家父子,都改变不了老巢随时被女真给端了的现实。
尤其是在弄死阿骨打之后,他现在已经是女真的死敌了。
今年冬天他肯定还得面对一波女真的南下,他要灭宋可以,但首先得灭了女真人,没有后顾之忧才能走这最后一步,因为走这最后一步,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内战。
这边就算他打进开封,挟天子以令诸侯,人家那些地方官也不会鸟他。
曹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但那前提是他带着军队逼着人家听他的,不是因为他手中有天子人家就老老实实听他的,天子什么的只不过是个遮羞布,那些人是被他打服了,别无选择才只能听他的。
王跃就算挟天子,剩下也只能是继续内战。
会有一堆所谓忠臣义士起兵,为了大宋社稷而行割据之实。
大画家全家一锅端又如何,赵大的子孙在外面的有的是,就是赵二的也有一堆,这时候光在外面担任州府级地方官的宗室就得两位数,剩下当知县甚至更低级的也有的是。他这边挟天子以令诸侯那边保证推出个卖草鞋的,所以,扩张必须是有限度的,这一轮扩张他就要水长城这块地方。
“你也想哪天指着官家说,陛下何故谋反?”
刘錡鄙视地说道。
不过这是个好消息,虽然知道王跃是钝刀子割肉,但终究意味着可以和平解决。
剩下就是看朝廷衮衮诸公们能不能答应了。
实际上就冲着衮衮诸公们的德性,应该是百分百答应的,真正的忠臣肯定不会接受,但朝中衮衮诸公们有几个真正忠臣?他们要的只是不用掏钱,割地又不是割他们的地,但赔款凑不出来,是真得向他们下手的。
“那我就回去禀报,但你不能再继续向前。”
刘錡说道。
“这是不可能的,我还得回家去看看花花呢!”
王跃说道。
“看花花的是王跃。”
刘錡没好气地说道。
“差点忘了,那就让官家也给我赐个婚吧,你看我大哥娶了帝姬,我这个做兄弟的连个帝姬都没有,这也未免太没面子了。”
王跃说道。
“你大哥跳黄河自杀了。”
刘錡说道。
“呃,我大哥还是负责任的,那以后我也可以跳黄河自杀,反正我兄弟多,俺娘到底生了几个,俺至今还糊里糊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出来一个。”
王跃笑着说道。
第二一七章 真相只有一个
刘錡最终还是决定休息一天再回去……
这个混蛋日子过得如此逍遥,连帝姬居然都能左拥右抱,一个接一个往床上划拉,他却大夏天累得跟狗一样奔波,那心里是严重的不平衡,左右已经确定了可以和平解决,那也就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了。
最终他决定在巨鹿休息一天。
然而他却不知道,就是因为他这一天的偷懒,却让大宋朝陷入一场严重的政治危机。
开封。
原国子监,现在的开封公社议事会。
一辆新式四轮马车在大门外停下,紧接着车门打开,踏板放下,花花摇着手中扇子从里面走出,在出入的行人问安中昂然走入,然后直奔她的办公室,气场之强大俨然一个某职场女强人。
“总监!”
女秘书行礼迎入。
这可是开封公社总监,理论上的一把手,虽然实际上不怎么管事,但作为这里最高权力的象征,王跃不在开封时候,她的身份就是至高无上的,而且因为她另一个身份,在民间信徒还是不少的。虽然王跃禁止她传播那些乱七八糟,但魔改一下就可以了,比如把王跃神话,反正他本来就被神话,然后这个女人就充分发挥她家祖传技能,编造一个王跃为核心的体系。
干这个她拿手。
虽然王大帅本人不提倡这种封建迷信,但既然大家都喜欢,他也就没有必要干涉了。
至于真正的开封公社管理,有开封公社推选出来的总管呢!
这大半年来,这些内城衮衮诸公切齿的刁民们,日子过得那是极其快乐,几乎是一步跨入了自由资本主义。
朝廷的各种禁令在这里完全不存在。
私冶私酿私印私盐私茶私磨甚至私铸样样齐全,更是公然制造军火,甚至连水锤锻打的初级版板甲都出现,也就是王跃身上穿的那种,至于当初王跃所设想的三眼铳,这时候已经毫不稀罕,甚至都有人拿着这个跑到金明池这些地方打野鸭子。
自由资本主义带来的,必然是工商业的野蛮发育。
这一点可以说是毫无悬念的,本来就是工商业气氛很浓的开封,在完全解禁了各种束缚之后,已经俨然奔向欧洲文艺复兴时候的自由市,甚至连不少内城的商户都搬到外城经营,以此避开朝廷的各种禁令。而开封周围的那些奸商,走私犯,总之各种朝廷定义的刁民们,更是把这里当成他们的圣地,私盐都堂而皇之地出售啊。
开封府还是无可奈何。
毕竟按照之前的约定,开封府在外城没有执法权。
而向开封公社提出交涉也没用,人家说了会严查的,至于怎么严查,什么时候查出来,这个就与开封府无关了,哪怕这些交易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最后肯定也不会查出结果的。
倒是肥了开封公社。
毕竟这些带来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税收。
所以目前开封公社财力充足,不但所有雇员都是高薪,甚至就连巡警队也都已经绝大多数穿上新式铠甲,每日里扛着三眼铳之类招摇过市,名为维持治安实则防止开封府越界执法
当然,其实真正肥了的是王跃。
开封公社很清楚好日子靠谁保护,所以那些税收扣除各种开支,剩下的全部存入了王跃开设的银行,任凭燕公使用,而且开封公社只允许这一家银行,最终王跃事实上成为开封公社经济的幕后黑手。总之这个堪称是这个时代的怪胎,正在迅速展现出新制度的威力,甚至就连话语权都开始掌控,那些原本灰色性质的小报,这时候正堂而皇之地开始嘲讽皇帝,抨击朝政。
因为刻板印刷效率太低,原本没有得到推广的活字印刷,这时候都已经成为那些私印作坊追捧的。
毕竟这个速度快。
非常适合那些需要快节奏的报纸。
“总监,这是今日所有新出的报纸,还有情报队汇总的情报,您先看哪个?”
女秘书毕恭毕敬地说道。
“有燕公大军的消息吗?”
花花说道。
说话间她还拿起一个水晶的单片近视镜。
话说她有一点轻度近视,所以找研磨放大镜的工匠,专门研磨了近视镜,大宋朝本来就已经有放大镜,最早记载使用者是哲宗时候的官员史沆,到明朝时候老花镜就已经不稀罕了,光南都繁会图里就好几个戴的,所以王跃提出理论很轻易就能获得。
“今日早晨有加急奏报送入枢密院,咱们的人没能抄到,但背下了内容,这份就是他送出的,大军昨日到达巨鹿,燕公驻军大陆泽,巨鹿知县弃城逃跑前发出的五百里加急。”
女秘书说道。
“哼,这个没良心的终于舍得他那些女人了!”
总监很有怨妇风采地说道。
女秘书赶紧低头……
“这是什么时候的?”
紧接着总监拿起一份不起眼的情报说道。
“回总监,这是最近两日内城那些官宦人家雇船准备南下的名单。”
女秘书说道。
“怎么这么多,我记得之前一份连这两日的一半都不到,这才两日如何突然就翻了一倍?”
总监疑惑地说道。
“想来是大军日益逼近,这些人都急了。”
女秘书小心翼翼地说道。
实际上这些天城内豪门显贵都在转移财产,甚至转移家人,还有不少干脆弃官而逃的,正好是漕运季节,那些从各地漕运进京的漕船,都被这些家伙雇佣了用于逃跑。毕竟谁都看出来目前情况不妙,王跃这个恶魔很显然已经挡不住,他要是再来扫荡一场,那大家可就真的吐血了。
而对于这些人,花花这里每日都有记录,他们逃跑也罢转移财产也罢,最后终究都得走开封公社控制的城门。
阻拦的确不合规矩。
可趁机敲诈勒索就是必不可少的了。
甚至干脆在外面安排人打劫……
好吧,这样完全可以。
但这两天雇船的数量却突然暴涨,上涨是肯定的,毕竟王跃越来越近,但翻翻式的暴涨就不合理了,毕竟城里达官贵人的数量有限,这样的暴涨是明显不正常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需要很多的船,或者说有一个需要很多船的人想逃跑……
“总监。”
一个女秘书突然跑进来。
“何事?”
总监说道。
“总监,咱们在华阳宫收买的宫女送出信来,说是这些天晚间一直有人偷偷将无数大箱子装到景龙江的画舫上,她昨夜找机会偷看过一个箱子,里面装的全是金银钱。而且这些天太上皇最喜欢的一些字画,也都从原本悬挂的各处撤了下来,应该也装箱装到了这些船上,可以说目前景龙江所有能用的船上,几乎都装了东西。
主持此事的乃是太上皇最亲信内侍邓善询,还有一个这半年突然受宠的老宫女。
此人除了太上皇,几乎不见任何人。
但看着不像是女人,倒是与失踪的蔡攸颇有几分相似。”
女秘书说道。
花花在艮岳早就开始收买宫女太监,实际上不仅仅是艮岳,皇宫,那些王府之类大臣府邸,都有被收买的内线,当然,这议事会里面,同样也少不了被朝廷收买的密探,甚至还有两头收钱的双面间谍。说到底在一座城市里,根本没法避免这种事情,这大半年花花与朝廷一直这样玩间谍游戏,甚至她的主要工作就是这个,已经俨然王跃的戴局长。
“景龙江?”
花花突然笑了。
景龙江就内城的护城河,只不过修艮岳也就是华阳宫时候,把这段护城河圈在了里面,而且扩大为艮岳里面的那片湖水,所以景龙江的画舫直接就可以进入内城的护城河,而内城的护城河则与汴河相通。
“这些被雇佣的船都在哪里停靠?”
她忽然问道。
“观音院桥。”
女秘书说道。
也就是内城东南角汴河水门里面。
从景龙江出来的画舫,完全可以直接在那里会和,然后把上面的人和东西转到这些漕运船上,顺流直下出外城水门直奔南京。
“哈,真相只有一个。
咱们的太上皇要逃跑了,可是他为何搞得如此神神秘秘?
啊,他是怕官家阻拦,他怕官家不让他逃跑,话说这对父子这父慈子孝的游戏演不下去了。
立刻把这个消息送到耿南仲家的内线那里,让他想办法让耿南仲知道,这开封城内又有好戏看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他早晚还是得被官家知道,那时候官家直接下旨阻拦,他又如何冲开官家的兵马?
难道就靠着他那张老脸?”
花花兴致勃勃地说道。
的确,大画家无论做的多么隐蔽,最多都只能达到突然性,但不可能悄无声息地逃出城,话说最后一道门可是在开封公社控制下,而且他只要一出艮岳立刻就会被他儿子发现,那么那时候他如何面对他儿子的拦截?难道就凭着他们那点父子之情?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这是一个大阴谋啊,咱们官家看来是被他爹耍了。”
花花说道。
第二一八章 这是什么爹呀?禽兽不如!
花花就这样带着满满的恶意,把大画家要逃跑的消息,通过她的内线告诉了后者的儿子。
但是……
稍微晚了一些。
毕竟这种方式的通知需要点时间。
而且耿南仲这个废物一开始还不信,还得自己去调查一下,毕竟事关人家父子的感情,虽然他们已经没什么感情,但离间两宫这个大帽子还是很重,耿南仲也不是什么当机立断,至于他是怎么调查的,这个花花就不知道了,总之直到天黑时候他才一头冷汗地跑去报告了新君。
而就在他把这个消息报告赵桓的同时,王跃大军兵临魏县的消息,也被大名府以五百里加急送来。
艮岳。
“上皇。”
依然女装的蔡攸小心翼翼地说道。
大画家正站在码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夜晚的艮岳。
他耗尽这个帝国的财力,无数心血,甚至用一场死亡几百万人的战争,最终打造的这片人间仙境,在月光是那么美轮美奂,那无数人力堆起的山林,那从整个帝国搜集的奇石,还有那些珍奇异兽,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可惜他却不得不在建成的第二年,就匆忙抛弃了这一切。
他要走了。
他要逃离自己的京城。
好吧,这就是他的破局之法。
他目前这种困境,或者说面对王跃始终无可奈何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外城那些刁民们,开封公社的存在,导致了王跃只要南下,那么开封对这个逆臣来说就是不设防的。
只要开封公社还包围着他,他就永远没法和王跃斗。
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留在开封了,他只要离开了开封,王跃也就没法掐着他的脖子了,开封公社也就没用了,当然,不能迁都,迁都是肯定不行的,这种事情牵扯太大。但是可以甩锅,可以让他儿子当替死鬼,把皇位传给他儿子,让他儿子留在开封跟王跃纠缠,他跳出这个罗网就自由了。
至于去哪里……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他喃喃自语着。
当然是要去江南,是去杭州啦!
那里离王跃足够远,而且还有江淮之险,又是财富汇聚之地,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无论江南美景还是江南佳丽,都是他喜欢的,只要到了那里以太上皇身份另立朝廷,王跃在北方爱怎么欺负他儿子都不关他的事了。
他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去吧,什么王跃,什么女真,统统不会耽误他在江南的琴棋书画。
就算王跃真要谋朝篡位,他也依然还是半壁江山。
就算王跃并不是谋朝篡位,那他去江南也比在开封强,这地方无险可守,今天契丹人兵临黄河,明天女真人兵临黄河,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而且经济上也远不如江南,气质上也远不如江南适合他这种人。总之对他来说无论北方如何都应该去江南,然后在江南烟雨中,一边吟咏着风月,一边坐观北方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伙胡闹,
实际上他早就在布局了。
这时候掌握江淮财赋大权的,是蔡攸的妻弟宋焕,他以江淮荆浙等路制置发运使总揽江南财赋,而江南各地官员也多数都是蔡京的门下,虽然之前蔡家被王跃清洗,之后大画家根本就没动他们。甚至连朱勔他都没动,当初哄着王跃时候下旨逮捕,但实际上根本就是发完拉倒,根本就没真派人抓,而朱勔家族几乎已经为他完全控制东南。
平江府并二浙诸州县,自通判以上,往往尽出勔门,朱勔家族手下养着数千私军,号称东南小朝廷。
这其实都是他的。
另外还有之前童贯在南方同样为他拉拢一大堆人。
童贯在平方腊时候,身上是带着一堆空白官诰的,他在江南征战半年,光封出去的大大小小官员就四千多,而他就是代替大画家行事,这些实际上也就是大画家封的。可以说只要他到了江南,立马就能建立自己的朝廷,而且之前因为开封之变消息的滞后性,各地官员组织的勤王军都在镇江,原本是准备北上,但因为开封之变结束,所以都在等待安排。
而他没有解散这些军队。
反而把之前为了安抚王跃撤职的高俅和谭稹派过去,名义上撤职实际上打着安抚这些勤王军的旗号接管。
光这些就达三万。
这样算起来他甚至连军队都准备好了。
那么剩下唯一的问题,也只是如何能够顺利地离开开封了。
所以他才退位,以让他儿子继位哄着他儿子当替死鬼,同时也是麻痹他儿子和开封的大臣。
这里那些北方系统的大臣肯定不会放他南下的。
大家都是明白人,他跑到江南会干什么,这个稍微一猜就能明白,他去另立朝廷,然后把这里扔给王跃,到时候王跃来要钱,他那边把朝廷最大的钱袋子拿走,这里的王公贵族们拿自己老婆女儿去喂王跃吗?大宋朝现在不就是指着江南的财赋支撑?
所以必须偷跑。
不得不说他也是煞费苦心。
此刻的大画家也很唏嘘,自己明明是这个帝国的太上皇,在自己的京城,对着自己的儿子和大臣,现在却需要跟一个越狱的囚犯般,小心谨慎的以阴谋的方式逃离……
这一切都是那个逆贼害的,都是那个逆贼害的他父不父子不子!
“上皇,该走了!”
蔡攸再次催促他。
“到了江南以后,你就无需再躲藏了。”
大画家看着他的一身女装说道。
“上皇,臣还是先继续穿着这女装吧,待那逆贼授首,我蔡家血海深仇得报之日,臣再脱下这女装。”
蔡攸说道。
“只是苦了你啊!”
大画家叹息着。
然后他走向前面的画舫……
“上皇,官家到华阳门了,说是要来给上皇请安。”
这时候他的亲信太监邓善询突然一脸惊慌地跑过来说道。
“深更半夜请什么安,他这是得到消息了,快走!”
蔡攸说道。
“慌什么,大局已定,他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大画家淡然说道。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他还是以最快速度登上画舫,紧接着那些小太监们将这艘画舫撑离码头,而在他们前方的湖面上,数十艘这样的画舫,已经排列成长长的船队,在月光下驶向北,越过原本的内城墙,然后开始转入景龙江驶向一边的东水门。大画家站在甲板上眺望岸边,岸边突然间大批骑马的身影出现,月光下可以看出为首的正是他儿子……
“爹爹深夜欲何往?”
他儿子一边催马沿着岸边的道路追赶,一边压抑着怒火朝着他高喊。
“大郎何以深夜至此,爹爹适才修道,冥冥中忽然得仙谕,要爹爹速往太清宫拜祭,匆忙间未曾知会大郎,正好大郎至此,爹爹就去亳州几日,大郎无需挂念,爹爹拜祭完毕自然回来。”
大画家喊道。
他并不担心被追上。
这片湖水足够广袤,没有船是别想追他的,而这艮岳所有船都在他这里。
“爹爹至尊,如此草率南下,孩儿怕路上出意外惊扰爹爹,还请爹爹回来待孩儿准备一下,派兵马护送爹爹。”
赵桓喊道。
他追了一段确信这是没用的,立刻就停了下来。
“大郎无需如此,如今那逆贼逼近,大郎还是国事为重,爹爹这里无需大郎操心,爹爹只是去亳州而已,哪里会有什么意外,爹爹这就走了,大郎在京好生为之,勿以爹爹为念。”
大画家喊道。
就在同时他脚下的画舫开始转向进入景龙江。
父子俩就这样互相看着,直到互相从对方视野中消失。
岸边赵桓阴沉着脸,看着他爹爹消失的方向,目光里充满了悲伤,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亲爹坑他都坑的如此丧心病狂,这是什么爹啊,简直禽兽不如,一次又一次耍他,一次又一次为了自己把他当替死鬼,你这难道就没有一点父子之情?儿子是什么?就是个专用的替死鬼吗?
既然父不父,那他也就只能子不子了。
“走,去旧曹门,传令给刘延庆,立刻从城墙上攻击,就说有人劫持了太上皇,除了太上皇的这艘,其他统统击沉在护城河,真以为这样就能跑的了?爹爹,您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
他冷笑着说道。
紧接着他掉转马头……
“官家,需要提防上皇舍舟登岸。”
跟他一起的耿南仲提醒他。
“不用担心这个,外城那些人不会给他机会的。”
赵桓说道。
他爹不会登岸的,不带着金银财宝,就算南下又能如何?而带着那些金银珠宝就只能在汴河换漕船,从景龙江到那里还有好几里水路,需要穿过两道桥和一道水门,这足够他拦截了。话说这一刻他也有些好奇,他爹是不是在艮岳待的日子太久都傻了,这样还想逃走?别说是走不了,就是能在汴河换上船,那还得面对外城那道水门呢!
这真是老糊涂了。
(三更)
第二二零章 进击的太上皇
而此时城内同样陷入混乱中。
观音院桥。
“刘延庆,你敢谋反!”
张叔夜一脸怒色地朝刘延庆吼道。
他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他还是在家里突然得到召他进宫的口谕,然后在进宫的路上,遇着赵桓派出传旨的内侍,才知道太上皇居然会逃跑,随即他和内侍一同去大相国寺的刘家军大营,准备和刘延庆一起拦截,但却没想到正好撞上刘延庆和石如冈一起,从大营内带着兵冲出。
一看石如冈和刘延庆在一起,张叔夜就知道坏事了。
他随即拦住同样奉旨出来的姚友仲,然后一同试图在城内拦住刘延庆,但姚友仲部下人数太少,紧接着就被刘延庆冲开,随后刘家的兵开始分头行动,而张叔夜又与王宗濋等人遭遇后,迅速让后者夺回城墙。他和姚友仲带着战斗力最强的部分姚家军追着刘延庆到这里,但在这里他才知道,原来这个阴谋早就已经秘密部署很久,连南逃的船只都已经备好,现在就等着太上皇到达了。
张叔夜现在真要崩溃了。
这他玛都疯了,他实在没想到大画家居然这么阴险。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够忠臣,但他现在除了这个词也找不到别的来形容自己的前任皇帝陛下了。
“张枢密,刘某是太上皇提拔起来的,刘某如今的一切都是太上皇给的,自然要听太上皇的话,太上皇要去亳州上香,要刘某护送,刘某不尊太上皇的旨意才是不忠。”
刘延庆笑着说。
“呸,那王跃对你的评价倒是很对,你就是个逃跑将军,什么听太上皇的旨意,你无非就是害怕王跃来了需与其交战,想借着这个机会逃跑而已。”
姚友仲立刻鄙视地说道。
“老夫不屑于汝小儿争辩!”
刘延庆说道。
好吧,他其实就是害怕了。
他这种头脑的人,当然明白三山浮桥挡不住王跃,再说就算三山浮桥挡住王跃也没用啊,外城那些民兵已经在动员,内城总共加起来不到三万守军,外城开封公社一声令下,转眼间十万民兵是最起码的。
而且内城还不知道有多少刁民在摩拳擦掌等着当内应。
接下来的战斗不会有任何悬念,那些民兵开始进攻到攻破内城,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时辰的。
他刘家的所有可以说基本盘可都在这里,他可不想为了大宋朝把这些家底全都赔上,他其实早就已经想逃跑了,只是找不到机会,毕竟这时候京城的秩序还没崩溃,而且这种情况下逃跑的话刘家同样完了。
他终究还得在大宋这个体系内维持富贵。
他敢逃跑的话,刘家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总之他们爷仨这些日子愁的真是欲哭无泪,正好这时候大画家来收买他了。
话说大画家还是很清楚他的。
只要他倒戈,也不能说是倒戈,这父子俩的事什么倒戈不倒戈,总之就是他带着刘家军保护大画家出城,然后南下到江南去,那么以后富贵与他们相共,江南的富庶他们都清楚,他们都是跟着童贯在江南打仗的。只要保护大画家逃到江南去,那以后刘家,还有他们部下这些亲信,全都在江南享受富贵,跟着赵桓能有什么好处,王跃再勒索一遍连军饷都发不出。
但到了江南坐拥整个江南甚至上游财赋,别说是军饷,给两倍三倍军饷都没问题。
刘延庆当然愿意干了。
话说他才从江南回来还不到两年,那里是什么样子他比大画家还清楚。
去江南以后,把刘家阖族全迁过去,从此世世代代告别陕北风沙严寒,在江南水乡搂着江南佳丽,完全就可以世世代代醉生梦死了。
就这样刘延庆父子和他的三千骑兵,成了大画家这个逃亡计划的真正底牌。
大画家又不是真的老糊涂,他当然知道没有武力根本跑不了,原本历史上他有童太师的胜捷军,还有高俅的三千禁军,这才踏上逃亡之路,而且同样也是先哄着他儿子,说是去亳州上香,然后还特意不带着童太师这些以示诚意,但到了亳州之后立刻跑路。
还谎称是逃难的官员。
生怕他儿子会让沿途地方官拦截。
至于童太师则是带着胜捷军在后面追赶他,所以赵桓弄死童太师的理由之一就是私自带兵去找他爹,高俅其实也带兵追赶去了,但童太师觉得,太上皇有自己就足够。
所以命令胜捷军在泗州浮桥乱箭射杀两百多禁军。
高俅吓得没敢继续向前。
包括蔡京父子这些人,同样也是分批南下,就是为了避免赵桓怀疑,然后大画家一到镇江,立刻下旨截留所有江南各地送往京城的公文,截留所有江南北上勤王的军队,截留所有运往京城的物资。就连别人渡江都不行,渡口必须有符才能渡江,甚至干脆大肆封官,可以说瞬间露出真面目,公然在江南另立朝廷,如果他继续下去,不用等到二次金军南下,开封就得彻底崩溃。
钱粮全都被他截下了,赵桓在开封没有钱开军饷,连粮食都不够还怎么打?
至于为什么没坚持下去……
那就是另外一个令人忧伤的故事了。
但这次他没有胜捷军了,胜捷军都被童太师扔在太原,跟着王禀血战俩月,死伤三分之一,剩下的目前也在太原,就连童太师都因为赐婚,被阮小七扣押在天津,好在他还找到了刘延庆这个替代品,只要后者护送他离开,等到了江南那就真的彻底自由了。
“官家到!”
就在这时候,伴随着喊声,赵桓在他的亲卫保护下赶到。
“刘延庆,朕待你父子不薄,你父子就是这样回报朕?”
他怒喝道。
“陛下,太上皇乃陛下之父,如今太上皇就是去亳州上香而已,不知陛下何故阻拦,难道陛下连自己的父亲都不信任?臣虽然是武将,但也读过些书,君为臣纲不假,可这父还为子纲,太上皇要臣率军保护前往亳州上香,臣自然要听太上皇的,倒是官家连自己父亲的话都不听,反而下旨对自己父亲刀兵相向,却不知这是何道理?”
刘延庆一脸忠肝义胆地质问。
话说他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姚卿,立刻拿下此贼!”
赵桓很干脆的下令。
姚友仲立刻下令,他部下士兵迅速结阵准备向前。
“大郎,你这又是作甚,爹爹不过就是去亳州上香而已,你这又为何闹得如此紧张,难道你连爹爹都不信了?”
大画家的声音突然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转向水门,大画家的画舫缓缓驶入。
“孩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爹爹了,爹爹去亳州上香,孩儿当然不敢阻拦,只是刘延庆包藏祸心,离间我父子,孩儿对他很不放心,不如就让舅舅率领禁军护送爹爹。”
赵桓说道。
“刘延庆父子忠心爹爹深知,如今那逆贼已逼近,就无需再换旁人,有刘家父子就足够,此事大郎就让爹爹做一回主。”
大画家说道。
他现在已经是胜券在握,他儿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和他撕破脸开战的,说到底他是爹,他儿子终究是儿子,他可以玩这个,他儿子要是公然动武那就是桀纣之君了。
赵桓阴沉着脸看着他爹。
“大郎,你难道连爹爹都不信?我父子何至于此?”
大画家很有演技派风采地擦着眼泪说道。
赵桓的身体在哆嗦,很明显被气得有些快爆发了,但他也知道不能打,一则胜负难料,刘延庆手中可是城内最强的武装,姚家兄弟手下就是些普通的西军而已,姚家精锐在姚古那里,就算加上刘錡家的也未必稳赢,更何况其实姚家兄弟部下也有部分军官被收买,之前城墙上的就是。
他爹布局已久。
恐怕在退位之前,实际上就已经计划好了逃跑。
退位只是为了麻痹他而已,这个老东西真的狡猾,直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更重要的是,他真的不能对他爹动武,两人的父子身份限制了他,他爹可以搞他,但他动他爹就是忤逆不孝了。
这个就是皇帝也不行。
他可以给他爹喝毒酒,可以让他爹落水病死,可以用各种隐秘的手段,让他爹在某一天驾鹤西去,但大庭广众之下动武是绝对不行的,现在他真得被逼到了绝境,面对这个老东西真的无计可施了。
这时候不仅仅是双方士兵,就连很多大臣都赶到。
“官家,不如让老臣陪上皇一同前往亳州,等上香完毕,臣再陪上皇回来。”
一个大臣在人群中说道。
赵桓愣了一下。
“对,官家,臣愿意陪上皇一同前往!”
“臣也愿意!”
……
然后更多官员迫不及待地喊道。
“大郎,如此你总该放心了吧?张尚书,卫翰林这些都是贤德君子,有他们陪爹爹一同前往亳州,你还有何不放心的?”
大画家立刻笑着说道。
赵桓深吸一口气……
第二二一章 这江山,还保他作甚
赵桓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这些大臣。
工部尚书张劝,翰林卫仲达,秘书监正字何大圭……
他们是真的想陪着太上皇去亳州,监督他别逃跑,以这种方式来解决父子俩的矛盾,挽救目前濒临战争的形势吗?
呸,他们分明是想一起逃跑。
甚至还想跟着他爹一起,到江南另立朝廷,继续做他们的官,这下子他爹军队有了,文臣集团有了,到江南与高俅会和,在镇江把长江上的赋税截住,所有钱粮汇入他爹的口袋,一个新朝廷就差挂个牌子了。
至于留下他没钱没粮如何面对王跃和女真……
关他们屁事!
他们在江南歌照唱舞照跳。
他一死他爹立刻复辟,甚至就算是他不死,只要渡过这场危机,他爹也一样可以在哪天导演一场群臣请愿的大戏,然后再扭扭捏捏直接复辟,至于理由很好办,随便从他身上挑点毛病,给他安上个无道昏君的帽子就行了。这个那些文臣们是最拿手的,他终究不过是他爹在面对危险时候的一个替死鬼,只要危险过去难道还指望他爹真让他继续做皇帝?
别逗了!
他爹今年才四十!
哪有四十岁的人会老老实实放弃权力?
“官家,若官家实在不放心上皇安全,那就由臣陪上皇走一趟,如此僵持终究不是办法,若官家信不过刘延庆父子,也可令曹殿帅带领一支禁军同行。”
宇文粹中走到赵桓身边低声说道。
赵桓目光严厉地看着他……
“官家,臣孤身陪上皇。”
宇文粹中低声说道。
赵桓继续看着他,不过很快目光就有所变化。
宇文粹中虽然是蔡京外甥女婿,但的确是出名的贤德君子,而且兄弟三人有两个在北方做官,他家是四川的,也不是江南人,估计是真心想解决目前这种尴尬局面。实际上赵桓也知道,现在自己只能屈服,他终究不能对他爹玩硬的,尤其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既然卿陪上皇,那朕也就放心,那就让曹矇率一千禁军为上皇近卫,刘延庆所部不得离开内城,立刻传旨给各地,刘延庆父子若敢违旨私自南下,即以谋反论处,各地官民皆可杀之。”
他说道。
说完毫不犹豫地拂袖而去。
张叔夜目光深沉地看着宇文粹中,后者微微叹了一口气,张叔夜冷冷一笑抬起头看着外面……
“仲达老弟,别忘了你们前面还有一道门!”
他说道。
赵桓年轻被宇文粹中骗了,但他这种老狐狸却不会。
宇文粹中看似理客中,但实际上根本就是大画家一伙的,只不过利用自己贤德君子的好名声,哄骗赵桓而已,什么孤身随行,他就算把家人扔在这里,事后赵桓还能因此灭他满门?那岂不是正好成了桀纣之君?什么曹矇带着禁军护送大画家,大画家就是要跑路江南,然后甩给曹矇十万,到了江南给你一个太尉甚至封王,曹矇要不要?
当然要了!
不要就是被刘延庆弄死了!
不准刘延庆父子南下又有什么用?
人家都和你撕破脸,难道还在乎你的旨意?刘家三千虎狼般的骑兵,南下哪个地方官敢拦截,更别说还有太上皇这个牌子。
皇帝终究还是年轻,还是太天真,不知道人心险恶啊!
当然,张叔夜也知道,这些人目前高兴的还太早,外面还有一道城门呢,他们也只是能出内城的城门而已,但最后能不能逃出去,那还得看开封公社同意不同意。外面可是还有一道城墙在阻挡着,刘延庆三千骑兵出城南下,沿途的确是无人能敌,但出了前面这道水门,外面那可是十万民兵,实际上这时候巡警队已经全部到达水门外面。
甚至骑警队也到了。
就连最近几个坊的民兵也已经开始涌出。
他们才是说了算的……
“终于轮到我们了吗?”
那个小妖女摇着小扇子,一脸开心地出现在张叔夜视野中。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了她身上……
实际上这时候她的真正身份在开封都快尽人皆知了,包括大画家这些人也都知道她是方腊的妹妹,只是都装不知道而已,而此刻大画家究竟能不能逃出这开封城,就完全取决于这个妖女的态度了,估计赵桓最终屈服,也就是认为她不可能放行。
大画家可是她的仇人。
花花摇着她的小扇子,目光缓缓扫过剑拔弩张的双方,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做出裁决。
真的可以说是裁决。
她让大画家走,后者就能走,她不让走,那后者搞得这些统统一场空。
这种感觉很好。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然后她笑着说道。
“有,有,方总监若肯放行,此处金银皆是上皇赏赐燕公的。”
邓善询毫不犹豫地说道。
说话间他向那些画舫上指了指。
“那奴家就代燕公谢太上皇赏赐了!”
花花满意地说道。
“官家有旨,刘延庆父子所部不得出内城,若敢违旨即以谋反论,各地包括开封公社军民,皆有为国杀贼之责。”
张叔夜缓缓说道。
若能留住刘延庆父子,那么依然还有希望挽回局势。
“哈,打仗可是要死人的,我们都是老百姓,又不是军兵,不过官家若有赏赐的话,我们倒是可以考虑一下,那么张枢密,官家可有赏赐?”
花花笑着说道。
“没有,方总监,如今官家已是囊空如洗,别说是赏赐了,就是接下来这些官员的俸禄,还有士兵的军饷,都还没着落,原本朝廷还剩的一百万现钱,早已经被太师带往燕山为燕公大婚所用。接下来官家能拿出的,恐怕也就是些粮食和布匹,他如何还有赏钱拿出,上皇此处倒是还有值两百万贯的金银钱,这些都是上皇留着赏赐燕公的。”
邓善询急忙说道。
张叔夜愤怒地看着他们。
赵桓的确已经囊空如洗,就连他自己的私房钱,都拿出来给了三山浮桥前线各军发军饷,这时候就算想竞标收买也做不到,根本就没有钱可用,粮食之类倒是还有不少,但开封公社这些人又不在乎这个。
“张枢密,事已至此,咱们也就只能如此了。”
邓善询笑着说道。
看得出他还挺得意,这些太监基本上都是大画家亲信,原本历史上大画家南逃时候,那些大太监就多数都跟着了。
张叔夜直接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
也就是说太上皇手中至今还有这么多金银,但以太上皇的老谋深算肯定不会真就这些,在此之前艮岳藏着的金银,恐怕早已经向江南转移,虽然开封公社控制外城的门禁,但并不阻拦向外的运输。而这些剩下的,只不过是他知道还得面对开封公社这一关,故意留下就是为了当买路钱的,真正的大头早就送走,如果现在还剩下两百万,那么转移走的恐怕得有三百万甚至五百万……
这是必然的。
也就是说之前朝廷在因为战争而拼命搜刮以维持的时候,大画家其实还在偷偷向江南转移金银,前线和女真血战,甚至都发不出军饷的时候,他还在把金银运走……
“上皇,老臣自曾祖追随真宗皇帝至今,自问世代忠心大宋,老臣兄弟亦上皇所提拔,但今日老臣还是想问一句,如此国难当头,上皇不思与官家齐心协力共御外侮,反而欲弃宗庙陵寝南逃,上皇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他愤然说道。
他真的被气得忍无可忍了。
忠臣义士们在为维持这个国家,抵御入侵者而殚精竭虑,这个国家的真正主宰者却在逃跑。
这他玛叫什么事?
这忠心还有什么意义?他忠于赵家,赵家却在抛弃,甚至可以说出卖他,这难道不是很讽刺吗?
大画家直接装听不见。
“赵家都如此了,这江山,还保他作甚!”
人群中一个鄙夷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禁军里面一个士兵直接扔下武器,一脸鄙视地走向后面。
“就是,太上皇都逃了,咱们还保什么赵家江山!”
“兄弟们,都回家吃酒去,等着燕公来爱怎样就怎样吧!”
……
那些禁军士兵一个个扔下武器,一边嘲笑着大画家父子,一边走向了后面闲人。
而那些闲人同样一片嘘声。
大画家依然装看不见。
这开封对他来说已经是弃之如敝履,这些人军也罢民也罢,对他来说都是没用的了,别说是对他感情如何,就是都死光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既然这样他在乎个屁啊。现在开封剩下的最后一道大门,已经用两百万买开,江南的花花世界已经在向他招手,完全不需要跟这些无知的人计较,他们喜欢骂就骂吧,至于脸面什么的很重要吗?
呃,他的脸面在上一次就已经丢光了。
至于到了江南以后,这件事怎么描述还不是随便他,他就是说开封百姓哭着喊着舍不得他,那也不过是几行文字而已。
这个,他懂!
(两更)
第二二二章 大宋之衣冠南渡
接下来大画家的逃跑就再无波澜……
花花说到做到,在替燕公收下了太上皇赏赐的两百万贯之后,她紧接着下令打开汴河水门和通津门,然后任由更换了漕船的大画家和他随行人员,包括刘延庆父子率领的骑兵离开开封。
实际上不只是这些。
就在同时大批南方籍的大臣也趁机一同登船加入南逃的行列。
“这是众叛亲离啊!”
花花站在黎明的城墙上,笑看着一艘艘驶出开封的漕船。
这时候已经不只是朝中大臣,甚至就连宗室还有诸王也加入逃跑的行列,而她脚下正在驶出的船上,差一点就做了人质的康王赵构,正站在甲板上回首身后远离的城市……
赵九妹这种聪明人当然要逃跑。
留在开封又没什么好果子吃,这座京城其实已经等于陷落。
被大画家父子这父不父子不子的奇葩行为,搞得最后一丝忠心也荡然无存的禁军,甚至包括那些没有跟随刘延庆的西军士兵,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保卫内城的兴趣,这赵家江山还保个屁啊!为保这样一群货色浴血奋战,那他们得是多么贱啊,燕公来就来呗,燕公又不会亏待士兵!
该喝酒喝酒!
等着燕公来爱干嘛就干嘛!
总之无论禁军还是西军,全都已经不准备抵抗了。
这种情况下那些王公大臣当然要逃跑,那些北方籍的的确没法逃……
实际上也有逃的,赵九妹这样的不就是北方籍吗?也就是河北,山东,河东陕西这些地方的暂时还没有逃跑的,倒是开封本地跑的很多,尤其是那些王公贵族们纷纷逃亡。
王跃的确不是女真入侵者。
可问题是王跃同样可怕啊,上次的事情可刚过去不到一年,留在这里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万一真的再来一拨清洗,那些王公贵族可倒霉了,反正他们很多人都已经向南方转移了财富,正好趁机跟着大画家一起,到了江南就算后者另立朝廷,大家也都可以跟着做一个从龙之臣。
好日子还是会继续的。
开封这破地方就扔给王跃和那些刁民祸害去吧!
大宋版的衣冠南渡就这样匆忙上演。
当然,他们也抛弃了赵桓。
可怜的赵桓,就这样在一夜之间,感受到了什么是众叛亲离,虽然他才是受害者,真正的阴谋是他爹搞出的,但当一切揭开后,他爹最终让他明白了他爹还是他爹,在他和他爹之间,绝大多数王公贵族,文臣武将,还是选择跟随他爹而抛弃他。现在可怜的皇帝陛下,只能躲在皇宫,痛苦而又愤怒地看着他爹抛弃了他,兄弟们抛弃了他,大臣们背叛了他,军队都从某种程度上说背叛了他,而那个逆贼的大军还在迅速逼近。
不过他倒是还没逃跑。
这一点上他终究比他爹要强一些。
当然,也可能还有一线希望,毕竟他还没等到刘錡的消息,而且他也知道王跃就算是攻入开封,也只会把他当傀儡,而不可能弄死他。
但他爹会啊!
他爹摆明了是出去另立朝廷的。
那他跑出去,就是他爹必须除掉的敌人了,他一个继位才不过几天的皇帝,这时候就连远一些地方的官员,都还不知道他继位的消息,他离开了京城又能去哪里。
南边都是他爹的天下。
他爹不会允许他出去继续和自己玩两个朝廷。
但王跃来了会保护他,和他爹玩南北两个朝廷,所以哪怕面对这种局面,赵桓也宁可留在开封等着他最后的命运。
“总监,小的还是不明白,总监为何放赵佶离开,总监与他有血海深仇,难道不是正应该帮赵桓?”
杨忠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对赵家父子的称呼也改了。
实际上原本开封公社这些人,跟着王跃闹归闹,但要说真的造反夺了鸟位其实也不是很坚决,就像杨忠这样的,据说祖上还是跟着赵大打天下的,对老赵家总还有那么一丝香火情。但现在欣赏了一番这对父子的表演后,这点香火情算是彻底干净了,原本的上皇官家也变成了直呼其名。
“就是与他有血海深仇,我才让他离开开封!”
花花冷笑道。
杨忠茫然地看着她。
“江南,他以为江南百姓会欢迎他吗?”
花花冷笑着自言自语。
江南百姓不会欢迎大画家的,这一点作为一个江南人她很清楚。
花石纲搞得民怨沸腾,朱勔的确掌控东南,但也让江浙百姓对他恨之入骨,东南人欲食其肉,童贯在江南的作战,光无辜百姓就杀了上百万,不过他倒是很聪明,一到江南就声称免了花石纲。实际上他还是假传圣旨,大画家只是准许他便宜行事,但没说免花石纲,童贯一到江南明白矛盾的焦点后,毫不犹豫地假传圣旨说免了花石纲……
这就是童太师为什么能在军事上做到他那些成就。
掺水归掺水。
但他的军事成就也是真的。
原因就是这个,需要时候他敢假传圣旨。
而且事后不用担心会受惩罚,他能迅速平定方腊,靠的就是假传圣旨免了花石纲,但可惜还没彻底结束战争,知道了此事的大画家就大为恼火,紧接着下旨重新恢复,连童贯都对此不满,公然说东南人饭锅子未稳,复做此耶?
这是他和大画家之间出现裂痕的关键。
大画家以为江南烟雨在等着他,以为他只要到了江南,立刻就会圣旨一出各地皆服从。
但实际上江南等他的,只有百姓的仇恨。
同样还有江南官员们的不满,毕竟他还带着一堆人过去分他们的利益,原本历史上光他的行宫,在镇江一个月花费就得二十万贯,这些可都是江南官员们想方设法给他供应,最终这些官员绝大多数拒绝遵从他的圣旨,甚至干脆找他儿子去告他的状,宁可把他要的钱粮送给他儿子也不给他。
这就是他原本历史上为什么又无可奈何地回来,他再不回来都不用他儿子动手,江南那些官员和百姓自己就动手了。
他在扬州去寺庙游玩参观佛塔,甚至有僧人直接当面嘲讽……
何不取充花石纲?
从那一刻起大画家就知道了江南不是他想象中的江南。
当然,现在他依然不知道这些,还在憧憬着他的江南烟雨,苏杭美景。
“这仇得我方家自己报,在开封你是太上皇,到了江南你就是一条讨饭的狗!”
花花说道。
“总监,陈桥门外有加急的信使要求进城!”
一名军官匆忙走到她身旁报告。
开封公社控制外城门禁,就是加急的信使,也得先得到她的允许,只不过白天信使会隐瞒身份,随着那些进城的百姓一起进来,但夜晚各门关闭,他们就只能申请,实际上是把急报先给花花看一遍。不过实际上极少这种情况,那些信使都是在白天进城,如今夜晚要求进城,那就是真正极其紧急的情况,甚至顾不上在意被她先看一遍了。
花花接过他手中的急报。
“这就很尴尬了!”
看着急报的内容,她笑得很开心。
这是刘錡送给赵桓的,他在巨鹿休息一天,但巨鹿的官员都跑光了,他找不到人给他发加急奏报,只好跑到邢州,但已经是昨天上午了,沿途驿站倒是没敢耽搁,紧接着五百里加急接力传递,而邢州到这里五百多里,这些驿站传递速度已经超过五百里加急的标准,但却依然晚了一步,这份奏报要是早到六个小时估计就不会有之前那的那些了……
当然,也不一定。
毕竟这个还得看花花让不让他进城。
“让他等着吧,什么时候城门开了,他再什么时候进来!”
她很随意地把这份奏报扔给了那名军官。
一个小时后,赵桓看到了这份奏报……
但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虽然理论上他依然可以给他爹,然后让他爹看到王跃的开价,停止接下来的南逃,但事实上已经不可能了。
都撕破脸了啊!
他爹就算还愿意回来,刘延庆还不干呢!
同样那些跟着逃跑的大臣还不干呢!
他们已经为此和赵桓撕破脸,回来后大画家的确是可以继续回艮岳,但他们回来还有容身之地吗?刘延庆回来还想继续做同知枢密院事吗?赵桓不弄死他们就算是奇迹了,再说大画家也不会回来,王跃只是开价而已,谁知道他是不是骗人的?就算他不是骗人的,大画家也不肯回来到华阳宫关起门养老,而且父子俩都撕破脸,他还怕哪天在艮岳落水呢!
刘錡的奏报在撕破脸前到达,或许还能挽回这一切……
实际上也够呛。
毕竟南逃是大画家的既定战略,王跃南下只是逼着他下了决心。
但就算没有王跃的南下,他也在为南逃做准备了,总之刘錡的奏报什么也没改变。
赵桓的确给他爹送了一份。
但已经到达雍丘的大画家什么也没表示,依然继续他的南逃,倒是赵桓做出了一个很明智的决定……
第二二三章 搜山检海捉赵佶
圣功桥。
“纷纷扰扰一番,就是落得这般结局?”
刘韐看着前方滔滔黄河颇为无奈地说道。
赵桓放弃了抵抗。
在这种情况下,他最终还是做出了理智的选择,抵抗毫无意义,徒然破坏和王跃的关系,唯一理智的选择就是两腿一分……
这个逆贼想怎样就怎样吧!
可怜的赵桓给这里的守军最终下达了停止阻击,放开大路任凭常胜军进京的圣旨,而这里的各军当然毫不犹豫地遵旨,这里除了刘韐还真心想跟王跃血战到底,其他那些其实没有一个真准备死守的。无论姚古,何灌,梁方平,其实全都做好了一触即溃的准备,姚古也不想的打,王跃和他又没有利益冲突,相反他还收了王跃一大堆礼物。
而且之前为了救太原,姚家的损失已经很大。
对于他们这些西军将领们来说,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保存实力。
王跃就算真做董卓,只要手中精锐还在,他们这些人大不了回去做诸侯,那样甚至比现在更好。
总之圣旨一到,姚古这些人立刻遵旨。
而此时横亘黄河的浮桥上,大批骑兵正在源源不断通过,而最前面各种仪仗的簇拥中一个紫袍昂然端坐在马背上。
燕公!
燕公又回来了!
好吧,其实是燕公在山上修道时候,得知自己离开之后,以杨信为首的常胜军竟如此冲动,不顾他的谆谆教诲,悍然以武力威胁朝廷发工资,震惊之下燕公出于对大宋对官家的忠心,不顾他修道正是要紧时候,匆忙出山追赶南下的常胜军。就在昨天官家安抚常胜军,并准许其到开封领饷,甚至以杨信尚皇妹安德帝姬圣旨到达常胜军中一个时辰后,终于千里迢迢地追上了……
燕公真是对大宋忠心耿耿啊!
据说为了追赶常胜军,燕公四天四夜没合眼,硬是靠着两条腿的神行术跑了将近两千里,到达的时候都累吐血了!
忠臣!
绝对的忠臣!
“仲偃公,别来无恙啊!”
王跃在马背上热情地与刘韐打招呼。
“燕公昨日不是吐血了吗,今日看来气色倒是不错!”
刘韐淡然说道。
“仲偃公这话就不对了,燕公乃是修道之人,岂能与我等凡夫俗子般。”
梁方平卑躬屈膝地说道。
“呃,这个王某的确恢复的快些,对了,某听说京城发生变故,刘延庆父子劫持上皇南下?”
王跃说道。
大画家在第二天就到达南京,他乘船沿汴河顺流直下速度快的很,而且汴河岸边的河堤就是大路,刘延庆父子带领骑兵保持同样速度,但他们到达南京后并没有和说的那样前往亳州,而是继续顺流直下,以时间来算这时候应该已经到徐州。
至于曹矇率领的那些禁军……
那个有屁用,到南京就被刘延庆解除了武装。
而曹矇更是率领着部分亲信,加入到了一起南逃的行列。
但赵桓对外的解释,肯定不可能是他爹逃跑了,只能说是刘延庆父子劫持太上皇南逃,这时候已经正式昭告天下,要求各地官员拦截,无论他爹发出什么命令都是刘延庆父子假传太上皇旨意,各地官员都不准听从。有敢于听从这些旨意的一律以同谋论处,总之就是谁都不准听他爹的,谁听就是一同谋逆,以这种方式阻挡他爹的计划。
至于有没有用就难说了。
“确有此事。”
梁方平赶紧说道。
“这刘延庆父子简直是胆大包天,诸位放心,有王某在,就不会让这些逆贼的阴谋得逞,待进京见过官家之后,某亲自率军追赶,定当擒拿这些逆贼,营救太上皇回京!”
王跃说道。
然后梁方平和刘韐同时愣住了。
“燕公是说,您要亲自率军追赶?”
梁方平惊喜地说道。
“太上皇待王某恩重如山,如今太上皇被逆臣劫持,王某当然要去解救,否则如何对得起还在等着王某的帝姬?”
王跃说道。
好吧,花花做事还是很懂他心意的。
多好的机会啊!
大画家跑路了,而开封城内肯定已经没有可捞的了,赵桓现在穷鬼一个,继续敲诈也没什么意思,而且其他各军还靠着赵桓发饷,毕竟西北,河东这些地方的防守也很重要。这时候西夏都在蠢蠢欲动,而小斛禄也很不老实,忻代等地还没夺回,沿边各军的军饷也不能缺了,虽然这些地方多数都是就近调拨,但朝廷也是要出一部分的。
所以在开封就没必要搜刮了。
反正刮不出多少。
但向南就不一样了,沿途无论南京,也就是商丘,楚州,扬州直到江南全是有钱的好地方。
追。
必须得追。
燕公乃是太上皇一手提拔,如今太上皇被劫持,燕公不去营救怎么能行?
哪怕就是追到江南去,燕公也要把太上皇救回。
至于赵桓……
大内。
“卿真有此意?”
赵桓惊喜地说道。
话说这的确很惊喜,他真没想到王跃会帮他。
“官家放心,臣定然会将上皇救回来,不过在臣南下追击前,有些事情需得安排好。”
王跃说道。
“河间到中山各府州划归燕山府路!”
赵桓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就是谈条件了,他才不在乎王跃开什么条件呢!什么条件能比他的皇位更重要?
“呃,臣遵旨,不过这不是臣要说的。”
王跃赶紧说道。
“欠常胜军的钱十年内分批还清,每年不低于一百万贯,燕山府路辖区内文武官员由卿推荐,然后交朝廷任命,朝廷不会再往这些地方派员,以后燕山府路一切依照唐朝节度使例,朝廷惟遣一内官为监军,卿晋爵中山郡王。”
赵桓说道。
都这种时候了,那些虚的就别扯了。
反正王跃在燕山府路已经是事实上的主宰者,那就索性痛痛快快承认事实就让他做藩镇。
“呃,臣何德何能敢当王爵。”
王跃说道。
“童太师尚且为王,何况卿有阵斩阿骨打之功。”
赵桓说道。
“臣说的其实也不是这个!”
王跃说道。
“之前以杨信尚安德帝姬之事依然做准,另外赐宫女三百名前往燕山府伺候三位帝姬,华阳宫内宫女太多,朕正要裁撤以节省开支,其中颇有些在宫外无处可投奔者,悉赐常胜军无妻者以酬其功,如何安排由卿做主。”
赵桓很爽快地说道。
他对他爹那六千佳丽又没什么兴趣。
他这个人不是很好女色,原本历史上他也毫不犹豫地把他爹这六千佳丽给直接遣散了,现在正好拿来孝敬新爹,虽然这样说有些羞耻,但事实上现在的王跃真的才是他需要真正当爹孝敬的。这六千佳丽里面被他爹享用过的当然不行,再留下少量伺候这些有封号的,但至少还得五千需要遣散,本地有亲属可以投奔的让她们直接回家,可还有大量纯粹就是全国各地选送的,他也不可能再掏钱一个个送回去。
索性都便宜王跃了。
反正说了给三百伺候帝姬的,你自己去挑吧,喜欢哪个就自己留着,剩下的赏赐你部下当老婆。
话说以后这朝廷紧巴日子还长着呢!
这些乱七八糟的后宫佳丽,各地营建,甚至包括那些多余的太监,这些该清理都得清理,这以后哪有那么多钱养活这些闲人,实际上就连那些跟着他爹逃跑的兄弟们,他都不准备再给钱了。这些混蛋哪个家里没有一堆良田?一个个身上都兼着一堆纯粹领俸禄的虚职,结果关键时候全抛弃了他,像这样的不弄死就够仁慈了。
还继续养他们?
那才是贱呢!
“呃,官家厚恩,臣及常胜军将士感激涕零,只是臣说的,也不是这个。”
王跃说道。
“卿有什么就直说,你我君臣就不要客气了!”
赵桓咬咬牙说道。
这他玛还不够啊,你到底还想要多少啊!
“官家,臣并不是为了这些,臣只是想说,臣阵斩阿骨打,那女真人与臣已经是不共戴天,而且至今他们还占据忻代等地,臣这次去营救上皇,若是顺利还好,若是不顺利拖延太久,冬天之前赶不回燕山府,女真秋后肯定再次入寇。臣的意思是在臣南下前,朝廷先把北方的防御安排好,就算臣入冬前无法赶回,也不至于会出现危险。
上次可是全靠着王禀死守太原。
若不是他死守太原,阻挡住了女真的南下,说不定不用等臣从辽东回来,那阿骨打就兵临河阳了。”
王跃说道。
“卿之意是?”
赵桓疑惑地说道。
“臣此前已经命人去释放种师道等人,估计已经在来京路上,正好姚古也在,官家可下旨召太原的折可求速来京城,臣与他们在京城商议一下,接下来这北方的防御得交给他们了。”
王跃说道。
他得先拖延一下时间。
这时候大画家刚到到徐州,真心追赶不用等他过长江就追上,但那样也就没有理由下江南了,得让他跑远一些,然后燕公,啊,不对,现在是中山王,就可以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南下,到江南去搜山检海捉赵佶了。
(三更)
第二二四章 为了北方
当然,赵桓没兴趣管王跃的真实意图……
他现在还有个屁发言权。
这时候就是王跃要他给加九锡,他恐怕也只能给加了。
两万精锐骑兵就驻扎在青城和玉津园,城内还有五千巡警,十万随时可以动员起来的民兵,虽然还有两万多属于朝廷的禁军和西军,外面也还有五万属于朝廷的禁军,但前者根本不准备迎战,后者同样准备一触即溃,这种情况下开封实际上已经是王跃说了算。
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赵桓紧接着任命张叔夜为太宰,刘韐知枢密院事,算是重建了一下他的朝廷。
另外刚刚入朝的燕公晋爵中山郡王,河间等州府划入燕山府路,顺便也给他加了个同知枢密院事。
至于后宫佳丽就不用公开说了。
总之接下来的几天,赵桓和他的宰辅们就是收拾这个烂摊子,同时再次重申之前拦截他爹的诏书,另外给那些逃跑的王公贵族下诏,一个月内不回来重新述职,所有人全部革职并禁锢终身。
包括宗室。
但这些没什么用。
他爹依然在继续南下,而且事实上连速度都没减,仅仅五天后,他爹就已经到达了楚州,尽管楚州的地方官员已经接到圣旨,但却以担心危及太上皇为理由没有任何阻拦,甚至还为这支队伍提供补给。事实上他们也没有能力拦截,刘延庆父子部下三千精锐骑兵,另外还有曹矇和部分被收买的西军,总共五千护卫太上皇的军队。
这些在北方的确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
但在总共就才两个将,而且战斗力渣渣的淮南就是无敌的。
真的无敌一样。
淮南两个将加起来,估计也就七八千步兵,没有骑兵。
实际战斗力方腊最有发言权,连他那些造反的农民都打不过,这样的渣渣如何敢拦截这支虎狼一样的军团?
更何况还有个太上皇。
就在王跃到达开封的第十天,太上皇已经在扬州游览了。
而且谭稹和宋焕从镇江率领一万大军到达扬州迎接太上皇,紧接着赵佶在扬州成立他的行营使司,以宇文粹中为行营使,然后以太上皇行营的名义通过宋焕的制置发运使司向江淮荆浙各地发去他的圣旨。
主要内容三份。
其一,淮南、两浙州军等处传报发入京递角,并令截住,不得放行,听候指挥。
即不许东南各地官府向都城开封传递任何公文。
其二,杭、越两将将兵,江东路将兵,及逐州不系将兵,及土兵、弓手等,未得团结起发,听候指挥使唤,先具兵帐申奏,如已差发过人数,并截留具奏。
即不许东南各地驻军开赴开封,截留镇江的三万原勤王兵作为卫队。
其三,留粮纲,以纲运于所在卸纳。
即不许东南各地向开封运送包括粮食在内的任何物资。
枢密院。
“看看吧,这就是太上皇,我不想再替他掩饰什么,咱们都是自己人,有什么我就明明白白地说,你们或许会不相信这些,但我可以对天发誓,这就是太上皇刚刚从扬州发出的圣旨。这都是真的,这是刚刚接到旨意和太上皇亲笔信的宿州知州林篪五百里加急送来的,包括太上皇的这封信,我想你们不会不认识太上皇的笔迹吧?
他的字别人可没本事伪造!”
王跃把手中的急报和信一起推到种师道面前。
这时候该来的都来了,种师道,姚古,折可求,甚至刘锡也被召来,他那个知沧州不用干了,来枢密院同知吧,包括种师道,姚古都是同知枢密院。
枢密院破天荒的武将云集。
种师道是武将,不要管他是不是出身大儒世家,他现在就是武将,战场上他是都统制,官衔是节度使,这两个就是武将,他家出身大儒不假,但却被文官们坑到了武将集团,之前就是个战场上当苦力的。
现在终于摆脱苦力的命,因为他以同知枢密院事出任河北宣抚使。
原本文官的宣抚使宇文虚中,因为是宇文粹中的弟弟,虽然没有被处罚,但也解除了宣抚使的职务。
毕竟这个是战区统帅。
赵桓还怕哪天他和他爹开战时候宇文虚中倒戈呢!
至于武将担任宣抚使不是没有先例的,宣抚使本来就是可文可武可内,上一个武将做宣抚使的是狄青,他也是以同知枢密院事为宣抚使,这个官职其实就是明朝的督师,宣抚使一出,战区内管你是什么,经略,制置,节度,总之所有人统统听命。
他和姚古默默看着信。
这肯定是太上皇亲笔……
话说他的亲笔,那这大宋朝目前还真找不出有本事伪造的。
等级太高,完全超出了伪造者能达到的等级,同时代能达到同等级的这时候都死光了。
信的内容很简单,要林篪把宿州原本用于宫廷采购的十万贯,拿五万贯给他送去使用,另外暗示后者遵从他的三道圣旨,但林篪去年刚被他贬了一级,所以对他怀恨在心,在权衡一下自己和两边的距离后,很干脆地把这些东西以五百里加急送来表忠心。
“诸位,此刻我也不想说别的,这件事起因之类都抛开,纠缠那些东西已经没什么用处了,而目前的事实就是太上皇已经另立朝廷。
官家日夜忧思,至避殿减膳,不遑宁处。
萧墙之祸已起。
按说咱们都是太上皇提拔起来的,的确不该非议太上皇,可事关手下十几万兄弟,事关北方数千万百姓,事关大宋之生死存亡,咱们实在无法置身事外,太上皇在江南另立朝廷,咱们这些北方人怎么办?他把江南的财赋都截住,咱们这些北方守卫将士们吃什么?咱们的钱粮断了,女真人再打过来,咱们拿什么来阻挡女真?
太上皇只想着他自己,想过咱们这些北方浴血厮杀的将士吗?”
王跃说道。
“中山王说的对,太上皇如此的确令人寒心!”
折可求很干脆地说道。
王跃说的很对,大画家父子之间谁当皇帝,对于文臣武将们来说,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本不应该掺和。
可大画家跑到江南去把钱粮截住就不一样了。
他让北方人怎么办?
江南的钱粮几乎占了大宋岁入的近半,光东南也就是江南两浙福建三地每年额定解京米就六百万斛,这是额定的,而两浙两个路每年光商税就高达百万,这也是送京城的,江南两个路商税同样百万,这还不算被他抓住的淮南两个路也是个大头。
尤其是还有楚州扬州这些商业城市。
而且他卡断长江后,部分四川的赋税也落入他手中,而四川又是大宋几乎与江南并重的钱袋子,而且汉江航运也被他卡住,也就是说汉江流域的钱粮也是到他手,这里面光襄阳和唐州两地一年屯田的收入就高达九万贯,更别说他在江南还截断了出口贸易。
市舶司可是绝大多数都在江南,而广州这些地方解京的钱粮,一样也是要从他手中过的。
也就是说他能在江南拿走原本解京的一大半钱粮。
不低于三分之二。
这年头反正都是靠水运,而水运就必须走他盘踞的地方,什么四川,汉江,湘江,赣江最后都得进长江,就连广西的钱粮也得进长江,最后全都汇聚到他目前盘踞的镇江,他愿意的话想掐断多少就掐断多少。
他是在那里逍遥快活了。
坐拥金山银山一样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只是那以后北方的官员也罢军队也罢吃什么?
喝西北风吗?
没钱没粮怎么和女真,西夏打仗?
靠北方自己?
开玩笑,就目前的北方各地赋税,拿什么养活这些?连粮食都未必够吃,除非继续加税,但这就已经造反不断了,事实上这时候河北已经开始冒出流寇,再加税那些老百姓还不玩流寇蜂起啊?如果不逼迫老百姓,那难道逼迫这些事实上本身都是大地主的将门和士绅?
开什么玩笑?
大家凭什么给他背锅啊!
话说大画家此举得罪的可不只是他儿子,他这是把北方所有人都得罪了。
他得罪人了,他得罪老了人了!
这已经不是官家自己的事了,这是整个北方所有人,无论军民,无论士绅还是泥腿子共同的事。
绝对不能让他胡闹,无论如何都必须把他弄回来,大宋朝只能有一个朝廷而且必须在北方,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南方的钱粮都运到北方,避免北方人来背朝廷的这口大锅。
这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啊!
“所以,官家已经下旨,以我为迎上皇使,由我率军南下请回上皇,但是我觉得自己势单力孤,毕竟我的人还得留下一部分,一旦女真入侵,也好迅速赶去救援。我决定只带着一万骑兵南下,但这些又不够,至少也得两万骑兵才能确保把太上皇接回来,既然不只是我自己的事,那么我希望诸位来出这剩下的一万。”
王跃一脸真诚地说道。
一帮军头们面面相觑……
这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吧?
第二二五章 军头们的时代
一帮军头们意味深长地看着王跃。
这意思是王跃不吃独食,有好处大家一起分享。
都是带兵打仗的,都清楚军队到了江南会怎样,话说上一次童太师的南下无论姚家还是折家可都参与了,江南是多么富庶大家都很清楚,上一次捞了多少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话说童太师的南征可是造成了浙江两百万人死亡。
虽然都推给了方腊,但实际上真相怎样那都心知肚明……
当然,两百万这个数字有些夸张,但的确是当时文人们记载的。
虽然宋史地理志里面浙江的确也就两三百万人口,但事实上宋史地理志的记载是丁而不是人口,在赵二时候统计人口有过明确的圣旨,六十为止,女人不统计,所以宋史上才会出现户均两口人,甚至不足两口人的记载。但同时那些官员在地方上单独记录的文章里面,实际上人口与户部差距巨大,户均人口数量和别的朝代没有区别,都是五口以上,甚至有到户均七口的府州。
以鄂州为例,崇宁近十万户,二十四万口,但南宋李心传的记载很明白,绍熙年间六万六千户,三十一万口。
后者明显是真实的口。
前者只能是丁。
所以浙江这个两三百万的宋史人口,要换算实际人口的数量,至少还得乘以二才行。
这时候的文人记载童太师的平方腊造成浙江人口损失三分之一。
那官军滥杀无辜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抢钱。
岳武穆的军队那属于奇迹……
真的。
不能用岳家军的标准去要求古代军队,那样实在太苛刻,事实上那属于古代军队中的奇迹,几千年历史上也没有几支。
抢钱抢女人才是我大宋官军的本色。
所以内战对付造反的刁民时候猛如虎,外战对付入侵的异族时候就瞬间变成大怂了。
很大原因就在这里。
前者捞钱容易。
后者打胜了才是捞不到钱的,倒是溃败时候或者投降以后,那才能真正好好抢钱抢女人,所以原本战斗力凄惨的官军,在变成汉奸后,往往战斗力一下子暴涨……
和大明朝也没什么区别。,
而王跃南下肯定也是为了捞钱,这个混蛋一样是我大宋官军本色,只不过他和别人不一样,他不抢低端人口的,他光抢精英们的,别的官军没有他这样的本事,只能抢低端人口的,反而对精英得小心伺候。所以王跃出手,往往抢劫的效率更高,毕竟穷鬼们没什么油水,精英们才是真正有钱的,同样跟着他也就意味着发大财的机会到了。
王跃这是在邀请他们一起共同发财。
“中山王,我折家世受皇恩,如今太上皇被逆贼劫持,折家岂能坐视,正好折可存和杨震都在,就让他们率领两千骑兵随中山王去营救太上皇。”
折可求义正言辞地说道。
王跃满意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还是令平仲与友仲随中山王南下。”
姚古说道。
“若官家同意,那就让舍弟钊跟随中山王。”
刘锡说道。
他兄弟九个呢!
刘錡,刘钊,刘锐都是带兵的。
其中刘锐是原本历史上刘錡被踢到一边闲置后代替他统领部下的,刘钊则是顺昌之战时候跟着刘錡的。
那么就剩下种师道了。
“李孝忠尚在飞狐,老朽部下之前溃散,如今还在整军,想来是来不及赶到了。”
种师道说道。
“节帅这就不对了,节帅受上皇厚恩,此时岂能坐视?杨惟忠所部不是就在后面跟着常胜军?让他率军随中山王南下就是了?”
折可求很不满地说道。
这其实就是站队,大家都站队赵桓了,你们种家还想站一边观望?
姚古同样目光复杂地看着种师道。
“好吧!”
种师道说道。
他的确觉得有些尴尬不想参与。
大家嘴上说的都是去营救太上皇,但实际上都是去揍太上皇,种家好歹也是大儒世家,他们兄弟俩也是太上皇提拔起来的,跟这些混蛋合伙殴打太上皇终究有些心中别扭。不过现在也没别的选择,他那些部下被王跃一百万贯打散之后也就是杨惟忠没被俘,那些士兵领完钱就回雄州了,杨惟忠随后收拢起来,带着他们以追击为名在王跃后面远远跟着。
现在就驻扎黎阳。
杨惟忠就杨惟忠吧,至少他不是种家的。
就这样王跃的南下军团凑齐,他自己部下一万骑兵,另外一万留守开封或者说继续看着赵桓,如果女真南下他来不及赶回,那这一万人迅速回去,而种师道四家凑剩下的一万。
他们的这场会议完全绕开了赵桓。
当然,赵桓的确知道,这也是他同意的,但这些武将凑在一起,直接开会决定国家大事,这在大宋朝还是很夸张的,要知道参加会议的没有一个文官,同样也没有一个内官。王跃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让这些军头们明白,现在他们已经是真正的手握大权,他们已经不需要看文官脸色了,他们就能做决定,而这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他们会越来越习惯这样。
那些原本骑在头上的文官们对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至于对女真的防御同样确定。
姚古回陕西,同样带着同知枢密院事继续统辖陕西各军,主要还是防御西夏……
西夏人这段时间也跳的很欢。
去年他们一度出兵支援天祚,甚至初战击败了女真,就是王跃攻入燕山城的时候,这时候西夏军的战斗力也不弱,大宋这个班级倒数第一还是很真实的,西夏军主帅李良辅也觉得女真不过如此,然后他就那样带着十分的骄傲,一头撞上了完颜娄室。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被娄室狂殴一顿的西夏人再也没敢掺和这场战争。
至于折可求返回太原,同样带着同知枢密院事,连同那里的王禀,还有辛家兄弟等人继续防守西路,尽可能北上收复忻代,那里的女真军并不多,主要是耿守忠和部下的杂牌。折可求对上他们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正好韩世忠等人也在飞狐,他们南北夹击应该差不多能够,毕竟这次折可求身份不一样了,折家在那里肯定会真正卖力的。
河北前线正面还是王跃留守的集团。
实际上接下来女真南下,肯定首先全力攻燕山府报仇雪恨。
所以种师道返回雄州。
到时候他必须得负责救援燕山府。
王跃率领部下去给赵桓解决他爹,赵桓就得负责给他护住老巢,这是一种交换。
要是赵桓不给他救援燕山府,那别怪王跃在江南转头捧他爹。
呃,这就叫奇货可居。
而只要后面有救援,萧普贤女等人足够顶住女真。
说到底王跃这个集团的确进攻还打不过女真,但要说防守却是足够的。
而且之前王跃已经向韩庆民那里运输了不少粮食。
后者和赤盏晖合作,甚至出兵兴中府也就是朝阳,虽然没能救下造女真反的耶律纠坚,但却从那里带回来大量契丹和奚人,只要王跃的粮食运输不会断,他们应该能够守住锦州。而他们守住锦州,也就是堵住了辽西走廊,再加上萧干这个屏障,张瑴在平州就是安全的,这样女真进攻燕山时候,就必须面对张瑴的平州军,南线种师道的宋军,北边还有萧干的袭扰,甚至如果折可求那里进展顺利还会威胁大同。
这就足够了。
这么多人还顶不住女真,那也未免太夸张了。
实际上这时候女真人还在处理阿骨打死后的内部事务,而且还得继续追杀天祚帝也顾不上别的。
后者至今还没被抓住。
不过已经无力反抗,目前只是逃亡而已。
他儿子雅里在部分军队支持下,已经跑到了呼伦贝尔大草原,而耶律大石还没南下,但在镇州聚集起了不小的实力,虽然向天祚称臣,却没有依照天祚的旨意南下去参与反攻。
现在就更不会了。
总之目前北方就是这样,原本的大辽就剩下一帮苟延残喘的,天祚正在四处躲藏,雅里躲在大兴安岭保护下,耶律大石在惦记西域,韩庆民依然在幻想着天祚打回去复兴大辽。至于萧干人家已经是大奚国皇帝了,如今也就是萧普贤女带着一帮遗民,在燕山府逍遥快活,所以她那里很有吸引力,不时有逃亡的契丹人跑到燕山府去。
不过她那里在去契丹化……
本来也没多少契丹化了,契丹人汉化了四百多年,哪还有多少契丹化,现在就是改汉姓而已。
主要是耶律改成刘。
也不能算是改汉姓,这本来就是耶律阿保机定的。
老祖宗都早就说过了,他们的汉姓为刘,那自然要听老祖宗的,所以这时候燕山府的三耶律们,都以这个理由默默接受现实。
至于后族的萧就不用变了。
人家自己都说了,他们是兰陵萧的后代们。
虽然这是阿保机钦定的,但过去这么久谁知道,甚至本来就有不少契丹后族也觉得自己就是兰陵萧的后代。
总之王跃暂时抛开了北方的纷纷扰扰,紧接着率领两万骑兵踏上了迎接太上皇的征程。
而这时候已经是七月底了。
不过依然是宣和五年,虽然赵桓已经继位并改元靖康,但要到过完年才会正式使用这个年号。
第二二六章 应天惨案
南京。
鸿庆宫前。
“拿下!”
骑着犀牛,身披鹤氅,却内穿板甲,画风无比清奇的中山王,手中羽扇一指前面的两名紫袍喝道。
这是保和殿学士提举鸿庆宫盛章,观文殿学士应天府尹徐处仁……
南京应天府的两大主官,不过实际上真正主事的,还是应天府尹徐处仁,提举鸿庆宫是养老的,这里是老赵家发迹之地,赵大做归德节度使时候,在这里修了他的祖庙,最终这座祖庙成了鸿庆宫,里面供奉着赵大赵二和真宗的像,然后被边缘化的失意政客就扔过来养老了。
“中山王,下官何罪?”
徐处仁阴沉着脸,看着走向自己的士兵。
当然,他没敢反抗。
他可是和李彦一起勤王的,当初是怎么败的可是记忆犹新,现在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又骑着这头邪恶的怪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当然是与刘逆同谋了!”
王跃笑着说道。
“中山王,若阁下以不能救上皇相责,下官不敢逃罪,但阁下以同谋罪下官,何异于构陷?下官若与刘延庆同谋,又何必留在此处?且下官与徐府尹纵然有罪,也需圣旨处置,阁下为迎上皇使,无论太尉,节度使,燕山府路宣抚置制使,皆无捉拿我等之权力,阁下如此,置大宋律法朝廷制度于何地?”
盛章怒道。
他可是保和殿学士。
而徐处仁是观文殿学士。
两个人都是正三品,王跃虽然头上最大是正一品太尉,但太尉是虚职没有任何实际权力,真正实权就是燕山府路宣抚置制使。
他跑到南京来抓人,而且以武将抓正三品文官……
这简直丧心病狂!
“律法?”
王跃催动犀牛上前一步。
“咱家就是律法!”
他用曹公公的语气嚣张地说道。
然后他继续向前,犀牛的脑袋都快杵到盛章胸前了,这头怪兽在这个季节活力满满,还喷着鼻息似乎要去嗅盛章,后者虽然强做镇定,但很明显也在哆嗦。
“还要圣旨?”
王跃切换了厂花的语气……
“来,咱家给你写一份!”
王跃说道。
旁边的好打手杨再兴立刻捧出一份盖好玉玺的空白圣旨。
另一边杨震打开小盒子捧到他面前。
王跃拿出里面的毛笔,紧接着笔走龙蛇,在杨再兴手中空白圣旨上刷刷写了不少字,字迹依然难看,但好歹已经可以独立完成,他写完之后连干都不等干,直接拿过来随手甩到了已经傻了的盛章脸上……
“你要的圣旨有了,拿下,别说咱家不懂规矩!”
王跃说道。
士兵迅速将二人拿下。
周围一片哗然……
“中山王,咱们大宋朝这圣旨可不是这样发的,需中书舍人制词,录黄行下,中书舍人宣行,门下给事中书读,宰相副署,还得经台谏之后才是圣旨。阁下纵然得官家授权,携带空白诏书便宜行事,最多也不过是手诏,阁下欲以手诏逮捕两个正三品学士,阁下这就是懂规矩?别说这手诏还是你写的,就是官家亲笔,这手诏也没用,阁下是不是以为这应天府就是你为所欲为,别忘了应天府还有御史台!”
一个青袍官愤然说道。
好吧,大宋朝一份圣旨的发出需要闯的关口比明朝还多。
明朝至少是太监写圣旨的。
但宋朝是文官,皇帝想写的东西叫词头,制词也就是起草是中书省的舍人,而且光在中书省,就需要经历三个程序,每一个程序都有权力给他扔回去。
然后再闯门下省。
门下省的给事中权力和明朝的给事中差不多,总之有权给扔回去,闯过了门下省,还得宰相署名,宰相署名后才能交尚书省给各部,但这事还没完,因为旁边还有个御史台说拿来我看看……
不合心意?
追回!
重写!
至于皇帝直接写的圣旨……
仁宗时候写了一堆,然后宰相那里一箱子全扔回去了,可怜的仁宗一点脾气没有。
但是……
“玛的,那里来的狗东西,敢对我家大帅指手画脚?”
杨再兴催马上前。
紧接着还没等那御史清醒,他手中马鞭立刻落下,瞬间在后者的脸上抽了过去,后者惨叫一声,随着清脆的鞭声倒向一边,而原本还算颇有风度的脸上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甚至一只眼睛明显要毁了,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不断翻滚惨叫着……
四周一片寂静。
所以那些前来迎接的官员,本地世家名流,学生,全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刘公!”
两个学生最先反应过来,惊叫着扑过去。
“大胆!”
“简直无法无天!”
……
就在同时后面学生一片咒骂。
南京应天府不但有御史台,同样也有国子监,而且还有北宋四大书院之一的应天书院,还是唯一一座由原本民间书院,升级为国子监的可以说顶级学府。之前开封之变后,东京太学和国子监惨遭重创,连学校都被刁民占领,虽然之后在内城重建,但因为条件限制,不少太学生还是被分流到了应天书院。
后者不是太学。
国子监和太学不一样,国子监教育管理机构,太学是学校,不过应天书院的等级和太学也差不多。
都是国子监下属的顶级学府。
所以此刻这里同样学生众多,里面有原本太学的学生,有应天书院的学生,前者倒是知道王跃的凶残,但后者就不知道了,而且这里面还有不少本地文学世家的,应天戚家,王家,刘家,李家,都是顶级名门。其中李家就是范仲淹夫人家,王家当年出过状元,而那一科榜眼是韩琦,都是真正世代簪缨,而且都是根正苗红的文臣世家。
话说眼前这一幕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大逆不道,一个武将,准确说其实是一个亲兵头子,居然当众鞭打御史?
这是什么情况?
就是五代那些骄兵悍将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啊!
“反了,简直是反了!”
辞官在家的本地进士滕康嘴唇哆嗦着说道。
王跃笑而不语。
“都想干什么?大帅说话你们都敢不听,大帅给你们写圣旨,就算是给足了你们面子,别给脸不要脸,还跟我们讲规矩?大帅就是规矩,看见这是什么?鞭子,敢不听大帅的就得挨鞭子?鞭子不够还有刀子,刀子不够老子这里还有铁锏,我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老子的铁锏硬?
御史?
御史手中有几个营?
一群给脸不要脸的狗东西,以为你们是读书人就了不起了,在咱们面前都老老实实的,咱们常胜军可不惯着你们!
把这个狗东西放下,我看谁敢把他扶起来,老子还没跟他谈完呢!”
杨再兴趾高气扬地喝道。
“应天忠义之地,张许二公庙前岂容尔等撒野!”
一个学生怒斥道。
说完他上前扶起那个倒霉的御史。
但紧接着杨再兴的鞭子就同样落在了他身上,这下子彻底点燃了周围学生的怒火,这应天书院就是大宋朝的清北,平日里都是真正被捧为天之骄子的,在他们面前鞭打同学?都是年轻血气方刚,被尊崇文人之风惯的同样目空一切的学生们,立刻愤怒地涌向前,其中一个伸手就去夺杨再兴手中鞭子。后者的反应哪是他们能比的,那马鞭一甩,再次落在了这个学生脸上……
这个混蛋就喜欢抽脸。
被彻底激怒的学生们,直接把他包围在中间。
王跃还是笑而不语。
没有得到停止恶行命令的杨再兴,毫不犹豫地拔出铁锏,随手抽在了一名学生肩头,后者惨叫着倒下,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杨再兴手中铁锏不断落下。
惨叫不断响起。
就在同时,他后面部下催动战马开始向前。
这时候那些学生已经乱了套。
毕竟杨再兴手中的铁锏虽然不砸脑袋,但砸在肩膀上也是骨折,那些原本被怒火冲昏头的学生,立刻惊慌地向外跑。
但杨再兴后面骑兵正在向前,有两个学生躲闪不及,立刻就被战马撞倒,其中一个直接被踏在胸前,然后眼看着吐血了,这一幕让周围彻底乱了套。要知道这里有上千学生,有勇敢上前阻挡的,有逃跑的,还有直接抄家伙的,不得不说大宋朝的学生比大明朝还是强多了。
杨再兴带着部下继续向前,一个个手中铁锏铁鞭抡起,专门照着身旁那些学生肩膀抽。
不过也没真正用力。
但这东西抽上就算不用力,那也是十几斤的钢铁啊!
不断有学生惨叫着倒下,然后因为躲闪不及,又被战马踩上。
场面很有阿美利坚范……
“杀人啦!”
“常胜军杀人啦!”
……
而周围惊恐的尖叫,伴随着那些逃跑的人群传开,反而原本造成这一切的盛章和徐处仁,这时候却不知道去哪里了,或许在那些学生和骑兵下面踩着呢!
王跃却依然微笑不语。
仿佛他面前不是正在发生一场骇人听闻的惨案,仿佛他手下的贼配军们不是正在狂殴那些尊贵的儒生,甚至他还在笑,笑得仿佛什么阴谋得逞了一样。
(两更)
第二二七章 我最喜欢用夹棍了
“这就秩序井然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王跃无视周围的那一片狼藉,甚至还有地上没盖严实的血迹,一脸满意地昂然步入了鸿庆宫,就仿佛一场造成了十二名儒生死亡和一百多人受伤的惨案从未发生……
不过秩序的确是井然了。
杨再兴和那些拎着铁锏的士兵很好的让这座城市冷静下来。
在这座赵家的祖庙前,那些官员也罢,儒生也罢,平民也罢,全都战战兢兢看着这个大宋头号逆臣,但又是目前大宋最有权势的人,感受着他身上正在散发的杀气。
这杀气让这些已经习惯了武将卑躬屈膝的官员和儒生们很不习惯。
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曾经主宰这片土地,但却在各方的默契中,逐渐被驯服的骄兵悍将们又回来了。
那些依靠武力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依靠武力逼着文人欲做官先自宫的军阀们,又一次仿佛从地下钻出的恶魔般,回到了他们原本已经认为完美的世界,挥舞着铁锏骑着骏马,再次把他们践踏在脚下。
所有文官和儒生,都在默默看着王跃那嚣张的身影。
沉默中爆发出闪电!
无言中酝酿仇恨。
王跃对此依旧视而不见,他象征性的来尽了一下臣节,拜了拜里面的赵大赵二和真宗,虽然对高粱河车神父子没什么敬意,但人家三个像是摆在一起的,他也不好让人把高粱河车神父子扔出去!
呃,那岂不是逆臣了?
中山王可是忠臣,大宋朝架海紫金梁一样的忠臣。
“你们要像我一样,对官家对大宋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真正忠贞不二地做一个忠臣,我知道你们对于我抓你们很不满,但此刻也不是外面大庭广众之下,就是咱们几个人,你们自己凭着良心说。
你们对官家忠心吗?
真要是对官家忠心不二,你们就不会放太上皇离开了,说到底你们还是在首鼠两端。
那么我抓你们有什么错吗?
原本你们只需要拦截太上皇,甚至简单地在运河上堵几艘船,就不会让官家陷入这种尴尬处境,可就是因为你们的不忠心,你们的首鼠两端放走了太上皇,才让官家不得不面对这种祸起萧墙的局面,同样我也不得不带着军队南下。就你们造成的这种后果就是杀你们也是应该的,不过我这个人还是很通情达理,我也是太上皇提拔起来的,知道你们面对当时的情况也很难下决心。
所以我给你们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王跃看着徐处仁和盛章说道。
两人也都受了伤,不过都只是普通的踩踏,所以看着狼狈了些,实际上都不重。
“中山王请吩咐。”
盛章战战兢兢地说道。
“很简单,我这么多兄弟南下,官家却因为国库空虚,至今一贯钱的军饷也没给我,这样肯定不行,皇帝还不差饿兵,他们南下是要平叛的,所以这军饷只能由地方筹措。
南京也是富庶之地,想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要的也不多。
五十万贯吧!”
王跃说道。
“中山王,应天府真没钱,之前这里所有能动用的,都被李彦拿去募兵北上了,之后因朝廷缺钱,这里上供的钱粮全都送去,如今能为大军提供吃喝已经是倾尽所有。中山王若不相信尽管去搜,应天府,鸿庆宫,留守司各处,能搜出多少算多少,下官全都奉上,可下官说实话,此处真没有钱了!”
徐处仁低声说道。
他说的是实话,去年光维持勤王军就把应天各处仓库一扫而光,大画家路过时候,又把最后能搜刮出来的渣渣全带走了。
他这里是真没钱给王跃了。
“这个我也知道,但这里没钱只是官府没钱,那民间士绅手中肯定有的是钱,我记得张方平家就是这里的吧?宰相之家,几十万贯还不是举手之劳?还有王家最多时候,七八个兄弟同朝为官,这样的人家还是不是金山银山一样?还有楚家,楚昭辅可是太祖朝名将,如今国难当头,他的后代出点钱也是应该的吧?
这叫助饷。
二位可以替我去这应天戚王刘李楚张赵蔡滕等各家,好好开导他们一番,都是饱读诗书深明大义的,为朝廷平叛助饷也是本分。
但若他们不懂事,那二位也可以跟他们说清楚。
我就只能换一个身份了。
只是我的那个身份会不会给他们造成一些不便,这个就只能提前说一声抱歉了。”
王跃笑眯眯地说道。
盛章和徐处仁面面相觑……
“送二位学士!”
王跃说道。
杨再兴立刻扶着刀柄上前……
“大帅,是否需要给他们戴上镣铐防止他们跑了?”
他问道。
“不用,我们要相信二位学士,再说徐府尹家是谷熟的,他要敢跑咱们就只好去他家,看看他有没有女儿孙女什么的了。”
王跃说道。
徐处仁悲愤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无可奈何地走了,至于他们劝说的结果,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结果,这些世家名流正因为王跃的恶行怒发冲冠呢。
还给他钱?
凭什么?
大家没交税是怎么着?
既然税都已经交了,那就没有义务再给他,更何况还是五十万贯,当然,也不可能真不给,五十万贯不可能,五万贯还是可以的,说到底不给这个恶魔些钱终究不好,拿出五万贯意思一下,哄着他赶紧走人才对,否则真激怒他再闹起来就不好了。
总之到天黑时候,徐处仁和盛章给出了游说结果,应天府这些主要世家答应拿出五万贯助饷,另外单独送给中山王一万银钱。
然后……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进士,我是进士……”
滕康愤怒地吼叫着。
他后面杨再兴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他尊贵的臀部,然后可怜的进士老爷直接向前趴在台阶上,因为下巴磕在石头上,立刻摔出满嘴血,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鲜血惊恐地惨叫着。
“进士?”
一个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他愕然抬起头。
然后视野中出现了王跃那张恐怖的面孔。
“进士就更应该以身作则,把滕进士家的份子,再加上一万贯,总共他该出多少?”
王跃转头问道。
“回大帅,原本他家份额五万,加一万就是六万贯。”
手下爪牙说道。
“滕进士,这是令郎吧,让令郎立刻回去准备六万贯,然后送来作为滕家为迎太上皇的助饷,明天早晨要是没送来,那我手下兄弟们就只能自己去你们家拿了,只是那时候拿多拿少或者把贵府女眷一起拿走,那就别怪王某没有提前说了。把滕进士请到大牢的刑室里,明天早晨见不到六万贯,直接给他上夹棍,记住了,必须使用夹棍,我最喜欢用夹棍了。”
王跃笑着说道。
助饷不给面子,那当然要换刘宗敏那一招了,助饷不行就拷饷,总之钱是必须得弄出来的。
“末将也最喜欢夹棍了,进士老爷,你喜不喜欢夹棍?”
杨再兴看着滕康说道。
后者吓得赶紧摇头……
“那还不快让你儿子回家准备好六万贯!”
杨再兴一脚又把他踹倒在地。
可怜的进士老爷惊恐地惨叫着,双手抱头,忙不迭催促后面跟着的儿子赶紧回去准备钱,而周围那些粗野的士兵一片哄笑,就连那些同样看热闹的闲人们也跟着笑了。毕竟看着过去高高在上的进士老爷,此刻就像条被打的狗一样,就差对着这些当兵的摇尾乞怜了,这种景象真的还是很值得开心的。
当然,在另一些人看来就完全没有这种感受了……
“这是官军还是流寇?”
人群中一个年轻的绿袍官低声愤然说道。
“既是官军也是流寇,这王跃行事就是如此,以劫掠士绅收买军民之心为其所用,似流寇裹挟般以乱兵刁民为爪牙,最终成席卷之势。上次在开封就是如此,乱兵刁民不知忠义,唯利是图,这逆贼就以利诱之,使原本驯良者皆狂暴如虎狼,最终如洪水猛兽般势不可挡。
这个妖孽。
简直就是祸乱天下之灾星!”
他身旁一个穿着儒衫,但年龄明显要大得多的说道。
“如此,这京城不去也罢,官家受制于此贼,终究不过是傀儡,武臣跋扈之势已成,骄兵悍将之事重演,原本还以为新君能有维新之望,能使我大宋焕然一新。如今看来还不如太上皇,太上皇不过宠信宦官,宦官终究无能为,官家却受制于武臣,武臣才是要咱们命的,吾辈宁要太上皇不要这样的官家!
不能再让这逆贼横行下去,再这样下去,两百年来衮衮诸公所有心血将付之东流。
五代乱世将重演。”
那年轻的说道。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带着一脸忧国忧民的正义走向南方。
那个年长的看着被拖进去的滕康,无奈地长叹一声,紧接着同样转身跟着那年轻官员一同向南而去,而此时还有好几个原本在围观的太学生同样默默转身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