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章 怪兽,这里有怪兽
在花花指导下,确定了王跃没有谋朝篡位之心的帝姬,迅速给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写了一封密信,然后由多多拿着进城。
她经常进城。
虽然内城各门都关闭,但她还是进出自如的。
甚至城墙上还为她专门做了一个特制的吊篮,毕竟张家小娘子已经是忠义典范,当然,主要是城内就指望从她口中打听杨逆动向,她一回家那些王公大臣家女眷立刻就会挤满张家的后宅。
这也是名人!
至于她如何送信就用不着王跃管了。
张家在朝廷属于中立派。
但张克戬本人属于清流,而且以反对蔡京著称,他从弟已经病死的前吏部尚书张克公就是蔡京对头,甚至曾经弹劾蔡京使其罢相。不过也正是因为后来蔡京复起,蔡攸受宠,导致张家兄弟几个始终蹉跎仕途,无论张叔夜,张克戬,张叔夜大哥张近都始终得不到重用。张叔夜外放知州,张克戬库部郎中,张近直学士,都无法进入朝廷的核心,就是因为张克公的关系始终受到蔡家打压。
所以张克戬会把这封信送到赵桓手中的。
至于王跃……
“我喜欢这个!”
这个逆贼翘着二郎腿坐在交椅上看着前方刚搭的舞台。
那里一个二十出头的美女,正在灯光中弹着琵琶唱雨霖铃,乐曲清澈,声音空灵,再配上绝色容颜,确实让杨大将军感觉颇为愉悦。
“将军喜欢就好,这赵元奴与李师师并列,乃是东京城内最出名的。”
刘内侍卑躬屈膝地说道。
好吧,李师师没送出来,但赵元奴送出来了,可怜这如花美女,最终也落入了魔爪,一曲雨霖铃唱的如泣如诉,仿佛在叹息自己的命运……
“换一首,这首不好!”
王跃突然说道。
“不知将军想听哪一首?”
赵元奴停下,柔柔弱弱地说道。
“唱这个!”
王跃把一张纸交给花花,花花递给赵元奴,后者疑惑地看着上面狗爬般的字迹……
“这词却是大气磅礴,只是将军未曾示下词牌,奴家才疏学浅,不知该如何唱。”
她战战兢兢说道。
“词牌?我想想,好像是什么驻马听吧?”
王跃说道。
元曲的曲牌和宋词的词牌其实还有区别,传承发展改变也是一个很复杂的体系,但这个关他屁事。
“谢将军赐教!”
赵元奴赶紧说道。
紧接着她的歌声响起……
“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教我情惨切!这也不是江水,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不错,有这味道,再来一段,不过这段我也不知道什么词牌。”
王跃满意地说道。
然后他又递过去一张纸。
“这应是三国赤壁交战的,奴家倒是需定一个词牌。”
赵元奴说道。
“那你就先研究着,什么时候研究出来再叫我过来听,刘内侍,你要是有兴趣,就在这里一同研究。”
王跃说道。
“奴婢哪敢班门弄斧啊。”
刘内侍卑躬屈膝地说道。
“那你难道不想一近芳泽?”
王跃说道。
刘内侍幽怨地看了这混蛋一眼,话说他就是近了又能如何啊?不过既然王跃发话了,作为来哄着他开心的,还是得照着做的,他赶紧凑到了赵元奴身旁,连帝姬也凑过去,还有那几个美女,这年头宫里美女多多少少都懂一些文学。
她们凑在那里研究了,王跃却径直起身离开。
这种文艺圈的事他就不掺和了。
紧接着他就离开自己的小院,然后在外面上了马,以最快速度狂奔到了陈州门,而这里一支骑兵已经完成集结……
三百骑。
但不是高杰部下那些。
大约一刻钟后。
“将军,咱们到了。”
王跃的骑兵旅第二营营长,看着前方月光下黑沉沉的大地,颇有些牙齿打战地说道。
这就是之前那个养马的都头。
姓王名宣,骑术的确精湛,据说从他爷爷就在牧苑养马,不过主要是养羊喂开封的豪门显贵们,大宋马越来越少的主要原因,就是对马场上下来说,养羊比养马划算,养羊可以偷偷卖钱,羊身上又没有烙印,但养马就不好办了,然后就故意让马越来越少。
然后用草场养羊。
官老爷们也喜欢,因为这样就有足够的羊肉吃了。
不过到王宣这一代,因为童太师在西北的开疆拓土,马匹数量已经有所恢复,所以他从小就会骑马,也会在马背上射箭。
“你害怕了?”
王跃说道。
“回将军,小的不是害怕,小的就是不知道为何,一想起要随将军杀敌就浑身发颤。”
王宣老老实实地说道。
“哈哈,你这是激动的颤抖,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王跃拍了拍他肩膀说道。
“将军放心,小的都是本地人,从生下来就在这里,没有人比小的们更熟悉这里了,兄弟们,走,咱们天天被那些辽东人笑话,今日就让他们看看,咱们开封府的也不是废物!”
王宣回头吼道。
他后面列阵的三百骑兵一片亢奋的嚎叫。
紧接着王宣第一个催动战马,三百骑立刻跟随,随着速度加快,闷雷般的马蹄声打破夜晚的宁静,月光下骑兵如风般掠过黑色大地,径直冲向前方略微高起的灯火,那里是他们从小生长的地方,或者说此刻他们脚下这片土地,就已经是了。
这里就是东京牧苑。
实际上就是开封城东北到陈桥驿之间大片草场,这里是开封禁军主要马场,专门供皇帝骑马打猎的牧苑。
当然,估计赵二之后就没有哪个大宋皇帝能骑马打猎了。
而现在这是刘家兄弟的驻地。
刘光国,刘光世兄弟俩和他们带来的三千骑兵,以及他们所骑的数千匹战马,全部暂时停留这里,等待着大画家的调查。
可怜他们满腹冤屈啊!
他们满腔热血千里勤王,从雄州一路狂奔,用了不到半月就赶到,平均每天狂奔一百多里,这对于他们来说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这速度虽然比不上女真骑兵,但也真的对得起精锐之名了,但却万万没想到,到了开封城门外,反而变成了抗旨私自调动的反贼。
他们真冤啊!
“假做真来真亦假,真做假来假亦真,忠臣?奸臣?这得看谁掌握着话语权啊!”
王跃自言自语着。
他悠然地躺在斜坡上,叼着根草茎看着远处。
黑暗的大地上火光骤然增加,甚至可以看到很多微弱的火星划过天空,马蹄声,嘶鸣声,喊杀声都隐约传来……
很显然刘家兄弟反击了。
很快王宣和部下骑兵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王跃视野中。
而且不仅仅是他们,后面还有更多骑兵汹涌而来,月光下形成一片千军万马的洪流,两支骑兵就这样追赶着始终保持着距离,很快王宣和他部下就在不远处经过,这些家伙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对这里无比熟悉,哪怕是黑夜仅仅有月光照亮,也不耽误他们带着刘家的骑兵玩追逐游戏。
三百骑明显一个没少,然后直接就按照原本的布置疾驰而过。
还有人挑衅般向后面晃火把。
生怕人家找不到他们。
这些家伙过去后仅仅两分钟,刘家骑兵的前锋就到了。
刘家父子的确以逃跑著称。
刘光世甚至列阵都列不好,离开王德基本上就不会打仗,一辈子就没打赢过几场战斗,但必须得承认他们家的骑兵素质真好,毕竟战场上能逃跑那也得需要真本事的,没有真本事的就逃跑都做不到啊!
伴随前锋的过去,后面更多骑兵汹涌而来,甚至张开两翼准备包抄,看得出刘家兄弟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
而就在同时,刘光世的身影出现在了王跃的视野。
刘三公子当然在骑兵最中间。
他跃马横枪只是表演,让他真正冲杀也未免强人所难,就算是追击残寇也必须在队伍深处。
然而……
这并没什么用。
王跃瞬间从斜坡弹起,恍如一只猎豹般骤然蹿出。
他甚至都不用站起来奔跑,而是就像蚂蚱一样,利用双腿的弹跳能力向前猛然弹出,落地之后再次重复同样动作。
临近中秋的荒草给了他极好的掩护。
刘光世丝毫没有察觉危险临近。
憋了一肚子火的刘三公子,半夜被这些骑兵偷袭惊醒,在发现对手数量很少之后,立刻带着近两千精锐追杀,誓要拿这些家伙发泄怒火……
“追,继续追,城里就几百骑兵,前面不会有埋伏!”
他在马背上吼叫着。
然而下一刻他却愣住了。
在他左侧月光下的荒草间,一团黑影一闪即逝,他本能地擦了擦眼睛,然后那黑夜再次一闪即逝,他使劲瞪大了眼睛,那黑影骤然从草丛中向上弹起,正撞在一名经过的骑兵身上,那骑兵坠落马下,但那黑影却出现在了马背……
“有怪物,快拦住它!”
刘光世尖叫着。
那怪物却突然间从马背上弹起,然后撞在另一名骑兵身上,在后者坠落马下的同时,它如同扑击的猎鹰般腾空而起,掠过一名骑兵后落在地上,紧接着向着他开始了全速狂奔,而此时刘光世也终于认出了这不是一头怪物……
呃,他宁可这是怪物!
“王跃,是王跃!”
他立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第一五三章 假的,咱家说假的就是假的
然而这时候已经晚了。
没有带着陌刀,也没有穿三重重铠的王跃,以一种完全可以用诡异形容的速度和角度,瞬间从三名狂奔的骑兵间穿过。
后者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不过紧接着两名骑兵一前一后横在他前方,两支锥枪一左一右几乎同时刺出。
但王跃的速度实在太快,几乎眨眼间掠过他们前方,两支锥枪全都落在他了身后,还没等这两人清醒,他就已经带着恍如妖风般,从他们中间不足一尺宽的空隙掠过。两人惊叫着急忙转身,但王跃右手向后一挥,伴随那道诡异的红光闪过,两匹战马同时悲鸣着倒下,在马腿折断中挣扎着。
两名骑兵跌落马下。
而此时王跃的前方已经是刘光世。
刘三公子立刻惊恐地调转马头试图逃离,同时手中锥枪几乎是毫无目的地向王跃甩出,全速狂奔的王跃随手打飞,然后带着那堪比冲刺战马的速度瞬间到了他身旁,下一刻那蓄势待发的右拳,带着速度叠加的破空声闪电般轰出……
戴铁护手的拳头正中马脖子。
鲜血瞬间迸射!
那战马悲鸣一声直接栽倒。
刘光世惊叫着倒下,紧接着被战马压住。
但也就在这同时,最近的亲兵赶到,手中锥枪直刺王跃。
王跃看都没看就一把抓住枪头。
他顺势猛然夺过这锥枪,然后仿佛抡着他那柄陌刀般横抽一圈,伴着尖锐的破空声,在枪杆的粉碎中,周围枪杆所及,三名骑兵全都惨叫着倒下。紧接着他跨过了倒下的战马,一脚踩住了正在向外爬的刘光世,然后将手中剩下的枪头向他耳边一甩,刘光世吓得赶紧抱头停下,战战兢兢看着插在不足三寸外的枪头……
“刘三公子,你跑什么?”
王跃狞笑着说道。
就在同时他手中斧头出现,然后踩着刘光世环顾四周。
四周骑兵全停下了。
所有人全都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这些虽然理论上是禁军,但实际上与刘家家丁无异,他们都是刘家根基之地鄜延路募兵,甚至不少还是刘家的庄户,领大宋的军饷但等同刘家私兵,实际上刘家给他们的可比大宋朝廷给他们的多,而且里面还有不少是内附的番兵。
他们只听刘家的。
他们在战场上的真正任务也不是为了打胜仗。
而是保护刘家父子的安全。
打仗只是副业,有足够把握而且有足够好处时候才打,相反保护刘家父子是第一位的,但现在刘三公子就被踩在王跃的脚下,而王跃那把据说无坚不摧的妖斧就在他头顶。
这就尴尬了!
“后退,都别动!”
刘光世惊恐尖叫着。
“刘三公子倒是明白人,杨某此来并无他意,只是想请刘三公子到城里面去住几天,咱们也算是故人,之前在河北也曾一同跟着太师杀敌,如今虽说形势不同,但也不是说非得杀个你死我活。你们千里勤王无非也就是为了些钱财,可朝廷肯给你们犒赏是因为我,只有我在城里,官家才会掏钱哄着你们,若是没有了我,难道那些文官会那么慷慨。
过去朝廷何时一下子拿出过十万贯来犒赏你们?”
王跃笑着说道。
说完他还伸出手把刘光世从战马下面拉了起来。
“杨将军所言极是,下官也是一时糊涂了,撤退,都撤退,再留下两匹马,回去禀报大哥,就说我随杨将军进城住几天。”
刘光世战战兢兢说道。
说话间他还堆起谄媚的笑容看着王跃。
当然,主要是看着那斧头。
这东西可是已经被外面传的神乎其神,据说一斧子下去,就是座山都能劈开,话说他的脑袋可没有一座山那么结实。
那些骑兵赶紧掉头撤退。
实际上他们也很想赶紧离开,这个家伙太可怕了,简直不是人……
呃,他好像本来在传说中就不是人的。
总之面对他就连这些身经百战的骑兵都发毛。
这些家伙撤的很干脆,很快甚至就连已经追到前面的,也如同退却的潮水般撤走,转眼间月光下的旷野上就只剩下了王跃和刘光世,好在紧接着王宣和他部下骑兵出现在他们周围。刘光世忧郁地看着部下远去的方向,然后抬起头用谄媚的笑容看着王跃,王跃一指旁边的马,他赶紧老老实实地自己上了马,在骑兵押送中走向开封城……
半小时后。
“大江东去浪千叠……”
王跃的那座小院里,赵元奴的歌声依然在乐曲中响着。
好吧,实际上也没多久。
王跃离开的时间加起来总共也就不到一个时辰,之前大家都在研究词牌也没顾上关心他,直到不久前确定了词牌开始排练,才发现王跃居然还没回来。
不过也都没在意。
谁在乎他呀!
“这个词牌正好,最能唱出这份豪情,话说这厮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来这些词,倒是惯会拿来哄女人,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装出一副斯文嘴脸,恍若翩翩君子,实则野蛮无礼。”
帝姬恨恨地说道。
很显然她依旧对当初被王跃欺骗感情的事引以为耻。
“帝姬,你又想挨罚了吗?
居然敢背后说我坏话,看来今晚我得好好教训你一下。
赵小姐,我又带来一位客人,不想倒是正好赶上你在此一展歌喉。”
下一刻王跃的声音阴森森响起。
帝姬瞬间脸色就变了,她本能般捂着自己后面,以最快速度躲到花花身后,然后从她肩膀探出头,战战兢兢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王跃,后者正在阴森森看着她,一只手腕活动着。帝姬脸立刻羞红了,这个恶贼就喜欢用那只手对付他,不过她这才发现王跃另一只手里居然还拎着一个人。真的是拎着,那人手脚捆在一起,被王跃单手提着,随着他走动恍如一个篮子般摇晃着,还一脸屈辱地抬起头看着这边。
然后他被王跃直接扔在地上……
“将军,这是?”
刘内侍愕然说道。
“你见过的,官家不是让你负责查刘家兄弟为何抗旨吗?我抽了个空出去把刘光世带来了,你就在这里自己问他吧!”
王跃说道。
“呃?”
刘内侍直接傻眼了。
他赶紧凑过去,而刘光世一脸尴尬地抬起头,然后两人四目相对……
“还真是刘将军,这,这是怎么闹得,杨将军,这,能否将刘将军身上绳索解开,这都是为官家效力,何必如此对待?”
刘内侍战战兢兢说道。
“那就解开吧!”
王跃坐在那里,端着茶杯若无其事地说道。
而且笑眯眯看着帝姬。
实际上刘光世是临到这里前才刚刚捆起来的,王跃要的就是目前这个效果,现在已经实现目的了,那捆不捆的也就无所谓了,反正接下来也是扔到繁塔最顶层。那里是他专门关押重要俘虏的监狱,呼延灼和马忠,这时候都在繁塔的最顶层,然后上下各层间的门全部锁死,他们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自己离开一个九层高塔。
然后上面装一个滑轮和吊篮,他俩吃喝自己往上提。
至于其他需求……
给他们一包厕纸就行了,剩下爱怎么办怎么办,难不成王跃还给他们设计个抽水马桶?
接下来刘光世也一样会去那里。
刘内侍赶紧给刘光世解开,然后又给他找了个凳子,刘光世垂头丧气地坐下,两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
“唱啊,为何不唱了!”
王跃突然说道。
“奴家这就唱,大江东去浪千叠……”
赵元奴战战兢兢赶紧继续唱她的歌。
刘内侍尴尬地看着刘光世,刘光世同样尴尬地看着他,此刻两人真的都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啊,全都有无数问题等着对方解答,可问题是王跃就坐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能说啊!
说错了会要命的!
“那个,刘将军可是错过了圣旨?”
刘内侍小心翼翼地说道。
“未曾,末将真是接到了圣旨,还有枢密院的军令,那圣旨上说了,冠军侯率军作乱,在京城烧杀抢掠,还杀了开封府尹……”
刘光世老老实实说道。
“假的,一派胡言!”
刘内侍瞬间一头冷汗,毫不犹豫地喝道。
“刘内侍,绝无虚假,是真的!”
刘光世争辩说道。
“假的,咱家说是假的就是假的!”
刘内侍则惊恐地尖叫着。
“真的,圣旨就在城外,内侍不信就去家兄那里,找来一看便知,我兄弟又岂会不认得圣旨?”
刘光世说道。
很显然他依旧不明白。
实际上他也没法明白,他就是接了圣旨南下勤王救驾,然后沿途所有消息都是冠军侯在京城造反,甚至把郑居中这样的三公都腰斩,他兄弟俩日夜兼程就是为了立这勤王救驾是头功。
他真不知道这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内情啊!
“假的,你父子难道想离间官家与冠军……”
刘内侍的话戛然而止。
然后他惊恐地看着脚下正在远离的地面,紧接着他抬起头,脸上带着哭一样的笑容,看着正把他拎起来的王跃,后者脸上笑容诡异,此刻就仿佛一个狰狞的恶魔。
“刘内侍,我需要解释!”
王跃阴森森地说道。
第一五四章 太子与逆贼
朱雀门。
“这逆贼没完了?”
陈东怒不可遏地说道。
外面御街上十万斧头党再次召集……
最近这简直已经成了习惯,一有事情这些乱臣贼子就挥舞着斧头跑出来吓唬人,这几天因为各地勤王军到达越来越多,外城各门全部关闭,只剩下几处水门通行,没法出城的这些混蛋更是把御街斧头舞当成了日常的娱乐。
天天都跳!
跳得城墙上一个个心惊肉跳。
这他玛在城外是跳舞,进了城可就是砍人了。
“逆贼!”
蔡懋同样愤慨地说道。
然后他俩就那么看着王跃的马车再次出现.
不过这次有些不同,他脚下的马车上还跪着俩人,其中一个是刘内侍。
可怜刘内侍常在河边走,这次终于湿了鞋,原以为他能凭着跟王跃的交情始终逃过毒手,但现在看来终究还是没逃过,不过他身旁跪着的人就不认识了,只知道这是个武将……
“刘,刘家三郎?”
蔡懋惊叫一声。
好吧,他还是能认识刘光世的。
“刘光世,他不是带兵来勤王救驾的吗?”
陈东愕然道。
然后两人四目相对……
“这个逆贼!”
两人同时悲愤地说道。
这一猜就明白,刘光世既然被抓到了这里,那这支满载所有人希望的勤王军肯定被王跃打败了,而且刘家是什么货色尽人皆知,如今刘光世被王跃活捉,还指望刘延庆和刘光国跟王跃拼命已经不现实了。
为了救驾搭上儿子这种事情,想想就知道,刘延庆是肯定不会干的。
“这个逆贼!”
蔡懋重重地重复了一遍。
这个逆贼怎么就这么能打啊,朝廷的禁军打不过他,契丹人也打不过他,女真人还是打不过他,满天下算算还没被他打败的,也就剩下一个西夏人了,但西夏人肯定白搭,连契丹人都打不过的货色,肯定还是打不过这逆贼,这天下竟然无人能敌,这样一个无敌猛将要是忠臣……
呃,一样很不好!
无敌猛将就算忠臣也不是什么好事!
刘家父子这样的才是最好的。
“郓王殿下到!”
身后喊声响起。
蔡懋等人赶紧回头行礼。
然后一个仿佛年轻版大画家的儒雅男子走上来。
这位传说中的状元亲王倒是很附和腐女们的审美,最多也就是稍微胖了些,但温文儒雅,肤色白净。
就是白的有些不健康。
他旁边跟着都已经累得憔悴了的高俅。
他俩就是目前整个内城防御的正副统帅,赵楷是提举皇城使,高俅是殿前都指挥使,京城禁军全部归他们俩管,在城内无名将的情况下,也只能由他们俩主持军务。至于蔡攸是枢密院老大,负责调动天下兵马勤王救驾的,虽然他的命令已经不可能传出开封城了。
而蔡懋和被封官的陈东等人负责朱雀门。
这个蔡懋其实也是名门之后,他爹是神宗后期和哲宗初年的宰相,王安石变法的主要支持者蔡确,不过蔡懋本人也是靠着抱蔡家大腿混的。
这就是目前内城防御体系的中枢系统。
当然,都是军事上的小白。
但问题是内城这时候本来就没有哪个是懂军事的,也就是谭稹这个太监还算上过战场。
悲哀!
真悲哀!
满朝文武衮衮诸公,居然就一个太监打过仗!
“杨,杨防御,尔等欲何为?”
赵楷上前喝道。
这时候斧头党大军再一次停在了上次的位置,王跃拎着刘光世和刘内侍走下马车,然后扔在前面,他抬起头看着赵楷……
“你这小白脸是谁?怎么颇似蜂巢里的小哥?”
王跃一脸纯洁地喊道。
他身后斧头党立刻一片哄笑。
好吧,蜂巢是某些男性从事不正当行业获利的地方。
赵楷深吸一口气……
“大胆,此乃郓王殿下!”
陈东怒道。
“你这是跟我说话吗?我这个人可是很敏感的,你这样跟我说话我很容易情绪失控,一旦情绪失控我就很难保证自己会做什么了。”
王跃一脸纯洁地说道。
“杨将军,少阳他也是一时冲动,你且莫要跟他计较,小王乃提举皇城使郓王楷,不知将军有何事,为何又带着这些军民于御街舞蹈?这御街按说是不能走的,当然,小王并无指责将军之意,只是朝廷制度如此,将军要是无事不妨让他们都散了。”
赵楷和颜悦色地说道。
“什么郓王楷,有姓郓的吗?某今日有冤屈,要带着这十万忠义进城去朝见官家,赶紧把城门打开,别逼着我发飙!”
王跃说道。
“呃,小王即是官家之子,将军有什么冤屈可与小王讲。”
赵楷再次深吸一口气说道。
“皇子啊,皇子又不是官家,你说话算个屁,王爷才正一品,我家燕国公还正二品的太尉呢,赶紧开门,再不开门我就发飙了!”
王跃说的。
“郓王说话不行,那孤又如何?”
蓦然间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城墙上的郓王等人愕然回头,看着后面走来的男子,后者头戴远游冠身穿大红袍……
众人赶紧行礼。
但他却摆了摆手径直走到女墙垛口看着外面……
“你又是哪个?”
王跃很无礼地问道。
“孤乃太子!”
赵桓威严地喝道。
“太子?”
王跃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就换上了一脸惊喜。
“太子殿下,真的是太子殿下,看他帽子最高!”
旁边史进立刻喊道。
城墙上的赵楷忧郁了一下,早知道他也戴个显眼一点的帽子,虽然远游冠他的确不能戴,但哪怕戴个貂蝉笼七梁冠也比现在顶着个幞头强……
这些无知的刁民!
他们也就会认谁的帽子高了!
而此时王跃后面的斧头党们同样也是一片躁动。
然后……
“太子殿下,臣冤枉啊!”
骤然间一声悲怆的尖叫响起。
朱雀门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全都懵逼地看着王跃。
此时这个把整个东京城祸害得恍如世界末日,腰斩三公,杀衮衮诸公如同杀鸡,逼着皇帝献女儿给他祸害的逆臣,居然给太子行礼了。这一幕甚至让人感觉都有些不真实,那几乎九十度弓腰,而且低着头的身影,真的让此刻所有人都仿佛做梦一样。
说好的逆臣呢?
你拎着陌刀砍杀三公时候的凶性呢?
你他玛居然还有脸喊冤了!
“你有何冤屈?”
赵桓缓缓说道。
“禀太子殿下,燕国公常说他本山野草民,虽有际遇,然终究不过一野人,亦自知出身寒微,所求无非富贵,蒙太师赏识,得以为国效力,燕国公感念皇恩故浴血沙场,身被数十伤而不旋踵,孤身入敌营而不后退,赖上天庇佑,终得以收复幽州。
燕国公本意为国守土,以其身为长城拒胡虏于塞外。
却不想为奸臣构陷。
至今生死未卜。
燕国公以末将为兄弟,故末将不得以行此非常之事,所求唯有为燕国公申冤而已,并无他念,使京城罹于战火者,亦非末将本意,然事已至此无法挽回,末将自知罪孽深重,本意救出燕国公之后,末将便自尽以谢天下。
只是奸臣蒙蔽圣听,致使我等之冤情无法达于官家。
末将的确不惜一死。
然不能救出燕国公,末将何敢死,今日得睹太子,我辈之冤情终得倾诉。
请太子殿下为我等主持公道!”
王跃戏精附体般说道。
“请太子殿下为我等主持公道,请太子殿下为燕国公申冤!”
史进等人喊道。
“请太子殿下为我等主持公道!”
后面十万斧头党纷纷高喊着。
此刻城墙上的赵楷表情有些尴尬。
高俅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然后走到了赵桓身旁……
“殿下,先让他们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赵桓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尔等冤情孤已然知晓,此事孤会彻查,终会给尔等一个满意答复,然尔等聚众御街,有违朝廷制度,虽情有可原,但国法不能违,尔等且先散去,孤这就进宫见官家,无论燕国公此时在何处,孤都会保他无恙,至于奸臣构陷之事,孤会亲自彻查,尔等安心等待。
只是以后不得再似今日这般聚众御街!
都散了吧!”
他威严地喝道。
“快,都散了,咱们听太子的!”
王跃立刻转身喝道。
然后史进等人赶紧驱赶着那些斧头党散开,不过王跃并没离开。
“太子殿下,那些奸臣已然矫诏召刘延庆率领大军南下,欲屠尽此阖城忠义,刘延庆之子刘光国刘光世二人率领骑兵已至陈桥门,臣率军趁其立足未稳一举击败,今已擒拿刘光世至此,然据其所述,其父率领五万大军不日即到城外。
臣虽死有余辜,然此阖城忠义之士何罪?
请太子殿下救此阖城忠义。”
王跃说道。
说完他一脚把刘光世踢倒。
后者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禀太子殿下,末将父子的确得到圣旨,说燕国公谋反,开封外城九厢八十九坊刁民作乱,要我父子率领河北各军火速南下,进城之后此间男子杀尽!”
他说道。
“简直丧心病狂!”
赵桓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丧心病狂,这些奸臣简直丧心病狂!”
王跃深表同意地说道。
第一五五章 形势危急,你去死吧!
城墙上的赵桓用深沉的目光,和王跃最后对视了一眼。
王跃笑得依然那么真诚。
当然,赵桓就算再没脑子,也不至于被他的演技蒙蔽。
更何况……
他有个毛演技!
那演技之拙劣简直令人发指,谁不知道他就是王跃啊。
单单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说的那些全是鬼话,但到了目前这种局势,需要各方考虑的已经是如何结束这一切,而不是纠缠他身份,王跃已经提出了结束的条件,那么现在就是接受这些条件还是不接受。
但这就牵扯到各方的利益问题了。
艮岳。
“爹爹,如今不如且遂他心意,终究得先使他离了东京。”
赵桓小心翼翼地说道。
“大哥这是何意,四方勤王大军已然云集,正是剿灭那逆贼之时,不过是刘光世败了一场而已。”
赵楷说道。
“但这逆贼已成了气候。
若新城那些逆党真拼死抵抗,这京城可就打得血流成河了,如今勤王大军云集,那逆贼想来也开始怕了,不如此时与他心平气和地谈谈。
他要燕山府就给他。
左右于朝廷实际无损,况且那女真必不肯罢休,正好让他们在燕山府斗一场,若女真能灭了他,也算除去这个祸根,若他能挡住女真,朝廷也无需再怕女真趁势南下。太师大军正可退守三关,无论他与女真之战谁输谁赢,咱们终究还有三关在手,太师部下精锐也都在,无论女真获胜南下还是这逆贼窥河北,终究还需过了太师这一关。
此外还有张瑴在北,朝廷给他些好处又是一个牵制。”
唐恪说道。
他这个思路还是很正确的。
王跃已经和女真势不两立,而朝廷要燕山府的目的,就是建立一条面对女真的防线,这样王跃回去就算割据燕山府,也一样会隔绝女真,至于他割据这个不值一提,本来燕山府就是他打下来的,连赋税都是给燕王的,朝廷实际上并没有损失。
至于他有野心。
那个也好办,有童太师在水长城呢!
王跃腹背受敌,他就算有什么心思又能怎样?他敢南下,那女真人立刻就会背刺,所以他在燕山府割据对于朝廷来说可以接受。
然而……
“那他要的那些哪个能答应?”
蔡攸不满地说道。
唐恪赶紧闭嘴了……
是呀,王跃要的那些东西有哪个真正能答应?
一百万?
朝廷哪有一百万宣和金钱?
就是现铸也没那么多黄金,至少户部是肯定没有,大画家的皇宫里面有没有就不好说了,这个也没人敢问他,剩下除非就是城里面豪门显贵们凑了,但这个问题就很麻烦了,谁能为国分忧,把自己家黄金拿出来给这个逆贼?
一百万啊!
呃,其实算算也不多!
但关键是……
没人愿意掏,国库肯定没有,官家从皇宫里掏?各家凑?这谁也不愿意拿这笔钱!
谈钱就伤感情了!
诛六贼……
这个更不可能了。
贼们都在这里呢,王黼,蔡攸和梁师成都在此处,蔡攸甚至已经被任命为少宰,和王黼正副宰相,蔡攸倒是这时候不介意把他爹扔出去让王跃砍了,反正他爹都快八十了,死了也就死了吧,可王跃要的不只是他爹,还包括他啊!
诛六贼?
那是诛他啊!
剩下的还有谁?诛王黼,诛梁师成?反正李彦和朱勔都在外地,诛他们倒是无所谓,可没法诛啊!
“老来失计亲豺狼,没想到这厮竟是个妖孽!”
大画家长叹一声。
以他的头脑,这时候当然已经明白王跃之前的纯良都是装的,那不愁木是真是假还不好说,但这个逆贼也绝对不是他自己说的,仅仅是被仙人点拨,出山来求什么富贵。什么大宋有一劫,他倒是没说错,这不就是一劫吗?这一劫分明就是他自己,这简直就是当年侯景八百胡骑乱江南,自己完全就是被困台城的萧衍。
这才真是引狼入室,真是老来失计亲豺狼啊!
“爹爹,此事都怨太师!”
赵桓说道。
他与童贯关系恶劣,后者也是赵楷的主要支持者,这种时候还是得落井下石的。
“太子所言极是,若非太师引狼入室何至于此!”
蔡攸附和。
然后所有人纷纷声讨童贯。
“算了,太师也是一时失察,连朕都被这逆贼蒙骗,又何况是太师,事已至此,责备他也无用,大郎,听说那逆贼对你还有几分礼敬?”
大画家缓缓说道。
“爹爹,他就是想离间我父子。”
赵桓说道。
“爹爹又如何不知?
爹爹也明白你的心思,你是怕兵连祸结毁了京城,这算不得什么,我大宋又不是只有一个东京,但越是到了如此地步,越是不要乱了阵脚,如今勤王大军云集,他才是慌了的,刘光世败了不打紧,刘家父子打仗原本就不行,只是忠贞勤勉可靠而已。
姚家,折家这些都在赶来。
他们才是能打的。
以日子算,最多再有十天,这两家勤王的兵马也就该到了,如今我父子就是等。
沉住气。
咱们只要再等一个月,几十万勤王大军就会齐聚东京。
故此如今还是要哄住他。
既然他对你还有几分礼敬,那就利用这个,由你出面先哄着他,他要的无非金钱,再给他五万,传朕旨意,先从诸王开始,输金以纾国难,诸王各献黄金五百两,这是咱们赵家江山,赵家人不出力何人出力?
他喜欢要女人,那就再给他个。
我之前曾答应过他,要选他为驸马的,茂德不算,茂德终归还是蔡家的,安德已然成亲,那就把成德再给他吧,传朕旨意,以燕国公尚成德帝姬,命礼部选吉日。”
大画家一脸慈祥地说道。
“呃,成德还年幼吧?”
赵桓说道。
“先嫁给他再说,这厮不是不喜欢年幼的吗,嫁过去他也不会动,更何况成德乃皇后所出,也足够安抚其心了。”
大画家一脸轻描淡写地说道。
“官家圣明!”
蔡攸说道。
可怜今年才刚刚十二岁的成德帝姬赵瑚儿,就这样成了燕国公夫人。
不过大画家这一招还是的确很聪明的,王跃对年纪小的没兴趣,这种事情已经是尽人皆知了,他既然对十四五的都没兴趣,换个十二的也就更没兴趣了,当然,他真要是对成德帝姬下手,那个也只能随他便了,反正送给他就是随他便的。
然后解决了王跃,再重新给成德帝姬换一个驸马。
大宋朝又不是不能改嫁。
而且成德帝姬是皇后所生,这身份也足够尊贵,正好也算履行了之前的承诺,让王跃知道,官家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
“可他还要锄奸,总得给他一个哄着他。”
赵桓说道。
蔡攸等人瞬间脸上凝重起来……
锄谁?
“锄奸?”
大画家冷笑一声。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一旁……
梁师成茫然地抬起头,紧接着就清醒过来,他脸色瞬间巨变,俩腿一软直接跪倒了,脑袋毫不犹豫地磕在地上,都磕出声了……
“官家,奴婢对官家忠心耿耿啊!”
他哀嚎着。
紧接着他抬起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蔡攸等人,脑门上的鲜血瞬间流下。
蔡攸那些人齐刷刷低下头。
“你对朕的忠心朕知道,你跟了朕这么多年,咱们名为主奴实则也就是一家人了,此时危难之际,你不出力谁出力?更何况那圣旨一事终究也需给他一个解释,而这宫里与朕最亲近的也只有你,只有你能绕过朕,把那圣旨用玺。你放心,以后朕会好好待你那些亲属的,等平定这逆贼,朕再给你修个庙世代祭祀。”
大画家抚摸着梁师成的脑袋缓缓说道。
后者拼命磕头求饶。
“快,梁师成矫诏召刘延庆进京,立刻拿下!”
赵桓喝道。
后面的侍卫立刻上前……
“官家,官家,奴婢不想死,奴婢还想再侍奉官家,官家,您就让奴婢再继续侍奉您吧!”
梁师成尖叫着。
然后他还抱住了大画家双腿。
不过这也没什么用处,紧接着两名侍卫就抓住了他,在他的哭嚎中直接扯开,不顾他的挣扎,架起来拖着走向远处,梁师成还在看着大画家,不停挣扎着,挥舞着双手,似乎想最后抓住大画家的身影,但终究还是徒劳……
“唉!”
大画家长叹一声,表情略微有些尴尬。
“官家,官家无需为此哀伤,其实这厮瞒着官家贪赃纳贿,做了不少不该做的,朝野间人人侧目,只是官家对他一向宠信,怕伤了官家的心,都不敢说而已。”
蔡攸低声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朕宠信他乃是念他勤勉谨慎,可不是让他贪赃枉法!”
大画家脸色一变,义正言辞地喝道。
“臣知罪!”
蔡攸赶紧说道。
“对对,这厮的确平日瞒着官家做了不少坏事。”
“臣也正要奏明官家!”
……
王黼等人纷纷附和。
“你们这些人,以后记住,私情归私情,国法归国法,就是朕身边的人有犯了国法的,也一样要依律处置,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朕的一个奴婢!”
大画家指着他们怒斥道。
蔡攸等人纷纷请罪。
“既然如此,那就将他押出朱雀门外明正典刑吧!”
大画家说道。
第一五六章 帝姬集邮册
朱雀门。
“……梁师成假传圣旨,欺君罔上,罪不容诛,今明正典刑!”
目前宫中二号太监,同样也是郑皇后的亲信黄经臣,捧着圣旨站在朱雀门前桥上,一脸威严地宣读圣旨。
他面前一身死囚服的前皇宫头号大太监梁师成面如死灰,跪在那里用无神的目光看着前方城市,曾经他在这座城市权势熏天,炙手可热,民间号称隐相,但现在一切都在瞬间烟消云散,他沦为候斩的死囚……
他真的很冤枉啊。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荣华富贵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结束。
“黄老弟,天下宁有此事耶?”
他抬起头凄凉地说道。
“都这时候了,你就闭嘴吧,别把我也连累了!”
黄经臣面无表情地说道。
“官家,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您就如此将奴婢踢开了?”
梁师成仰天悲号。
黄经臣抬起头看了看身后的城墙上。
太子殿下一身朝服,头戴远游冠正威严地端坐伞盖下,老黄又将目光转向前方,对面御街两旁无数斧头党瞩目这边,而最前面王跃孤零零站在御街正中。很显然这厮依旧狂悖,不过实际上那些高官显贵们也都经常在御街骑马,比如说童太师这样的,所以也不算太过分,能让斧头党站在御街两旁也就算是给足太子面子了。
此刻王跃同样在看着太子。
老黄长叹一声。
“行刑!”
他说道。
刽子手按住梁师成,紧接着拔出背后牌子,梁师成哭着还想抬头,旁边另一个刽子手很不客气地把他脑袋按了下去,下一刻他头顶一道寒光划过,那个刑部最好的刽子手准确地一刀砍在他颈后……
又一颗三公的人头瞬间坠落。
呃,假三公。
但即便是假三公,他也是检校太傅。
在鲜血的喷射中,这个权倾朝野,连童贯都忌惮,据说还是苏轼私生子的大宋头号宦官,就这样变成了一具无头死尸倒下。
“这事闹的,下一个不知道是谁人头落地了!”
老黄叹息着。
官家此举还是有些薄凉了。
不过他也明白官家难处,总得有点实际行动哄着王跃,需要一个牺牲品,但杀文官实在太麻烦,毕竟大宋朝传说不杀文官,无论蔡京,王黼还是蔡攸,都不好拿来做这个牺牲品,但宦官不一样,再权倾朝野的宦官,说到底也只是官家的奴婢,想杀就杀,不会有问题的。
可这样老黄自己也很危险了,梁师成一死这宫里就是他了,万一继续再闹下去又需要新的牺牲品,保不齐就该拿他开刀了。
兔死狐悲呀!
当然,现在他也只能兔死狐悲。
他紧接着深吸一口气,酝酿一下感情,迅速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径直向前跨过梁师成喷出的鲜血,然后走向王跃。
同时还从袖子里拿出第二份圣旨。
“圣旨到,太尉,幽州节度使,燕山府路安抚置制使,知燕山府事,迎仙药使,常胜军都统制,燕国公王跃接旨!”
他喊道。
“回内侍,燕国公不在!”
王跃喊道。
“那就请将军代领!”
黄经臣赶紧陪着笑脸说道。
“呃,这不会有些不妥吧?”
王跃说道。
“将军与燕国公兄弟一般,将军代领也是一样的,怎会有不妥。”
黄经臣说道。
代领就代领吧!
紧接着黄经臣就宣读了皇帝陛下选燕国公尚成德帝姬的圣旨,而且还定下了良辰吉日,一个月后就可以把成德帝姬送进燕国公被窝,从此燕国公成为大宋驸马。
话说燕国公做大臣做到这种份上,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半年啊!
就才半年而已!
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半年,连五个月都不到,四月跟着童贯北上,六月拿下燕山府,七月底返回开封,然后就这样马不停蹄地完成了位极人臣的过程,从九品的芝麻官坐火箭般晋级到驸马,太尉,开国公。当然,把皇帝堵到皇城里面封锁起来,这个他倒不是前无古人,所以说这才是升官发财的真正捷径,只要把皇帝围困起来,什么官爵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听话的忠臣?
可怜那些听话的忠臣至今都在蹉跎岁月呢!
当兵十一年才混到队将的张俊简直要抱头痛哭啊!
“成德帝姬多大了?”
王跃疑惑地说道。
他倒是不介意再弄一个帝姬,反正家里已经屯一个了,必须得承认,大画家这些女儿们真的都水灵得很,说到底他本人也算老帅哥,剩下那些女人也都是精挑细选,这样组合生出来的女儿不可能差了。
能屯一个算一个吧!
不过这个帝姬的性质不一样,这可是必须得正式娶的……
呃,是王跃正式娶的。
所以杨丰尽可以继续霸占茂德帝姬。
怎么姐妹共侍一夫?
胡说,娶成德帝姬的是王跃,霸占茂德帝姬的是杨丰,这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好不好,不得不说大画家考虑也很周全,这样的话杨丰自杀以谢天下之后,完全可以在燕国公的部下再冒出几个部将。这样就可以完美解决目前这囤积的一堆又是帝姬又是名门千金又是燕王侄女等等,或者以后可以再出来个杨庆,杨信什么的。
王跃就这样瞬间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成德帝姬芳龄十二!”
蓦然间一声霹雳惊醒了他。
“呃,十,十二,十二?”
王跃很夸张地惊叫一声,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黄经臣。
“这可是皇后娘娘钦点,成德帝姬可是皇后娘娘的爱女,娘娘自从上次见了燕国公之后,就已经看中了燕国公,多次求官家这才恩准,那成德帝姬生得如仙女下凡般,也就是燕国公这般少年英雄才配得上。”
黄经臣一脸谄媚的笑容说道。
十二岁的仙女一样?
那就是个平板啊!
王跃忧郁地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紧接着一脸决然。
十二岁的也要,他都养了那么多也不在乎多养几个,话说这样下去他都能开个初中了。
“只是如今燕国公还未出来,这一个月后如何成亲?”
他问道。
“一个月后想来燕国公就现身了。”
黄经臣笑着说道。
“那倒也是!”
王跃同样笑容诡异地说道。
黄经臣随即告辞,王跃一脸深沉地和城墙上太子继续对视着……
“将军,新曹门外又有一支勤王军到达,据说是知青州府张叔夜在京东东路召集的,大概有一万左右,已经与刘光国部会和。”
史进走到他身后说道。
“来就来吧,如今这么多勤王军也不多他这一支。”
王跃说道。
这时候开封周围其实已经可以说是大军云集了,府界剩下的五个将所部都已经到达。
甚至包括府界以外的勤王军。
这些乱七八糟的渣渣大致分东西两路,西路是西京留守范致虚,因为和朝廷失去联系,外面自然就谁官大听谁的,范致虚是西京留守,知河南府,当然得听他的,他指挥各军驻扎中牟。而东路的统帅就是六贼之一的李彦,之前他就在南京应天府一带括田,得知开封之变后立刻集结能搜罗的禁军勤王,目前他率军驻扎陈留,但因为所部战斗力太渣所以不敢向前。
范致虚也不敢,但他比李彦稍微强了些,因为他从河东路召集了两个将来勤王。
当然,是驻泽州一带的。
实际战斗力与河北禁军也没什么区别。
现在又加上了张叔夜所部。
还有正在浩浩荡荡南下的刘延庆所部五万大军,用不了十天,这开封周围就能集结起超过十五万大军,后续半个月内还会有姚,折两家真正作为主力的西军。
二十万起步。
这还不算那些零零散散的。
“怎么了?”
王跃问史进。
史进犹豫了一下。
“将军,若末将没猜错,关胜应该在张叔夜部下,他之前就在济南府做兵马都监,张叔夜之前招安时候就对他颇为赏识。”
他说道。
“来就来吧,愿意与咱们做兄弟的,我敞开门欢迎,不愿意与咱们做兄弟的,那就送他去繁塔跟呼延灼做伴,这种事情强求不得,就算强行拉到一起,说不定反而会坏事,你们当初就是成分太杂,若都是你与阮小七这样的,那宋江再想招安又能如何?”
王跃说道。
他对关胜不感兴趣。
呼延灼至今不肯同流合污,由此可见这种喜欢朝廷的终究和史进这样的不同。
“这倒是!”
史进说道。
“咱们既然要做反贼,那就只找那些愿意做反贼的。”
王跃说道。
自己给自己掺沙子这种事情不能干。
得保证基本盘的纯洁。
他的基本盘很简单,一是北方那些对赵家没有任何认同感的,二是这段时间搜罗的盗匪流寇流民,三是城里那些怕遭报复的禁军,前者是最忠心的,第二是无牵无挂的,就是跟着他奔好日子,第三是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的。
这些他都可以放心。
哪怕那些本地禁军也可以放心。
因为他们想避免朝廷报复,就得维持开封公社自治,而维持开封公社就必须得有他这个外援。
他不倒开封公社就不倒。
开封公社不倒,这些人的亲人们就可以抱着这段时间的收获,快快乐乐跑步进入资本主义,接下来当他们尝到没有皇帝管的甜头后,只会更加舍不得这种生活,同样也只会更加与他一心。
但关胜这样的不行。
这样的人是不会跟他一条心的。
第一五七章 一言不合就开炮
梁师成那颗悬挂在朱雀门瓮城上示众的人头,只保了双方三天的相安无事。
第四天就作废了。
因为开封城被勤王大军彻底包围了。
西京留守知河南府范致虚,率领包括一万河东禁军在内,总计三万大军进驻金明池,封锁城西所有道路并开始拆毁附近包括蔡京西园在内所有私人园林,利用其木料在开远,金耀二门外制造攻城器械。提举西城所的大太监李彦率领包括一万新招募的在内,总计两万大军进驻青城,封锁开封城南所有水陆交通,同样也在城墙上视线所及处制造攻城器械。大名府路安抚使,知大名府邓洵仁,知青州府张叔夜,率领总计四万京东河北禁军,驻军牧苑堵死东,北两面,刘光国率领所部归属邓洵仁指挥……
毕竟武将必须得听文官的。
邓洵仁是已故少保知枢密院事邓洵武的哥哥,大观年间就已经做到尚书右丞,只不过后来因为政斗失利贬了官,所以目前才只是安抚使。
此刻自然以他为首。
四面总计九万勤王大军,彻底包围开封城并开始准备攻城。
然后……
呃,斧头党再次聚集御街。
杨大将军治不了外面九万大军还治不了内城这些渣渣们?
好在城内衮衮诸公对此已经开始习惯了,毕竟不习惯也没办法,蔡懋以最快速度禀报太子殿下,然后太子殿下再次驾临,问明那逆贼的要求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小事。
就是让大画家下诏解散勤王军而已。
然而……
“拒绝?”
王跃端着茶杯愕然道。
此刻他就坐在御街旁,面前摆着小桌子,一个御赐美女跪在一旁很有气质地摆弄着茶具,如果不是后面一片斧头的寒光,这场景也算得上岁月静好了。
“回将军,邓洵仁和张叔夜要奴婢到城外军营宣诏,这位史将军担心奴婢安全,故此不准奴婢出城。”
黄经臣陪着笑脸说道。
“他的顾虑还是很有必要,但这两个老匹夫也太骄横了,圣旨他们都敢不听?”
王跃愤然说道。
“那个,将军有所不知,这文臣遇上特殊时候,不遵圣旨也是有的,咱们大宋朝官家都宽仁,不是说非得事事都得让文臣们听官家的。邓洵仁他们说让他们奉诏可以,将军打开所有城门,他们率军进城,只要看到官家安然无恙,城内一切如故,自然就奉诏解散勤王军。但此时他们不会接任何城内圣旨和命令,另外还说您需在一个时辰内做出决定,否则他们就开始攻城。”
黄经臣说道。
王跃骤然站前,在小美女的惊叫中直接掀了桌子。
“抄家伙,干活了!”
他大吼一声。
御街两旁那些或站或坐,甚至还有喝茶赌钱的斧头党,听到这吼声立刻抄起斧头,但不是冲向外城墙,而是冲向之前制作好的攻城器械,甚至还有人抱起石头就要往投石机的皮囊里放……
“将军,将军,您先收了神通,咱们有事好商量!”
老黄惊恐地说道。
说话间他还抱住了王跃的腰。
“商量什么?对付这种逆臣,就得采取断然措施,别拦着我,我要去见官家,我要当面向官家请旨,率军出去捉拿这些逆臣。
官家,我来了!
谁敢拦我见驾就砍死谁!”
王跃高喊着。
还伸出一条胳膊仿佛在呼唤什么……
然后那柄斧头出现在他手中。
“将军,将军,咱们还有别的办法解决此事,他们就是信不过奴婢,但咱们可以找个身份足够尊贵,让他们无法怀疑的,比如说一个皇子,或者郓王,让他去宣诏,邓洵仁和张叔夜总不会连郓王都信不过吧?”
黄经臣急忙说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
王跃立刻就停下了,颇有些深意地说道。
黄经臣擦了把头上的冷汗。
不得不说这太惊险了,和这个逆贼在一起,真就像是悬崖边跳舞,一不小心就全完了,真没见过这么猖狂的,一言不合就翻脸。
“你去请旨?”
王跃说道。
“呃,奴婢人微言轻,这种事情还得将军亲自去说。”
黄经臣说道。
“你确定?”
王跃说道。
说话间他紧紧盯着黄经臣。
后者脸上冷汗再次冒出,脸上挤着艰难的笑容,双腿不由自主地哆嗦着,甚至那冷汗都汇聚在下巴,汇聚成水滴缓缓垂下……
“你的肾有点虚啊!”
王跃一本正经地说道。
黄经臣笑的跟哭一样,脸上冷汗恍如大夏天在烈日下跑步。
而王跃紧接着转头看着朱雀门……
“蔡懋,去请太子殿下过来,我有事要禀报!”
他吼道。
朱雀门上的蔡懋一脸无语,赶紧让人去请太子,实际上后者就在城门里面喝茶,紧接着就登上城墙,然后看着外面的王跃。杨大将军又重新站到御街正中,而两旁街道上,那些斧头党也已经推着云梯进入两百步内,就连填壕的车子都在待命。
城墙上被吓得一片恐慌,那些禁军再次开始飘摇起来,这些家伙这些日子天天就在这样飘摇中。
与其说是守城,还不如说是等着加入外面的逆党。
也就是朝廷舍得花钱,不到一个月,光在这些守城禁军身上就已经花了近三百万,而目前城墙上总共也就三万禁军,平均每个人一百贯啊!
就这才哄着他们,没有主动给王跃打开城门。
王跃随即禀报了宣诏结果。
“殿下,以末将愚见,此时官家应遣一皇子出面晓谕邓洵仁等人,最好是素有贤名,为群臣所信赖者,这样就能打消他们的疑虑了。”
王跃一脸真诚地说道。
“杨将军是想让孤出面?”
太子说道。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
“太子储君,岂能轻易出面,这些人虽然是被梁师成矫诏骗来,但依旧难保其心,万一里面真有些奸臣党羽心怀不轨,那岂不害了殿下,殿下是万万不能冒险的,我觉得还是郓王更合适。
郓王素来贤德,名重天下,尤其为这些文臣信服。
他出面就可以了。”
王跃说道。
至于郓王出面的危险,这个就不值一提了,他又不是太子,就是一个普通的王而已,而大宋朝目前这样的王还有一堆,死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太子可只有一个,这等级完全不一样。
“你倒是想的周全。”
太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然后他向蔡懋示意了一下,意思是你进宫去说吧!
可怜的蔡懋都快哭了!
你们这他玛是要干什么?是准备合伙把郓王弄死吗?郓王出去晓谕邓洵仁这帮?他只要出了内城那死活还不就是王跃一句话,路上一脚踹进汴河里,太子立时就可以高枕无忧,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们不要勾结的如此嚣张好不好?
我都能看出你们俩摆明了是狼狈为奸啊!
这是借刀杀人啊!
之前还都奇怪为何王跃这个逆贼对太子如此尊重,原来这里面还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啊,话说你们俩是不是早就已经背着官家勾搭了?
这个毒计谁提出的?
黄经臣?
不过蔡懋倒是很奇怪,黄经臣为何这时候插郓王一刀?郑皇后似乎在太子和郓王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倾向,那么她这个亲信为何在这种特殊时刻帮太子?
当然,这个跟他没什么关系。
现在问题是谁去说谁就是插郓王这一刀的,直到目前为止官家这储君之争都还没爆发,实际上在目前这种特殊情况下,反而都小心谨慎地避免内乱,但他要去提这个要求,那就是立刻点火了。点火可是很危险的,他一把老骨头,真的不想掺和进这个漩涡,谁都知道官家对郓王的宠信,出城后万一真有个意外,那肯定要找个人发泄怒火。
他就是这个人。
而那万一恐怕得是必然。
“殿下……”
蔡懋犹豫着。
“蔡府尹,这种小事你难道想让孤亲自跑一趟?”
太子脸色一沉说道。
蔡懋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朝自己的家奴使了个眼色,随即转身向马道走去,那家奴赶紧跟着,然后他们消失在城台后。城墙上的太子殿下转回头,和外面的王跃交换了一下目光,王跃微微点了点头,太子目光有些复杂……
“老爷,老爷,快救救我家老爷!”
身后骤然传来惊叫声。
太子脸色一变,急忙转身快步走过去,然后就看见马道下面,那家奴正抱着昏迷不醒的蔡府尹,一脸焦急地喊着。后者满身尘土,脸上都磕出血了,很显然他因为急着办事走得太快一脚踩空,直接就从马道上滚了下去。
蔡府尹行事就是雷厉风行啊。
太子殿下忧郁了一下,然后默默重新回到女墙边,仿佛零零发里的皇帝看后宫佳丽般看着外面的天空。
“殿下,出了何事?”
王跃好奇地问道。
“蔡府尹失足滚落马道,目前生死不明!”
太子缓缓说道。
“卧槽,居然还能这样?”
王跃一脸震惊地说道。
紧接着他抄起了陌刀,很是霸气地向前一指……
“发炮!”
他怒吼一声。
离他最近的一架投石机旁,杨忠战战兢兢点燃了一根引信,就在那上面火光冒出的瞬间,早就严阵以待的三十名青壮喊着号子,同时拉动了手中绳索……
(今天两章)
第一五八章 无敌是多么寂寞
投石机的长臂骤然翻转,拖着后面的皮囊和那个燃烧着引信的青铜球飞上半空,瞬间到了扬起的顶点。
青铜球从皮囊里呼啸飞出。
那引信燃烧的烟迹恍若划过天空的流星……
城墙上太子殿下愕然地仰起头。
然后那肉眼可见的青铜球从他不远处径直掠过,正好砸在了城楼的屋顶上,砸碎了屋顶的瓦片后消失在里面,下一刻伴着炸雷般的巨响,那城楼的两个窗口在火光中化作无数碎木向外喷射……
“啊……”
太子殿下惊恐地尖叫着。
话说这种场面对他这种生长深宫的人来说,真的过于刺激了,然而更刺激的还在后面……
“杨神仙施法啦,大军攻城啦!”
“快跑啊!”
……
无数惊恐地尖叫在城墙上响起。
伴着这些尖叫声,那些守卫朱雀门的禁军士兵,纷纷掉头发疯一样往后跑,尽管此时除了扔出这一个巨型霹雳弹之外,那些集结城外的斧头党并没有其他行动。
但他们还是崩溃了。
“停下,都别怕!”
“将士们,勤王军就在外面,都别跑!”
……
陈东和他那帮太学同学们,焦急地喊叫着,拼命拉住一个个溃逃中的禁军士兵。
但后者基本上都是毫不犹豫地甩开他们,甚至干脆把他们推倒在地上。
他们就像是洪流中挣扎逆流的一艘艘小船般,不断在溃逃的士兵中被冲倒,不得不说这些太学生表现还是很英勇,尽管他们除了这一点也就没有别的了。而蔡府尹刚刚滚落的马道下面,一名督战将领还带着家丁试图拦截,但看着上面蜂拥而下的溃兵,那些家丁也毫不犹豫地逃跑。
然后那将领立刻被冲倒。
拥挤着跑下去的士兵们,直接从他脸上踩了过去,他在无数只大脚中挣扎着举起手恍如一个溺水的人在垂死挣扎。
“别跑,贼兵还未攻城!”
陈东尖叫着。
然而这根本就不是贼兵攻城不攻城的问题,而是这些禁军都在等待这个时刻,他们是被吓的吗?他们明明是被后面那些豪门显贵家的金银珠宝给馋的。
“都别跑,快拿银钱,都别跑,一人赏十银钱!”
太子身旁的亲信耿南仲尖叫着。
然后他慌乱地打开身旁箱子,从里面捧出一捧银钱,让那银色闪光在他手中落下,但下一刻他身后一群正在试图逃跑的溃兵眼睛就亮了,他们毫不犹豫地冲过来,一脚把耿南仲踢得扑倒在地。
紧接着他们就扑到箱子上,争抢着往怀里揣这些银钱。
“别抢,别抢!”
耿南仲伸着手悲号着。
下一刻一个去抢银钱的士兵一脚踩在他背上。
耿南仲恍如被踩住的蛤蟆般发出一声怪异的喉音,好在他身旁的老仆忠心,趁着那士兵抬脚的空档,猛然将他拖到一旁,不过还是被另一名士兵踩在手上,然后耿帝师骤然发出一声惨叫。而不远处他的学生同样欲哭无泪地看着这一幕,身旁几个侍卫也赶紧拖着太子殿下,迅速躲到他老师后面,一个个紧贴在后面的墙上,用惊悚地目光看着那箱银钱。
恍如食人鱼群里扔下的一块鲜肉般,那箱银钱瞬间就被争抢的禁军彻底淹没了……
“呃,我们还没进攻啊!”
外面王跃一脸无语地看着城墙上的混乱场面。
他真没进攻啊!
他就是吓唬一下而已!
他那些爪牙们此刻也都在那里幸灾乐祸地看热闹,他们就是调戏一下官家寻个乐子,然而却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连吓唬都撑不住,才扔了一个超大号手榴弹,就让朱雀门上这些禁军崩溃了。
“将军,这打还是不打?”
杨忠问道。
“打,当然打了!
先把朱雀门控制住再说,但只控制朱雀门,不准向城内进攻,咱们的敌人不在内城,外面勤王军才是主要敌人,拿下朱雀门然后守在那里,再逼着朝廷不断掏钱给咱们,比咱们涌进去抢更划算,真抢咱们抢不过里面那些禁军。”
王跃说道。
“小的明白,这个小的都懂!”
杨忠连忙点头说道。
紧接着他手中斧头一挥……
“兄弟们,冲啊,夺下朱雀门找官家要钱!”
他大吼一声。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冲出。
他后面这开封的刁民们欢呼着蜂拥向前,恍如扑向猎物的野狼,可怜赵家人近两百年驯化在这短短二十多天里,就已经从他们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哪还是大宋的良民,分明就是五代那些牙兵。
这就可以了。
王跃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到内城去抢掠。
实际他也顾不上,因为这一边进攻那外面勤王军肯定也进攻。
而且他这里也不是正规军,这些斧头党都是开封本地民兵,正规军都在外城四壁等着迎战勤王军呢!要是这边民兵冲进内城大肆抢掠,那城墙上那些家伙肯定忍不住,他们也不是什么军纪严明货色,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控制朱雀门威胁大画家掏钱。
而大画家掏出的钱是交给他在全军范围内分配的。
这样外城守军也有份。
至于城内溃逃的那些禁军……
那个关王跃屁事,大画家和他那些衮衮诸公自己解决,再说里面还有曹矇的铁骑镇压,没有外面的大军涌入他们翻不了天。
事实也的确如此。
就在杨忠和手下那些本地土生土长的民兵们,汹涌着游过护城河,用梯子爬上朱雀门,甚至打开瓮城城门的时候,远处宣德门内,曹矇的具装骑兵就汹涌而出,这些人也算知耻而后勇,这段时间刻苦训练,终于不再从马上掉下来了。
他们迅速将那些试图冲向街巷洗劫的溃兵驱赶回来。
不过也仅仅如此了。
因为杨忠和部下民兵们,还是迅速占领了实际上守卫都跑光了的朱雀门。
但主城门没能打开。
一个明显将门出身的太学生带着他的家丁,从城墙上救出了太子,并且顶住了准备从城墙上冲进城内的杨忠,当王跃登上城墙的时候,他正在部分援军帮助下,又压着杨忠杀回城墙……
“咳!”
王跃威严地咳嗽一声。
然后他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年轻的太学生。
后者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他。
就在同时他身后的那些家丁们却吓得扭头就跑,其中一个跑的太急甚至从马道上掉了下去,有两个还很忠心地拽着他一起,他颇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王跃一眼,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跟这逆贼单挑的念头,跟着那些家丁一起撤了回去。
“无敌是多么寂寞!”
王跃一脸装逼的萧索叹了口气。
很显然他已经晋级到靠刷脸就可以战胜对手的境界,实际上到现在这开封内外城,都已经把他神话,或者妖魔化,总之谁都知道他不是人,神仙还是妖魔这个看立场,但他不是人却是公认的。紧接着不仅仅是这个太学生,就连那些汹涌而来的具装骑兵也被他吓得赶紧停下,而那些刚刚被驱赶回来的溃兵,则全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然后就在这一片瞩目中他轻轻挥了挥手……
“下次吧,这次仓促了些,没来得及准备!”
他诚恳地说道。
几乎就在这同时,他身后隐约的战鼓声突然传来,王跃随即靠到城楼旁转头向后面望去,远处的南薰门上告警的烽火燃起,而战鼓声恍如夏日天边的闷雷般密集传来。
“勤王军攻城了,快,夺回朱雀门!”
那太学生激动地吼叫着。
“你确定?”
王跃说道。
就在同时他转回头,用阴森森的目光看了这家伙一眼,然后他就那么缓缓转动着脑袋扫视下面,那些同样一片兴奋的具装骑兵们,热情瞬间就冷却下来,仿佛他那双眼睛具备美杜莎的功能……
“夺回朱雀……”
那太学生最终还是泄了气。
“不要挑衅我的克制力,我,不对,燕国公大喜的日子临近,我不太想杀人,但是,如果谁活够了,就想把脑袋伸过来,我也不介意送他去跟郑居中这些人做伴,别以为勤王军到了你们就有希望了,别忘了你们已经有两批勤王军主将被我关在繁塔里面受苦了。
今天我没兴趣继续,但这朱雀门就归我了。
还有,赶紧去奏明官家,就说邓洵仁,张叔夜等人不相信黄经臣,不肯奉诏解散勤王军,故此我想请郓王出面。
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我要看到郓王出来!
半个时辰后郓王若不出来,那我就带着兵自己进去找了,那时候我想这些兄弟们都会很快活的。”
王跃看了看下面那些禁军溃兵们笑着说道。
后者恍如一群等着狮子进食完毕的斑鬣狗般,纷纷仰起头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不过他们紧接着就换成了失望,因为王跃直接就转身从城墙上跳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在城墙上消失,那个太学生用目光向那些具装骑兵示意着,但后者全都低着头,很显然这些家伙都不敢,哪怕王跃已经离开了,他们也依然不敢。
“若皆如此,贼何由得平?”
他怒冲冲地说道。
说完他恨恨地一刀砍在了城墙上。
但周围依旧一片沉寂。
第一五九章 犀牛,又见犀牛
南薰门。
“还是这东西霸气啊!”
王跃拎着他的巨型陌刀,看着远处混乱列阵的勤王禁军,一脸深沉地感慨着。
此刻的他装备全面升级。
盔甲换了!
原本的三重冷锻甲,变成了一套耗费巨资制作的特制铠甲,而这套铠甲的主体是纯正板式胸甲,大块铁板对于这个时代的工匠来说其实并不难,难的只是如何降低成本。所以只要舍得花钱就行,冶铁时候专门挑最好矿石用木炭冶炼,冶炼出来优质生铁后再熟炼,最后再对得到的熟铁热锻成型。
最后进行渗碳为钢。
大宋朝工匠又不是不懂渗碳,别说是渗碳了,很多热处理都懂.
但为什么宋朝工匠懂渗碳,却不会对热锻出来的铠甲渗碳,使其达到不输于冷锻甲的防护,反而让沈括感慨人家铠甲真好呢?
很简单。
一个贼军的烂命值一套渗碳的铠甲吗?
有铠甲就行了!
要什么自行车啊!
技术上全都是现成的。
但是,这样制作的成本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王跃不在乎成本。
最终他耗费巨资,集合大量原本工部的能工巧匠,就这样制造出一件平均厚度五毫米,前胸厚度甚至达到七毫米的胸甲。
而且带盆领。
至于王跃的双臂防护则是类似明朝铁臂手一样,使用大块厚达五毫米的同样渗碳铁板,是不是钢他也不知道,但他这个比原版更宽更厚,包括双腿也是这种防护方式。剩下还有些零碎如护腋护喉之类也必不可少,然后再加顶笠盔,笠盔后面是屁帘,当然,这个屁帘是大块铁板钉在牛皮上的,而且一直可以包起大半个脑袋。最后还有一个造型明显装逼成分居多的面甲,面甲上刷了红漆,而且还更加装逼地做出了獠牙,扣上之后从对手角度看,他浑身上下也就剩下俩眼没有保护了。
然后是坐骑……
“将军,这东西真能赶上战马?”
高杰很不确定地看着王跃胯下那个同样夸张的坐骑。
粗如梁柱的四条腿上,顶着一个肥硕如猪的身体,身上画着五颜六色的图案,前面昂起的脑袋上,擎着根寒光闪闪的长刺……
好吧,这是头犀牛。
杨大将军这一身铠甲,基本上厚度没有掉下五毫米的,虽然不像欧洲全身板甲一样完整覆盖身体的每一块表面,但仍旧覆盖超过四分之三,这样的铠甲重量超过一百二十斤,而加上他的体重得超过三百。
另外他还有一柄七十多斤的陌刀,还有一对备用的狼牙棒。
全套总重接近四百五。
战马是肯定没戏了,别说是河曲马了,就是安达卢西亚马也白搭。
但杨大将军肯定也不可能乘马车冲锋啊。
他得有坐骑!
然后他在玉津园里,惊喜地发现居然还有头孤独的犀牛,据说是外国进贡,原本一对,但之前死了一头,而且名字不叫犀牛,有人管这东西叫天禄,但这个名字存在争议,所以官方就是称之为异兽……
话说大宋朝居然还不知道犀牛长什么样子?
不过也很有可能。
毕竟这时候中国境内的犀牛估计也就剩下大理有了,两广那边就算还有残留,也得在那些偏远地方,至少朝中的衮衮诸公们不认识,不过这不是王跃关心的,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的坐骑有了就行。然后在凭借着暴力狂殴一顿,硬生生给这头孤独的犀牛套上鼻环后,这头爪哇犀也就心如死灰地接受了自己命运。
然后任凭他摆布了。
“它跑的不比战马慢,就是耐力还不如战马。”
王跃拍了拍犀牛的脑袋说道。
后者晃了晃脑袋,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屈辱,被王跃狂殴并套上鼻环之后它也只能如此了。
“擂鼓!”
王跃紧接着说道。
旁边的马车上,战鼓立刻敲响。
而在他们前方背靠玉津园,正在结阵的禁军一片混乱。
这是李彦部下。
实际上是府界两个将,这是李彦部下主力,总兵力也就七千,至于他新招募的那些,这个是肯定不敢拉出来野战的,他还不至于如此脑抽。这时候对开封城的进攻已经开始,西边的范致虚部主攻开远门,邓洵仁部主攻陈桥门,张叔夜攻新曹门,而李彦主攻南薰门。
但战斗完全就是菜鸡互啄。
守城的那些全是渣渣,而进攻的同样也全是渣渣。
渣渣对渣渣。
双方就是隔着一百多米互相扔石头互相射箭。
指望那些禁军和新招募的乌合之众冒矢石冲锋,那是完全不可能,更别说还得填壕了,至今还没有进攻的靠近过护城河,都是抬着梯子跑几步,然后看到有人中箭倒下,剩下的立刻扔了梯子一哄而散,这些禁军全都是大宋最烂的渣渣,河北,京东东西,府界还有京西,全都是一百多年没经历过战火的……
捕盗都不行啊!
他们要能行,也不至于让宋江三十六兄弟纵横河朔了。
这些渣渣守城都很悬,事实上之后的靖康已经证明,他们真的连守城都做不到,十七个女真兵击溃两千宋军的主角就是这些。
现在居然还要他们来攻城?
而且还是进攻开封这种实际上后来女真人都很头疼的。
有没有搞错啊!
所以王跃放心大胆地带着骑兵出城反击了。
此刻高杰的骑兵旅全部列阵城下,中间五百具装骑兵,话说至今他们一个没战死,倒是生病死了两个,目前总共还有四百九十八。而两翼是另外两个弓骑兵营,王宣带着一个营,另一个营的营长曹成是原本禁军中一个十将。外黄人,因为斗殴杀了人所以潜逃投军,开封之变期间带着一群好朋友加入,之后表现突出迅速得到史进的青睐,并且推荐给王跃提拔起来。
主要是这个人善于交际,很会聚揽手下。
这就是王跃的骑兵旅。
总兵力一千五百人,战术类似于铁浮屠加拐子马,临阵张左右翼轻骑兵袭扰,而以中路具装骑兵做决定性一击。
但现在用不着。
“全军出击,对这种渣渣用不着那么麻烦!”
王跃说道。
紧接着他手中陌刀举起。
身后执中军牙旗的旗手立刻挥动黄色旗帜,就在同时左右两名骑兵吹响了手中号角,王跃右脚上特制马刺一戳犀牛,后者不满地低吼一声然后迈开四蹄,近两吨重的庞大身躯开始缓缓向前。
而王跃身后五百具装骑兵同时催动战马,然后在马背上端起他们的丈八长矛。
这是冲结阵步兵。
他们必须得使用最长的长矛。
不过他们的速度不快,最前面的王跃实际上根本不是跑,就是让犀牛以正常速度缓慢向前,与其说进攻不如说是吓唬,而他单手举着那陌刀在犀牛背上不断转动。
陌刀不断反射着阳光。
然后左右两翼明显混乱的弓骑兵阵型中,随着各自旗帜挥动,伴着号角声也同时向前,只不过他们是乱糟糟上前,马背上的骑兵也全都拿着弓箭,而且他们的速度更快,这些只有简单盔甲的骑兵们,迅速超出控制速度的具装骑兵,恍如两个张开的钳子撞向对面步兵阵型的两翼。
对面混乱加剧。
尽管这些禁军终于完成列阵,但盾墙后面的不是岳家军啊。
所有人都在哆嗦啊。
“稳,稳住!”
他们后面李彦尖叫着。
他没注意到自己也在哆嗦,话说他也没见识过这个,他不是童贯谭稹这些上过战场的,他就是一个专门刮地皮收税的,对面是具装骑兵如墙推进,左右是轻骑兵张开弓,而这一切的核心,还是一个骑着怪兽,传说中是妖魔降世的怪物。
看看他手中那不断放光的武器明显是法器啊!
“都,都稳住,咱们是来勤王救驾来的,打,打开南薰门,人人有赏,赏百,百贯!”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前面士兵们纷纷无语地回过头看着他……
那你先别抖啊!
而就在此时,左翼曹成部骑兵最先到达,五百骑兵恍如激流般,在步兵阵型侧翼掠过,马背上骑兵不断射出利箭,而这边混乱的还击,不过双方距离超过三十丈,互相造成的伤亡都寥寥无几。
但是……
李彦抖得更厉害了。
然后右翼王宣部到达,同样在阵型另一边掠过,掠过同时一支支利箭射出,在这边造成零零星星损失,而这边乱糟糟射出的弩箭,对这样一支狂奔而过的骑兵造成的损失同样寥寥无几。
但是……
李彦的脸已经白了。
而就在此时,正面具装骑兵也在他视野中清晰起来,尤其是最前面那个逆贼,后者手中巨型长刀放射着寒光,面目狰狞獠牙外露,胯下那头怪兽恐怖的独角竖起,浑身生满各色花纹,甚至还长着鳞片,粗壮如象的四蹄踏出地面的颤动。
李彦开始后退……
蓦然间那逆贼手中长刀向着这边一指……
“杀那李彦,为民除害!”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瞬间响彻战场。
紧接着他开始了加速……
“啊……”
李彦的承受力终于到了极限,他发疯一样尖叫着,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向后狂奔而逃,下一刻前面那些本来就已经濒临崩溃的士兵们,同样尖叫着抛下他们的武器,争先恐后地拥挤着,向着同一个方向狂奔而逃……
(两更)
第一六零章 杨再兴
七千全副武装的步兵,就这样面对着一千五百骑兵的进攻,恍如垮塌的沙堡般崩溃了……
没有人哪怕回头射一箭。
尽管他们很多人扔掉的神臂弓上就装着箭,尽管他们的阵型前还有拒马和大型橹盾,尽管他们所有人身上都穿着全套的铠甲,但他们还是就那么溃败了。他们抛弃了手中武器,在逃跑中脱下铠甲,任凭这些东西铺满身后骑兵的马蹄,甚至他们还自己把同伴撞倒踩在脚下……
但就是没有人抵抗。
倒是有不少跑不及的正抱头跪倒在一旁求饶。
而且这样的越来越多。
“将军,南朝兵马如此,咱们回燕山府召集所有青壮,就是夺了这江山都不在话下!”
高杰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不只是他,那些具装骑兵们都在笑。
这没法不笑啊!
虽然他们这些天的确见了很多大宋官军的奇葩表现,但说到底这种真正的大规模野战并没有,也就是上次谭稹的出击算最大规模的。但因为是巷战,这些具装骑兵真正面对的也没多少,城市巷战终究不是野战,交战也都是小规模。而这是他们第一次和宋军正规军,正牌野战军,在平原上摆开阵型的交战,然后居然就是这样的结果。
不笑?
不笑真的忍不住啊!
“背后女真人怎么办?不解决女真咱们无法做别的。”
王跃说道。
“可是咱们先夺了这江山,再合南朝之力不是更容易?打女真难,打南朝易,但得到南朝之后,咱们再打女真不就容易了?”
高杰小心翼翼地说道。
“但咱们打女真时候,南朝没能力背刺咱们,可咱们打南朝时候,女真必然背刺咱们,那你觉得咱们南下时候,留守北方的能阻挡住女真的南下吗?那时候咱们这边还没稳住,背后女真就到了,咱们辛辛苦苦一切都是为女真做嫁衣。”
王跃说道。
“呃,末将确实想错了。”
高杰赶紧承认错误。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眼前完全放了羊的大宋正牌野战军们,话说面对这样的对手,他很显然忍的很辛苦啊!
这时候他们已经停止了追杀,具装骑兵不是干这种活的,剩下的归王宣和曹成两部,这些轻骑兵也的确已经开始杀入溃兵中,不过他们要做的也没多少。这些溃兵和他们多数都语言相通,甚至同乡熟人都有,被骑兵追上就老老实实抱头投降,追不上就继续逃跑。
就连将领也如此。
尤其是在发现这些骑兵并不滥杀之后,那投降就更成了主流,反正武器一扔抱头一蹲人家就不管了,还有等骑兵过去后,继续爬起来往远处逃跑的。
总之整个战场上冲的一片混乱。
“别让李彦跑了!”
王跃的目光在战场搜寻,很快就找到了李彦的身影。
李大铛已经快要逃进玉津园了。
他的基地就在青城,而玉津园是主要驻军的,那些新招募的乌合之众都在青城和玉津园,这两处都是有围墙圈着的,这些渣渣至少防守还是有点希望……
当然,这是他自己认为的。
王跃身旁的牙旗立刻挥动,指向李彦所在方向,紧接着最近的曹成旗帜下数十名骑兵直冲过去,为首一个年轻的骑兵,趴在马背上不断加速,很快就甩开同伴,单枪匹马迅速横插李彦前方。
后者同样发现了他,立刻惊慌地用马鞭一指,护着李彦的亲兵立刻分出六名迎上前拦截。
转眼间那骑兵就撞上了这六名亲兵……
然后王跃和高杰全愣了。
就看见撞上的瞬间,那骑兵突然从马背滚落,原本直刺他的两支锥枪同时落空,他却挂在战马右侧,一枪刺在一名亲兵肋下,紧接着他拔枪翻回马背,顺势拧身横抽,锥枪的枪头在已经冲过去的另一名亲兵脖子上划过,后者瞬间鲜血喷射……
“老曹手下还有这般好手?”
高杰愕然道。
王跃没说话,饶有兴趣地看着。
此时第二组两名亲兵到达,一左一右两支锥枪斜刺,那人避开一支荡开另一支,顺势一抖锥枪将枪头刺进了这名亲兵咽喉,剩下那名亲兵吓得立刻调头远离,而外围最后两名亲兵手中弓立刻拉开,但还没等射出箭,这人枪交左手,右手斧头骤然甩出,正中一名亲兵额头。
死尸坠落马下。
剩下那个吓得匆忙射出一箭,不过因为手抖并没射中。
这人立刻瞪了他一眼。
那亲兵吓得扔掉弓毫不犹豫地逃跑了。
而此时李彦已经快要到园门。
这骑兵立刻拿出自己的弓箭,在马背上瞄准了李彦,不过此时的距离有点远,于是紧接着他以极快速度连射三箭,第三支箭正中李彦的马前腿,那马瞬间前腿一曲跪倒,然后在狂奔的惯性推动下,两条后腿猛然向上翻起。
可怜的李彦就那么尖叫着直接被甩了出去。
“有点意思!”
王跃笑着说道。
他还真没想到曹成那些渣渣里面居然还有个惊喜。
这人不比李孝忠,王德这些差啊!
这时候那人已经冲过去抓人。
李彦身边虽然还有不少亲兵,但一来李大铛摔在那里生死不明,二来那人后面同伴也在赶到,所以都很干脆地抛弃了李彦……
他们无非就是李彦雇的。
李彦是太监,又不像那些将门世家一样有自己的基本盘,李彦真要是摔死了,他们就是为他拼命,也不会像那些将门的家丁一样,家人因此而得到世代照顾,现在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算是对得起李彦平日厚待了。
“把他叫过来!”
王跃说道。
一名传令兵立刻冲过去。
那人已经从地上拎起李彦,不过李大铛没死,紧接着就开始挣扎,但很快被骑兵包围,这些骑兵明显对他格外照顾,围着他拳打脚踢,可怜的李大铛很快就只剩下惨叫了。幸亏传令兵过去,才从那些骑兵手中救下了他,要不然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得被群殴而死,甚至这时候周围还有不少士兵激动地跑过去,试图加入围殴他的行列。
不光是王跃部下骑兵,不少原本他手下的禁军也都跃跃欲试。
不得不说,他的仇恨值真高。
至少到目前为止,王跃还真没发现有超过他的。
那人很快拖着李彦过来。
“小的骑兵三营直属队队副杨再兴见过将军!”
他行礼说道。
“你叫什么?”
王跃愕然道。
“小的姓杨名再兴。”
那人说道。
“骑兵三营营长是曹成,营直属队队长是他弟弟曹亮,你是曹亮的副手?我想起来了,曹成带着的十几个兄弟里面的确有你。”
王跃这时候也想起来了。
他这时候不只想起杨再兴了,还想起自己的曹营长了,这不是那个靖康之变后跟着宗泽守开封,但后来被杜充坑到造反,然后一直打到广西才被岳飞逼降的流寇吗?之前他没怎么仔细想过,就是觉得这个人还有些能力,所以才提拔起来带兵,却没想到还是条大鱼。
不过更重要的是,这条大鱼身边还带着杨再兴啊。
“回将军,正是,小的与曹营长都是禁军中的,与他是结拜兄弟,就与他一同归顺了将军。”
杨再兴说道。
“那就别跟着曹成了,正好我这里好缺一个亲兵队长,你就跟着我做亲兵队长吧!打完这一仗后,差不多也就再能组建一个骑兵营了,那时候让你做营长。”
王跃说道。
杨再兴当然乐意了。
王跃随后用陌刀戳了戳被扔在地上的李彦……
“李大铛,幸会啊!
说起来咱们也是素昧平生,其实我把你列入六贼,纯粹就是对这个数比较喜欢,放你进去凑数而已,却没想到你还真民愤巨大啊!”
他说道。
摔得都吐血了的李彦,抬起头幽怨地看着他。
“将军有所不知,这奸贼在各地刮地三尺,把所有能圈起来的山川河湖统统圈起来收税,老百姓一举一动都得给他交税,还大肆强占民田,所有田契必须一级级细查,就是原本买了别人的地,也得找到旧主查实,找不到就被他夺走括为公田。
无数好人家被他害的家破人亡。”
杨再兴愤慨地说道。
“对,打死这个阉狗!”
“把他千刀万剐!”
……
周围那些士兵一片愤怒的吼声。
甚至还有人忍不住,就要冲上前继续揍他。
“奴婢就是个办差的,官家下了旨奴婢照着办而已,官家要钱,奴婢也就只能去刮地皮了,要不是官家缺钱逼得急,奴婢也不是那天生就是烂肚肠的,又岂会巧立名目收那些乱七八糟的税?奴婢平日也是吃斋念佛,奴婢也想积德行善,奴婢也不想死了遭报应,可奴婢就是干这个的啊啊!
奴婢不对老百姓敲骨吸髓,官家要的钱奴婢拿不出来,那官家就得要奴婢的狗命了。
将军明鉴啊!
至于你们骂我打我,我都知道是自己罪有应得。
可我真不是就想害人。
我做的就是这种差事,我刮地皮的钱还不都是给了官家,官家又是修艮岳又是养那六千美女,朝廷岁入不够用,还不就得从民间搜刮?”
李彦战战兢兢地说道。
第一六一章 杀奸臣,杀光奸臣(三更)
杨再兴和周围那些士兵们一片沉默。
这些其实他们也都明白。
这些年里既要维持西北战事,又要修艮岳,养活日益庞大的官僚,还得搞他的艺术人生,财政紧张的大画家一直就在不断加重对民间财富的搜刮,括田只不过是其中之一。无论蔡京的盐茶改革,还是纸币的大肆发行,尤其是原本只剩下四川使用的铁钱,现在几乎除了京城其他绝大多数地方都开始使用,这些最终其实都是让民间财富不断流入京城……
以天下养一城。
甚至就连地方士绅都哀叹自今一钱之上皆入京城。
他们都受不了啊!
那更何况是底层的老百姓?
大宋朝说到底还是士绅们控制着地方,他们肯定要把朝廷的搜刮转嫁到最底层老百姓身上,他们是肯定不会让自己受损失的,最终结果是老百姓一天比一天艰难,大宋朝的确有清明上河图的繁华,但也别忘了同时还有方腊造反,宋江造反,席卷河北山东的宣和北方大暴动。
从河北到江南,整个大宋朝核心区无处不在的造反。
这才是真实的大宋。
也是这些最底层出身的士兵们身处的大宋朝。
但这个大宋的另一边是艮岳。
那艮岳的美景站在城内的酒楼上甚至都能看到啊!
这些士兵们有没有人曾经站在城内某个酒楼上,眺望这片人间仙境呢?
过去或许没有,但现在杨再兴这帮天天眺望。
“唉!”
他长叹一声。
然后他立刻就对李彦索然无味了。
“说到底还是你为求富贵,自己甘愿做这种事情。
再说你搜刮的民脂民膏真的全给了官家吗?恐怕朝中那些奸臣,你自己,你手下贪官污吏人人有份吧?
难道你以为我们没见过城里那些奸臣家堆积的金银吗?
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官家要钱,你们这些贪官污吏也要钱,甚至你们比官家要的更多,官家的确用民脂民膏修了艮岳,但蔡京一样用民脂民膏修了他的六鹤堂,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同样用民脂民膏修了一座座府邸,堆积起他们的金山银山。
残害百姓的罪行,你们这些人全都有份。
禁军兄弟们!”
王跃的吼声响起。
那些士兵纷纷抬起头看着他。
这里面不仅仅是他部下,还有那些投降的,整个正在沉寂的战场上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紧接着王跃上了犀牛,然后站在犀牛背上。
“禁军兄弟们,我不管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之前是不是与我为敌,又是不是还想逃跑的,此刻我都把你们当兄弟。
你们也都静下来听我说几句真心话。
我们不是造反。
我们要造反就不会拖到今天,连朱雀门都已经被我们拿下,但我们依然没向内城进攻,若我们真是造反此刻早就进宫了,我们只要朝廷诛蔡京,蔡攸,梁师成,王黼,李彦,朱勔这六贼,这六贼的罪行想来不用我说,那么我想问你们一句,他们是不是该死?”
王跃喊道。
“该死!”
“千刀万剐!”
……
士兵们一片吼声。
李彦蜷缩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继续蜷缩的更小了。
“对,他们都该死,我们已经逼着官家斩了梁师成,如今李彦也已经在我们手中,剩下还有四个奸贼,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再去把这四个奸贼诛杀?”
王跃吼道。
“愿意!”
“愿意!”
……
又是一片激动的吼声。
“很好,可是你们想过,诛杀这些奸臣以后如何?官家总是要修园子养后宫佳丽的,就像李彦说的,官家总是要钱的,杀了这些奸臣,过些日子他还会再找些人做,咱们杀了这一茬奸臣,很快他还会让第二茬奸臣来搜刮民脂民膏,自古至今那奸臣可曾杀绝过?
没有!
别说咱们大宋朝了,往上数几千年这奸臣就没绝过。
那咱们怎么办?”
王跃继续煽动这些单纯的士兵们。
“接着杀,出一茬奸臣咱们就杀一茬,杀到没人敢做奸臣,杀到官家不敢再要钱!”
杨再兴吼道。
“对,出一茬杀一茬!”
“杀光奸臣!”
……
士兵们群情激愤地吼叫着。
“对,杀光奸臣!”
王跃吼道。
跟这些士兵们当然不能讨论更加深刻的问题。
现在告诉他们咱们造反吧,恐怕立刻就跑了一半,他们都是禁军,杀奸臣那毫无心理负担,造反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再跟他们讨论更深刻的,比如建立一套新制度,这个就完全莫名其妙了。
这种时候谈的越深刻越没用,就是杀奸臣,杀光奸臣!
这才是喜闻乐见的。
越简单越好!
但当杀完奸臣后,那就该引着他们想后果了。
毕竟他们杀了奸臣抢了那些豪门显贵,以后就得面对朝廷的惩罚了,这种时候为了保命,他们就很容易接收更激进的想法,夺了鸟位这种事情也可以考虑了。
乱臣贼子嘛!
都是这样一步步开始的。
“那咱们就先从这个奸臣开始,把他拎起来,本将军亲自行刑!”
王跃吼道。
杨再兴和另一名士兵,立刻将地上的李彦拎起来,后者已经放弃了求饶,面如死灰地被他们按着跪下,而且是朝着玉津园,这时候玉津园的外墙上已经满是那些李彦新招募的乌合之众,他们一样也都深受其害,之前李彦就是在南边主持括田,然后出了事就地招募新兵。
这些大多数都是被他害的可以说流离失所的贫民。
王跃走到李彦身旁,然后按着他脑袋,右手向半空中一举,那宝斧凭空出现……
“神仙!”
“看见了吗?咱们将军是神仙!”
……
周围一片惊叹。
当然,是那些投降的禁军。
而那些常胜军骑兵,则一个个充满骄傲地向他们介绍,尤其是杨大将军的种种神迹。
王跃带着一丝矜持在半空中晃了一下斧头……
“李彦,你可知罪?”
他喝道。
“奴婢知罪!”
李彦黯然说道。
他又不傻,老老实实还能得个痛快了断,否则还不知道得怎样,万一激怒这逆贼,真让这些士兵把自己千刀万剐就傻眼了,反正已经是难逃一死,就干脆老老实实认命吧!
“今日杨某就代天下万民,斩了你这个奸臣!”
王跃喝道。
紧接着他手中斧头化作一道红光。
下一刻那宝斧几乎无声的在李彦脖子上划过,然后一颗人头坠落,就在同时鲜血如喷泉般射出,紧接着无头死尸倒在一旁,王跃拎着李彦的人头高高举起。
四周一片沸腾般的欢呼。
甚至就连玉津园的墙上都传来欢呼声。
“把这奸贼首级挑着!”
王跃把人头扔给杨再兴。
后者立刻接过,然后直接用自己的锥枪挑着,他那锥枪造型另类,应该叫单钩枪,锥形枪头在后半截突然向外加宽,然后再收出俩锐角,回到枪头尾部,最终形成一对展开的后掠翼……
其实就是俩倒钩。
至于为什么叫单钩枪就不知道了。
双钩枪同样也有,就是王跃最初遇上童贯时候,两个干儿子之一使用的那种,枪头下面像狗牙一样,有好几个小钩刃的。
“走,我带你们继续去砍死那些奸臣!”
王跃吼道。
说完他回到犀牛上。
后面高杰等人迅速重新列阵,很快骑兵旅完成集结,王跃催动了他的犀牛,左边高杰右边挑着李彦人头的杨再兴,庞大的阵型迅速转向西,在玉津园与城墙之间结阵向前。后面那些完全被无视的禁军们,很快就有人捡起被抛弃的武器,穿上捡起的铠甲自动集结,跟随在骑兵后面,甚至玉津园里都有人跑出来。虽然跟着一起还不敢,但对于这些乌合之众们来说跟着看热闹也不错,反正李彦死了也没人管他们。
至于那些将领……
他们早跑了,知应天府徐处仁这时候还在青城,这些将领当然趁着王跃杀李彦的机会,赶紧跑到那里研究下一步对策。
其实也没什么对策。
徐处仁又能怎样?
无非就是尽量守住青城,然后再从南边调动军队。
当然,这个过程会很漫长,毕竟就近能调动的军队已经都在这里了,再调只能从江淮,那些估计这场战争结束前是不会到的,总之他们这个南路勤王军,基本上已经结束他们的勤王之战。
事实上这时候徐处仁估计已经在为王跃西进而欢呼了。
他暂时不用跑路了。
总之骑着犀牛的王跃,就这样带着他的大军,浩浩荡荡开始西征……
呃,西征琼林苑。
王跃要在这一天时间里,一举扫荡开封周围勤王军。
九万乌合之众而已!
一千五百骑兵足够了,正好绕着开封城转一圈,一个个拍死,估计除了刘光国那里有点战斗力,其他也就是一巴掌,而刘光国是肯定不会跟他拼命的……
他弟弟还在繁塔上圈着呢!
下一个是范致虚。
靖康时候左大师右童子,二十万大军出武关,结果因为自己太蠢,在千秋镇葬送最后一批勤王西军的范大总管,这时候正带着以一万河东禁军为核心的三万大军驻扎金明池和琼林苑。
不过他已经率领主力南下增援李彦。
河东禁军啊!
第一六二章 人民的大救星
河东禁军……
“还真有敢迎战的?”
王跃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侧翼。
那里一队骑兵突然从树林冲出,然后直冲曹成的侧翼,为首一个军官手中箭射出,曹成部下一名骑兵立刻中箭落马。
不过紧接着曹成就带领部下迎了上去。
而王跃前方步兵已经在结阵。
这些就是范致虚引以为主力的河东禁军,不过是河东南边的,原本驻扎泽潞一带,得到调令南下勤王时候在河阳被范致虚拦住,然后以重赏加入他部下。不过这些步兵装备还不如李彦那些,后者手中有钱,但范致虚可没他那么有钱,而泽潞一带禁军糜烂程度与河北禁军无异。
也就是因为山区,所以民风彪悍些,身体素质比李彦部下强。
他们左边靠着琼林苑列阵,这样不用担心左翼被骑兵攻击,而右翼就是这支骑兵,数量大概五六百人,为首的将领颇为骁勇。
“将军,末将请令去帮曹营长!”
杨再兴说道。
“你是他保姆吗?”
王跃说道。
“呃,末将不是。”
杨再兴忙说道。
“他是营长,手下五百骑兵,而且刚刚又得到了近百新入伙的禁军骑兵,作为阵型的左翼主将,他得自己解决自己面对的敌人。
我知道你能打。
我也知道你和他是结拜兄弟。
但是,作为军中将领,他必须得学会不依靠任何人。”
王跃说道。
杨再兴赶紧闭上嘴,老老实实地看着曹成带领所部与那支河东骑兵展开混战,虽然曹成部下其实也都是帮乌合之众,但士气高昂,一个个奋勇争先,倒是丝毫不落下风。
其实双方主要是纠缠,用弓箭向对方射。
宋朝骑兵都这样。
缺少真正马上格斗能力,主要战术就是骑射,曾经有过官方测试,绝大多数不会在马上运枪,而战场上交战倒是更像纯粹的牧民,互相拿着弓箭对射。造成这个情况的主要原因就是马越来越差,难以驮着装备齐全的骑兵冲锋,最后只能退化到一群穿着类似胸甲的简单札甲,带着旁牌,然后拿弓箭追逐的弓骑兵。
杨再兴属于天赋异禀。
他不能代表西军以外宋军骑兵的真正水平。
不过很快他就放心了。
除了那个将领有些难缠,其他河东骑兵并不比这边强。
而那个将领已经被曹成曹亮兄弟俩和几个把兄弟一起缠住,这个家伙虽然挺能打,但曹家兄弟俩明显也不是废物。
而此时对面列阵完成。
依然是宋军那套标准战术,拒马盾墙长枪配棹刀之类顶前排,后面弓箭手和神臂弓手负责输出,冷兵器时代步兵迎战骑兵也没别的战术,就是前排肉盾扛伤害,后排弓弩手负责输出。实战中只要士兵不溃逃,其实就能顶住骑兵,反击的确不可能,但顶住骑兵攻击是没问题的,就是骑兵标准的侧翼攻击也没事,因为战场上步兵多数都是方阵。
但是……
实战中不溃逃的宋军的确有。
可那不是目前这些,那个得到十几年后经过无数场尸山血海的战斗磨练啊!
“去!”
王跃看了看杨再兴。
后者毫不犹豫地催马上前,手中锥枪上挑着李彦的人头。
“对面的兄弟们,看看这是谁,李彦,李彦让我们砍了,那个在各地刮地皮的李彦被我们砍了,好好看清楚了,有没有被这奸贼害的家破人亡不得不投军的?”
他高喊道。
他其实是河北人,和这些泽潞人隔着太行山,基本上语言相通,他这番话喊完,对面阵型中立刻就是一片哗然,随即有人不顾保持阵型,从里面往前挤着看……
“这是李彦,我见过他,苍天有眼啊!这阉狗总算死了!”
一个士兵激动地喊着。
“苍天有眼啊!”
“爹娘,咱们的仇报了!”
……
然后各种激动的喊声响起。
很显然李大铛的仇恨值,在大宋朝很多地方都已经满满的,这也正是他这种人受宠信的原因,老老实实给主人干脏活,顶骂名,把仇恨都吸引到身上,然后再把好处全送到主人那里,这样的人不宠信还宠信谁?他的前任杨戬和他一样臭名昭著,可死后追赠太师,吴国公,直到现在大画家还经常念叨杨戬的好。
当然,这一切的背后,是民间百姓对他们的切齿痛恨。
“可这仇是谁替你们报的?”
杨再兴吼道。
那些人立刻向他身后望去……
“对,就是杨将军,杨将军带我们锄奸臣,清君侧,杨将军乃是神仙弟子,是神仙派来帮咱们的,他是咱们的救星,他已经带着我们逼迫官家斩了梁师成,如今他亲手砍死了李彦,剩下还有蔡京,蔡攸,王黼,朱勔这些奸臣,除了这些还有更多贪官污吏,杨将军就要带着我们把他们统统砍死,那你们想阻拦我们吗?”
杨再兴吼道。
对面那些士兵们一片迷茫。
“放箭,别听这些逆贼蛊惑!”
蓦然一个声音响起。
“看看吧,这些贪官污吏急了,他们已经害怕了,他们害怕你们醒悟过来,他们害怕你们会和我们一样,举起刀砍下他们的人头,都看看他,看看他这张脸,然后再告诉我,他是不是经常克扣你们的军饷!”
杨再兴吼道。
士兵们纷纷转头看着那喊话的将领。
然后一脸憎恶的回过头,很显然杨再兴猜对了,事实上不需要猜,大宋朝除了王跃部下,那就没有不克扣军饷的。
“放箭,你们这些狗东西,快放箭射死这逆贼,后面范知府备好了犒赏就等着你们去拿,到时候一人赏三十贯铜钱,铜钱,不是铁钱!”
那将领喝道。
“三十贯?你们为何要等他们施舍给你们?你们为何不这就去拿?”
杨再兴吼道。
士兵们纷纷交换着目光。
这好像也很有道理啊,范致虚就在后面不远处,为何要拼命然后才能得到他的施舍?为何不是现在直接就回去拿?更何况现在要面对的是一个如此可怕的敌人,而这个敌人要做的又是他们都一直想做的。
为什么不直接去拿呢?
拿又没什么危险?
就在这时候,王跃身旁号角声骤然吹响。
杨再兴急忙转头返回。
而那些士兵们立刻陷入惊慌,一个个战战兢兢看着已经催动了犀牛的王跃,而在王跃身后,具装骑兵如墙而进,已经开始聚集的阴云下,仿佛一个大怪兽带着无数小怪兽,带着恍如蛮荒世界的杀气缓缓而来。
这边的士兵们一片慌乱,很多人都在往后看,明显正在逃跑还是不逃跑间挣扎着。
“放,放箭,快放箭!”
那将领喊着。
部分弓箭手的箭乱糟糟射出,然后因为距离远又毫无杀伤力地落在具装骑兵身上,仿佛雨点般在他们的铠甲上弹开。
“杨丰在此,挡我者死!”
王跃骤然大吼一声。
紧接着他手中陌刀向前一指,胯下犀牛咆哮一声,猛然开始加速,近两吨重的身躯,丝毫没有影响这东西奔跑的速度,带着这些天受尽欺辱的愤怒,它低着头,特制尖角对准了前方,而它背上的王跃同样端平陌刀指向前方,人和犀牛化作两个以时速超过四十公里向前的长刺,带着闷雷般的践踏声直冲前方阵型。
后面的具装骑兵同样开始加速。
万马奔腾。
长矛如林。
铁骑如墙推进势不可挡。
“放箭!”
那将领几乎是用哭腔尖叫着。
然后正对王跃冲击的位置,那些最前排的枪盾兵毫不犹豫地扔掉他们的武器,尖叫着掉头奋力推开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紧接着后面那些神臂弓手也尖叫着胡乱射出弩箭,然后把神臂弓一扔,掉头同样开始逃跑,再然后从这个点开始,仿佛被洪水冲垮的堤坝般,整个防线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崩溃了。
那将领也一样,在看到枪盾兵逃跑的一刻,他就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提前逃跑了。
然后王跃到了阵前。
低着头的犀牛一头撞上了拒马,它咆哮着猛然向上一挑,那拒马直接被掀飞了,他们就这样冲过了这第一道防线,不过他们前面已经彻底崩溃了,根本没有人迎战。
但王跃也没停下……
他停不下来啊!
他胯下严重近视眼的犀牛根本什么都不管,就是低着头狂奔,完全进入发疯状态,它咆哮着,狂暴地甩着脑袋,把所有阻挡在它前方的东西直接挑起来掀翻,这时候硬拉住它,说不定还会对它造成伤害,既然这样王跃索性由着它,反正这东西也就是个千把米的耐力。
他就那么坐在犀牛背上,端着他的陌刀摆出战神附体的造型。
事实上那些士兵就这样看他。
随着他的犀牛狂奔,两旁侥幸躲过的,全都战战兢兢跪伏在地,向着他磕头恍如膜拜神仙。
“这东西有点坑啊!”
他们的神仙正在面具下无语地叹息着。
然后他和犀牛的身影,就这样一往无前地穿过崩溃中的士兵,逐渐消失在已经开始落下的大雨中……
第一六三章 将相王侯,宁有种乎?
突然降临的大雨,暂时中止了王跃横扫开封外围的计划。
不过也不需要了。
因为邓洵仁部自己崩溃了。
“这他玛仗打的,简直就是魔幻啊!”
滂沱大雨中,王跃驻马开远门外大路上,哭笑不得地看着前面完全堪称壮观的场景……
无数崩溃了的士兵。
低垂的阴云,滂沱大雨,丢盔弃甲的士兵几乎无边无际,他们哭嚎尖叫着发疯般冲向前方汴河,争抢着一座座渡河的桥梁,一艘艘渡河的小船,甚至还有人直接冲进河水。总之他们全都在不顾一切地逃往北岸,很多人在混乱中被同伴冲倒,来不及站起就被踩在脚下,不仅仅是普通士兵,甚至在王跃视野中还看到了一个紫袍,他同样也被溃逃的士兵冲倒,转眼消失在了人山人海中。
或许三年后黄河岸边被娄室一通战鼓击溃的那些宋军也是这样。
“他们就是回过头淹也把我淹没了啊!”
王跃目光复杂地叹了口气。
“将军,这是怎么闹得,他们不是来增援的吗?”
杨再兴愕然道。
这些溃逃的多数是邓洵仁部,他原本进攻城北各门,得知消息后立刻集结两万河北禁军,准备过来与范致虚合兵,然后与王跃决一死战,但刚刚渡过汴河范致虚部溃兵就到了,结果……
“兵溃就是这般模样!”
高杰说道。
“可咱们还没打啊?”
杨再兴还是不能理解眼前这一幕。
他还是太年轻了!
“这就叫裹挟,战场上最可怕的往往不是敌人,而是己方溃兵,敌人杀过来都知道拼死抵抗就行,可己方溃兵冲过来,除非统帅采取断然措施放手杀一批震慑住,否则他们冲到己方阵型中,还想不被裹挟着一起溃败就纯属做梦了,很显然对面的统帅根本不懂这些。”
高杰很有些沧桑地说道。
很显然他也想起自己过去在辽东六年里的一场场战斗了,估计这样的场面他也经历过很多。
辽国输的一样很魔幻啊!
王跃催动犀牛向前。
前面来不及逃走的溃兵,一个个惊恐地跪倒在路边。
王跃很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滚蛋,别在这里气他了,虽然他是胜利者,可面对这场堪称魔幻般的胜利,他是真的没法感受到胜利喜悦啊!
这就是大宋朝啊!
三年后他们就是这样一触即溃的啊!
可那时候的胜利者不是他,而是异族入侵者,他们不会挥挥手让这些溃兵滚蛋,他们会毫不犹豫地举起他们手中的屠刀。可以想象如果此时王跃下令后面的骑兵继续冲击,眼前就不是搞笑一样的崩溃,而是一片尸山血海,汴河将变成一条血的河流。而原本历史上仅仅三年后,这一切都会变成真的,不仅仅是汴河的河水被鲜血染红,这万里河山的绝大多数河流都将在这样的溃败中,一片片被鲜血染红。
那清明上河图的繁华,也将在这样的溃败中被鲜血抹去。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这风景如何?”
他停在那个紫袍官身旁,看着汴河上的大崩溃缓缓说道。
后者艰难地爬起来。
“你这逆贼,官家何负于你,你竟要毁掉这盛世!”
他愤然说道。
说话间还吐出一口鲜血。
他估计是被踩出内伤了,而且脸上胡子上也都是血,最惨的是一条胳膊很明显还断了,也不知道刚刚他经历了什么。
“盛世?”
王跃鄙夷地笑了笑。
然后他指了指那些正在战战兢兢走过的溃兵们。
这些是河北禁军,也就是类似上次他在雄州见到的那些渣渣们,一个个破衣烂衫,拿着明显朽烂的兵器,还有不少实际上连武器都没有……
不得不说郑洵仁也是心大,居然带着这样一支军队来跟他决一死战。
他就没问问种师道怎么输的?
不过也不奇怪。
毕竟童太师征调的河北禁军也都是这副模样,而他上次已经把河北各处仓库里能搜罗的物资全搜罗走了,同样能打仗的也搜罗走了,留下来的无非就是些渣渣。总共从开封事变闹起来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月,邓洵仁哪有能力在这么短时间,把这些渣渣真正武装起来,能搜罗几万人跑来已经算是他有些才能了。
“你问问他们这是不是盛世?”
王跃说道。
“细民得全首领,不至枉死沟壑即盛世,难道还想要别的?”
那紫袍冷笑道。
“你看,咱们原则就不一样。
他们为何不能要别的,为何你们吃肉他们却要吃草,为何你们能世代簪缨,父子相继永居高位,他们却要世代被你们踩着?
凭什么?
难道他们不能一刀砍下你们的头颅?
你是邓洵仁吧?
你爹邓绾是御史中丞,你弟弟邓洵武是枢密,你是安抚使,你的确可以在这里说能让他们活着就已经是对他们的恩赐,在你看来羊就应该世世代代做羊,你们就应该世世代代想吃他们肉就吃他们肉。但是,我此时倒是很想问一句,我们他玛凭什么听你们的,我们凭什么不能把你们踩在脚下,看看,现在我就可以踩着你!
我替他们再把陈胜吴广的那句话送给你……”
王跃低下头……
“将相王侯,宁有种乎!”
他说道。
说完他一提缰绳,那犀牛颇为不满地抬起前蹄,然后毫不客气地踏在了这紫袍的胸口,后者瞬间喷出一口鲜血,脑袋径直歪向一旁。
这应该是邓洵仁了。
反正不是邓洵仁就是范致虚,这两军里面就他俩紫袍,虽然他俩是知府,但知河南府和知大名府可不是张叔夜那种知府,这俩是一个西京一个北京,知府都得是殿阁学士,张叔夜那种也就是个待制。
踩死就踩死吧!
踩死属于他们的福报!
王跃越来越喜欢福报这个词了!
“将军!”
这时候曹成兄弟俩走过来。
他们后面的士兵还拖着之前那支骑兵的将领,后者并没受伤,但浑身都是淤泥,应该是撤退时候陷到哪个水沟里结果被抓的,这家伙还在很不服气地奋力挣扎着。
“叫什么?”
王跃说道。
“河东路第六将副将王彦,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人很干脆地说道。
“你认识李孝忠吗?”
王跃说道。
“之前与他在老钟经略相公帐下共事过,称得上兄弟一般。”
王彦说道。
“他也这么说,把他放了吧!”
王跃说道。
曹成赶紧把王彦解开。
“阁下想做甚,王某世代忠义,断不会与尔等同流合污,就算阁下放了王某,王某终究还是要回官军中与阁下为敌。”
王彦很硬气地说道。
“哈,就你这点本事,还不值得我在意,放你是因为我与李孝忠有些交情,又不是想让你投降,不要在那里自作多情了,赶紧滚,有本事你就再回来,我保证回来就算再抓住还是放了你,信不信你一辈子也就是这个命?”
王跃说道。
好歹也是八字军创建者,找个借口放了就行。
王彦一脸愤慨地看着他。
不过最终还是没敢做什么,毕竟眼前这家伙高据犀牛之上的形象还是很令人绝望的。
“告辞,不杀之恩,必有所报!”
他拱手恨恨地说道。
“把这个家伙捎着,至少今天我没心情再去进攻张叔夜了,你把他送给张叔夜吧,顺便告诉他,他侄女如今已经被我弄到手中,都是亲戚,让他放心,要是抓住了他,我肯定不会杀他的,算起来这见了面,我该如何称呼他呢?
哈哈哈哈!”
王跃很有大反派气质地狂笑着。
在他的笑声中,王彦黯然地走过去扛起了那紫袍的死尸,然后走向前面一片狼藉的汴河……
勤王军第一次对开封的大规模进攻就这样魔幻地结束了。
四路主帅死了俩,被犀牛踩死的就是邓洵仁。
至于范致虚趁乱躲进琼林苑,然后换了身衣服逃过一劫,不过他的三万大军彻底崩溃了,他最后搜罗一下还剩下不足一万,紧接着毫不犹豫地逃回中牟等待后援。邓洵仁部同样崩溃,不过好在张叔夜和刘光国迅速赶到,最终还是收拢起来一万多,连同他们两人部下总计凑出三万退守陈桥驿。南线李彦死后两万大军完全跑散,徐处仁带着残兵败将如惊弓之鸟,当天晚上就冒雨逃离青城一直逃回应天。
得知这个消息的大画家,惟有默默让人送出十万枚银钱犒赏有功将士……
呃,什么功就不用说了。
总之杨大将军和部下有功就是了。
有功就得赏。
话说这个结果让内城衮衮诸公无不仰天长叹啊。
他们怎么就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一千五百骑兵打的九万大军崩溃,天下还有这样的怪事吗?
不过这一战也救了郓王。
毕竟勤王军自己溃败了,那就用不着他出城晓谕了。
可惜的是他头上冷汗擦的有点早了,因为仅仅五天后,刘延庆,刘韐,去而复返的张叔夜,新加入的知沧州府杜充,四部总计十万勤王大军就再次兵临陈州门……
第一六四章 父慈子孝(三更)
朱雀门。
“郓王,快出来!”
“郓王,兄弟们进去找你了!”
……
城楼上无数粗胚们,一个个拿着纸糊的喇叭筒,对着远处宣德门欢乐地吼叫着……
好吧,郓王的噩梦没有结束。
刘延庆四路大军到达,并且在开封城北连营数十里,虽然没有立刻就发起进攻,但也已下达了最后通牒,要求王跃立刻打开外城各门,并率领所部撤出开封城,否则他们将率领十万虎贲扫荡丑类。
于是郓王还得继续晓谕。
“这些逆贼!”
唐恪抬起头看着这一幕,忍无可忍地低声骂了一句。
然后他没来由地一哆嗦。
他赶紧堆起满脸笑容,看着头顶那恐怖的面孔,然后沿着脚下马道小心翼翼地走上去,在他身后的御街上无数具装骑兵严阵以待,御街周围民宅也已经清空,所有房屋的窗口都有弓弩手。这些天开封内城衮衮诸公就是这样在度日如年中苦捱着,控制了朱雀门的王跃,与他们的世界就剩下一道脆弱的城门,而且据说城门外面已经装好了火药。
随时都会炸开。
然后外城无数逆党汹涌而入,彻底毁掉他们的一切。
踏碎他们这一场盛世烟火!
生死就完全在这一道城门啊!
“杨将军,恭喜杨将军,贺喜杨将军!”
唐恪一脸喜悦地说道。
“何喜之有?”
王跃毫无喜色的说道。
此刻他就坐在马道口,这些天他经常这样坐在这里,穿着那套一百二十斤重的铠甲,脸上带着那个恐怖的面具,用獠牙外露的狰狞形象吓唬着里面的衮衮诸公们。因为面具的阻隔,他的声音都有些怪异,而旁边茶杯里插着芦管,毕竟装逼也带来不便,不用吸管没法喝茶。
“官家以将军为国锄奸,诛杀奸臣李彦,故此下旨以将军尚洵德帝姬。”
唐恪说道。
“又是帝姬,这个又几岁?”
王跃不满地喝道。
“十,十二。”
唐恪战战兢兢地说道。
“你们是想故意气我吗?左一个十二的,右一个十二的,你们是存心想气死我吗?官家就没有年纪大点的女儿了?你们是不是觉得,随随便便告诉我,又给我一个帝姬,我就能感激涕零了?你们这算盘打的不错,空头许诺又不兑现,最后一个帝姬也不用给我,就能哄着我听话,你们是把我当傻子吗?”
王跃忍无可忍地怒道。
明明给你一个了好不好,而且还是个最漂亮的!
唐恪腹诽着。
“将军息怒,要是将军急着与帝姬成亲,今晚就可以大婚,如今事急从权,也顾不得那些礼节了。”
他战战兢兢地说道。
大画家很清楚,还得至少拖五到十天才能转危为安。
刘延庆选择不进攻很正常,他在西军里面本来就不是什么能打的,就是因为听话,所以才得到童贯特意扶持,更何况他儿子还在王跃手中。真正的希望在姚,折两家,王跃封锁内城前,他就已经发出圣旨,以熙河路经略使姚古为陕西五路置制使,以府州知州折可求为副,抽调陕西五路禁军勤王。
但是……
他们到开封至少得一个月。
哪怕只带领骑兵,然后日夜兼程往这里跑,也得跑至少二十天,更何况还得从各地召集军队。
目前距离他的圣旨发出已经过了一个月。
但他的圣旨就算加急,也得四五天才能到姚古手中,后者再花五到十天召集军队,也就是说还得五到十天才能到。
所以现在就是忍。
无论这逆贼怎么嚣张都得忍,而且要不择手段地安抚他。
卖女儿嘛!
不丢人!
“这样啊!”
王跃沉吟一下。
唐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这样也不行啊!
我说了,帝姬年纪太小,你就是把她送来,我也很难尽兴,更何况这官家召我做驸马,我的确很感动,可这与我请郓王出来到陈桥门晓谕刘延庆有何关系?帝姬下嫁我这是一回事,请郓王出来晓谕刘延庆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帝姬我要娶,郓王也必须出来,他要不出来那我就得去请他出来。”
王跃凶残地威胁着。
“回将军,官家并非不让郓王出来晓谕刘延庆,只是郓王病重,无法胜任,故此还请将军换一个皇子,官家之意是让皇九子康王构出面。”
唐恪说道。
可怜的赵九妹很显然这时候是真没人权啊。
“康王构?”
王跃愕然说道。
“对,对,官家之意是不但可以让康王构出面晓谕刘延庆,还可以让康王构继续留在外面,也算是送洵德帝姬下嫁将军。”
唐恪说道。
“这样啊!”
王跃沉吟着。
然后他看着下面当街坐着的太子殿下,后者这些天一直在那里,毕竟大家都知道,只有太子殿下能震慑住杨逆,不管他俩是不是有勾搭,目前城内的确只有太子能阻挡住杨逆攻破朱雀门。他们兄弟俩那点破事,对于此时朝中衮衮诸公来说,其实根本不重要,甚至更多大臣还支持太子,如果太子真能稳住杨逆,那献祭一个郓王就献祭呗!
皇女都献祭了,再献祭个皇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承平之时的确不好掺和这种储君之争的漩涡,但现在不一样,只要能保证杨逆不攻破朱雀门,不进城洗劫衮衮诸公,需要郓王去死那就让他去死吧!
但是……
大画家还舍不得啊!
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儿子,所以他还想争取一下。
“不行,必须是郓王!”
王跃说道。
“将军,这是为什么?”
唐恪欲哭无泪地说道。
“什么为什么,我说让郓王出来就必须让郓王出来,康王构是谁,谁认识他,他有什么威信?郓王贤德之名天下皆知,康王出来能和他出来一样吗?必须是郓王,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要是郓王不出来……”
王跃突然站起身。
然后他拎着唐恪背后衣服,直接把他拖到了女墙边,把他按着向下面的瓮城内望去。
“那我就把这个东西点着了!”
王跃狞笑着说。
下面的翁城里面,一个比之前更大的,估计得五六十斤的巨型霹雳弹正放在门洞外,那引信伸出,旁边一个年轻的军官坐在交椅上,饶有兴趣地抬起头看着上面,在他身后的瓮城内墙上,一个火把插在那里欢快地燃烧着……
艮岳。
“爹爹救我!”
赵楷趴在他爹脚下,撕心裂肺地哭嚎着。
“三郎,你且安心,那逆贼就是要你去露个面,并非谋害于你,更何况你妹子今日下嫁于他,他总不至于如此灭绝人性。”
大画家抚摸着他头说道。
该卖儿子时候,也是要卖儿子的。
女儿都卖了三个的他,当然也不是什么真正慈父,他喜欢这个儿子是一回事,但真正到了危急关头,需要这个儿子去死的时候,那也一样是毫不犹豫的。能为他争取一下,这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大画家这个人是真正可以称得上薄凉的,靖康时候抛下所有儿女,只是带着一帮后宫佳丽逃跑就可以看出他的性格。
他是真的无情无义。
需要的时候儿子可抛弃,女儿可出卖,老婆可以送人,只要他自己没事就行。
“爹爹,孩儿此去必遭毒手,那逆贼分明就是想杀孩儿。”
赵楷继续哭嚎。
“他与你无冤无仇又岂会害你。”
大画家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很显然这个儿子太不懂事了,需要你去死就去死,还废这么多话干什么?
“爹爹难道不知,他与大哥……”
赵楷说道。
“混账,这些谣言你也信?大郎与你至亲兄弟,素来友爱,你居然如此猜疑大郎,亏的他适才还上奏要我万不可答应那逆贼!看看大郎是如何维护于你,你却如此对大郎,简直是太令我寒心,来人,速速将郓王带出去,立刻送到朱雀门!”
大画家喝道。
“爹爹,你好狠心啊!
难道你不知那只是大哥胜券在握故意上奏以堵悠悠之口?”
赵楷发疯一样尖叫着。
然后还爬过去,双手抱住了大画家的双腿。
“滚,你这个逆子!”
大画家怒道。
说完他狠狠抬腿试图把赵楷踢到一边,但后者终究比他年轻,依然死死抱着他双腿,周围蔡攸等人全都尴尬地看着,就连两个走过来的侍卫都不敢伸手打扰这对父子。
“都看什么,还不把这个逆子拉开!”
大画家怒喝道。
那些侍卫赶紧上前。
但就在这时候,赵楷却发疯般尖叫一声,猛然把他爹向上一掀,原本坐在短榻上的大画家惊叫一声,随即向后连短榻一起翻倒,他身后就是湖畔,只不过还有栏杆和一道不算矮的石堤,这下子正翻在栏杆上。
他儿子此刻完全发了疯,再没有平日的温文儒雅,看着前面惊恐尖叫着的亲爹,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推。
然后大画家出去了半截。
下面至少也得两米处,深邃的湖水一片绿色……
“快,救驾!”
蔡攸这才清醒过来,急忙尖叫着冲上前拽住大画家……
“爹爹欲使儿送死,儿今日就先送爹爹……”
赵楷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嚎叫着。
第一六五章 人妻杨
当然,赵楷的发疯并没有影响他的命运。
呃,他也没把他爹掀水里。
周围那么多大臣太监侍卫,还不至于让他成功,紧接着被七手八脚拖回来的大画家就暴怒地下旨,让侍卫们把这个逆子捆起来,然后直接塞进一顶小轿抬出了皇城。
“郓王真是深明大义啊!”
王跃满意地说道。
轿子里的赵楷面如死灰,仿佛行尸走肉般坐在那里,用空洞的目光看着头顶一言不发……
呃,他也没法发。
他的嘴被堵着,根本没法说话。
大画家还是要面子的,卖儿子就卖儿子,但终究还是小声点卖,哪怕已经尽人皆知了,也要尽量搞得悄无声息,掩耳盗铃也是一种安慰,所以为了防止郓王一路上哭嚎,他很聪明地让人把这个逆子的嘴堵上了。而且绳子也没解开,可怜的郓王就那么被捆得如同粽子般,无声地走向他生命的终点,好在有轿子挡住,外面也看不见,开封的军民们就是以为郓王最终无可奈何地认清现实,选择了慷慨赴死。
这也是众望所归。
毕竟牺牲他一个,可以换来暂时的苟安。
一路之上夹道欢送的人们,无不颂扬郓王的高风亮节,并且提前缅怀他的音容笑貌,然后暗自庆幸又能渡过和平的一天了。
至于明天……
不是还有帝姬嘛!
那个十二岁小女孩的身体,应该能够为衮衮诸公们再多撑一天,不过之后就有些麻烦了,虽然大画家的帝姬还有很多,但问题是除了这俩十二岁的,剩下就只有十一的了,把十一的送给杨逆摧残……
实在不行也得送啊!
至少从目前看送帝姬这一招还是很有效果的。
唐恪可怜巴巴地看着王跃。
“送郓王出城!”
王跃说道。
说完他放下了手中的轿帘。
唐恪长出一口气,他就怕这个逆臣就那么把郓王拎出来,本来这件事就很丢人,要是再让郓王亮相,嚎一段兄弟相残的大戏,那官家可真就是颜面扫地了。
“帝姬呢,什么时候送出来,我都迫不及待了,赶紧抬出来。”
王跃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问道。
“这个,帝姬下嫁将军,虽说仓促之下不能太讲究礼节,但这终究也不是纳个妾,将军也应以礼相迎,这好歹也是成亲,将军总得准备一下,这婚礼还是得有的。”
唐恪说道。
“哪里来这么多麻烦。
如今大敌当前本将军哪有空,赶紧送出来,今晚上洞房!”
王跃不满地说道。
他闲的蛋疼了也不会弄个十二岁的平板当正妻,再说就算他想,家里还有一堆娘子军呢,多多第一个就不放过他,花花估计又得给多多准备弩箭了,回去还有北边那一个也不是什么善茬。他羞辱大画家是一回事,假戏真做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婚礼这种事情就别扯了,弄出来塞进小院子让她姐姐看孩子就行了。
“将军,这是帝姬下嫁。”
唐恪欲哭无泪地说道。
“帝姬下嫁又怎样,不就是送到我床上干吗?
哪里来那么多啰啰嗦嗦,抬出来我把她一插就行了,什么婚礼不婚礼的,本来简单的事情,非要搞得如此啰嗦,你回去奏明官家,我乃山林野人,山野的规矩就如此。她既然是嫁给我的,那自然也要依我们山野的规矩,婚礼就不用了,赶紧抬来,今晚我们就洞房,难道你们还想让我自己进去扛出来?”
王跃眼睛一瞪喝道。
“下官,下官这就去奏明官家!”
唐恪擦着头上冷汗说道。
但就在这时候,他却发现王跃突然目光一亮,那双邪恶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身后。
他赶紧回头。
然后就看见一个素服少妇在侍女簇拥中,一脸哀婉地款款走来,看年龄还不到二十,生的娇艳如花,气质雍容,虽然是素颜,但在身上素服衬托下,反而别有风韵。
重要的是……
这个不是平板啊!
“王妃?”
唐恪愕然道。
“这就是郓王的妃子?不错呀!”
王跃摸着下巴笑眯眯说道。
这应该是太子的小姨子,郓王的王妃,据说在洗衣院到死也没出来的著名美女加才女朱凤英了,不过她这时候来干什么,难道要来上演生离死别的苦情戏?但问题是郓王现在形象不能见人啊,她要是演苦情戏可就把大画家的脸抽肿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时候大画家的脸早就肿了。
呃,他还有个屁的脸。
“王妃,您这是?”
唐恪赶紧上前拦住了朱凤英。
很显然王跃想到的,他同样也想到了。
“唐枢密,妾身来陪大王一同出城晓谕各军。”
朱凤英面无表情地说道。
“王妃这又是何必,大王出城不过去去就回。”
唐恪陪着笑脸说道。
“枢密无需再阻拦,此乃妾身自愿,妾身与大王既为夫妻,自当生死相随!”
朱凤英说道。
说话间她就要去掀轿帘,唐恪吓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朱凤英愣了一下,不过老唐一把年纪,她倒也没在意后者的失礼问题,只是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老唐用满含深意的目光看着她……
“王妃要看就看呗,人家两口子的事咱们不要管了!”
王跃说道。
说话间还露出一副自认为很优雅的笑容……
呃,他戴着面具呢!
“王妃,大王睡着呢!”
唐恪说道。
然后他拼命用目光向朱凤英传递着各种复杂的内容,但可惜那内容实在太多,朱凤英根本接收不了。
朱凤英根本不知道艮岳发生了什么,只是得到家奴报告,说自家大王已经被官家送往朱雀门,她紧接着就匆忙赶到这里准备生死与共,说起来她对自己老公还是很爱的。毕竟她是才女,赵楷也是出了名的才子,这也算是才子佳人,这种明知道赵楷要去送死的情况下,并没有子女拖累的她还是毅然前来决定同生共死。
但是她真不知道别的啊!
艮岳发生的事情严禁外传,逼着儿子去送死已经很丢人,再闹出儿子逼急了企图弑父,那这官家的脸面也就荡然无存。
这件事是保密的。
“唐枢密,你这抓着王妃胳膊,是不是有些失礼啊!”
王跃说道。
唐恪没理他,只是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朱凤英,后者看着他,一脸狐疑地缓缓后退一步,唐恪立刻长处一口气,但几乎同时朱凤英一把拉开了轿帘……
“大王,你为何如此模样?”
她惊叫一声。
唐恪本能地哀嚎一声。
下一刻朱凤英一把将轿子里的郓王扯了出来。
瞬间周围一片哗然。
话说赵楷这时候五花大绑,嘴里堵着布子,就连双腿都绑着,看到自己爱妻,立刻俩眼瞪大了,发疯一样扭动着发出呜呜声,朱凤英随即从他嘴里拿出布子,郓王长出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转头看着后面的太子……
“大哥,弟今日赴死,大哥难道竟无一言相赠?”
他嚎叫着。
太子根本没理他,径直转身走向旁边的轿子。
这种场面很尴尬。
所以完全没必要继续面对。
“你我兄弟至亲,何必如此,弟今日赴死,大哥日后登基之时,莫忘了兄弟恩情,只是大哥可曾想过,咱们那位爹爹,又岂容你如此,此刻有这逆贼在此,爹爹对你无可奈何,待这逆贼离开,你可想过他如何对你?
咱们兄弟二十余人,爹爹手中就不缺对付你的棋子,没有了弟自然还有别人,弟在地下且看你下场。
哈哈……”
赵楷发疯一样狂笑着。
周围军民一片震撼,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很显然这种宫廷恩怨的戏码,还是很有冲击力的。
然而太子的轿子没有停下,还是那么远去了。
“那个,逆贼是说我吗?”
突然一个声音说道。
朱凤英脸色一变,她急忙转身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对着王跃款款行礼。
“将军误会了,大王说的是外面那些。”
她颤抖着说道。
“王妃真是明白人,我就说大王肯定不会像那些无知小人般,把我这种忠臣当做奸臣的,王妃如此一说我就释然了。你们这些蠢才,还不给大王松绑,快请大王和王妃登城,王妃你小心点,要不要我扶你。”
王跃说道。
说话间他还把面具摘下了,然后冲着朱凤英微笑。
后者赶紧低下头。
然后因为恐惧,她的胸口急剧起伏。
那些士兵赶紧上前给赵楷松绑。
后者看着王跃那在自己老婆胸前明显逗留的目光,立刻眼睛里生出希望的光彩,而旁边的唐恪却只能长叹一声,然后黯然地转身走了,赵楷深吸一口气,迅速堆起和煦的笑容,然后上前一步站在自己老婆身旁对着王跃拱手……
“杨将军,如何晓谕城外各军,小王悉听将军安排!”
他说道。
“大王真是深明大义啊!”
王跃说道。
然后眼睛却看着一旁的王妃。
后者依然低着头,然后悄然试图退到自己丈夫身后……
“将军,咱们接下来去何处?”
她丈夫拉住她说道。
朱凤英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丈夫……
第一六六章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陈桥门。
“王妃无需担忧,有末将在无人敢伤害大王。”
王跃站在朱凤英身旁微笑着说道。
“多谢将军!”
后者低着头说道。
而此时在他们下面的城门外,郓王正在杨再兴的陪同下,缓缓走上刚刚放下的吊桥,他们对面是列阵的千军万马,两个身穿红色官袍的文官正骑马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手持偃月刀的武将,一身铠甲威风凛凛。
不过郓王只是走到吊桥中间,就在杨再兴示意中停下来等着。
“听说王妃乃是出了名的才女?”
王跃继续调戏人家老婆。
“妾身读过几天书,才女二字不敢当。”
朱凤英低声说道。
此刻王妃的身子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很显然这个逆贼给她造成的压力有点大,虽然她做好了与自己夫君生死与共的准备,但如今这个逆贼明显对她不怀好意啊。原本是准备着他对自己丈夫下手的,可如今看他似乎对自己丈夫已经失去了兴趣,倒是眼看着要对自己下手了,这个逆贼莫非真像传说中的就喜欢对有夫之妇下手……
“王妃似乎对我有些误解,我这个人其实并不是那么粗鲁,我也很喜欢文学的。”
王跃厚颜无耻地说道。
“将军文武双全,妾身确是早有耳闻。”
朱凤英说道。
“呃,王妃从何处听说?”
王跃说道。
说话间他把斧子突然亮出来……
朱凤英吓得惊叫一声,她老公急忙回头,然后就看见王跃笑眯眯地把斧头随手砍在青砖里,赵楷赶紧露出卑躬屈膝的笑容,这意思是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那可是妖斧。
这样的距离一击必杀啊!
朱凤英同样战战兢兢地看着这柄斧子。
“王妃还没说从何处听说我的?”
王跃若无其事地说道。
“妾身是听茂德说起过将军,将军所作之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实乃少有之佳句。”
朱凤英说道。
“王妃请看着我!”
王跃说道。
朱凤英战战兢兢地转头看着他……
“你认错人了!”
王跃一脸认真地说道。
“啊,妾身错了,妾身忘了那是燕国公,请将军莫要生气。”
朱凤英瞬间清醒,赶紧一脸惊慌地行礼说道。
“王妃无需如此,我与燕国公样貌相似,认错者多矣。”
王跃赶紧扶住她说道。
外面人家老公再次回过头,然后继续卑躬屈膝地笑着,王跃扶住王妃朝郓王点头微笑,双手很不老实地在王妃胳膊上轻轻捏了一下,那目光居高临下落在某处。王妃的脸瞬间就红了,她惶恐地看着外面,她老公却在用威严的目光向她示意,然后紧接着又换成谄媚的笑容。
好在此时那两名官员到了。
王跃这才松开手,很有西门大官人风采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对着外面顺手抄起了斧头。
朱凤英脸色一变。
她毅然地向王跃靠了靠,甚至都贴到了他身上,当然,这并不能让王跃感受到什么,毕竟这家伙外面是五毫米厚钢板,不过朱凤英很显然在用这种方式,尽量地哄着王跃,她甚至特意把胸口对着王跃,靠着女人的直觉她已经知道这个逆贼的爱好了。
幸好她有这先天条件啊。
“下官龙图阁直学士,知青州府张叔夜见过大王!”
“下官集英殿修撰,知沧州府杜充见过大王。”
外面的喊声响起。
王跃的目光立刻转向外面……
“二公无需多礼,此前官家已下诏昭告天下,有关冠军侯率部于京城作乱之事,实为郑居中以私怨构陷,冠军侯公忠体国,所部皆忠义之士,并无作乱之事。至于召各地勤王之圣旨乃郑居中收买梁师成矫诏,如今事迹败露,梁师成已正法,至于诸公虽为其所骗,但本出忠义,故暂时驻军城外,官家另有封赏。”
郓王说道。
“大王,请移驾军营。
此处非说话之处,此事内情如何亦非三言两语,当集诸将帅于帐中再详述。”
张叔夜看了看城墙上的王跃说道。
“张知府,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大王说的还不明白?尔等明知勤王诏书乃伪造,却故意纠缠,以十万大军包围京城,莫不是有异心,大王跟你们去了,万一被你们谋害,那杨某如何向王妃向官家交待?”
王跃喝道。
“异心?”
张叔夜冷笑一声。
“这才是颠倒黑白呢,阁下乱京城围困皇帝,杀戮三公,还居然有脸说别人有异心,老夫从未见如阁下这般厚颜无耻者!”
他紧接着说道。
“张知府,你不要仗着咱们是亲戚就可以胡言乱语!”
王跃恼羞成怒道。
杜充意外地看着张叔夜。
“老夫侄女为保护茂德帝姬,甘愿跟随入你魔爪,无论最后如何,都无愧我张家满门忠义,倒是阁下如此行径简直如禽兽一般,老夫不知阁下因何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张叔夜鄙视地说道。
“老家伙,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王跃拔出斧子恼羞成怒地指着他喝道。
张叔夜身后那武将立刻上前,手中偃月刀一横,挡在他们前面威风凛凛地看着王跃,然后这边杨再兴手中单钩枪一指……
“大王,快跑!”
蓦然间一声尖叫。
正举着斧子威胁张叔夜的王跃愕然转头,下一刻朱凤英突然抱住了他那执斧的手,用尽全力拉到那个他喜欢的位置,同时看着下面还在茫然中的赵楷……
“大王,快跑!”
她再次尖叫着。
“保护大王!”
张叔夜突然大吼一声。
那武将猛然催马同时偃月刀直奔杨再兴,原本负责监视赵楷的杨再兴急忙举枪格挡,一刀一枪几乎夹着赵楷撞在一起。
这个很显然是关胜,他是张叔夜手下头号大将,关胜大战杨再兴的场面,还是很令人期待,两个都是顶级武将,刀枪瞬间化作两条恶龙般在赵楷头顶不断撞击,一时间很显然难分胜负。虽然杨再兴是算得上两宋之交排前三的猛将,但必须得明白关胜也不是弱者,就算他不是水浒传里描述的,真正历史上的关胜也是孤军固守济南,直到被内奸刘豫害死的猛将。
但就在两人交战的同时,他们中间的赵楷却像傻了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王,快跑!”
朱凤英死死抱着王跃的手,朝她丈夫撕心裂肺地尖叫着。
“大王,快过来!”
张叔夜在另一边焦急地催促着。
杜充却毫不犹豫地掉头逃跑,而城墙上也无人射箭,都在饶有兴趣地看着,王跃同样也在看着赵楷,那被朱凤英抱着的手,在那喜欢的位置不断挣扎,后者根本没有觉察,只是催促着赵楷快跑。
这个女人很聪明。
王跃明显不怀好意,她丈夫留在这里性命依旧难保,但只要逃到勤王军中却立刻性命得保,她这属于舍身救夫。
然而……
赵楷犹豫着。
他看看张叔夜,又看看王跃,再看看张叔夜,再看看王跃……
“贱婢,你在胡闹什么?”
他怒斥道。
朱凤英瞬间傻眼了。
“王妃,我很好奇,你究竟想干什么?”
王跃低头看着她说道。
紧接着他手中斧头换到左手,右手从她怀里抽出,一下子掐住她脖子单手举起来,朱凤英在半空中挣扎着,用痛苦的目光看着她丈夫,后者正朝着王跃露出谄媚的笑容……
“将军,这贱婢或是受人指使,还请将军带下去严加审问。”
赵楷说道。
他身旁杨再兴一枪逼退关胜,他随即跑回吊桥南边。
“这是王妃,末将不好吧?”
王跃说道。
“这贱婢与奸人勾结,小王岂能再要她,回头小王就写休书,从此与她再无瓜葛,将军尽可用刑,定要审问出她是何人指使。”
赵楷义正言辞地说道。
他又不傻,刚刚他差点把他爹掀到湖里淹死,又跟他哥哥撕破脸,以后这京城是没有他容身之地,就算跑到对面勤王军里,早晚也一样是要回他爹手中,那时候一杯毒酒是最起码的。但相反跟王跃勾结在一起,却能借王跃的武力,确保他爹不会对他进行清算,而王跃摆明了是对他老婆心怀不轨,那就索性把老婆当礼物,送给这个家伙好了。
不得不说这家伙也不愧是大画家的种,跟他爹一样薄凉性子,他爹卖儿卖女,他卖老婆,这也算是家族传承了。
“王妃,那就委屈你了!”
王跃满意地看着手中的朱凤英说道。
后者已经快要窒息了,在那里无力地挣扎着,甚至都已经失禁了。
“送她回去,交给花花,就说今晚我要亲自审问!”
王跃把她扔给一名悍妇说道。
后者扛起朱凤英,径直走向了城下。
“那么,大王,这些人呢?”
王跃说道。
“大胆张叔夜,官家诏书已下,尔等依然置若罔闻,莫非蓄意谋反?今日本王再说一遍,立刻解散各军,尔等束手待罪,继续执迷不悟,杨将军将奉诏代行天诛!”
赵楷立刻怒斥张叔夜。
后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鄙夷,紧接着冷笑一声然后朝关胜招手,关胜随即退回北岸,护着他迅速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