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无多言,有死而已
白沟桥。
“赵将军,我去!”
王跃对选锋军统制赵明说道。
后者疑惑地看了这家伙一眼,他这里属于最前沿,几乎就是顶着白沟桥的桥头列阵,同样也是负责与耶律大石交涉,正准备派人拿着黄榜旗去桥另一边向耶律大石宣读招降的榜文。
王跃真诚地看着他。
赵明看了看他后面的刘錡,刘錡冲着他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请王兄弟代劳了。”
他笑着说道。
这差事他本来就不愿意干,谁都知道耶律大石是不会投降的,人家已经在北岸严阵以待了。
而且兵力丝毫不比这边少。
实际上耶律大石得到的援军很多,在北岸已经列成一个庞大的阵型,具体数量不明,但不只是契丹和奚人骑兵,还有大量步骑混杂,装备也差的汉军,估计就是耶律淳的那支瘦军,也可能还有各地征调的汉军。虽然兵力上依旧不可能比得上宋军,但如果宋军扣除后军那些“精锐”们,实际上真的没有什么绝对的优势了。
不过仍旧没有看到郭药师的常胜军。
王跃立刻接过原本使者手中黄榜旗,刘錡则接过了榜文,两人向赵明拱手然后转头走上了白沟桥。
赵明在后面看着他们。
“你这是犯军法。”
刘錡捧着榜文低声说道。
说话间他转头看了看后面,赵明的阵型后面不远处,前军主阵型中一个骑兵正匆忙赶来,很显然杨可世也看到了他们。
“我自告奋勇,他答应了,这明显不是我的责任,我又没骗他说是种师道派我来的,他自己猜的与我何干?”
王跃无耻地说道。
刘錡无言以对。
而这时候对岸耶律大石的旌纛下,萧辅策马向前,很快带着几名骑兵上桥挡住了他们……
“你这个骗子!”
萧辅看着王跃目光深沉地说道。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私人问题,这次鄙人乃是以使者身份,前来向耶律大石及贵军上下,宣读我大宋童太师招降书的,请阁下带我们去见大石林牙。”
王跃一本正经地说道。
“拿来!”
萧辅伸出手说道。
“这个?这个需要当面向大石林牙宣读。”
王跃指着刘錡手中榜文说道。
“你的斧子!”
萧辅说道。
“斧子?我赤手空拳来的,哪有斧子?”
王跃茫然地说道。
萧辅冷笑一声,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王跃继续一脸纯洁地看着他……
“呵呵!”
“呵呵!”
两人同时呵呵一笑。
“既然将军执意阻拦,那咱们就在这里宣读,读完之后将军可携回请大石林牙早做决断。”
王跃说道。
他随即从刘錡手中接过榜文。
“大石林牙,一别多日,倒是颇为挂念,你还好吗?”
王跃朝耶律大石喊道。
后者其实相隔不远,也就七八十米,王跃的嗓门又大,当然肯定能听见,不过马背上的耶律大石没有回答,只是在那里静静看着,不过他装的还行,一身重甲看着和没受伤一样,不过真正留意却能看出,他受伤的那条胳膊上半截始终保持着僵直……
应该是固定在身上了,但手可以活动。
这家伙的命很大,明显已经度过了感染的最危险阶段。
“大石林牙,你听到了吗?听到就举起你的双手让我看到。”
王跃喊道。
耶律大石依然不动。
“你到底读还是不读?”
萧辅面无表情地说道。
“读,当然读!”
王跃没好气地说道。
紧接着他开始大声宣读手中劝降榜文,这份和之前那份不一样,明显增加了对耶律大石,萧干,郭药师这些人拉拢的内容,而对面的耶律大石和那些列阵的契丹骑兵都在默默听着。王跃身旁的刘錡却转回头,一脸凝重地看着后面,在远处的前军主阵型前,刚才那名过来询问的骑兵已经回去,杨可世正在与手下几个将领说话。
紧接着杨可世抬起头看着这边。
刘錡眉头立刻皱起。
紧接着杨可世身旁令旗挥动战鼓敲响,原本在那里等待的骑兵阵型立刻缓缓向前……
萧辅同样看到了。
他转头看着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露出一丝冷笑。
就在此时王跃读完劝降的榜文。
“大石林牙,童太师所言尽在于此,你也是聪明人,咱们在这里开诚布公的说一句,你们终究不能自存,宋金之间终究需择一方,降金则屈身事仇敌,那时何颜面对为女真所杀之族人?降宋终究兄弟之国,自当厚待之,以阁下之才,何忧富贵不能长久?”
王跃说道。
“无多言,有死而已!”
耶律大石冷笑着高声喊道。
“无多言,有死而已!”
那些契丹骑兵齐声高喊。
“是啊,有死而已,可你们的仇就不报了?自女真造反至今,大辽七成国土沦丧,多少契丹和奚人死于女真屠刀?你们那些亲人的冤魂在看着你们,你们那些正在女真残害下的姐妹在等你们,你们就没想过他们?死的确很容易,可带着屈辱与仇恨死去,你们在地下就能闭上眼。
无多言,有死而已!
这话说的的确豪迈,可惜你们不该对我们说,你们应该掉过头去,对那些毁掉你们家园,杀了你们亲人的人说。”
王跃说道。
“投降你们就能报仇了?”
萧辅冷笑道。
“当然能,女真灭了天祚之后,必然会南下,宋金终究会有一战,那时候你们不但可以报仇,而且还可以夺回你们失去的一切。”
王跃说道。
“就凭你们?我们都败于女真,你们又凭什么战胜他们?若你们一样不能战胜他们,那我们岂不是再做一次失败者?我们的确与女真有仇,我们的确失去了太多,可大辽还有整个草原,就算析津不保,大不了西去召集西北各部再卷土重来,我们还不至于给你们当狗,给你们抵御女真流干自己的血。
报仇?
我们当然要报仇。
但我契丹豪杰,还不至于要靠赵家来报仇!”
萧辅傲然说道。
“那么你们呢?你们愿意这样吗?
你们是愿意跟着他们,跑到苦寒贫瘠的西北荒漠上,去忍受饥寒之苦,在漫漫的逃亡路上,日复一日的做着卷土重来的梦,然后一直到死还埋骨他乡,还是留在这里,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养精蓄锐等待很快就到来的复仇日子?
西北?
西北是沙漠!
茫茫无尽的沙漠,你们跟着他们去吃沙子吗?
可敦城的冬天,和室韦人的地方一样冷,你们到那里去啃冰雪吗?
你们不会再有复仇的机会了,你们就会像室韦山林里的野人般,在冰天雪地里重新沦为野人。
而你们的亲人将死不瞑目。
你们的女人将一直被折磨到死,哭干眼泪也等不到你们解救。”
王跃对着那些契丹骑兵喊道。
那些骑兵们面面相觑……
“来吧,大宋给你们准备好了一切,吃不完的粮食,花不完的钱,你们可以在这里养精蓄锐,收集那些逃难的族人武装起来,不出五年你们就可以从这里开始,踏上复仇之路,夺回你们的家园,救回你们的姐妹,砍下你们仇敌的……”
王跃高喊着。
但下一刻他的话被萧辅打断……
“准备迎敌!”
后者看着他身后,一边掉转马头一边吼道。
王跃愕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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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这大宋不亡真的没天理了
南岸宋军骑兵沿河排开,手中弯弓斜指北岸,在王跃愕然的目光中一支支利箭射出……
他们中间是杨可世。
杨统制漠然地看着这边,就仿佛他俩不存在一样。
“快撤!”
刘錡拉着王跃吼道。
就在同时对岸辽军万箭齐发,王跃毫不犹豫地抓住刘錡,一下子纵身扑向了桥下的河水,在半空中他转回头看着耶律大石的笑容,下一刻两人在头顶利箭交错的破空声中落入河水。
这里靠近北岸,水还不至于淹没他们。
但就在他们露头的瞬间,对面数十张弓同时瞄准了他们。
“趴下!”
王跃吼了一声。
紧接着他把还在懵逼中的刘錡按进水中,还没等后者反应过来,就以最快速度撕下他身上的铠甲,而此时头顶的箭还在不断落下,倒霉的刘錡因为不熟悉水性都已经开始喝水了。王跃把他向上一提,露出头的刘錡终于呼吸到空气,但刚呼吸两下就被王跃又拽回水里,然后拖着他一头扎向了南岸。
中途又把他提出水面让他呼吸了一次,不过接着就游过了深水区,终于踏着脚下泥沙露出头的刘錡深吸一口气……
“我这辈子不跟你凑到一起了!”
他欲哭无泪地说道。
不得不说他也算是倒霉,本来好好地看热闹捡功劳就行,反正有高俅这个靠山在,别的不说就凭造三眼铳的功劳,回去也肯定得升官。
现在却被这个损友带来,差点把命都搭上。
“我这辈子也不跟你们大宋这帮狗东西混在一起了!”
王跃骂道。
他真的气坏了。
眼看就要忽悠住了啊!
说到底耶律大石的确有豪情壮志,但他手下绝大多数契丹士兵没有,这些人就是想着活下去,要说有什么追求,估计也就是报仇了,而大宋可以给他们粮食给他们军饷,报仇不报仇先不说,至少生活能有保障了。
更何况这里面本身还有大量士兵家就在析津一带。
而只要忽悠住他们,耶律大石就算再想抵抗也没用,耶律淳本身的抵抗意志就不是很坚决。
忽悠住下层士兵,忽悠住最高层,剩下耶律大石还能干什么?
现在全被杨可世毁了。
他现在真的对大宋朝这帮混蛋忍无可忍了,文官蠢,武将贪,士兵穷得拿纸糊盔甲,最高层还自以为是,皇帝居然连太监都信不过,文官给太监当监军这种事情,简直就是让人无语了,太监给文官当监军还算正常,这文官给太监当监军是个什么鬼。
这大宋不亡真得没天理了。
王跃一脑子狂躁地看着瞬间糜烂的局势。
此时距离北岸辽军已经超过五十米,仅仅露出头已经可以保证安全。
实际上辽军已经没兴趣管他们,双方骑兵隔着宽不足百米的白沟河,不断叫骂着互相用弓箭攻击。
他们头顶的天空中,利箭带着破空声交错而过。
“若这功劳都让你立了,此番兵不血刃就能招降辽人,那他们这些人此来何为?”
刘錡喘着粗气说道。
王跃恨恨地看着南岸,杨可世依然在调动宋军骑兵向北岸射箭,他又将目光转向北岸,耶律大石处令旗挥动,那些契丹骑兵不断移动着位置,在北岸同样向着宋军射箭。甚至萧辅已经率领大批骑兵冲向下游,很显然准备寻找合适的位置涉水渡河攻击,而赵明也已经率领所部冲向下游,一旦萧辅试图渡河,他们将在南岸阻击。
就连在另一边的杨志,也率领所部赶来增援。
双方的战斗正式打响。
“带兵打仗所为无非升官发财,有战功才能升官,劫掠才能发财,若兵不血刃招降,则无战功可立,纵然有升官也不过了了,那些将领们此行的目的也就落空了。同样招降也就不能劫掠,不能劫掠就不能发财,士兵们无非就是领那些军饷,还得被将领们克扣,也就指望着打仗时候劫掠捞一笔,难不成这些士兵真还有什么为国杀敌之心,招降了那还如何劫掠?
你确是一番挚诚,想帮着太师解决此事。
可你这就挡了军中上到将领下到士卒的道了,西军上下数万人跑到这河北不就是等这个升官发财的机会?
你要做官就得明白这些。
做官,无论军中还是别处,都是有这些心照不宣的规矩。”
刘錡说道。
说话间他才发现手上趴着只水蛭,吓得惊叫一声赶紧甩开。
“走!”
王跃拖着他游向上游说道。
“你去哪里?”
刘錡愕然道。
“去等着看他们被耶律大石暴打!”
王跃没好气地说道。
“不至于吧?杨可世可是太师手下头号猛将,所部在西北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军。”
刘錡说道。
“那咱们就看着吧!”
王跃说道。
说话间他拖着刘錡游到一处芦苇丛中,就在同时刘錡部下那十几个家丁带着他们的马过来,两人随即上马重新返回桥头,在弓箭射程外冷眼旁观,看着杨可世指挥若定般调动着部下。不过刘錡说的倒也不错,杨可世部的确是精锐,那些西军骑兵在河岸边顶着对面箭雨还击,至今也没看到有退却的。
当然,死伤也寥寥无几。
毕竟隔着上百米,弓箭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准确性可言。
双方的交战恍如菜鸡互啄,一边朝着对岸随意地射箭,一边不时用胳膊上的盾牌遮挡头顶落下的箭。
被射中也无所谓。
这样的距离落下的箭射不穿铠甲。
宋军骑兵其实是以弓箭为主,不少骑兵甚至不会冲击,真正能马上格斗的就已经算是精锐了,另外宋末骑兵其实不少,一直到十年前的政和二年,因为童太师拿下河湟,所有官方的马场存马达到九万匹。
当然,这是总数而不是战马。
但说大宋没有马,所以打不过外敌仍旧是扯淡。
我大宋明明就是……
就是打不过!
白沟战场紧接着局势就急转直下……
萧辅渡河了。
下游浅水区,萧辅率领的契丹骑兵涉水而过,岸边赵明所部奋力射箭,但最终还是没能阻挡住,随着第一批契丹骑兵踏上南岸,双方立刻展开混战,但萧辅渡河的部下数量远超赵明。开阔的河面上无数契丹和奚族骑兵蜂拥而过,迅速张开两翼向着赵明合围,后者倒是没跑,依旧率领部下在那里奋力抵挡,这一点看他还是值得肯定。
杨可世皱着眉头看着那边,但就在同时他对面大批契丹士兵下马,举着大型盾牌开始冲击白沟桥。
这边宋军同样下马以盾牌结阵反击。
桥上最血腥的步兵近距离搏杀开始。
杨可世转头看看王跃。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好在这时候种师道处一支骑兵赶到增援。
“老赵,去增援下游!”
杨可世激动地喊道。
来的是泾源路老将赵德,老赵的目光愕然转向下游,正看见蜂拥而过的契丹骑兵,同样他也看到了陷入包围的赵明。
然后……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掉头就跑。
可怜的杨可世都傻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逃跑的赵德。
“老匹夫,你临阵脱逃,对得起国家吗?”
他发出一声悲怆地怒吼。
旁边看热闹的王跃终于没忍住,直接发出了一阵狂笑。
第四十八章 我大宋天下无敌啊
杨可世幽怨地转头看了王跃一眼。
然后他仿佛爆发一样,手中铁锏向前一挥……
“随我来!”
他吼道。
紧接着他催动战马,带着手下精锐直奔被困的赵明。
就在同时杨志赶到,一看桥头的局势,毫不犹豫地下马,横持一柄双手战刀直冲桥上,然后纵身跃起踏着前面士兵的肩头,恍如一头猛兽般砸进了对面契丹步兵中,砸翻两人的同时踏着他们身体大吼一声,手中战刀横扫,前方一名契丹军官瞬间被腰斩……
他的加入让桥上宋军士气大振。
不过这家伙的确很能打,他那柄应该是斩马刀,在拥挤的桥上恍如切割机般转眼就杀出一片堆积的死尸。
契丹军立刻后退。
紧接着两旁夹击的利箭纷纷落在桥上。
杨志都懒得用盾牌,他这样的大将都是全身重甲,别说是身上了,就是脖子和大半个脸都被顿颈护住,整个人就恍如一个铁罐头,而且铠甲也都是自己花钱买的高档货,根本不是士兵身上那些煤炭铁的渣渣。
在不断落下的箭雨中,很快就恍如刺猬的他挥舞双手战刀,伴着砍杀出的血雨步步向前。
后面那些宋军步兵以盾牌护住两翼和正面,踏着脚下堆积的死尸跟随,不断用手中长枪长柄斧棹刀之类,为他解决对面那些长兵器的攻击,虽然这些士兵也在不断倒下,但一个倒下后面的立刻补上。而杨志只负责砍杀向前,后面桥头两侧弓箭手,在杨可世女婿马彦传指挥下,则不停地用弓箭射向对岸,为桥上步兵解决来自对岸的攻击。
桥上宋军就这样一点点压向北岸。
“这厮倒是颇有些本事。”
王跃说道。
他依然在这里看热闹。
他心情很不爽,所以他不准备帮这些混蛋们。
“杨志本就是东京禁军军官,后来犯了罪逃亡才加入宋江一伙,宋江受招安时他出力颇多,只是背了个贼名得不到重用,这次也算是为前程拼命了。”
刘錡说道。
“似这般武力者,在军中能有多少?强于他的又多少?”
王跃问道。
他得对这个时代的猛将武力水平有个大致的了解。
“也不算多,但要说强于他也不是没有,韩世忠,李孝忠哪个输于他?杨可世年轻时候也是勇猛出名,但如今一则年纪大了,二则也不是这些年轻人需要为前程搏命了,自然战场上气势不同。”
刘錡说道。
说话间他俩目光转向杨可世……
呃,杨可世已经被打回来了。
而且形象凄惨。
腿上插着一支箭,肚子上同样插着两支箭,浑身都是鲜血,应该是打死不少敌人的,而且赵明也跟着他一起跑出来,两人在一帮残兵败将簇拥中,一边和追杀的契丹骑兵交战,一边向着南边狂奔,顺便还朝马彦传招呼一下。
“撤退!”
马彦传毫不犹豫地大吼一声。
然后他带着亲兵掉头就跑,桥头上已经快要打过去的杨志愕然回头,紧接着对面一支锥枪刺到他身上,他惨叫一声,悍勇地一把抓住,手中战刀瞬间将那契丹士兵脑袋砍下。
但他随即转身撤退。
而他身后那些宋军步兵一看后面杨可世和马彦传都跑了,自然毫无悬念地陷入了崩溃。
王跃伸手就要去拿他的六根清净杵。
“先别去!”
刘錡一把拉住他。
王跃疑惑地看着他。
“此时你挡住敌军也没人领你的情,更何况如今敌军骑兵已经大举过河,索性就让耶律大石给他们些教训。”
刘錡说道。
“就怕种师道撑不住啊!”
王跃说道。
“他撑不住时候,才是你力挽狂澜的时候,听我的,我会让你做他们的救星。”
刘錡说道。
既然这样王跃也就不做好人了。
反正他心情正不爽,就让耶律大石好好揍这些混蛋们一顿。
说起来对于这些勾心斗角的内斗,他明显是比不上刘錡,这种世家子可是最擅长这个了。
两人随即掉头,带着那些家丁迅速离开战场,离开时候王跃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杨志已经逃到了南岸,他自己部下骑兵迅速接应,紧接着上马连同那些溃兵一起南逃。
后面耶律大石处令旗挥动,那些瘦军步兵立刻涌向白沟桥。
很显然他要冲种师道的中军。
就在辽军步骑大举过河的时候,王跃和刘錡一帮在远处兜了个圈子,很快回到了中军阵型附近,直接躲进了旁边的芦苇荡中。
白沟这条大路的特殊性就在于两旁全是沼泽,大宋用各种堤坝制造的水长城就是以这里为核心,除了雄州到白沟中间这一条带状通道,两边全是人为制造出的沼泽,这片沼泽向南一直到莫州,而雄州城卡在通道正中。所以种师道只要在这个通道摆开阵型,那么辽军要南下就只能硬撞,撞不开宋军阵型,他们就无法继续南下……
绕都没法绕。
两旁全都是水和淤泥。
新一轮的战斗很快开始,甚至就连耶律大石都渡过白沟,在他指挥下的辽军步骑兵紧接着开始冲击种师道的中军阵型。
但种师道的表现稳定。
耶律大石第一轮试探性进攻没有撼动宋军步兵阵型。
很快随着夜幕降临,双方结束了这一天的交战。
而王跃和刘錡依然没有回到中军,这俩无良的家伙继续躲在芦苇荡里看热闹。
当晚耶律大石试图夜袭,但却被两翼种师中和杨惟忠部的战鼓逼退,不过两人也没有真正反击,这一夜就在双方的试探中过去,从这时候的表现看,种师道这个统帅还是称职的。但也只是个守将,或者说结硬寨打呆仗的水平,实际上北宋末年能合格做到结硬寨打呆仗的就是名将了,北宋末年这些名将们,真实水平和南宋初年没法比。
南宋初年那些才是真正能打的。
第二天双方战斗继续,耶律大石在北岸的各军几乎全部投入,甚至包括了大量的汉军步兵。
总兵力已经超过一万五千。
其中核心仍旧是他的骑兵,经过了之前的损失后,这支由契丹和奚人组成的骑兵总数已经不足一千五,再就是由辽东难民组成的瘦军,这支军队的总兵力是一万,但在这里投入的只有五千,剩下应该在西线萧干那里。所以耶律大石在南岸投入最多的,其实是析津府的汉军,这些汉军的确都控制在那些准备做墙头草的豪强手中,可昨天的战斗已经证明宋军外强中干。
赵德的不战而逃可是都看着呢,这样的敌人似乎并不是很值得投降啊!
不过这些汉军也不出力,而耶律大石也舍不得再让核心骑兵消耗,所以进攻的主力其实是瘦军。
这些辽东难民也就是当炮灰的命了。
而种师道依然坚守住了阵型,但守得并不轻松,毕竟他手下还有一半的河北禁军,这些家伙已经连续多次都试图逃跑,就靠着他弟弟和杨惟忠不断从两翼小规模反击才一次次稳住。
“这个老头还是有些能力的。”
王跃看着前方战场,啃着刚刚烤熟的野鸭,颇有些悠闲地说道。
“去,该你了,去做他们的救星!”
刘錡说道。
“我去直取耶律大石?”
王跃一脸亢奋地说道。
“不,去把桥拆了!”
刘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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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拆桥
拆桥……
“这小白脸心肠就是歹毒啊!”
王跃在水草间探出头,一边感慨着一边看着白沟桥。
话说这座桥真的和他很有缘,这些天他净是和这座桥打交道了,此刻这座桥已经成了耶律大石的后方,南岸一万五千辽军背水列阵,不断冲击着种师道的宋军中军阵型,而他们所有需要的都通过这座桥运到南岸。
吃的。
消耗箭支的补充。
包括援军……
步兵是没法涉水过河的,下游只有骑兵能涉水,但战马鼻孔的高度可比人鼻孔的高度要高得多。
那么如果拆了这座桥会发生什么?
王跃毫不犹豫地潜入水下,然后无声地游向白沟桥。
这座桥两端守卫的辽军丝毫没有任何察觉,白沟河水含沙量还是不小的,尤其是这种汛期,太行山上倾泻而出的河水,虽然不说堪比黄河,但水下一米处潜游的身影也是看不出来的。
包括在桥上巡逻的士兵也一样毫无察觉。
王跃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桥下,悄然探出了头。
眼前的白沟桥是一座八字撑的木桥,也就是枯水期在河床挖到底下坚实土层,夯实后再用石头修一个船型基础,上面插圆木桩固定好,然后很多根共同组成一组桥墩。在这个桥墩上面架起一个向上的放射状木撑,当然,这个木撑同样由多根圆木组成,最后再上面是桥面,同样也是圆木组成,与底下八字撑共同组成一个承重结构。
然后在最上层铺木板桥面。
而白沟河总共三个这样的八字撑,每一个的间隔约二十米。
毁掉一个就可以了。
大宋朝在这里修木桥而不是石拱桥的目的,其实也就是需要时候可以一把火烧毁。
毕竟白沟是大宋的国防线。
王跃带着一脸恶意满满的笑容,将手向半空一伸,祖传宝斧瞬间出现……
“开挂的人生就是爽啊!”
说完他一斧子劈落。
组成桥墩的一根圆木瞬间被砍出缺口。
甚至不能说是砍,就仿佛用斧子扫过一样,这根恍如大腿粗的应该是榆木就斜茬缺了一块,仿佛被什么给啃了一口,紧接着发出折断声,同时缺的那一块上面落下,整个桥身发出轻微的晃动,而这根圆木向一侧诡异的扭曲着。
这足够桥上的人警觉了。
一名巡逻的士兵疑惑地探身向下望……
“桥下有人!”
他骤然尖叫一声。
与他四目相对的王跃对着他露出灿烂笑容,下一刻手中斧子再次劈落。
然后这根圆木上又多了一个缺口,上面巨大的重量压得它再次弯腰,伴着刺耳的撕裂声,另一边终于断开,原本笔直的圆木,一下子仿佛苍老到了快九十的驼背老人。
下一刻它彻底折断。
整个桥身随即猛然一晃,但却随即稳住。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这样的木桩有二十多根呢,缺了一根还不至于垮塌。
然后王跃在那士兵傻了一样的目光中,开始对着第二根圆木举起了手中的斧子,那士兵终于清醒过来,一边惊叫着一边倒持着长矛,奋力地试图从上面去刺王跃,但却因为桥的高度问题,根本就够不到他。
而就在同时王跃又砍断了第二根。
桥上一片混乱,紧接着十几个士兵探出头,一个个愤怒地咒骂着,拿着长矛之类武器徒劳地向王跃捅着。
还有人干脆当标枪扔出。
但依旧毫无意义。
因为王跃站在这些圆木中间,这二十多根圆木组成一个圆木阵,就像密林一样保护着他,他只需要站在里面依靠这些圆木保护就足够了,有这些东西当做盾牌,别说是扔标枪,拿床弩都射不着他。
在上面惊恐的尖叫声中,王跃继续像光头强一样砍着。
很快岸边的士兵也加入,用他们手中弓箭向他攻击,依然徒劳,甚至还有骑兵冲到浅水区在下面向他射箭。
但同样没用。
这些圆木也不是全都直上的,还有是交叉以防止向外撑开的。
这整个就是一个圆木的迷宫,恍如现代那些桁架桥的桁架内,不要小看这时候的造桥技术,古代版桁架系统早就很平常,开封城内还有一座铁桁架桥,蔡太师桥完全用钢,当然,实际上是锻铁建造。在桥上桥下混乱的围观中,王跃就这样又砍断了第五根,就在这根被砍断的瞬间,头顶的桥身突然发出一阵诡异声响,王跃愕然抬头,因为受力严重改变,一根木头终于挣脱榫卯和钉子束缚,从八字撑上脱落。
“快跑啊,桥塌了!”
头顶的尖叫声随即响起。
那些围观的契丹士兵瞬间一哄而散。
但也就在同时,萧辅的面孔出现在了岸边的人群中……
“姓王的,你想干什么?”
他抓狂一样尖叫着。
虽然他其实没看见是谁,但依旧心有灵犀般猜到了。
“你自己看不见吗?”
王跃探出头说道。
蓦然间一支利箭破空而至。
他瞬间缩回。
“姓王的,有本事你出来,咱们堂堂正正打一场!”
萧辅吼道。
“手下败将还有脸说这话!”
王跃鄙视地说道。
说话间他又砍断了第五根,这时候整个桥身已经明显扭曲,几乎所有圆木连接处,都在发出意图挣脱的响声,紧接着又有几根圆木撑不住变形坠落,在河水中激起一片片水花。
“妹子,你如何到此?”
萧辅突然惊叫一声。
“呃?”
王跃赶紧探出头。
下一刻前后两道破空声同时响起。
但他却在瞬间缩回……
“你这个骗子,居然拿自己亲妹妹骗人!”
在利箭射中圆木的响声中他鄙视地说道。
不过话说要是此刻萧塔不烟出现,那么自己该不该继续……
呸,当然要继续了!
“快,下水!”
萧辅喊道。
数十名会游泳的辽军士兵立刻下水,紧接着向王跃游去。
但就在这时候,王跃又连续砍断两根圆木,头顶桥身几乎整个向下翻转。
最前面两名士兵刚游到桥墩前,头顶五根圆木连续砸落,这两人惨叫着被砸进水里,后面那些吓得忙不迭掉头。但王跃却依旧是安全的,因为他那里根本没塌,再说就算是塌了,他周围的圆木依旧能保护他,这东西是一根根深埋在下面的船型基础上,他砍断之后剩下依然牢固地指向头顶。
这个家伙就这样隔着纷纷塌落的圆木,得意地看着岸边的萧辅。
“快去禀报大石林牙,这个狗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萧辅暴怒的吼叫着。
他当然知道这桥断了的后果,之前他和耶律大石还有些疑惑,为何王跃在桥头不出手,要知道这个家伙出手的话,他们不一定能突破桥头。
现在才知道,这个混蛋想玩瓮中捉鳖啊!
然后王跃又砍断了一根,头顶整个由圆木恍如搭积木般组成的桥身,在解体的响声中彻底溃散,无数根圆木恍如暴雨般倾泻直下,瞬间就把王跃给掩埋在了里面。
“大辽的汉军兄弟们,契丹骑兵能逃到北岸,你们如何渡过这白沟?快去向童太师投降吧,童太师那里有赏钱等着给你们!”
但王跃却在里面亢奋地吼叫着。
岸上那些参战的汉军步兵全傻眼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预告,王都头将开启暴走模式)
第五十章 王都头拳打和知州
两军阵前。
战鼓如雷,喊杀震天。
辽军突然发起的强攻,正在撼动着宋军防线。
几乎一字排开的辽军骑兵,驱赶着前面瘦军的步兵向前挤压。
后者一个个身穿重甲,顶着宋军射出的箭雨,迅速搬开前面的拒马,不顾自己的伤亡,凶悍地撞击宋军防线。
这些全是难民。
从辽东持续多年战争中,从无数死人堆里爬出的,这里面不仅仅是汉人,还有渤海人,甚至契丹人,奚人,完全就是一个大杂烩。他们和耶律大石手下那些精锐不同,后者是各地幽燕和北边山区那些契丹和奚人贵族拼凑,绝大多数都是类似部曲的精锐。
但这些就是纯粹的孤魂野鬼们。
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就剩下这一条烂命在惯性一样活着。
他们也不在乎死亡,他们几乎就是伴着死亡活到现在,带着鲜血的人头在他们眼中和路边的石头一样不值一提,鲜血淋在身上的感觉,和雨水落在身上的感觉也并无分别。
杀戮对他们来说就像吃饭一样简单。
他们就像电影里面蜂拥的丧尸般,密密麻麻拥挤在宋军的阵型前,推倒阻挡他们的那些盾墙,用长矛刺穿对面的身体,用大斧和长柄刀砍下对面的头颅。他们几乎无视对面的攻击,麻木而又机械地只知道杀戮,此刻的他们就一群疯狂的野兽,他们也在杀戮中发出野兽一样的嚎叫。
而他们对面宋军苦苦支撑。
最前沿的当然是西军,种师道还不至于把河北禁军压倒一线。
宋军中军。
“耶律大石疯了?”
和诜脸色苍白地说道。
这两天双方尽管交战不断,但耶律大石始终控制着攻势,很明显并无真正攻破阵型南下之心,更多像是为了示威。
双方事实上最多的就是对射,辽军弓箭手在宋军步兵阵型前,隔着拒马和盾墙不断向宋军射箭,宋军同样以弓箭还击,偶尔有宋军阵型不稳时候,辽军试探性发起进攻。但宋军左右两翼立刻发起反击,种师中和杨惟忠两部,还是能够真正执行种师道的命令,然后辽军迅速后撤,不过宋军也不会反击,尽管他们的敌人背后就是白沟……
种师道在等。
他在等西路辛兴宗的消息。
一旦辛兴宗打败萧干,那么耶律大石肯定撤退,在耶律大石撤军时候发起决定性地一击。
当然,这都是借口。
事实上就是种师道无力反击。
他手下的将领们,也都不愿意冒险反击。
杨可世这个头号猛将挨了三箭,鲜血都灌满靴子,赵明同样浑身是伤,杨志被锥枪差点捅穿,前军三将全都受伤,敌军之凶悍让那些将领们瞬间失去了建功立业的心思。倒是赵德的识利病,得到同僚一致肯定,所以不战而逃的赵德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倒是杨可世遭到和诜落井下石,和知州要求种师道砍了这个家伙向耶律大石显示诚意……
如穰苴之斩庄贾,不惟可惩戒後人,且使虏知朝廷无意用兵!
当然,种师道还没那么傻。
再说杨可世是童贯爱将,他也没这胆量下令。
“他到底意欲何为?难道就凭这万余之众攻破我军?他莫非是疯了?”
和知州说道。
“他当然没发疯!”
一个声音突然在后面响起。
和诜愕然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王跃。
“你这厮还敢回来,都是你这厮坏了大事,来人,将这个违抗军令的狗东西给我拿下!”
他瞬间爆发一样喝道。
两旁士兵看着种师道,种师道看着王跃……
“节帅,我把白沟桥毁了!”
王跃颇为得意地说道。
种师道深吸一口气。
和诜愣了一下……
“狗东西,你想害死我们!”
他瞬间发出一声悲愤地吼叫。
的确,这就可以解释耶律大石的疯狂进攻了,他是雄州知州,当然知道白沟桥被毁意味着什么,耶律大石之前不着急的原因是用不着着急,背后四十里就是新城,后勤供应完全不需要要考虑。当然,宋军也可以不急,毕竟宋军背后三十里也是雄州,后勤同样完全不需要考虑,然后后勤保障充足的双方,可以在这里一直不停地菜鸡互啄下去。
悠然地等待西线战果。
辛兴宗输了,那种师道只能撤军。
萧干输了,那耶律大石只能撤军。
大家都没什么太大压力,就这样慢慢耗着呗,反正有吃有喝,就算最后辛兴宗败了,撤军回雄州也没什么责任。
毕竟西路输了他们不能独自支撑,他们的撤退有理有据。
但现在王跃把白沟桥毁了,之前的平衡就被打破,而后勤虽然不至于断绝,但也绝对会紧张起来的耶律大石,已经没有了继续耗下去的资本,他必须全力以赴,速战速决,争取在最短时间结束战斗。
他必须以最凶猛的方式进攻。
然后这里原本悠然的宋军,就得面对一场真正的血战了,紧接着两旁其他几个将领也纷纷醒悟,他们一个个暴跳如雷般怒斥着王跃。
他们得真正拼命了。
可这时候的他们早就没了抢功的心思。
杨可世这个头号猛将都被打成那样,这耶律大石明显不是善茬,此战很显然不是很稳当,既然抢功希望不大,那当然要保证不能有过,之前的交战非常符合他们心意,辛兴宗胜了,耶律大石撤退,他们随随便便追杀一下功劳就有了,辛兴宗输了那责任在他,这边不用担责,毕竟又不是他们输了。
现在却被这个混蛋给全毁了。
他们必须和疯狂进攻的耶律大石真正拼命,若是输了责任全在他们,而且弄不好还要把命搭上,就算赢了也损失惨重。
得不偿失!
这,这……
这简直岂有此理!
本来之前就对王跃抢了风头,搞得自己很没面子不满的将领们,此刻算是彻底被他的行为引爆怒火,一个个义正言辞地怒斥这个混蛋,强烈要求种师道砍了他严肃军纪。
简直是胡闹。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都这样还怎么打仗,好好的庙算被他给毁了!
在一片怒斥声中,王跃无语地看着这些混蛋的嘴脸。
很显然刘錡估计错误,或者说刘錡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救世主没当成反而成了众矢之的,这他玛完全脱离剧本,不得不说他和刘錡还是很傻很天真,以他们正常的思维,来对待这些完全堪称奇葩的大宋衮衮诸公们。
五国城真得最适合他们。
“快,将这狗东西……”
和诜仿佛疯狗一样指着王跃吼道。
下一刻他突然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去,一个东西就重重地打在他右边脸上,和知州的话戛然而止,整个脑袋猛然转向一旁,紧接着那巨大的力量让他无法在马背坐稳,径直倒向一旁然后坠落马下。落地瞬间他就像被摔在地上的蛤蟆般惨叫一声,摔懵了的他躺在那里茫然地看头顶天空,然后那天空中一个黑影压下……
“玛的,狗东西,老子忍你很久了!”
王跃怒喝一声。
紧接着他骑在了和知州身上。
下一刻他又一拳砸在和知州脸上。
后者惨叫着喷出一口血水,里面赫然还有几颗牙齿,然后伸着双手很是无助地在半空中抓着。
王跃第三拳带着破空声落下……
(感谢书友亡灵恶龙,神造新大明护国公牌碎满机,汉族网麦冬,飞龙夕惕若厉,晋安明月,正大觉烦,人生所為,致远巡洋,书友20181114202159380等人的打赏)
第五十一章 大爷不伺候你们了
王跃的第三拳落下之后,可怜的和知州就已经面目全非,躺在那里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就不行了。
“直娘贼,还敢诈死!”
王跃站起身指着他喝道。
可怜的和知州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以此来作为无声的抗议。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可怜的和知州在他们的目光中继续抽搐,然后脑袋一歪,嘴角鲜血流出,终于不再抽搐了。
“看什么看,他诈死,我就是轻轻打了他两拳!”
王跃毫无杀了一个知州的觉悟,还舒展着双臂很是舒畅地说道。
话说这些天的恶气终于发泄了一下,虽然暴力不好,但不得不承认这种草菅人命的感觉却真的很好,要不然他觉得自己再被这些混蛋们气下去容易抑郁,真的,这些天他感觉自己真的快抑郁了。
至于后果……
“拿,拿下,快拿下!”
种师道嘴唇哆嗦着说道。
周围士兵立刻涌向前,但下一刻王跃手中消防斧凭空出现,紧接着他腾空而起落在一名将领的马头,在后者的惊叫中踏着马头再次跃起,恍如掠过天空的鹰般从天而降,一下子落在种师道面前,还没等周围亲兵反应过来,那祖传宝斧已经压在了后者脖子上。
“都停下!”
王跃说道。
那些亲兵吓得赶紧停下。
“你意欲何为,还想继续行凶?”
种师道表情平静地说道。
“我的心情已经舒畅了许多,暂时还不想再杀人,不过诸位要是让我再不痛快了,那可就不好说了,左右我已经杀了一个当官的,也不在乎多杀几个,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谁敢逃跑我第一个杀谁。别以为你们能逃过我斧子,我这可是神仙赐的法器,斩妖除魔不在话下,砍你们的脑袋更是如切菜。
节帅,请给你弟弟和杨惟忠下令,命令他们立刻全力向辽军进攻!”
王跃说道。
种师道用目光向旁边的亲兵示意了一下。
后者立刻从旗手手中接过一面白色旗帜,然后在头顶不断挥动,而另外一名旗手则挥动手中的绿旗,他们中间则是种师道的中军旌纛和黄色牙旗,就在同时四周数十面战鼓敲响。
这是五方旗。
而远处代表种师中的西方白旗和代表杨惟忠的东方绿旗……
实际上是青旗,但青色隔远了容易和黑色混淆,所以改成更容易区分的绿色。
这两处旗帜立刻挥动,示意他们已经接到这里的命令。
种师道转头看着王跃。
“中军前移!”
王跃说道。
种师道很干脆地下达命令。
随即他的旌纛和牙旗同时拔起,然后连同其他旗帜还有那些战鼓,开始向前移动,那些将领和亲兵们,都小心翼翼地簇拥在周围,他们居然还没逃跑倒是很出乎王跃的意料,这一点看种师道的威信还是值得肯定。不过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其他地方其实并不知道,这样数万人的阵型横亘好几公里,而中军就在一处高坡,哪怕距离交战的最前沿也得几百米,除了周围的将领和亲兵,没人知道这里的事情。
就连中军周围护卫的骑兵都不一定知道。
他们也得隔着最少一百多米。
中军旌纛和牙旗前移,那就代表着整个中军向前,四周用于特殊情况下反击的最精锐步骑兵,在周围护卫着中军结阵向前,战鼓与马蹄的践踏声,制造出雄壮的气势。
前线士气大振。
战场上就是这样,中军旌纛和牙旗与自己的距离,代表着士兵勇气强弱,这东西在五百米外和在五十米外,对于士气来说完全就是两个级别。
中军阵型前线全都是西军主力步兵,而种师道在西军中的威望不用说,他的向前让所有激战中的士兵勇气暴涨,呐喊着的他们,与对面敌人继续着血腥的近距离搏杀。说到底这些士兵也都是身经百战,他们都能打,大宋在西北这些年就没断过大大小小的战争,之前还刚刚结束在江南的战争,要说这些士兵不能打就扯淡了。
士气暴涨的他们死死守着防线,顶住那些瘦军的冲击。
而就在同时,两翼的反击开始。
种师中手下的种家堪称部曲精锐骑兵们,在李孝忠的带领下去,悍勇地直冲辽军阵型。
另一边杨惟忠同样出击。
但耶律大石却并没有削弱对中军的进攻,实际上他还在加强,而两翼则交给那些汉军顶住,这时候后者还能保证忠心。
说到底宋军的表现还不至于让他们生出别的心思。
无论从利益上还是感情上,他们都不会在这时候投降一个弱者。
“这不是也能打吗?我还以为真就是一群废物呢!”
王跃饶有兴趣地说道。
“我大宋健儿也不尽是弱者,老夫也并非不知道你目的何在,若非你挟持亦会下令反击,老夫还不至于连这都不懂,只是你太鲁莽了,如今事已至此你可想过如何收场?”
种师道冷笑道。
“这还有什么不好收场的,大不了我一走了之。
我还不至于把老赵家给的那个芝麻官看在眼里,要不是太师对我有恩,我才懒得给老赵家当狗,跟你们这些人混在一起这些天,我真已经快要忍无可忍,你们的行为每一次都让我想砍死你们。我冒死砍了耶律大石一斧子然后又哄住萧普贤女,让招降开始有些眉目,你们却在南边给我毁了,偷袭就偷袭吧,能赢了也还好,居然被人家反偷袭,还搞出统帅带头逃跑。
我又拼死给你们把屁股擦了。
没有我,这时候耶律大石估计早就在雄州城下耀武扬威了。
你们居然还嫌我搞得你们没面子?那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你们自己无能就别怨别人比你们强。
然后我忍了,我继续做一个赵家的好鹰犬。
然而我又好不容易哄着那些辽军开始动摇,杨可世又给我毁了。
他好像还想连我一起射死吧?这个混蛋躲哪儿去了,他怎么没死在战场?我现在很想一斧子剁了他!
好吧,看在太师的面子上,这我也忍了。
我再去把白沟桥毁了,让耶律大石断了后勤,给你们一个大获全胜的机会。
怎么?
你们还嫌我多事!
嫌我害得你们必须得跟敌军拼命?
你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养老的,这里是战场,你们的职责就是打败敌人而不是来喝茶!
我受够了!
真得受够了,我跟你们继续混在一起,怕用不了几天就得气死!
大爷不伺候你们了。
我真得很好奇,就靠着你们这些人,大宋朝是怎么撑到现在的?当兵的糜烂到跟乞丐一样,将领要么贪要么蠢要么见敌就跑,老百姓穷到造反,当官的就想着陷害好人……”
王跃就跟话痨一样絮叨着。
但就在这时候,突然间远处传来一片尖叫声。
他愕然抬起头,就看见前线一处防线因为敌军攻势太猛,开始出现局部的后退,而后面原本二线的那些河北禁军,立刻发出一片惊恐的尖叫,紧接着几个军官就开始带头逃跑,然后整个二线阵型,就这样恍如垮塌般开始了崩溃。
而他不远处一名将领脸色剧变,毫不犹豫地催马掉头也想跑。
王跃手中消防斧立刻甩出,瞬间砍进这家伙的脑袋……
“谁敢逃跑砍死谁!”
他大喝一声。
第五十二章 我大宋所向皆跪
然而……
这没什么用处。
这名将领被砍死,仅仅是让其他人犹豫了一下。
然后还没等王跃捡起斧子,一线原本苦战中的西军步兵就同样崩溃了。
二线都跑了,一线当然不可能撑住,原本种师道中军前移带来的那点士气提升荡然无存,当自己背后的人都在逃跑时候,再勇猛的士兵也慌了,本来其实也就是苦苦支撑的一线阵型,就像是被冲垮的堤坝般瞬间崩溃。
所有人都在掉头逃跑。
当官的带头,将领骑着马跑的最快,士兵在后面互相拥挤甚至践踏。
这兵败如山倒的景象,让王跃欲哭无泪地扶着脑袋。
“撤吧,你也尽力了!”
种师道平静地说道。
看起来他早有思想准备,毕竟他比王跃了解自己的军队。
而这时候周围那些将领,已经全都惊恐地掉头,抛下他们的统帅加入逃跑的行列。
“请代我转告太师,我真的心力交瘁了,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帮助他结束这场战争,
还他玛战争!
这就是一场闹剧!”
王跃说道。
说完他放开种师道,随手从那将领脑袋上拔出自己的斧子,然后就那么扛着斧子走向前方崩溃的战场。
后面种师道叹了口气。
旁边一名军官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在这名军官身旁的马上,驮着和知州的死尸,而和知州的十几名随从也正在默默跟随着。
种师道看着王跃在溃兵中逆流而上的背影,右手做了一个向下按的动作。
那军官默默拔出刀,然后向周围亲兵使了个眼色,紧接着转身刺进了一名随从的肚子,后者懵逼地看着他,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剩下那些随从吓得一片混乱。但周围那些早就准备好的亲兵手中锥枪刺出,转眼间这些随从就全部被钉在了地上,那军官推开死不瞑目的随从,从他身上拔出了刀,然后用刀在驮着和知州的马屁股上划了一下。
那马疼得悲鸣一声。
紧接着撒开四蹄冲向前方崩溃的战场。
种师道仿佛没看见一样,站在那里目送着王跃的身影消失,然后再次叹了口气,转身上马带着他的亲兵们离开。
王跃并没看到这些,他此刻依旧扛着斧子,在溃兵中逆流而上,很快前面就出现了辽军,后者正亢奋地追杀着,看到他之后立刻一拥而上……
“滚!”
王跃喝道。
说话间他双手握住斧子向前伸出,然后猛得转了三百六十度。
四颗人头几乎同时在鲜血喷射中垂下。
那些辽军吓得赶紧向两旁躲开,而王跃也懒得理他们,扛着自己的斧子继续向前,遇上的辽军除了几个实在太蠢的,没有人敢上前攻击他,毕竟对这些瘦军的穷鬼们来说,还是追杀宋军抢装备更重要,这个家伙明显不好惹,与其招惹他还不如绕过去,左右他也不会主动攻击自己。
王跃就恍如疯了的一文字秀虎般,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逆流向前。
很快萧辅出现在了他面前。
“滚,我不想再管你们的烂事了!”
王跃很不客气地说道。
“我只是奇怪,你与他们明显不是同一路人,为何非要混在一起给赵家人当狗?
你的确是条好汉。
我也承认你们汉人中也有不少你这样的好汉。
可惜,你们的皇帝不是,赵家人不是,他们只是一群曾经跪在我大辽面前摇尾乞怜的小人,用一年年不断献上的银子,换取我们的欢心,他们不仅仅向我们一年年献上银子,还向西夏人献上,甚至接下来还准备向女真人献上,你们盟约里面不就有每年给他们五十万两的条款吗?
啊,他们不用叫女真哥哥了。
这样一个没有骨头,几乎所向皆跪的家族,值得你们这些好汉卖命?”
萧辅说道。
“你们就不是向女真摇尾乞怜了?这条款是你们的使者带回的吧?”
王跃冷笑着说道。
海上之盟的确是这样写的。
不得不说老赵家被鄙视也不是没有道理,女真还没灭辽呢,他们就已经开始准备好岁币了,每年五十万两白银或以匹计数的丝绸,这是海上之盟确定的,而且双方几次外交往来中这一条始终没变,唯一的不同是宋不用向金称兄,也就是双方平等论交。
但岁币不能少。
“是,我们承认我们的确向女真乞降,他们打败了我们,作为失败者我们无话可说,可你们呢?
你们是失败者。
你这些天可谓用尽手段。
你把桥毁掉的时候,我与大石林牙甚至已经以为要输了,进攻只不过是最后一搏而已,若你们能撑过今日,今晚我们就会在半夜撤退,可你们居然连今日都撑不过去,你不觉得这就像是一个笑话吗?你挖空心思,耗尽气力,最终还是挽救不了一群猪。”
萧辅说道。
“滚,离我远点,别逼我砍死你!”
王跃说道。
“你准备去哪里?”
萧辅说道。
“我去找你妹妹,然后干她!”
王跃恶狠狠地说道。
“你若有本事降服我妹妹,那我倒是不在意多个妹夫!”
萧辅丝毫没有怒色地说道。
说完他催动战马向前追击,而四名他部下骑兵则留下,在王跃身旁护卫着恍如保镖般跟随,王跃继续默默向前,但紧接着他前面就出现了李孝忠的身影,后者依然在侧翼进攻。种师中和杨惟忠两部都没有崩溃,尤其是种师中,依旧在以进攻来牵制辽军,给他哥哥撤退争取机会,所以耶律大石追击只是象征性,宋军并没有像原本历史上一样,开始一场彻底糜烂的大崩溃。
带着一队骑兵冲杀的李孝忠,愕然地看着王跃。
“忙你的去,我已经不伺候赵家人了!”
王跃摆了摆手说道。
李孝忠茫然地看着他,而那四名契丹骑兵则警惕地看着他。
“子奋,到底出了何事?”
他问道。
“我一时没忍住怒气,把和诜三拳打死了!”
王跃很干脆地回答。
“呃?”
李孝忠愕然。
“这却是麻烦,以他官职,恐怕太师也压不住,不过子奋也无需担忧,这天下之大,终究还是容易躲过官府,你且先去析津避一避,过些日子可去巩州找兄弟我,到时候换个名字,咱们兄弟一样逍遥快活。西军中这般情形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多有犯了事的好汉,换个名字在西军中照样立功受赏,那里天高皇帝远也没什么可顾忌,兄弟我在巩州还是能保子奋周全。”
他紧接着说道。
说话间他跳下战马,然后紧接着解下自己的铠甲用披风包起来。
“子奋可带着这套铠甲,马也一并相赠,以你的本事再有这瘊子甲护身,骑着快马这天下哪里也去的。”
他说道。
王跃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李孝忠是谁了。
这是李彦仙,后来死守陕州的李彦仙,以完全一支孤军死守陕州,后来粮尽援绝彻底撑不住,陕州被完颜娄室攻破,之后金军屠城,已经逃出城的他得知这个消息,觉得是自己连累了百姓,义不能独生,最终投黄河自杀。
他就是得罪文官被追捕后,才不得不改名李彦仙的。
“既然如此,王某也就不客气了!”
王跃随即接过铠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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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砍你头,夺你军,你的女人我会照顾好
接过李孝忠赠送的冷锻甲,骑上他赠送的宝马,王跃就这样飘然离开了白沟战场……
战斗依然在继续。
种师中这个老头还是很悍勇的。
杨惟忠也没有撤退,这个身份有着特殊秘密的家伙,在这场大战中默默坚守着右翼,而他们两部的左右夹击,牵制住了耶律大石的主力,后者能够真正用于追击的并不多。而且在王跃去拆桥之前,刘錡已经前往雄州去给童贯报信,并且劝说童贯以胜捷军出击,雄州还有包括两千骑兵在内的五千胜捷军精锐,再加上王禀这个老将足以发起致命一击。
刘錡的计划还是不错。
王跃拆桥,耶律大石必然全力进攻……
这一点刘錡猜到了,这也是耶律大石的唯一选择。
然后种师道在白沟顶住,战斗到辽军筋疲力尽的时候,童贯的胜捷军精锐到达,对辽军发起决定性一击,耶律大石的骑兵必然抛弃步兵渡河撤退,而留在南岸的步兵只有投降一个选择。而这些步兵多数都是本地汉军,他们投降之后只要童太师撒钱,立刻就会转变为带路党,然后为王师前驱,接下来就是整个析津以南的摧枯拉朽。
郭药师肯定倒戈。
耶律大石和萧干只能撤回析津。
这样就出现了高粱河之战前的局面,宋军连同带路党大举兵临析津。
但这时候的辽军可没有外援。
而析津城内以李处温为首的汉人豪强们,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和耶律淳一起死守,他们会逼迫耶律淳接受招降,就这样童太师经略幽燕大业胜利完成。
计划很好。
一旦成功可以说胜利唾手可得。
可惜却玩砸了。
刘錡这个精明的头脑还是高估了大宋军队的战斗力。
“这帮猪队友是真带不动啊!”
穿着全套冷锻甲,骑着李孝忠那匹河曲马的王跃,再一次出现在了新城通往涿州的大路上。
这已经是第二天。
在他身后是两具辽军死尸,这是耶律大石派出向析津告捷的。
捷报内容是他在白沟大败宋军,并追击数十里,斩首三千,缴获包括战马在内各类物资无数,从这份捷报内容可以确定,耶律大石并没有像原本历史上那样一直追杀到莫州,应该是撞上童贯的胜捷军然后撤回。
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当然,南边的战争已经与王跃无关,这些猪队友他实在带不动,他曾经想过在体系内猥琐发育,但现在才知道这就是个泥坑,进去容易爬不出来,再英勇的将军在大宋这个糜烂的体系里面也得完蛋。
他可不想成为岳飞。
既然这样干脆自己干好了。
说到底他又不是真心给赵家人当鹰犬的。
王跃驻马大路正中,一边感慨着,一边静静看着前边的涿州城。
一队骑兵正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上次被他暴打的那个,他们正在左右分开完成对他的包围,为首那个迅速在他面前停下,疑惑地看着后面两具死尸……
“溃兵,耶律大石在白沟兵败,这是他部下溃兵!”
王跃若无其事地说道。
说话间他把手中一根带血的铁锏随手向地上一扔,那铁锏立刻扎进坚硬的泥土。
那人疑惑地看着他。
“带我去见郭药师,就说我奉童太师之命前来。”
王跃说道。
“解下铠甲!”
那人说道。
“我身上又没有兵器,你们用得着害怕吗?”
王跃鄙视地说道。
那人犹豫了一下。
他们并不知道前线的消息,这里距离白沟一百多里,耶律大石胜利后才派出信使,紧接着就是夜晚,这是月初,几乎没有月光照亮,之前王跃和马扩是五月十八过白沟,而种师道兵临白沟是二十九,今天才仅仅初一而已。那信使又不像王跃,这样的夜晚还能牵着马步行一百多里,他们实际上是从后面追上的,涿州城内的郭药师根本不知道前线战况,也就知道耶律大石渡过白沟在南岸交战而已。
“爽利些,别婆婆妈妈的,你们辽东人就这样胆小,三千百战老兵还怕我一个空着手的?”
王跃说道。
那人深吸一口气,默默向后一挥手。
王跃骑着马昂然地走向涿州,这些常胜军骑兵把他夹在中间,一行就在闲人的目光中走进了城门。
很快他们到达州衙。
郭药师以常胜军统制兼知涿州,州衙就是常胜军大本营。
那军官进去通报,很快王跃得到放行,随押送的骑兵一起进了州衙,这里可以说重兵驻守,整个州衙到处都是常胜军士兵,在这些堪称百战老兵的注视下王跃昂然向前走进二门,里面宽阔的院子里,至少也得两百常胜军顶盔掼甲,拿着各式武器夹道而立。
“王兄弟,又见面了!”
郭药师站在大堂门前笑着说道。
“将军这欢迎倒是隆重啊!”
王跃笑着说道。
“王兄弟多心了,这些兄弟都是辽东来的,没见过南朝风采,故此前来一睹而已。”
郭药师笑着说道。
王跃也没再说什么,径直从中间走了过去,但就在快要到台阶前时候,两名士兵手中刀横在他面前,王跃随即停下站在那里,抬起头看着郭药师。
“耶律大石真败了?”
郭药师问道。
“一万五千攻五万,何由不败?”
王跃说道。
“南人孱弱,如何与契丹相比?”
郭药师说道。
“你看我像孱弱的吗?”
王跃说道。
郭药师看了看他,这家伙一身重甲,连顿颈都没解下,而且里面似乎不只一层铠甲,应该还有一重锁子甲,虽然手中没有兵器,但整个人犹如铁塔般,立在他面前释放着森森寒意。他的目光立刻凝重了许多,同时向王跃身后那些士兵示意了一下,后者立刻开始向前,很多人甚至干脆举起锥枪,在王跃身后隔着咫尺指向他的后背。
王跃恍如未觉般微笑着。
“那么王兄弟此来何为?”
郭药师似笑非笑地说道。
“来向阁下讨要一样东西。”
王跃一脸诚恳地说道。
“不知王兄弟想要何物?”
郭药师脸色微微一变,带着僵硬的笑容,悄然向后一步。
王跃两旁和前方那些士兵全部举起刀,甚至还有几把都快压到他头顶了,只要郭药师一声令下,立刻就可以把这个家伙剁了,但王跃依旧却恍如未觉,在刀枪如林中保持着微笑……
“阁下的人头,还有你这支军队,杀了你,然后吞并你的军队,不过你放心,你的女人我会照顾好的。”
他说道。
“哈哈,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郭药师狂笑着说道。
然后王跃身后那些士兵同样一片哄笑,整个院子里一片欢乐的气氛,很显然在他们看来,这个家伙明显就是疯了。
“我认为我有这个本事。”
王跃很认真地说道。
“杀了他,不想倒是个疯子!”
郭药师带着一脸仿佛忍俊不禁的笑容,然后下达了命令。
下一刻王跃的右手突然向半空一举,紧接着消防斧出现,瞬间脱手飞出化作一抹红光。
郭药师的笑容也在这一刻凝固。
他茫然地看着这一幕,还没等有所反应,就看见眼前的红色一闪,紧接着一个冰冷的东西撞进了自己的脑袋……
第五十四章 臣服,或者死!
四周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倚着门还没倒下的郭药师。
消防斧的斧头整个凿进他额头,然后把他钉在后面的门框上,他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向上翻着,鲜血正在从斧头底下缓缓流出,流过他双眼之间,流向他的鼻子两旁,露在外面的尖斧让他看上去仿佛长了一个红色的角。
斧柄翘起在他最后的视野中。
“你看,杀你其实很简单!”
刀枪环绕中的王跃,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说道。
周围那些常胜军瞬间清醒过来……
“杀了这妖人!”
一个军官发出悲愤地怒吼。
但就在下一刻,王跃恍如扑击的猛虎般,带着一身铁甲的摩擦声,张开双臂猛然撞上了前方的士兵。
前面拥挤的士兵同时倒下。
“杀!”
……
四周混乱的喊杀声响起。
王跃却踏着地上一名士兵,双手同时掐住了两边士兵的脖子,紧接着大吼一声猛然转身。
两人在他手中立刻甩出,砸落在后面那些士兵中间。
那军官手中刀毫不犹豫地砍落,正中王跃后背,但却仅仅砍得冷锻甲落了几个甲叶,而里面的第二重锁子甲丝毫无损,就在他举刀准备砍第二次时候,王跃转头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紧接着把他向外甩出,后面数十名重新上前的士兵手中锥枪正在攒刺,一下子把他挑在了半空。
王跃随手拔出郭药师脑袋上的斧子。
后者的死尸滑落,王跃紧接着抬脚把他踢出去,手中斧子连挥两下,那扇房门就到了他手中,他就像举着一个巨大的砍刀般,向前横扫出去,就在那些士兵混乱地被砸倒同时,举着斧子撞进了人群中。下一刻那消防斧开始了一场堪称疯狂地杀戮,在那斧头的起落中,血雨飞溅,脑浆迸射,铁甲如纸糊,鞭锏一触即断。
头颅的坠落中,一道道鲜血如喷泉直冲早晨的天空。
拥挤的士兵们根本无法躲闪,而且已经吓傻的他们很多都失去了向王跃进攻的勇气,只想着逃离这个恶魔一样的的男人。
他们反而加剧混乱。
尽管也有人向王跃攻击,但他身上是一重冷锻甲和里面一重锁子甲,脖子上的顿颈也一直护到鼻子,这些为他提供了足够的防护。
刀是无用的。
真正有威胁的,如那些锥枪,鞭锏一类,则统统在消防斧诡异的锋刃下折断。
转眼间他周围就只剩下了堆积的死尸,浑身浴血的他则狰狞地站在死尸和鲜血中,周围那些士兵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却无人敢上前,王跃扛着已经完全变成血红色的斧头,站在那里阴森森地看着他们……
“我很好奇,你们为何要杀我?”
他狰狞地说道。
那些士兵下意识地后退着。
实际上他们也明白,自己一拥而上终究还是能杀了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可是纵然这些死人堆里爬出的百战老兵,此刻面对他依然腿软。
真的腿软。
看着此刻他一身血红恍如魔神般的身影就腿软了。
“他能给你们的,我一样也能给你们,他不能给你们的,我也能给你们,那么你们为何要杀我,而不是效忠于我?他已经死了,而你们也终究需要一个新的首领,那么还有比我更好的选择吗?
我可以带着你们战无不胜。
你们想要过好日子,我可以给你们,以后我吃肉不会让你们只是啃骨头,有肉大家一起吃,我发财也不会让你们受穷,有钱兄弟们一起花,那么你们还想要什么?复仇,对,向杀了你们亲人,夺了你们家园的女真人复仇,那么你们觉得是他带着你们能够打败女真人,还是我带着你们能够打败女真人?
杀我?
你们昏了头吗?
你们需要的是跪在我面前,告诉我你们以后将唯我之命是从。
那么现在……”
王跃目光在那些士兵中扫过。
“臣服,或者死!”
他陡然间喝道。
那些士兵们面面相觑……
最初那个被他暴打过的军官,默默扔下了手中的刀,然后缓缓跪倒在了他面前。
剩下那些士兵纷纷跪倒。
王跃在尸山血海中,傲然地扫视着他们。
这个结果早就在他预料之中,这种类似欧洲佣兵团的雇佣军之间,哪有什么忠诚可言,郭药师本来就是出卖上司才上位的,这支辽东难民组成的军团最早首领董小丑因为兵败被处死,手下将领罗青汉等人带着军队哗变。耶律余睹前去镇压,郭药师当时只是个普通军官,和几个同样的军官合谋,内讧杀了罗青汉等人向耶律余睹投降。
这才成为怨军统帅。
这样的人哪有什么真正忠心的手下。
就是跟着他混饭吃而已,同样谁给他们饭吃他们也跟谁混,这样的军队只要以武力震慑住,然后再许诺些好处想拉过来很容易,此刻在这些士兵看来,他依然是童贯派出的亲信使者,而童贯背后的大宋可是肥的流油。
“都起来吧,以后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跟着我,你们有钱有粮有吃有穿有女人!”
王跃点了点头说道。
就在此时外面一阵混乱的战马嘶鸣声,紧接着无数喊声伴着脚步声响起……
“围起来,别让这贼人跑了!”
“把他乱刃分尸!”
……
里面那些依然跪着的士兵们脸色一变。
“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这么不知死活!”
王跃冷笑着说道。
“将,将军,常胜军分四营,此外还有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各领一营,此外还有监军萧余庆,本地的团练使赵鹤寿,这都是有兵马的,驻扎最近的应该是张令徽,他在军中仅次于郭药师,此刻郭药师死了,他应该是最急着抢这个统帅之位的。”
最先跪下那军官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管是谁,不臣服于我,那就必须去死!”
王跃冷笑道。
说完他在一片跪伏的人头间,昂然地走到郭药师的死尸旁,然后很干脆地剁下了人头,就那么拎着走出二门然后走到了大门前。
外面一片密密麻麻的弓箭瞬间对准了他。
“谁是张令徽?”
他视若无睹般说道。
“某即是!”
对面马背上一个顶盔掼甲的将领说道。
“郭药师已死,人头在此,尔等要么臣服于我,一切如故,要么就去跟他作伴好了!”
王跃举起郭药师的人头说道。
可怜的郭药师至今死不瞑目,在他手中瞪着俩无神的眼珠子,恍如美杜莎般看着前方原本自己部下,不过他那些部下并无悲伤之心,看他的目光也跟看一颗普通的人头并无区别。
“哈哈,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算郭药师死了,这常胜军也轮不到你,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张令徽反而笑了,他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说道。
“也就是说你不肯臣服于我?”
王跃很认真地说道。
“兄弟们,拿下这个失心疯的狗东西,扒皮抽筋祭奠老郭!”
张令徽笑着对手下说道。
那些士兵们一片哄笑,就跟之前里面那些士兵一样。
“那你就只能去死了!”
王跃点了点头说道。
下一刻他手中一道红光蓦然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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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斧头狂魔
可怜的张令徽就这样步了郭药师后尘……
“他也死了,那么还有谁?”
王跃说道。
那些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张令徽脑门上的斧头,而后者的死尸从马背上缓缓滑落……
“还有谁?我就问还有谁?”
王跃那陡然拔高的声音在大门前回荡着。
就在这时候,那名军官和里面的士兵从他背后涌出。
“都放下弓箭,王将军是南朝童太师派来的,耶律大石在白沟战败,南朝大军不日即到,郭药师不识好歹,已被王将军斩杀,童太师派王将军来接管咱们常胜军,以后要钱有钱要粮食有粮食要女人有女人,南朝多么富有,难道你们不知道?咱们跟着王将军,以后吃肉喝酒享不尽的好日子!”
他大声喊道。
“放下弓箭,跟着王将军享福!”
“王将军会法术,别跟着张令徽学!”
……
和他一起出来的那些士兵们同样纷纷高喊着。
王跃站在他们前面,一脸装逼的淡然,背着手静静看着对面的士兵们。
一名士兵终于放下了弓箭。
然后其他士兵纷纷效仿,转眼间原本数百张瞄准他的弓,全部在他面前放下了。
就在此时又有一批骑兵赶到,两人都是汉人官员服饰,其中一个看着州衙门前这一幕立刻急了。
“混账东西,快杀了这妖人,他在说谎,大石林牙并未战败,白沟战场我军已获大捷,就连那童贯都被生擒,不日即将解送析津,他是在骗你们的,快杀了他,杀了这妖人的赏银千两,快杀了他!”
他焦急地吼道。
“萧余庆。”
那军官在王跃耳边低声说道。
王跃就那么保持着原本的表情,缓缓走到张令徽的死尸旁,然后从他脑袋上拔出了消防斧,那些士兵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视若无睹地拎着斧子从他们中间走过。身上那完全被鲜血染红的铠甲,仿佛在向外散发着森严的杀气,每一步甚至都在脚下出现滴落的鲜血,这不是他受伤的,而是铠甲上鲜血太多随着走动抖落的。
真就如魔神一般。
他就这样缓缓走向萧余庆。
后者带着惊慌拔出刀……
“放箭,射死他!”
他吼叫着。
但他一起的士兵们却看着他身旁那个官员,而后者一言不发,于是那些士兵便没有一个动的。
很显然这个人才是这些士兵的真正统帅。
萧余庆愕然地看着他,后者目光依然盯着王跃。
王跃突然开始了奔跑,沉重的脚步声让萧余庆急忙转头,就在同时已经快到他马前的王跃腾空而起,瞬间占据了他的视野。萧余庆惊叫一声,手中刀立刻向上挥出,但下一刻那刀在他视野中断开,紧接着一抹红光在他面前划过……
重新落地的王跃直起腰,站在那里就像个大反派般抚摸着自己的斧子。
萧余庆缓缓从马背上滑落,一道恐怖的伤口从他额头开始,斜向下一直延伸到肋下,仿佛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而鲜血瞬间开始了喷射。
王跃的脑袋就像恐怖片里的角色般缓缓转动……
“这位将军,你欲作何选择?”
他说道。
那人毫不犹豫地下马拱手行礼。
“辽涿州团练使赵鹤寿恭迎天使,涿州吏民望王师如望甘霖,今日天使至此,一切当惟天使之命是从。”
他毕恭毕敬地说道。
“我的命令很简单,立刻召集所有骑兵,半个时辰后跟着我去析津,天黑前必须到达。”
王跃说道。
“天使,这急了些吧?”
赵鹤寿愕然道。
“再晚这夺取析津的功劳,可就没有你们的份了。”
王跃笑着说道。
赵鹤寿瞬间醒悟,之前萧余庆是骗人的,他们目前知道的消息,仅仅是耶律大石在白沟和宋军激战,如果耶律大石真的战败,那么这时候溃兵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他们肯定会撤往析津固守。想要把攻下析津的功劳抢到手,必须抢在耶律大石的溃兵还没返回前,然后以骑兵全速狂奔,突袭并一举拿下析津。
拿下很容易,因为那里几乎没有什么军队,无论契丹还是奚人骑兵还是那支瘦军,全都在南线萧干和耶律大石手中。
萧干昨日也与辛兴宗在范村交战。
虽然说是小胜,但也达不到打败宋军的程度,同样只是鏖战中。
如果这里常胜军三千精锐,再加上他部下三千会骑马的汉军,搜罗城内所有马匹甚至骡子,全速奔袭天黑前到达突袭攻城,再加上城内汉人配合,完全可以轻松攻破析津。
这功劳可就到手了。
更何况还能趁机抢掠一把,不说别的,光城内那些官府仓库,就足够让这支军队狠狠捞一把,更别说还有那些契丹贵族的家产。
这活必须干!
“快,回去召集人马,把城内所有马匹全部征用,不够连骡子一并征用,半个时辰内带足箭支在北门外集结!”
他毫不犹豫地对身旁士兵吼道。
那些士兵立刻分散开,冲向各处召集人马,他们这些是本地的,赵鹤寿是涿州本地土豪,他是团练使,就是控制本地那些相当于民兵的汉军,不过城内还有常胜军另外两部,也就是刘舜仁和甄五臣两部,还得解决他们俩……
他们俩已经到了。
“二位将军,你们是想要富贵,还是要像他一样?”
王跃指着地上的张令徽,看着带领大队骑兵赶到的两将。
两人面面相觑,随即同时换上一脸笑容,然后下马拜倒在他面前……
“末将惟将军之命是从!”
他们俩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们又不傻,都这时候了反抗个屁,赵鹤寿倒戈,郭药师嫡系和张令徽部下同样倒戈,这城里一多半兵力归王跃了,王跃背后还是有钱有粮的童贯,傻子才给郭药师和张令徽陪葬呢!虽然大家是多年兄弟,但多年兄弟这时候也不行,生死关头还是必须做出理智选择,再说多年兄弟还得……
“二位将军都是郭药师和张令徽旧友,赵将军也与他们共事久矣,二人虽抗拒王师被王某斩杀,但他们的家人是无辜的,那些孤儿寡母以后就交给三位来照顾了,至于萧庆余若有家人产业在涿州,也一并交给三位将军照顾。咱们打仗归打仗,祸及妇孺还是不对的,你们一定要善待她们,要是亏待了她们,王某可是不答应的。”
王跃说道。
赵鹤寿深吸一口气。
“天使仁义无双,真不愧是南朝礼义之邦来的。”
他惊叹道。
“哈哈,赵将军过誉了,将心比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王跃笑着说道。
然后这四个臭不要脸的家伙一起开怀大笑。
“天使,我倒是还有一计,先挑一批精锐,一人双马全速北上,析津城内还不知道耶律大石兵败,而且咱们的人也都是熟悉析津的,他们到达后预先进入城内等待,等咱们的大军一到他们就夺取开阳门。那时候里应外合,足可一举攻破析津,至少析津外城咱们可以轻易拿下,剩下内城就算一时无法攻破,有外城在手也就立于不败,剩下就是太师大军到达了。”
赵鹤寿突然说道。
“妙计,就依赵将军!”
王跃说道。
这个计划的确不错,好像原本历史上他们就是这样干的。
第五十六章 那就死的轰轰烈烈些吧!
半个时辰后,一支总计六千骑兵组成的军团,从涿州启程开始了一百二十里的狂奔。
临近傍晚时候他们到达卢沟桥。
桥南。
“那是什么?”
正在看着士兵源源不断通过浮桥的王跃,突然回过头望着身后。
远处蓝与绿相交的地平线上一抹淡淡的异色,紧接着数十名骑兵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
这是斥候。
他们在远处看着这里,紧接着掉头离开。
“肯定不是耶律大石的人,他们从白沟一天跑不了两百四十里。”
王跃说道。
“萧干,他回师了!”
赵鹤寿一脸凝重地说道。
萧干所在的范村战场,距离涿州不过几十里而已,他们启程前城内肯定有人已经跑去给他报信了,涿州又不是只有汉人,虽然王跃杀了萧余庆,可那些地方官里面仍旧有不少契丹。王跃他们只是防住向析津报信的,向南的却疏忽了,如果萧干立即回师,一路紧追这时候的确有可能赶到……
他是奚人首领,部下也全是奚人游牧骑兵。
而常胜军也罢赵鹤寿也罢,都是汉人农耕骑兵,本身在这种长途追逐中就和这些游牧民存在差距,更何况萧干部下的马肯定也优于赵鹤寿这些人。后者部下原本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步兵,因为城内搜罗不到足够马匹,甚至还骑着骡子,天黑前跑完这一百二十里是没问题,但和这些游牧骑兵玩速度竞赛就没什么戏了。
人家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一百七八十里而已,不断换乘追击,这时候的确也该追上了。
但这边过桥刚刚开始。
急于过桥的骑兵都拥挤在桥头,一旦遭到攻击争抢渡河就彻底乱了。
“带着你们的人,立刻加快速度,过桥之后直接进攻析津,留下一队人在桥头准备引火之物,我去会会这个萧干!”
王跃说道。
赵鹤寿也没啰嗦,他们对王跃又没什么特殊感情,只不过是被他威逼利诱才跟着混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析津捞一把。
王跃愿意留下阻击就随他便,他要是死在萧干手中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和刘舜仁还有甄五臣,就这样直奔浮桥。
实际上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五十名精锐提前进城了,都是赵鹤寿专门挑选的亲信,在析津城内有亲戚朋友的,他们一人双马全速狂奔,到达析津后以普通商人身份进城,然后等待大军到达在城内突袭占领开阳门。析津城内本来就没有多少军队,只要他们占领开阳门,外面就是冲进去而已,而居住外城的那些汉人豪强本来就有投降心思,他们不会抵抗的。
剩下契丹在外城也没法抵抗。
他们的数量终究和汉人没法比,最多也就是跑到内城固守。
但只要控制了外城,那么就算萧干这些人返回,尤其是再烧了浮桥,那么坚持几天很轻松。
而童贯的大军肯定跟在萧干这些人的后面。
他们一到那就万事大吉了,在外城抢掠契丹的收获到手,攻破析津的第一功劳同样到手,剩下就是拍好童太师马屁,等着大宋皇帝的封赏,那时候升官发财顺便抢一堆契丹小美女,可谓快意的很。总之他们就这样带着满脑子的憧憬,就像一群撒欢的哈士奇一样,向着前面已经近在咫尺的析津城狂奔而去。
王跃目光深沉地看着这些家伙。
这些家伙并不可靠,需要的时候还是得砍死几个,没什么是一斧子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斧子。
“你们,跟我来!”
紧接着他对郭药师手下那军官喊道。
这人叫高杰,不好说什么族,爹汉人,母渤海人,好像外祖母还是高丽,总之就是辽东的大杂烩。
还是地方小官。
但全家都被女真杀光,老婆好像也被掳去。
总之挺凄惨的,比小说里的马扩还惨,现在已经被王跃任命为统制,暂时指挥郭药师部下最精锐的五百具装骑兵,听到他命令后,这支恍如铁罐头一样的骑兵立刻骑着乘马牵着战马,跟随他冲向那片逐渐清晰的尘埃。很快随着一面面旗帜在地平线上升起,汹涌的骑兵洪流,也在他们的视野中清晰起来,王跃立刻停住然后拉下了头上的顿颈。
随着这东西的拉下,他整个脸上就只剩下一道缝让俩眼露出来。
“这也难怪铁木真虐打欧洲骑士,那些链甲骑士对上这个真的很绝望啊!”
王跃感觉很良好地自言自语着。
链甲这个东西的确轻便灵活,防御欧洲人喜欢的十字剑效果也不错,毕竟一个个铁环相扣很严密,如果层数多一些真砍不动,可对上弓箭尤其是弩,那就真是渣渣了。那个测试冷兵器的节目拿弩射链甲,一下子穿进去八厘米,基本上把人都扎透了,但射冷锻札甲就进去不到一厘米,里面稍微穿件棉衣基本上也就是破皮了。
这样的铁罐头暴打链甲骑士们真没什么难度。
就在他感慨的时候,那些骑兵的前锋也看到了他们,迅速张开两翼左右包抄。
王跃立刻抄起了他的两根大棒,当然是狼牙棒了,除了狼牙棒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符合他的品味。
消防斧的确是神器。
可这个神器太短,攻击范围太小,毕竟就一个小斧头,哪比得上狼牙棒这种杀伤范围广的。
而高杰和部下纷纷换上战马。
“你们怕死吗?”
王跃说道。
“将军,何人能不怕死?”
高杰缓缓说道。
“的确,没人不怕死,我也怕死,蝼蚁尚且偷生,我当然也怕死。”
王跃说道。
下一刻他催动了战马……
“那就死得轰轰烈烈些吧!好男儿热血洗沙场!”
他抽风般大吼一声。
紧接着张开两柄狼牙棒,直冲向迎面而来的奚人骑兵。
“好男儿热血洗沙场!”
高杰端着锥枪大吼一声,紧随其后。
“好男儿热血洗沙场!”
后面那些士兵们疯狂地吼叫着,端着锥枪同样催动他们的战马,这些人在战场上厮杀了整整六年,从无数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的确,他们都怕死,没人会不怕死,但只要进入状态,激起了斗志,他们一样勇往直前。
而王跃恰恰最会干这个。
有什么比一个带着玄幻色彩的无敌猛将,更能激起士兵们的斗志呢?
亢奋的呐喊甚至嘶吼声中,狂奔的具装战马嘶鸣着,恍如怪兽般转眼间撞进了奚人骑兵中。
无视两支锥枪从两旁掠过的王跃,手中两柄狼牙棒犹如锥枪般,带着战马相对冲击的力量撞在两名骑兵胸前,巨大的力量让两人瞬间倒飞出去,然后砸在了后面两名骑兵的马头。而那两人锥枪同时刺出,但却正中这两人后背,还没等他们拔出枪,王跃的狼牙棒直接撞在他们脸上,几乎挑着他们两人的死尸落在后面的马前。
那两名骑兵吓得左右一分。
但就在王跃从他们中间穿过的同时,两匹具装战马狠狠将他们撞翻。
王跃身后逐渐收缩为锥刺的具装骑兵,跟随着他们无敌的统帅势如破竹般向前凿穿,在对手的人仰马翻中,践踏出一片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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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狂信徒的崛起
“守好我的后背!”
狂化状态中的王跃,亢奋地吼叫着。
不得不说有一支靠谱的手下那就是痛快,五百身经百战的精锐骑兵,跟在他后面就完全不用考虑别的,就是抡开狼牙棒往前砸就行。
见一个砸一个,见一双砸一双。
这东西轮起来势不可挡,对手的招架毫无意义,本身的重量再加上他那恐怖的力量,结果就是连兵器一起砸下去,而对手对他的攻击完全不用管,锥枪还不等刺到他,高杰等人的锥枪就把对手扎成刺猬。暗箭偷袭无视,在他身后拉长的三角阵型里面,一堆骑兵拿着弓箭在射对手,有人偷袭他,紧接着一堆利箭就飞了过去瞬间扎成刺猬。
偶尔有漏网之鱼也无所谓,一身铁罐头足以阻挡骑兵弓射出的箭。
这又不是神臂弓,战场上的骑兵弓也就几十斤的拉力,根本射不穿冷锻甲那层坚硬的防护。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砸。
就是冲。
一往无前地冲。
人挡砸人马挡砸马,狼牙棒所向一片血肉飞溅,战马践踏之处死尸堆积,黄沙滚滚中无人敢挡其锋芒。
后面的高杰没有说话,只是在默默做着自己该做的。
而从他开始,整个恍如锥子的阵型中,所有具装骑兵全部紧紧靠拢,跟随着他们的统帅保持阵型,完成这个这个堪称壮观的凿穿。
他们实际上绝大多数人就是跟着跑。
这种阵型最怕的就是锋刃被遏制,只要锋刃在不停向前,后面就是跟随碾压过去。
那些奚人骑兵是狂奔一百八十里追赶而来,他们根本没来得及结阵,就是混乱地冲,原本这种情况他们至少得停下休息一阵并完成准备,穿上还在副马上的全套铠甲,然后结阵再发起攻击,但这边在过桥,等过完桥再把桥一烧,他们至少今天别指望救援析津了……
甚至明天都不行,因为这一带就这一座桥。
他们没空做准备。
这种情况下一支没有结阵的轻装骑兵,对上一支结阵的具装骑兵,没有王跃这头猛兽,最终也是这样的结果。
这个恍如左勾拳的凿穿,用时并没有多久,因为很快那些奚人骑兵就向南溃散了,另外还有一百多被硬生生切割下来,桥头那些等待渡河的骑兵中,立刻分出近千骑迅速将他们围歼。
不过紧接着萧干的主力大军也到了。
“还能再冲吗?”
王跃亢奋地吼道。
“能!”
“能!”
……
那些骑兵们纷纷吼叫着。
他们倒是没什么事,但他们的战马却都筋疲力尽。
具装骑兵就是这个缺陷,不过好在王跃也不急,他就是保护渡河而已,又不是来与萧干决战的。
“萧干,耶律大石已经兵败,童太师还给你留了个国公,你又何必再执迷不悟?”
王跃催马上前吼道。
对面的骑兵已经停下,然后迅速结阵,甚至一支同样的具装骑兵都开始武装起来准备再次进攻,不过短时间内他们还是无法完成。王跃身后的高杰等人已经退到桥头背水列阵,护住最后一批渡河的骑兵,同时下马并且开始抓紧给马匹喂些豆子和水。
对面那些骑兵其实也在做同样的工作。
而他们中间一个中年人,在大批亲兵簇拥下缓缓走出……
“你这个骗子,耶律大石明明是胜利者,你们都被他骗了,耶律大石已经在白沟大败宋军,斩首数千,老夫也在范村击败辛兴宗,并俘虏其大将王渊,带过来让他们看看!”
萧干冷笑道。
紧接着他身后一个浑身是伤的宋军将领被押过来。
真是王渊。
赵九妹的第一任御营都统制。
不过原本历史上他的确跟着刘延庆而且兵败被俘,只是那是第二次交战,也就是刘延庆在卢沟桥逃跑那次,而这一次原本他只是受伤坠马的,很显然他的被俘日程提前了。此刻王渊垂头丧气地被扔在那里,而且后面还有好几个被俘的军官,同样被萧干扔出来,还有些旗帜之类的,这的确有点打脸了,但是……
“哈,战场上此物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你随随便便弄个士兵,穿上铠甲就说他是王渊了?兄弟们,你们信他还是信我?”
王跃面不改色地喊道。
“信将军!”
“萧干最会骗人了,上回他说发饷至今还没见着!”
……
那些士兵立刻高喊着。
王跃笑着向萧干一摊手……
“你看,你的谎话没人信!”
他说道。
他才不怕呢,这时候就算是耶律大石来说都没用,赵鹤寿那些人在这里也不用怕,已经上了贼船还想下去?赵鹤寿这些人就算再次倒戈回去,难道耶律大石和萧干就不弄死他们了?大家都是聪明人,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硬着头皮走下去,只要控制析津城,童贯就算之前战败了,也肯定不会错过机会,他会再次起兵北上的。
大宋朝死几千士兵算个屁,童太师一句话就补齐了。
萧干的鼻子差点气歪了。
他毫不犹豫地后退,然后挥手示意开始进攻。
至于王渊那些人就扔在战场了,无非就是踩死而已……
“等一下!”
王跃突然大喝一声。
萧干一愣。
“你让我靠近些,再认一认,隔得太远看不清!”
王跃义正言辞地说道。
“进攻!”
萧干毫不犹豫地吼道。
“撤退!”
王跃同样毫不犹豫地吼道。
他后面的骑兵已经走完。
高杰等人急忙掉头,紧接着以四列纵队向着桥上冲去。
而对面结阵的骑兵同样开始向前。
就在此时,地上的王渊突然一跃而起,手上绑着的绳子不知道何时割断,这地上刚刚经历过大战,倒是不缺箭头断枪之类利器,估计萧干也是大意了,完全忽视了这个家伙也是一员猛将的事实。他双臂一分直接挣开,旁边一名骑兵正好到达,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他抓住腰带猛然扯落,后面骑兵急忙刺出锥枪,但他却在刺中瞬间翻身上了马,那锥枪只是在他肋下划过。
这家伙忍着疼趴在马鞍上,拼命催动胯下这匹战马。
后者倒是听话……
战场上的马都很听话,尤其是在这种本来就很会骑马的人手中。
在后面一片混乱地喝骂和攻击中,这匹突然减轻了超过三分之一负重的战马很幸福地一下子向前蹿出。
王跃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王渊的确逃过了,不过其他那几个军官却倒了霉,他们惊恐地翻滚着试图逃过一劫,但却一个个淹没在身后汹涌而至的马蹄下,在后面万马奔腾的蹄声催逼下王渊也的确拼了,不顾身后飞来的箭,发疯一样催动战马。这家伙的运气明显令人惊叹,身后如雨般的利箭居然没几个命中他,倒是有一支正中马屁股,让这匹马的速度又快了几分,最终他就这样带着两支箭从王跃身旁冲了过去,然后汇入登桥的骑兵中……
“你这本事如何被俘虏的?”
王跃无语地说道。
说完这话他直接跳下战马,然后一拍这匹马让它跟着过桥,而自己两根狼牙棒左右一横,就像是迎着车流自杀一样,大吼一声撞向了汹涌而来的骑兵……
第五十八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天空中利箭如雨般落下,在后面那些士兵惊悚的目光中,王跃张开双臂低下头……
然后他就被箭雨淹没。
“好汉!”
已经到了浮桥中间的王渊回过头,用惋惜的语气惊叹着。
他身旁同样已经全都上桥的具装骑兵们,也在同样用仿佛看着一个殉难者的目光看着被扎成刺猬的王跃。
连对面骑兵都开始减速了。
当然,他们减速是因为桥头两侧都是河滩的泥沼,只有中间被王跃挡住的这条路是可以通行,所以尽管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在这里也只能减速,然后收拢成最多四五骑的纵队,而那些收拢中的奚人骑兵们,全都用震撼的目光,看着这个至少插了五十支箭的家伙。
后者依然低着头。
同样依然张开双臂一动不动,两柄狼牙棒横伸向两旁,棒头低垂在地上。
最前面的奚人骑兵们缓缓向前,很快就到了他跟前,一个骑兵小心翼翼地伸出锥枪……
蓦然间王跃抬起了头。
下一刻他仿佛咆哮的猛虎般大吼一声。
那骑兵吓得手一哆嗦,就在同时沉闷的破空声呼啸而至,巨大的狼牙棒拦腰扫过,他带着飞溅的血肉瞬间从马背飞出。
“泰山王子奋在此,欲死者来!”
王跃嚎叫着。
下一刻恍如刺猬……
准确说应该是恍如豪猪的他,拎着两根狼牙棒开始了疯狂的杀戮。
两侧的泥沼保护了他的侧翼,在狭窄的道路上奚人骑兵只能四五骑并行密集向前,无视任何攻击的他只需要砸就行,无论眼前出现的是什么,是战马,是刀枪还是人头,他只需要挥动狼牙棒砸。砸得血肉飞溅,砸得死尸堆积,砸得血流成河,他一个人就是一座堡垒,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堡垒,一切试图冲过的都变成他脚下堆积的死尸。
桥上的具装骑兵们立刻一片欢呼。
他们用膜拜神灵一样的目光,看着在死尸堆积中,因为夕阳照耀仿佛带着血色光晕的王跃。
“快过桥!”
王渊在他们中间吼道。
“过桥,将军乃神人,咱们别给将军添乱!”
高杰立刻清醒过来,手中锥枪一挥吼道。
的确,他们增援也没用,王跃转眼间就用死尸堵死了道路。
后面的奚人骑兵已经开始冲下两旁的泥沼,试图从两翼向他攻击,但那里的淤泥和浅水,让这些骑兵几乎被陷住。这种时候最好的选择是最快速度过桥到北岸,然后在岸边等待王跃过桥,后者这时候已经可以撤离,数十具人和战马的死尸就足以短时间堵死这条通道。
甚至后面的奚人骑兵已经不得不下马,他们只有步行爬上堆积的死尸才能向他进攻。
所有具装骑兵加快速度,连同王渊一起冲向近半里外的北岸。
那里留守在桥头的士兵,正在桥上堆积各种引火物,准备点火烧毁浮桥。
而就在他们到达桥中间的时候,已经成了血红色的王跃终于把那些奚人骑兵杀的不敢靠前了。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尔等欲何为?”
他的嚎叫再次响起。
那些奚人骑兵依然不敢再靠前,只是在对面拿箭射他。
“回离保,尔等奚人之敌乃女真,汝不思为死难族人报仇,反而为一己之私驱使其送死南朝,有何面目面对其于地下?”
王跃吼叫着。
回离保是萧干的本族名字。
萧干当然没有回答他……
萧干在后面也挤不过来,但那些骑兵的确表情黯然了许多。
他们其实是在直面女真的第一线,这些人的位置大致上就相当于明末时候长城外那些蒙古部落,过古北口就进入奚人地盘,辽国设奚王府统辖六部奚,奚王府驻中京大定府,也就是宁城。整个后来热河的山区,包括辽西部分地区都是六部奚的聚居区,萧干这个奚王实际上是耶律淳封的,他并不是天祚帝的,天祚帝封的奚王是萧霞末。
而此前女真攻破中京,萧霞末率领残部后撤承德一带,紧接着又被粘罕包围最后不得不投降。
但之后女真却血洗六部奚。
伯德部整个部落几乎完全被屠灭。
之后奚人或屈服,或坚决抵抗,而萧干则代表着坚决抵抗那部分。
最终他们还是失败了,然后奚人这个名字,从此彻底消失于历史。
“回离保,你们想抵抗女真,我们汉人也想抵抗女真,契丹也要抵抗女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们为何要自相残杀?南朝有钱粮,而你们最缺钱粮,南朝终究不会觊觎你们在山林中的牧场,但女真要屠灭你们,眼下不过是顾不上去杀你们而已,一旦他们解决了天祚和韩庆民,难道你们还想孤立无援地在山林中抵挡他们?
王某在此奉劝一句,想清楚谁才是你们的敌人。
如今我们联合起来还有机会,但再自相残杀下去,就只能便宜女真了,我们汉人不在乎,我们后面有整个南朝,就算没了幽燕,我们后面还有水长城,可你们奚人又有哪里可去?”
王跃吼道。
说完他就那么带着一身的箭,拎着狼牙棒昂然地走上浮桥。
后面那些奚人骑兵没有再继续攻击他,射他又没什么用,这家伙就像是一个不死的怪物。
都是战场是厮杀出来的,他们很清楚这些箭不会被铠甲完全阻挡住的……
“这算什么,金刚狼吗?”
昂然走过浮桥的王跃自言自语着。
他正清楚地感受着自己身上肌肉把箭头一点点挤出去的那种怪异感觉。
他当然受伤了,他身上扎了超过六十支箭,哪怕冷锻甲防护能力再强,终究也不是全身板甲,这种札甲的防御终究不够完善,脑袋上的确没事,胸前因为护心镜也没什么事,但胳膊上腿上,甚至肚子上,腰上,都有箭扎进肉里。不过那个幽灵明显给了他一定程度的自愈能力,上次他就已经猜到了,这种能力虽然不像金刚狼一样瞬间完成,但伤口愈合速度也很夸张。
此刻这些伤口的肌肉,都在不断把那些深入的箭头向外挤。
虽然不算快,但的确可以清楚地感受到。
估计到天黑,这些伤口就可以完全恢复。
说到底这些箭扎的都不深,一层冷锻甲加一层锁子甲的防御,足够抵御骑兵弓,这些箭只不过是因为数量太多,必然出现的漏网之鱼而已。
如果有两层冷锻甲,基本上就可以无伤了。
当然,最好还是全身板甲。
不过那样的话,他的战马又驮不动了。
王跃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走过了半里长的浮桥,他踏上北岸的同时,高杰点燃了桥上堆积的引火物,熊熊烈火瞬间升腾而起。
萧干的部下也已经走到桥中间,他们在这边的弓箭射程外,默默截断了脚下的浮桥避免火势蔓延整座桥,只要王跃没有凿断固定浮桥的铁链,想重新修复也只是点时间而已。但无论如何,今天甚至明天,他们都没有机会去救援近在咫尺的析津城了。
这座城市的外援暂时被切断。
当然,这个切断的时间不会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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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童太师的白沟大捷
王跃转头看着身后。
那些士兵们都在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他,很显然王跃这恍如豪猪的造型在他们眼中极具冲击力。
王跃一边拔着箭一边从他们中间缓缓走过,这些箭基本上都是卡在冷锻甲的甲叶子上,不过这套铠甲也严重损坏,必须得维修一下才能用,这个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析津城内契丹人手上肯定有同样的冷锻甲,找些甲叶子重新穿上就行了。
他就这样一直走到了王渊身旁。
王渊正光膀子趴在地上,高杰按着他后背准备往外拔箭。
两支箭都扎得很深,不过位置却很幸运的都不在致命处,一支钉在肩膀后面深入骨头,一支穿过肋骨之间从前面透出,所以只要割断箭头就能直接从背后拔出,如果伤及了内脏的话也只能是伤了肺……
“王兄弟,你如何在此?”
王渊中气十足地说道。
好吧,他的肺应该没事,那箭估计是擦着肺叶穿过去的。
“带着兄弟们立刻去显西门。”
王跃对高杰说道。
后者茫然了一下,显西门是析津内城西门,而且和这边之间还隔着桑干河引入护城河的水道。
“不要管为什么,带着你的部下立刻去显西门,然后所有从城内出来的人全部抓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不仅仅是显西门的,向北的清晋等门出来的,只要是试图南下的,一律如此,不得让任何人看到南岸的萧干。”
王跃说道。
高杰没有多说什么,立刻起身召集那些士兵上马,然后向显西门方向前进。
“你们,沿河巡逻,有敌军乘船登岸者射杀,放心,少不了你们的赏!”
王跃对留在这里的那队骑兵说道。
这些也得五百人左右,这个桥头必须有人留守,萧干还有一个渡河手段就是拆浮桥上的木船,这座浮桥是一艘艘小船组成,只要拆开就能用,只是船小运不了几个人而已,而且萧干手下也未必有人会撑船。
这个季节的河水可是很急,不是谁都能撑过两百多米宽河面的。
有五百骑兵巡逻桥头一带就足以守住。
那队骑兵的军官赶紧答应一声开始布置防御。
他们现在视王跃无异于神灵,王跃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样一个神勇无敌还能为部下当后卫的首领,那绝对的让人心悦诚服,谁见过统帅孤身一人亲自给手下士兵断后的?
这样的人不效忠还效忠什么样的?
王跃走到自己那匹战马旁边,从马鞍旁的口袋里掏出瓶自制酒精,蒸馏出来的,浓度凭口感,总比没有强,又拿了一卷自制绷带,然后走到王渊身旁,随手拔出了他肩膀上的那支箭,还没等王渊反应过来那就给他倒了上去……
“嗷!”
王渊骤然惨叫一声。
整个身子都猛然挺了挺。
那些正在离开的士兵们纷纷侧目。
王跃才不管他呢,紧接着拿绷带给他裹住。
“你是怎么被俘虏的?”
他边包边问道。
可怜的王渊还在疼得抽搐着,不过缓过一口气之后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昨日傍晚辛都统接到太师军令撤退,为免遭敌军追击,故此天黑之后各部才动身,老朽在前日就因中枪受伤,故此只能乘坐驴车,结果撤退之时依然为萧干察觉并大举追击,老朽那驴车自然跑不过骑兵,各部都急于逃跑,也没人肯留下保护老朽,结果落到了他们手中。”
他喘着粗气说道。
他其实已经快五十了,这批参战的将领多数都一把年纪。
“你可知白沟战况?”
王跃给他割断另一支箭露在外面的箭头问道。
“种师道故意示弱诱敌深入,童太师亲率胜捷军伏击,大败耶律大石于白沟驿,敌军走投无路被逼入白沟淹死逾万,耶律大石仅以身免,只是右武大夫,威州刺史,知雄州事和诜奋勇杀敌,不慎落马为敌所害。只是因敌军逃走时毁掉白沟桥,大军受阻白沟无法渡河追击,我军于西路不宜孤军深入,故此暂且退回以待良机。”
王渊表情诡异地说道。
“落马。”
王跃拉长了声音说道。
很显然种师道替他擦了屁股,趁着兵溃制造了和诜战死的假象。
这种事情本身没什么,溃败的战场上这种事情很简单,实际上战场本身就是个有仇报仇的好地方。
但问题是种师道自己的能量还不够。
因为知道这件事的将领还有好几个,他压不住这么多人,那么除非童太师也参与了,种师道制造和诜战死的假象,童太师压着剩下几个也确认这一点,而和诜作为一个文官,本来就被那些将领们讨厌,之前还想坑死杨可世,那些知道真相的将领们,是不会蠢到跑出来主持正义。
“那么你相信这份战报吗?”
王跃说道。
“哪有战胜还撤军的,想来是败了,否则和诜岂会死在战场,他又不会跑到前线去,只能是溃败中被敌军追上杀了,不过好在胜捷军救援及时,未酿成惨败而已。”
王渊笑着说道。
然后紧接着他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好了,剩下就看你命够不够大了!”
王跃说道。
可怜的王渊彻底废了,奄奄一息地趴在那里。
“这帮家伙动作很快嘛,这么容易就打进析津城了?”
王跃站起身,饶有兴趣地看着前方,开阳门方向已经升起滚滚浓烟,很显然赵鹤寿等人已经攻入城内,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他们的人已经进城,析津又没多少军队,仓促之下根本没能力防御。他们的速度足够快,就算沿途有人给耶律淳报信,后者还得先确认,还得调动人马,实际上就算真有送信者也不会比他们早到多少。
“你想如何收场?咱们大军可都在界河以南,一则根本不知道,二则就算知道了也得商议许久,老朽可以保证,半个月内你在这里是见不到援军的。”
王渊说道。
“援军?我就没指望援军!”
王跃冷笑道。
说完他翻身上马,径直向析津走去。
后面王渊傻眼了……
“王兄弟,老朽怎么办?”
他趴在那里伸着手高喊着。
“你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可怕的?继续趴在那里就行了,正好,你也算是大将了,就带着他们留守这里吧?”
王跃头也不回地说道。
“老朽带他们?老朽如何带他们?老朽说话他们都听不懂啊!”
王渊悲愤地嚎叫着。
的确,让他一个临洮人和一群辽东人沟通有些困难。
当然,这不关王跃的事,王跃骑着马沿着大路继续向前,就这样很快到了丹凤门外。
这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而另一边的开阳门方向,却浓烟滚滚喊杀震天,他都能看到那些恍然饿狼般的骑兵亢奋地挥舞着兵器,仿佛灌入的洪水般汹涌而入,城墙上寥寥无几的几个守军在四散奔逃。而对面的丹凤门却已经打开,因为从瑶池殿通往丹凤门的大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大批侍卫宫女簇拥中,匆忙向着丹凤门狂奔,中间还有一顶华丽的轿子……
“娘娘,不欢迎我上门做客吗?”
王跃大声喊道。
萧普贤女愕然转头,紧接着加快了速度。
“娘娘,故人相逢,您又何必拒之于外,您不会以为这道城门就能阻挡住我吧?”
王跃笑着喊道。
萧普贤女突然带住了马……
第六十章 要做人,不要做狗
“你还有脸回来?”
升起的吊桥对面,萧普贤女端坐马上,带着恨意看着王跃冷笑道。
她两旁近百名侍卫执弓警戒,他们后面剩下的宫女侍卫簇拥着耶律淳的轿子迅速进入丹凤门,这时候其实连萧普贤女都穿着铠甲,她们头顶的城墙上大批士兵已经开始布防……
虽然内城和外城在南边共用一道城墙,但连接处是高耸的角楼,一旦外城被攻陷,内城立刻依靠北东两门和这些角楼完成封闭。
而这时候外城已经可以说是被攻陷了。
天空中浓烟滚滚,喊杀声远远传来,甚至外城的城墙上都已经出现进攻者的身影,驻守在角楼的契丹士兵,正在用弓箭阻挡他们的进攻,萧普贤女和耶律淳原本住在瑶池殿的,估计是城内危急才仓促回城主持大局。从这一点上看,他们得到报警的时候,王跃应该就已经渡过了浮桥,所以才被搞得如此狼狈,同样此刻看这个家伙的目光也充满仇恨。
“娘娘,您就不请我进去吗?难道我们要这样谈有关你们生死存亡的大事?”
王跃说道。
“我还会相信你吗?”
萧普贤女冷笑道。
王跃笑了笑,紧接着把头盔摘下扔到了一旁。
紧接着他又开始解下身上铠甲,甚至很快铠甲解下后又开始脱衣服,左右这套铠甲已经报废,他身上衣服也都千疮百孔,而且几乎完全被血染红,至于那几处箭伤虽然没有完全愈合,但血已经止住了。
他很快就光了膀子。
“娘娘,这样您可以相信了吧?”
他张开双臂说道。
萧普贤女目光深沉地看着他那健硕的身体。
“娘娘,我没想过害你们,自始至终我都是试图帮你们,因为自始至终我都认为你们的唯一出路是归顺南朝,可耶律大石不想归顺,是他最先试图挑起这场战争,是他最先试图引诱宋军北上的。
结果我还没回去,这场战争就已经打起来了。
那么您让我怎么办?
若他打赢了,结果只能是童太师花钱邀请女真南下,那时候才是你们的真正末日。
幸好他失败了。
但他并不甘心失败,他和萧干还要打下去,最终结果还是你们契丹和奚人的血在战场上流干,那时候就算他们能撑住,你们还有力量抵御女真吗?女真可比南朝强的多,你们纵然抵挡住南朝,结果也不过是把血流干,然后女真南下摧枯拉朽般扫灭你们。
那时候你们还想往哪里逃?
去找天祚?
他会毫不犹豫地砍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所以我必须绝了他们打下去的念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保留你们的元气,让你们有能力抵御女真,您或许会说这是为南朝卖命,可这同样也让你们能够保住最后这块容身之地。南朝最多只是把这块土地纳入疆域,可南朝不会杀光你们,也不会向这里迁移人口,你们还是会居住在这里,这里的一切还是你们的。
若此地落入女真之手,恐怕你们就算想为奴婢亦不可能。”
王跃说道。
“你还想用这花言巧语骗人?”
萧普贤女冷笑道。
“娘娘,咱们可以进去说吗?我都这样了,您不会还怀疑什么吧?”
王跃说道。
“你的斧子呢?”
萧普贤女说道。
“娘娘,您也得让我留一点保命的东西,咱们需要互信。”
王跃说道。
萧普贤女没有说话,转身直接进入城门.
就在同时那吊桥缓缓放下,不过那些侍卫却拉开弓箭,然后所有人全都瞄准王跃,王跃就在这一百多支蓄势待发的利箭指向中坦然地走过了吊桥。他过去之后吊桥随即升起,而此时更多进攻的士兵出现在城墙上,但同样更多的守军也出现在内城的城墙上,夕阳下的战斗依然在继续着。
走进丹凤门的王跃,在身后城门关闭声中,无视那些骑兵手中的弓箭,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眼前的宫阙。
不过进去之后首先是官署区。
那些契丹官员正一片混乱地调动着军队。
实际上也不能称为军队,契丹和奚人都是全民皆兵,躲进内城的无论男女能拿起武器的全都登城防御,他们的女人一样能打仗。
“我杀了你这个骗子!”
就在王跃悠然欣赏内城风景的时候,旁边蓦然一声悲愤的尖叫,紧接着弓弦声响起……
王跃本能地向后一仰。
一支箭从他胸前擦过,甚至箭头都划出一道血痕。
“别胡闹,我在与你姑娘谈正事!”
王跃转头看着人群中的萧塔不烟,义正言辞地说道。
而前面萧普贤女转回头,略微招了一下手,旁边跟随的女官立刻明白,迅速掉头冲向正在流着眼泪准备再射的萧塔不烟,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她,可怜的萧塔不烟挣扎着,眼看着渣男就这样走远。
渣男还回头看她呢!
“哼!”
前面她姑姑冷哼一声。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
王跃叹息着。
“你一个宋人,会有这般好心肠,真心为我契丹着想?”
萧普贤女转头冷笑道。
不过紧接着她的脸色变了,脸色凝重地盯着王跃胸前,后者正随手擦去自己胸肌上的那道血痕,但擦去后的皮肤上,这道实际上相当于划破皮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王跃倒没注意到这些。
“娘娘,辽人也罢宋人也罢,汉人也罢契丹也罢,咱们终究相安无事共处了这么多年。
这就像一个原本平静的村庄,几个姓氏聚族而居,虽然日常也有些小的吵吵闹闹甚至动手打起来,但终究都是知根知底,互相之间也都有这样那样的利益纠缠,闹归闹,还不至于撕破脸。我们清楚的知道你们的底线,你们也同样知道我们的底线,闹到最后都会知道什么时候适可而止。
甚至遇上灾荒还免不了互相扶持。
可现在不一样了。
一群外来的人闯进了这个村庄,而且仗着身强力壮,已经抢了你们的房子田地甚至女人。
我们不熟悉他们,我们不知道他们抢完你们,会不会也接着去抢我们的,就算有盟约,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食言,就算暂时不会,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像你们一样一百年遵守约定。说到底,熟悉的人不可怕,就算再闹也有个底线,这不熟悉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我们不知道他们最后会干什么,尤其是他们还明显比我们强悍。
这就像一场突然降临的天灾。
咱们最明智的选择,是合起伙来共同抵御。”
王跃说道。
“就怕赵家人不会如你所想,你这做狗的能做的了主?”
萧普贤女鄙夷地说道。
“那我们就合伙逼他们如我们所想,娘娘,我不是赵家的狗,我也不是任何人的狗,我就是我,我也不会给任何人做狗,要做人,不要做狗,尤其还是赵家的狗。”
王跃笑着说道。
说话间前面一座宏伟的宫殿矗立在他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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