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凤子龙孙啊
王跃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被女真人盯上了。
“你们都在看什么?”
此刻在零零星星落下的小雨中,王跃正拄着他的陌刀,看着对面那些惊慌不知所措的府界禁军士兵们。
后者的确不知所措。
他们根本就没打过仗,也就是几个将领可能上过战场,但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没有经历过战争,实际上让他们去剿匪,都不一定能保证胜利,这个梁山那帮可以证明,他们的主要活动区域,就已经部分在府界禁军的驻防范围……
当初肯定调动过府界禁军来对付宋江那帮人。
他们的确装备完善。
也的确都是职业化的正规军,大宋新军制改革的产物。
正牌野战军。
但是……
就是个纯粹的花架子。
就是个样子货好看的,哪天大画家心血来潮,摆出来让他能看到盔明甲亮,旌旗如林的。
这样一群人突然面对王跃这种都上升到非人类级别的,当然一下子超出心理承受能力,本来一想到要打仗还是要和具装骑兵打,就都在那里哆哆嗦嗦,王跃那一斧子,成了压垮他们意志的最后一击。
但跑过之后,尤其是和那些熟人吵过架之后,反而都冷静下来。
害怕依然害怕。
但已经不至于害怕到崩溃了。
“你们都在看什么?
或者说你们为何在看我?
这时候你们难道不是应该转过头去,看着你们身后的城市看着那些豪门显贵的府邸?
那里有堆成山的钱,那里有取之不尽的丝绸,那里有一屋子一屋子的香料,黄金珠宝到处都是,随随便便一处府邸的大门里面,都有着你们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
那你们看我干什么?
我脸上又没黄金。
我们就是去救冠军侯而已,冠军侯遭奸臣陷害,已经被官家打入大牢严刑拷打,我们是冠军侯的兄弟,故此得去救他,这种时候谁挡我们,我们就杀谁。识趣的就在一旁老老实实待着,够义气的就跟着我们,一起去营救冠军侯,若是还敢给那些奸臣当爪牙,范琼就是你们的下场!”
王跃吼道。
紧接着他另一只手中斧头再次出现。
“走,前进,清君侧,诛奸臣!”
他斧头向前一指吼道。
紧接着身后战鼓敲响,马车开始缓缓向前。
“清君侧,诛奸臣!”
“清君侧,诛奸臣!”
……
后面具装骑兵们催动战马,一边跟随王跃一边煞有介事地喊着。
那些禁军们面面相觑。
很快王跃的马车就从他们面前经过。
“走,同去!”
人群中几个本地贫民走出来喊道。
“对,冠军侯为国杀敌,如今遭奸臣陷害,咱们岂能坐视,走同去,同去,去救冠军侯!”
又有几个人走出说道。
然后他们在那些士兵和闲人们茫然的目光中,迅速汇入王跃队伍,紧接着转到向北的大街,而那些逃跑的禁军都在两边和涌出的闲人们一起看着,但却没有敢上前阻挡的。倒是人群中有个文人在怒斥这些逆贼,结果惹恼了高杰,很干脆地一箭射过去也就再也没有敢的了。
至于其他禁军,这么短时间应该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这是何处?”
王跃看着路边一座府邸说道。
这座府邸相当奢华,里面楼阁林立灯火辉煌,门前数十名家奴拿着兵器警戒。
“回将军,此乃右监门卫大将军,洪州观察使赵令畴宅。”
一个随行义士说道。
“宗室?”
王跃问道。
“确是凤子龙孙,乃太祖子燕王玄孙。”
义士说道。
王跃瞬间就精神一振。
“来人,请赵公出来,一同为冠军侯申冤。”
他喝道。
后面梁方平长出一口气。
而高杰身后一名队长立刻带着部下上前就要闯入,门前那些家丁赶紧阻拦,那队长毫不犹豫地一锥枪将为首的钉死,剩下的吓得瞬间散开,然后他催马直冲撞开大门,后面一个部下拿着火把,直接就往人家房子上点……
“住手!”
里面一声悲愤的怒吼。
紧接着一个紫袍老者走出,一脸威严地看着他们。
“老夫太祖之后,尔等欲何为?”
他喝道。
“赵公,冠军侯遭受奸臣陷害,已经被打入大牢,我等在梁内侍率领下正欲进宫为其申冤,公既然是太祖之后,素来嫉恶如仇,想来也不会坐视,那就请一同进宫,来人,扶赵公上马!”
王跃说道。
两个如狼似虎的士兵立刻上前。
“大胆!”
著名词人,苏轼好友,赵九妹的安定郡王怒喝一声。
两个忠心的家奴立刻上前保护。
一名士兵手中锤头毫不犹豫地敲在其中一个头上,可怜那家奴脑浆崩裂溅了赵令畴一身,死尸直接倒在了他脚下。赵令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家奴,似乎不相信这是具死尸,或者不相信这些家伙真敢杀人,但紧接着流淌的鲜血就让他清醒。然后他双腿瞬间一软,不过正好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架住了他,他在那里双腿就那么不停哆嗦着。
后面两个刚出来的家奴还傻乎乎地上前想拉开,然后两支箭瞬间扎在了他们身上,两人惨叫着倒下……
“赵公,走吧!”
王跃一脸真诚地说道。
“将,将,将军,饶了老朽吧!”
赵令畴终于撑不住,瘫在地上哀嚎着。
“不去?那也行,拿金子银子珠宝什么的也算襄助了!”
王跃说道。
“快,快给将军拿一百两银子!”
赵令畴赶紧说道。
“一百两?”
王跃拖长声音惊叫道。
赵令畴挤出一脸笑容看着他。
“烧他房子,进去杀他全家,这种奸臣同党饶他不得。”
王跃说道。
那几个举火把的亢奋地吼叫着就要继续烧房子……
“一千两!”
赵令畴尖叫一声。
“看在太祖皇帝的面子上,一口价,一万两,不要铜钱,只要黄金白银,珠宝也行,一刻钟内送出来,要不然兄弟们就自己进去拿了,这边是谁家,看着也不比你家差呀!”
王跃那双邪恶的目光,立刻盯上了新的一家。
而也就在这时候,前面大批的禁军出现了,应该还是府界禁军,毕竟进城的足有五千人,范琼带着堵门的也就一千多,其他都在附近几个街口维持警戒,这是得到消息赶来的。看着他们,赵令畴眼睛里立刻露出希冀的光彩,但紧接着王跃身旁的高杰手中锥枪一指,具装骑兵的洪流汹涌向前。
对面为首的是个内官,还在举着宝剑催促呢。
那些士兵却纷纷停下了。
他们惊恐地看着仿佛决堤洪流般的具装骑兵,那雷鸣般的马蹄声在两旁建筑物间回响。
他们再看看远处那些已经在看热闹的同袍……
然后他们很干脆地掉头就跑。
那内官直接傻了眼,紧接着他醒悟过来,赶紧也掉头逃跑,但就在同时高杰手中锥枪投出,瞬间刺穿了他的身体,下一刻还没等他死尸坠落,高杰就掠过他身旁,抓住已经透过的锥枪,直接从他背后抽出……
赵令畴机械地转过头。
他前面是王跃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快,快去给兄弟们拿银子!”
他毫不犹豫地转头吼道。
第一零八章 看看,这就是官啊!
一刻钟后。
“赵公深明大义,慷慨解囊以救冠军侯,此情某等没齿难忘。
快,给赵公送锦旗!”
王跃站在一个个装满金银的麻袋……
好吧,真是麻袋。
装满了金银的麻袋。
他就站在这些麻袋上,恍如欧洲传说中盘踞巢穴的恶龙般,向着身后的爪牙们招手,然后一名爪牙拿着一面刚刚用红布裁剪出来的所谓锦旗上前,另一个则捧着也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笔墨。
王跃拿过毛笔,龙飞凤舞般在锦旗上写了八个大字……
“大爱无疆,善德永存!”
他满意地欣赏着。
可怜的赵令畴被两名如狼似虎的骑兵夹在中间,就像哭一样笑着,双手拎着锦旗垂在胸前,八个墨迹未干的黑字,赫然在锦旗上,因为王跃用墨太多,还有些墨汁在向下流淌,就像是赵词人脸上的泪水。尽管他在努力控制,但泪水的确在流下来,这个混蛋脚下是整整一万两银子,虽然他作为太祖之后也算很有存货了,但一万两银子对他来说,仍旧是一笔可以用血泪来形容的巨款。
大宋的银子可不是主要流通货币,而是纯粹当做财富传家的。
一两银子几乎三贯啊!
全让这些……
“贼,你们这些恶贼,杀千刀的恶贼,老夫乃是吏部员外郎,你们这些贼配军谁敢抓我,老夫吏部员外郎,老夫吏部员外郎……”
蓦然间愤怒的咆哮声在不远处响起。
赵令畴和王跃同时将目光转向了赵宅的斜对门,然后就看见里面一个中年人就像疯了一样,在两名士兵的拖行中挣扎着,一名士兵居然没能抓住,被他挣脱后猛然推开另一名士兵然后冲出来。不过他看着外面列阵的具装骑兵,尤其是那几具死尸立刻傻眼了,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就像拿把刀冲上满载全副武装士兵的客车的劫匪。
后面士兵紧接着追上。
明显有些丢脸的士兵,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他后背。
可怜的员外郎向前扑落,脸朝下磕在台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还没等他完成惨烈的脸刹,后面两名士兵同时追到,照着他一顿狂踩,员外郎就这样不断惨叫着。
赵令畴看着这一幕,缓缓将那面锦旗举到脸上,遮住了自己的脸。
“住手!”
王跃说道。
两名士兵赶紧停下。
不过其中一个还是踩着员外郎的后背。
“这是哪位员外郎啊?”
王跃和颜悦色地说道。
“回将军,这位乃是王员外郎,名孝迪,吏部司封员外郎。”
义士回答。
“王,王孝迪啊!他这是做甚?”
王跃问道。
王孝迪啊!
靖康时候为了给女真大爷搜刮民间金银财宝,直接威胁开封百姓,若凑不够就此间男子皆杀尽,妇女皆虏尽,宫室皆焚尽,金银皆取尽,人称四尽宰相,堪比日本人的三光。
“回将军,咱们兄弟原本好话跟他说着,咱们是去救冠军侯,他作为朝中大臣理应出力,若不便跟随,那就出些金银襄助,如这位赵公般。谁知他竟然恶语相向,还说咱们都是些贼配军,他是吏部的,咱们如何敢跑到他家中骚扰,兄弟们就只好带他出来看看赵公是如何做的。
不想他还不愿意。”
一名军官一脸委屈地说道。
“我掏,我掏,将军,下官之前不知此事,饮了些酒一时发昏,此时已然知错。”
王孝迪尖叫着。
可怜他这时候满脸是血,边说话还边往外吐牙齿。
“呃,你倒是懂事!”
王跃笑着说道。
这转变速度之快倒是令人惊叹。
“懂事,下官最懂事了,下官这就准备金银。”
王孝迪趴在那里,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看看,这就是官啊!”
王跃说道。
周围那些闲人和士兵们一片哄笑。
但在哄笑中王孝迪依然在拼命磕着头,和他之前那副嚣张姿态完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很显然之前在里面他并不知道外面是真敢杀人的,当死尸真正摆在他面前后,他立刻就明白这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啊!
“可惜,晚了!”
王跃突然说道。
正要磕头的王孝迪愕然看着他。
“砍了他,我最恨别人骂咱们将士贼配军,谁骂就砍谁!”
王跃冷然说道。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一边一个拽起王孝迪……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下官所有金银都愿献上,下官还有个新娶的美妾也愿献给将军。”
王孝迪惊恐地尖叫着。
“哈,杀了你,那还不一样归我?”
王跃说道。
王孝迪愕然看着他。
就在同时两名士兵直接把他按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一个军官走到他身旁举起了手中板斧,王孝迪突然清醒,发疯一样挣扎着,结果那凌空劈落的板斧居然砍歪了。很有杀气的板斧正好砍在了他肩膀上,一下砍进去了半个斧身,他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在那里就像受伤的野兽般扭动,那军官踩着他拔出斧子,紧接着举起准备砍第二下。
“算了,砍一下就行了,哪有砍两下的,进去把王员外郎家抄了,金银珠宝归我们,钱和剩下的归你们!”
王跃对身旁义士说道。
后者愣了一下。
“不明白?”
王跃说道。
“呃,回将军,小的只是圣母安排跟着将军行事的。”
义士低声说道。
“你们圣母没说别的?”
王跃说道。
他早就猜出这些是花花的人,否则不可能跑出来跟随,毕竟冠军侯在开封城内还没那么大号召力,实际上到现在为止,也就二三十个所谓的义士跟随。
“没有,圣母就说听将军命令。”
那人说道。
估计他还不知道他们圣母与这家伙之间的关系。
“那我的命令很简单,我会带着我的骑兵给你们坐镇,然后你们鼓动城内贫民跟着,我们负责打败官军,你们负责抄家,不过得我准许你们抄的人家你们才能抄,然后抄出金银珠宝归我们,钱和粮食,布匹,牲畜这些通通归你们,那么现在明白了?”
王跃说道。
“明白了,将军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那义士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说道。
“不过你们人太少啊!”
王跃说道。
“将军放心,只要您保证会继续如此,那这开封城内百万贫民就全都是咱们的人。”
那义士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紧接着他跳上了王跃的马车……
“乡亲们,抄家伙啊,王宅里的钱和粮食都是咱们的了,跟着常胜军给冠军侯申冤的,人人都有份,都别看着了,法不责众,咱们全下手,赵官家也奈何不了咱们。还有禁军兄弟们,也都一同上啊,进去抢钱抢粮食,把王宅里面的所有东西搬空,这里面的都是咱们的!”
他亢奋的吼叫着。
而且还把旁边插着的一杆旗帜拔出来在半空中挥舞着。
而那些看热闹的闲人和府界禁军们一片哗然……
“还要我说请吗?那么,请,现在里面的一切都是你们的了。”
王跃站在那里,对着王孝迪宅子的大门做了个请的动作,看着那些闲人和禁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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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九章 拨乱反正
“上啊,都别看着了!”
义士挥舞着旗帜大吼一声,
紧接着他就扛着那面旗帜,第一个冲向了王宅,他那几十个同党立刻吼叫着跟随其后,其中一个还不小心踩在王员外郎身上……
当然,王员外郎也不会介意的。
他这时候除了惨叫,基本上也没有别的能力了。
可怜他整个肩膀都快掉了。
而在他的惨叫声中,王跃依然保持着那个请的动作,一脸微笑看着后面那些不知所措的闲人和禁军。
后者真的不知所措。
他们当然想加入,可在秩序中生活的他们,又踏不出那可以说关键性的一脚,他们知道这是不对的,他们是天子脚下,他们是禁军,他们不能和这些乱军一样。可是他们又真得很想进去,那里面是钱是粮食是绫罗绸缎,哪一样都是他们渴望的,他们就这样在理智与本能间挣扎,用纠结的目光默默注视着那扇大门……
“一群废物,居然连送上门的钱财都不敢伸手去拿!”
一个鄙夷的声音响起。
不过不是本地的,听上去更像是关中的。
王跃立刻找到了说话的人。
这个客商打扮的男子,正带着十几个伙计从人群中走出,走到一名禁军身旁时候,很随意地脱下身上那件还有些价值的衣服,露出一片几乎遮盖了整个上半身的纹身。
他随手将衣服扔在那禁军身上,同时夺过了后者的刀。
“你想来用不着这个了!”
他鄙夷地说道。
那禁军瞬间清醒,急忙伸手去夺。
但却被他一拳轰在胸前,这个原本向前冲的禁军,在这一拳之力下整个人倒飞出去,直接砸在了后面的人群中。
但那人却几乎纹丝未动。
几个原本想帮忙的禁军,吓得立刻停下。
那人冷笑了一下。
“走,正好生意折了,取些本钱再回去,不想这趟东京,倒是遇上了这般好事,这位将军,规矩可是金银珠宝归你们,旁的归我们?”
他拎着刀带着手下伙计走到王跃面前拱手说道。
“童叟无欺!”
王跃笑着说道。
“果然是条好汉!”
那人说道。
说完带着他的手下径直走进了王宅的大门……
“这话怎么有些耳熟?”
王跃在后面饶有兴趣地自言自语着。
而就在此时,第一批进去的一个人已经出来,扛着一大包绸缎的他开开心心地看着那些闲人和禁军,然后就像看傻子一样,紧接着转身钻进了旁边的小巷口,这一幕让那些闲人和禁军终于忍无可忍了。
“兄弟们,别让那些外地人占了便宜!”
一个闲人振臂高呼。
这句话瞬间摧毁了摇摇欲坠的防线。
“别被外地人抢了先!”
“上啊!”
……
那些闲人和禁军高喊着,瞬间就从具装骑兵两旁拥挤而过,仿佛灌入的洪水般涌入王宅,甚至他们直接就把倒霉的王员外郎踩在脚下,可怜王员外郎的惨叫声,在无数大脚的踩踏中就那么越来越弱。
“赵公,喜欢看这个吗?”
王跃转头问赵令畴。
后者长叹一声,默默放下了他手中的锦旗,很显然他骨子里的赵大血脉多多少少觉醒了一些。
“阁下欲乱天下?”
他说道。
“乱天下?
错了,应该是拨乱反正。
你们都说你们是代天牧民,可他们是羊吗?他们是你们养着宰杀吃肉的羊吗?不是,他们和你们一样,他们都是人,我只不过是在让他们知道这一点而已。
你们自认为是豪门显贵,凤子龙孙。
可你们真是吗?
其实你们都很清楚,你们和他们都一样,世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是你们为了能够长久地踩在他们头顶编出了高低贵贱。而我要做的,就是戳破你们的谎言,戳破你们编造出的高低贵贱,还世界一个真实,或者说让他们看清你们的真面目。
这就是我的拨乱反正。”
王跃说道。
“正?
何为正?
我们才是正。
皇室,勋贵,满朝文武,天下士绅。
我们才是正,而你不过是一个狂徒,一个疯子!”
赵令畴冷笑道。
“那就……”
王跃淡然一笑,然后上前走到王宅的大门前,踩着王员外郎那具已经看不出形象的死尸……
“那就天街踏尽公卿骨吧!”
他张开双臂,对着面前的大门吼道。
而就在同时,无数的闲人和禁军士兵,依然在不断从他身旁经过,然后冲进王宅,同样也不断有人带着自己的收获快快乐乐走出。
王孝迪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作为吏部员外郎这种掌握天下官员升迁的京官,那捞钱也是很凶猛的,现在全都在这些不断涌入的平民和禁军士兵搬运中,逐渐消失于民间。里面他的那些姬妾们一开始还哭,后来干脆直接把珠宝金银什么的一揣,找个日常亲信的仆人婢女一同溜了。
王跃说是他要金银珠宝,其实这是不可能的,谁也不会给他送来。
不过他也不在乎。
他手下那些骑兵们也不在乎。
因为他脚下还有一堆呢,接下来肯定还有更多乖乖掏钱的,用不着和这些人争抢,五百骑兵而已,就算是金银珠宝,一人拿还能拿动多少,而他有整个开封城在等着。现在就是把那些贫民和禁军全拉下水,在这开封闹个天翻地覆,让大画家和那些文臣武将,世家贵族们从此刻骨铭心,一想起这一天就哆嗦。
金银珠宝并不重要。
“这位将军,你的,某讲规矩,但别人某也管不了,某与手下兄弟找到的金银珠宝都归你,我们只要钱丝绸和香料,你要是信不过可以查验我们带着的这些包裹。”
那纹身男带着手下,扛着大包小包同样快快乐乐地走出来,然后把一个小匣子给他说道。
“呃,这个就不用了!”
王跃说道。
说完他随手把小匣子递给高杰。
这是个聪明人,知道作为外地人得守规矩。
“这位兄弟贵姓,看你也是一副好身手,有没有兴趣跟我干?”
他饶有兴趣地说道。
就冲刚才这家伙那一拳,战场上也绝对是一员猛将,单以力量论,王跃这五百骑兵单挑还真没有一个能赢得了,不过战场上不是武艺单挑,真打他还是会被踩死的,只要不是达到王跃这种级别,武艺高强也只是死前能打死几个而已。
“将军,某可是良民。”
那人笑着说道。
“哈,谁不是良民呢?我等还是清君侧,诛奸臣的忠义呢!”
王跃说道。
“哈哈,若是如此,某再藏头露尾就惹人耻笑了,华州史斌,贩香料的商人,将军可得给某保守秘密,某还得回乡继续做这良民。”
那人很干脆地说道。
“史斌!”
王跃笑了笑。
“你似乎还有另一个名字吧?”
他紧接着说道。
史斌脸色一变。
“将军这是何意?”
他略微后退,一脸警惕地说道。
“不用如此模样,武松哥哥就在燕山城,史斌,你还是叫史进吧,改什么名字啊,改了名字难道能改了你身上这九纹龙?”
王跃说道。
第一一零章 杀官造反睡皇帝女人
这是史进。
他在和宋江等人散伙后,便改名史斌回了华州的老家,继续做他的所谓良民……
匪性不改的良民。
“某倒是的确听说他在燕山,还是什么官家封的禅师,原本还想着一帮人里面终究还是有几条真好汉,却不想都是些贪恋富贵的,将军与他是兄弟,某此刻只不过是一介草民,不敢再高攀。
告辞!”
史进冷笑道。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高杰手中刀立刻横在了他面前。
“将军这是何意?某可是良民,某之前的确跟着宋江落草,但征方腊之后已是良民,朝廷还封过什么郎,只是某思恋家乡,辞官不做而已,至于改名也只是不愿再与旧事有牵扯。至于今日之事乃将军准许,难道将军是想陷害良民,那这官司就是打到赵官家那里,某也只是被将军构陷。”
他回头看着王跃说道。
“良民。”
王跃点了点头说道。
史进警惕地看着他,一身肌肉鼓起明显蓄势待发。
他那些伙计立刻扔下包裹,抄起各自武器,这些家伙倒是够义气,这种情况下还不逃跑。
“那你也就没用了!”
王跃说道。
下一刻他骤然向前。
史进的反应同样极快,肩膀上的包裹猛然甩出撞向王跃的同时,右腿向后横扫正中高杰持刀手腕,紧接着完成翻转,左腿直奔他脑袋,高杰右臂外推正好挡住,不过也在撞击的力量下侧移半步。还没等站稳史进的右膝就撞向他胸前,全身铠甲的高杰终究不如他灵活,直接被撞个正中,随即再后退一步。
但这样的撞击对带着护心镜的他来说实际根本不值一提。
站稳的同时他大吼一声,带着全身铁甲的摩擦,恍如猛兽般直接撞向史进,后者一拳轰出正中他下巴,但高杰下巴是顿颈,虽然被打得猛然仰头,但同时他也凶猛地撞上了史进。
下一刻他张开的双臂猛然一合,直接就把史进抱住,然后向上举起。
史进奋力挣扎。
那强劲有力的双拳不断轰在高杰下巴和咽喉。
但那里是厚重的顿颈,而且顿颈里面是加皮质内衬的,史进的拳头虽然力量不弱,但终究也不是铁锤,他的轰击丝毫不能影响高杰的下一步动作。紧接着被举起的他,就随着高杰的趴下而砸在地上,与此同时高杰整个人也像泰山压顶般压在了他身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带着铁护臂的双臂就牢牢压在他脖子上……
“放开他吧!”
已经变成看热闹的王跃说道。
高杰这才站起身,然后长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饱受重击的脖子,又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这厮好身手!”
他说道。
史进依然躺在地上,被压的都快窒息的他,正在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你觉得我是忠臣吗?”
王跃蹲在他身旁说道。
史进茫然地看着他……
“我不是忠臣,你也不是什么良民,武松也还是那个武松,我想要做什么他知道,你愿意跟着我,以后他会向你解释的,你要是不愿意跟着我,那就只能去死了!”
王跃说道。
说话间他手中斧头出现,直接砍在史进耳边。
“一句话,臣服还是死?”
他说道。
“你到底是何人?”
史进缓缓说道。
“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我是谁?”
王跃愕然道。
“王跃?”
史进说道。
王跃坦然地点了点头。
“你自己救自己?你自己搞兵变再逼着皇帝交出你?”
史进一脸愕然说道。
“然也!”
王跃说道。
“果然是条好汉!”
史进发出了由衷的惊叹。
很显然他对好汉的定义,与世俗有些偏差。
“将军,谭稹率领禁军用大车堵死了广备桥。”
一名骑兵突然跑到王跃身旁行礼说道。
他们是向北走的,再往前就是五丈河上的广备桥,这时候正是五丈河水量最丰沛季节,骑马是肯定无法涉水的,这条河虽然不宽,但那是为了方便漕运,故意收窄河道,但水深却接近一丈。
“呃,他堵广备桥做甚,难道咱们是去广备桥吗?”
王跃说道。
紧接着他站起身,手中斧子向西一指……
“走,兄弟们,咱们去找官家,进了旧曹门就是艮岳,咱们也去官家的园子里看看他的后宫佳丽,那里可是有六千美女!”
他吼道。
后面那些骑兵们一片欢乐的哄笑,紧接着后队变前队,铁骑的洪流涌入后面的斜街,王跃随即跳上马车,从旁边拔出他的巨型陌刀,那鼓手卖力的敲响了战鼓,前锋铁骑开始沿着斜街向前。
而这条斜街尽头,则是开封内城旧曹门。
“将军,将军,某做甚?”
史进一看瞬间爬起来,追着已经开动的马车,一脸急切地问道。
“你们当年是怎么做的?”
王跃说道。
“将军之意是?”
史进略微有些茫然地问道。
“你们当梁山好汉时候是如何做的那就继续如何做,难道这种事情还得我教你?”
王跃无语道。
就在这时候刚才那义士也扛着旗帜从王宅走出,身上居然还穿着王孝迪的红色官服,头上歪歪扭扭地戴着俩长翅的官帽,看上去还颇有些乐在其中的感觉,不过倒是没忘了他这时候的身份,紧接着也走到马车前。
“此处交给你们俩。
想办法把这些闲人和禁军都鼓动起来,这一带那些官宦人家挨个上门,就说咱们是清君侧救冠军侯的,要他们跟着一起,若是不肯就得交钱,要的数额大些,若是不肯交钱就抄他们家。总之一不能放火,二不能祸害那些女人,三不能骚扰平民商铺,这算是约法三章,只准对官宦人家,官衙,还有那些士人下手,怎么玩就随你们便,愿意打就打愿意杀就杀。
打开新曹门。
外面百姓有愿意进来一起的也都别阻挡,这开封城里遍地都是豪门府邸,咱们有的是可捞。
若官军过来不用管。
他们来你们就散开,就让他们去找我好了,不过想来谭稹暂时还没那胆量,他手下也没什么能打的,再说那些禁军就算来了,看这些已经开始发财的同袍,估计也会一样加入咱们的。
至于如何做我就不教了。”
王跃说道。
“将军放心,某做了多年这个,这种事情都懂。”
史进一脸激动的说道。
很显然他为自己的过去而自豪。
“对,这个你是专业的,这我就放心了,好好干,回头咱们一同到大内坐龙椅,去睡官家的女人!”
王跃满意地说道。
“哈,哈,将军说到某心坎了,当年跟着宋江那厮简直窝囊,如将军这般才是真好汉,以后某这命就算是卖与将军了,杀官造反睡皇帝的女人,这才是真好汉!”
史进笑得就像是一个丰收的老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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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章 替天行道
不过史进的确是专业的。
专业反贼!
“都别跑了,有刀有枪你们都跑个屁啊!”
他紧接着冲旁边准备溜走的禁军溃兵们吼了一嗓子。
其中一个正是刚才被他一拳轰飞的,这家伙也怀抱着十几串铜钱,跟着一帮收获颇丰的同袍,就像是得了莫大的好处般,带着一脸幸福的喜悦准备溜走,被他这一嗓子吼的愕然抬起头……
“真他玛废物,得十几贯钱就把你美得像得了个儿子!”
史进鄙视地骂他。
紧接着他接过王跃递给他的一个装了一半的口袋,伸手从里面抓出一把金币,对着火光缓缓撒落。
那些溃兵们立刻一个个全都瞪大眼睛。
吞口水的声音接连响起。
“有刀有枪,还有铠甲,此刻除了常胜军,这开封城里就数着你们最能打,你们却得了十几贯钱就想走,你们难道不想要金子银子?”
史进吼道。
溃兵们立刻面面相觑。
“你们觉得走了就没事了,回头官府查起来一个都跑不了,就算官府查不出来,你们身为禁军临阵脱逃,害得这些官老爷丧命,难道以为就不会受处罚?都这种时候了,不想跟着杨将军一同继续闹大,捞那些金银珠宝,却想着逃跑,你们是准备那些官老爷秋后算账砍你们头?”
他继续吼道。
溃兵们继续面面相觑。
“别听他胡说,咱们并不是杀官造反。”
王跃登场。
那些溃兵立刻看着他。
“咱们是给冠军侯申冤。
冠军侯血染沙场,为大宋打下燕山府,结果就是因为打了几个女真人,被文官蓄意陷害,被打入天牢受那酷刑,这冠军侯冤啊!
我们都是冠军侯的兄弟。
好兄弟,讲义气。
我们自然不能坐视,故此打出清君侧诛奸臣的旗号,为的就是给冠军侯申冤。
你们看,梁内侍都与我们一同。
梁内侍可是官家近臣,若我们真是造反,梁内侍如何肯跟随?但咱们武将人微言轻,故此想请这些文臣一同营救冠军侯,赵公这样深明大义的虽然不出面,但也出钱了。可王员外郎既不出面也不出钱,这摆明了就是与那些奸臣同党,说不定还参与了陷害冠军侯,这种人焉能留他,杀他就是诛奸臣。
诛奸臣,咱们就是忠臣。”
王跃说道。
“对,咱们是忠臣,那些愿意与咱们一同营救冠军侯的都是忠臣,愿意掏钱的也是忠臣,不愿意掏钱也不愿意营救冠军侯的就是奸臣。
对这些奸臣就抄他们家,分他们金银!”
史进赶紧说道。
“不要说什么抄家,咱们是替天行道,咱们是替官家清理奸臣,只要咱们见了官家,向官家说明这些,不但没有罪,官家反而还得奖赏!”
王跃再次纠正他的错误。
“对,替天行道!”
史进就像是捧哏的一样说道。
那些溃兵面面相觑,那个被史进打了一拳的,突然把他怀里那些铜钱扔在地上……
“对,替天行道,跟着杨将军替天行道,跟着杨将军为冠军侯申冤!”
他吼道。
“清军侧,诛奸臣!”
那义士赶紧也喊了一句。
“清君侧,抄奸臣的家,睡奸臣的女人!”
史进吼道。
“抄奸臣家!”
“走,一同去抄金银珠宝!”
……
溃兵们瞬间切换了状态。
“梁内侍,让史进做锄奸军副统制统领这些禁军如何?”
王跃朝梁方平喊道。
梁方平忧伤地看着他,旁边监押的士兵手中匕首,立刻刺进他背后的衣服……
“甚好,甚好!”
梁内侍说道。
“梁内侍答应了,兄弟们都跟着史进听他号令,你们抄那些奸臣家,要是愿意跟咱们营救冠军侯的,或者出钱相助的就给一面锦旗,至于那些什么都不愿意的肯定是奸臣,对这些奸臣就砍他头抄他家!”
王跃喊道。
溃兵们一片亢奋的吼声,紧接着就涌向史进。
当然,大家都明白真相。
可就是明白真相才要干,毕竟要是王跃失败,官府肯定要跟他们这些临阵脱逃,而且还参与抢劫,甚至杀了官员的家伙秋后算账。
王跃赢了呢?
他们就成了锄奸臣的忠臣义士。
更别说还能趁机发大财,实际上不说别的,光抄家抢金银,就已经值得一干了,十几贯钱算个屁,随便一枚金钱就得好几贯。说到底就像是史进之前所说的,这开封城里除了常胜军,就剩下这些府界禁军能打了,跟常胜军一伙难道还怕那些京城禁军?
骄兵悍将们就是这样,就怕不能踏出最初一步,只要踏出了这一步,后面就是有多远走多远了。
史进立刻带着这些家伙,开始收集那些府界禁军的溃兵。
他也得到了一面旗帜。
王跃马车两旁插着四面旗,黑白赤青,史进拿走黑旗,那义士之前扛着的是白旗,马车上还有赤和青两面旗帜。
“那我呢?”
那义士也急切地说道。
“这开封城里,应该还有很多义士愿意为营救冠军侯出力吧?”
王跃说道。
那人立刻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梁内侍,就让他……”
王跃说道。
“小的何进!”
那人赶紧说道。
“梁内侍,就让何进也做副统制,负责在城内募集义军如何?”
王跃赶紧请示上级。
“甚好,甚好!”
他上级欲哭无泪地说道。
“既然梁内侍已准许,那你就是锄奸军副统制,锄奸军招募义勇,一同为冠军侯申冤的重任,就交给你去负责,接下来少不了与奸臣恶战,你们这些义勇还有重任。
当然,以后也有重赏。”
王跃说道。
“重赏不重赏的倒没什么,小的就想为营救冠军侯出一份力。”
何进一脸谦卑的说道。
的确,重赏什么的不重要,这个过程中早就捞足了。
然后他也招呼一帮党羽,开始搜罗那些刁民们组建那所谓的义勇,这两支队伍都是必须的,王跃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靠着五百人,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五百人只是核心,或者说负责镇场子的,然后那些收编的溃兵是负责当打手的,至于义勇则是辅兵,负责打杂的。
缺一不可。
看着两面旗帜下,逐渐汇聚起来的人群,王跃心满意足地追赶已经远去的具装骑兵,可怜的梁方平依然在挟持中跟随。
而街道上的混乱正在向外蔓延。
依然零零星星落下的小雨中,越来越多的刁民打着灯笼举着火把,恍如无数红色的萤火虫,从他们生活的黑暗贫民窟涌出,成群结队涌向那些灯火通明的府邸。由那些原本应该保护这些府邸里面豪门贵戚的溃兵开路,迎战常胜军时候一触即溃的他们奋勇向前,瞬间杀散那些豪门贵戚组织家奴进行的抵抗。
然后刁民们蜂拥而入。
他们就像淹没了糖块的蚂蚁般淹没了那些亭台楼阁,转眼间剥去那富贵荣华的外衣。
“不想我大宋,今日竟有侯景之祸!”
看着这一幕的赵令畴忍不住黯然长叹。
第一一二章 五百铁骑乱东京
旧曹门。
“这些逆贼!”
开封府尹王鼎看着外面一片混乱的城市,嘴唇哆嗦着说道。
这是他治理下的开封城啊!
从旧曹门到新曹门整个四里长斜街上,到处都是狂欢一样的刁民,他都不知道这开封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哪来这么多刁民,这些过去像绵羊般驯顺的混账东西如今完全没了法纪。他们怀抱着从那些豪宅府邸内抢掠的绫罗绸缎,抱着一串串原本不属于他们的钱币,扛着各种口袋,甚至牵着猪羊等牲畜,脸上带着罪恶的笑容,把圣贤教化完全抛在脑后。
不仅仅是男人。
甚至很多悍妇都加入其中。
也不仅仅是抢掠,甚至还肆意欺凌官员士绅,那些挟怨报复的刁民们把一个个他们原本应该敬畏的官绅从府邸拖出,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殴打欺凌。
还扒人家衣服打。
还敢穿着他们的官服戴着他们的官帽,简直是丧心病狂啊!
大街上到处都是官绅们的惨叫。
斯文扫地啊!
而那些原本应该保护这些官绅保护这座城市秩序,保卫这主圣臣贤的盛世的禁军,居然也与这些刁民们同流合污,他们拿着朝廷给他们的兵器穿着朝廷给他们的铠甲,给那些刁民砸开一座座府邸,砍死所有敢于阻挡他们的,然后抢掠他们所有能抢掠的金银财宝。
他们刚才面对常胜军时候还不战而逃啊!
他们那时候怎么没有这劲头了?
“贼骨头,都是贼骨头!”
王府尹抽风般嚎叫着。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身旁那些禁军士兵脸上满是艳羡。
“贼人何在?”
他身后蓦然响起一声正义的怒喝。
紧接着一个银盔银甲的大将披着猩红色披风,挎着宝刀带着亲兵昂然走来,停下的瞬间甚至仿佛带起了一阵风从王府尹身旁刮过。
“马帅,你可来了!”
王府尹激动地说道。
这是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也就是原本要做王跃上司的,王跃实际上是侍卫亲兵马军副都指挥使,而正指挥使就是这位,正牌名门之后,放到杨家将之类演义里面,都是少不了要出场的。
这是曹矇。
曹彬的后代。
“仪同呢?”
紧接着王府尹疑惑地问道。
他说的是高俅,这里的禁军其实都是高俅部下。
“仪同已入宫见驾,不过是几百乱兵而已,何至惊扰如此,且看本帅出去将其拿下!”
曹矇傲然说道。
王府尹倒吸一口凉气……
“马帅真不愧是武惠王之后,保国之栋梁,什么种家将,折家将,真到这危急时刻,还是得看曹家将,贼兵尽在于此,就是这五百常胜军,剩下那些不过是府界的溃兵,跟着趁机抢掠而已,只要击败这五百常胜军,这些贼人立时土崩瓦解。”
他一指城外说道。
曹矇上前一步,紧接着脸色有些尴尬。
外面宽阔的斜街上,五百具装骑兵在火光中结阵而立,静静看着他们这边,就仿佛五百头狰狞的怪兽……
“这……”
他欲言又止。
“马帅,您不是怕了吧?”
王府尹说道。
“胡说,本帅一身祖传本事,又带着一千铁骑,岂会害怕这些贼兵!”
曹矇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下官就在此为马帅擂鼓助威!”
王府尹说道。
他知道曹矇肯定会出战,不是因为曹矇多么勇猛,也不是因为曹矇身上曹彬的血脉,而是曹矇家的一处园子还有十几家商铺都在斜街上,他再不出去就被抢光了。而且他也的确带着一千铁骑,都是侍卫亲军马军的精锐,北边还有谭稹的数千禁军,南边也有一支禁军已经赶到,只是都不敢上前而已。
曹矇出战的话,这两处肯定不会坐视的。
王府尹看着曹矇。
曹矇看着外面的具装骑兵。
“马帅?”
王府尹说道。
曹矇回头看看身后同样已经列阵的一千具装骑兵,很显然这样看并没什么差距,都是全身铠甲,都是脖子上套着顿颈,战马上也都带铁甲,很显然这是同一等级的。
“开门!”
他咬咬牙说道。
“开门!”
王府尹激动地高喊着。
他们脚下的旧曹门缓缓打开,护城河上的吊桥放下,城墙上那些禁军士兵在将领们催促下,一个个伸出了神臂弓,甚至就连床弩都开始瞄准外面,为这支骑兵出城列阵提供足够的掩护。
曹大将军拎着祖传宝刀,昂然走下了城墙……
“吔,居然有人出来?”
外面的王跃愕然道。
这的确很让他意外,他其实根本就没进攻,五百具装骑兵野战的确足够暴打大宋禁军,但攻城当炮灰就明显不够了。虽然这圈城墙早就残破不堪,甚至去年还有官员上奏要求进行大规模修缮,但仍旧足够让那些禁军在上面用神臂弓射杀他这仅有的五百精锐。所以攻城是不可能的,他的目的就是在外城搞事情,然后把大画家给困在里面。
赵令畴说的很对,他现在就是在效法宇宙大将军。
八百胡骑乱江南啊!
他没有八百,但五百铁骑乱东京应该也足够了。
把外城控制住,然后把内城各门给他们一堵,剩下就是困了,至于外面的救援忽略就行,哪怕童太师调兵南下,最少也得半个月后,半个月就足够他把城内武装起来。这开封外城要什么有什么,童太师那点攻城能力同样忽略,最后无非就是把大画家困到求饶。
但内城居然有人出城迎战,这个的确有些让人意外。
“这是何人?”
王跃问梁方平。
后者依然眼神空洞恍如行尸走肉。
“你就不要这副模样了,都到这时候了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幻想?”
王跃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肩膀说道。
梁方平深吸一口气……
“杨将军,此乃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曹矇,开国名将曹彬之后,没什么真本事,想来只是不知道将军部下的厉害。”
他说道。
王跃满意地点了点头。
梁方平立刻挤出一脸谄媚的笑容。
很显然他也横下一条心了,真就像王跃说的,都这时候了还能有什么别的幻想?
“将军,末将倒是有些奇怪,他们怎么牵着马?”
高杰说道。
王跃赶紧转回目光。
他这时候也发现了不对,那些跟随曹矇出来的具装骑兵,并不是全都骑着马出来的,实际上多半都是牵着马,按理说他们一身铠甲,步行是很费力的,应该骑着马才对。
“爱惜马力?”
一个哨长凑过来说道。
“这几步还爱惜,用得着吗?再说这样出来还得麻烦着上马。”
高杰说道。
全身重铠的骑兵上马可不是件简单的活,不是他们这种千锤百炼的老手,甚至还得额外找人帮忙,或者干脆找块上马石。
“可这也没别的解释啊!”
王跃说道。
“难道你们就没想过,他们只是不会骑马怕摔下来而已?”
梁方平幽幽地说道。
“呃?!”
这个天雷滚滚的原因,让王跃等人的目光瞬间转到了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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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章 冠军侯一日不出,我等一日不解甲
“别如此看咱家,这是真的。”
梁方平说道。
“骑兵不会骑马?具装骑兵不会骑马?简直胡扯,就算平日有不和,你也不能如此编排人家!”
那哨长鄙视地说道。
梁方平一副你爱信不信的姿态双手一摊。
就在这时候,曹矇的一千具装骑兵也终于出了城,然后在背靠着护城河的南北街开始列阵,那些步行的骑兵终于开始上马……
当然是在跟随的家奴帮忙下。
虽然动作不雅,而且颇为艰难甚至还有人不慎摔倒,但最终他们还是都成功的上马,一千具装骑兵在城墙上灯火照耀下,看起来还是很有几分气势,至少看着并不比这边的五百骑兵差。
但这灯光太亮也有坏处。
他们的原形还是暴露。
“他们真不会骑,看看他们的双手抓在哪里!”
高杰突然说道。
王跃赶紧将关注点放到那些大宋东京禁军最精锐骑兵的手上。
那些被家奴竭尽全力才终于弄到马背上的骑兵们,双手并不是抓着缰绳,而是紧紧抓着马鞍,以王跃的眼神,甚至能看出他们抓得是如何战战兢兢,恍如一群第一次坐在妈妈电动车后座上的小朋友。
不过对于这个动作,王跃的感受倒不是很强烈。
然而……
“哈,哈,这就是南朝骑兵?”
“抓马鞍子的骑兵,这是怕哆嗦得掉下马啊!”
……
他身后一片哄笑。
很显然他部下骑兵们更懂这个。
在这哄笑声中梁方平已经是一脸大彻大悟的平静。
不过曹矇明显没想这么多,拎着锥枪的他此刻依然踌躇满志,沉浸在祖先的辉煌中,估计还梦想着能像曹彬一样所向无敌。毕竟他身后是一千具装骑兵,而且双手抓着马鞍的只是部分,他身边专门保护他的亲兵还是不至于如此的。眼前这种环境也不用考虑战术,就是一条长街骑兵对头撞而已,人多的肯定撞翻人少的,在亲兵保护中的他,手中锥枪向前一指……
“大胆贼寇,竟敢于京城作乱,还不速速就擒,否则铁骑所向,尽皆踏为肉泥!”
他大声喝道。
这边那些骑兵继续哄笑中,他们的笑声在这种两军交战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刺耳。
曹大将军明显被这种他们嚣张态度激怒了。
“众军听令,前进!”
他怒喝一声。
就在同时后面城墙上,王府尹激动的亲自敲响战鼓,伴随鼓声那些禁军骑兵混乱的开始向前,不过速度都很慢所以还没看出异常,而这一刻甚至连那些刁民和溃兵都停下了,纷纷躲在两旁建筑物中,看着这场长街之战。
高杰看着王跃。
王跃向他摆了摆手示意别动。
既然这样高杰也就不动了,和他那些部下一起停止哄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冲锋的禁军。
因为斜街的收束,那些禁军骑兵开始汇聚,同时速度也在加快,逐渐跑起来的战马上,那些骑兵继续死死抓住马鞍,也有少数能够在马上端起锥枪。而此刻城墙上,城墙外,街道两旁,所有目光也都盯住了这支铁骑的洪流,盯住了这冷兵器时代最强悍军团。
万众瞩目中铁骑洪流一往无前。
然而……
突然间前锋两名骑兵同时从马背上坠落。
毫无征兆的坠落。
马并不快,也就是刚跑起来而已,地上也没有坑坑洼洼,都是平坦的夯实黄土,更没有任何阻碍,空荡荡的一条繁华商业街。
但他们就是从马上掉下来了。
还没等人们清醒,后面躲闪不及的另外七八骑就一片混乱的跟着栽倒,紧接着人喊马嘶中,其他那些骑兵开始不顾环境掉头,然后再与后面躲闪不及的骑兵撞上,而就在同时后面试图停下的骑兵中,又有好几个落马,甚至有两个明显是将领,他们的落马又让更多骑兵撞上。
然后……
没有然后了!
整个斜街一片人仰马翻。
无数骑兵在这条长街互相撞击然后在撞击中倒下,然后在倒下中惊恐尖叫甚至惨叫着,还有更多没有撞击,仅仅因为战马动作大了些也掉下马的。
整个长街上全是倒下的人和战马。
恍如惨败的战场。
后面没倒下的也终于清醒,纷纷掉过头惊慌地逃回城内,还有直接下马跑的,还有争不到吊桥的干脆向两边跑,还有被挤下吊桥的。
曹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估计他已经完全懵逼了,根本不相信自己眼睛了,整个人都崩溃了,而他后面敲鼓助威的王府尹也傻了,原本敲击的战鼓也不敲了,甚至那些看热闹的都傻了,他们想象过各种结果,但却真没想过这场大战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
说好的骑兵大战呢?
说好的具装骑兵对冲呢?
这就完了?
最前面的禁军骑兵距离常胜军还有几十丈呢,双方至今没有互射一箭呢,然后就这样结束了?
“哈哈……”
蓦然间一声狂笑。
然后是所有人的哄笑,不仅仅常胜军和外面看热闹的在笑,就连城墙上的禁军都在笑,所有人都带着捧腹的笑容,指着外面斜街上那人仰马翻的场景。
可怜那些倒霉的禁军骑兵就这样在哄笑中,一个个奋力地从混乱中爬起来,当然,也有摔断了腿的就只能惨叫了,他们的惨叫和摔伤的战马悲鸣,为这场明显的喜剧增添些悲伤色彩。好在常胜军并没有趁机进攻,所以那些同袍还来得及把受伤的扶起来,然后伴着哄笑声低着头一瘸一拐地羞愧往回走。
就在这时候,王跃突然跳下了马车。
笑声立刻开始减弱。
然后在可以说万众瞩目中,他拎着那柄巨型陌刀开始向前,但他身后的骑兵没有动,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向那些正在逃离的禁军骑兵。
后者纷纷停下来,惊恐地看着这个恍如怪兽的家伙。
王跃径直走到他们中间。
但却没有停留,甚至都没有看他们一眼,而是继续拖着陌刀向前,那陌刀的锋刃在地上划过,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甚至划过那些倒下的战马然后直接划断它们的身体,那刺耳的声音在已经转为寂静的街道上诡异的响着。
所有人都惊悚地看着他。
这时候早已经逃过吊桥的曹矇也停下来看着他。
王跃终于停下了。
“城墙上的人听着。
我等此举并无他意,只因冠军侯为奸臣陷害,身陷囹圄,故欲为冠军侯申冤而已,只要冠军侯出来,我等立刻回营待罪。
请转奏官家。
我等无意谋反,只为冠军侯申冤。
冠军侯忠肝义胆,为官家为大宋浴血沙场,此皆我等目睹,冠军侯之忠心我等皆深知,然朝中奸臣因冠军侯责打女真一事,为献媚异族,不惜陷害冠军侯甚至欲害其性命。冠军侯之冤简直骇人听闻,我等虽是粗人亦受冠军侯教诲,颇知忠义,坐视奸臣陷害忠良是为不忠,主将受冤而不敢言是为不义。
不忠不义何以为人?
冠军侯一日不出,我等一日不解甲。”
王跃大义凛然地吼道。
“冠军侯一日不出,我等一日不解甲!”
后面列阵的具装骑兵们齐声高喊。
(曹矇的骑兵不会骑马是历史记载,不是我编的,靖康时候曹矇奉旨集结禁军骑兵,一个个在马背上抓着马鞍不敢撒手,根本不能使用武器,围观者一片哄笑)
第一一四章 斧头帮的崛起
第二天。
大雨。
当然,大雨丝毫没有阻挡人们的热情。
抄家依旧在进行。
这时候甚至就连城外的义士们都纷纷冒雨赶来,加入到为冠军侯申冤的行列中。
冠军侯人气急剧飙升,人人都知道他被奸臣陷害遭酷刑拷打。
忠义之士无不扼腕叹息,恨不能手刃奸臣。
不过范围依然局限一隅。
那些官老爷们和豪门贵戚的反应也很迅速,除了内城各门关闭,禁军全部登城防御之外,他们也把五丈河的所有桥梁堵死,并且在南边构筑街垒,这样王跃的具装骑兵就过不去了,而没有王跃的具装骑兵镇压,这个范围以外的刁民们是不敢作乱的。
当然,这没什么用。
只要王跃愿意,随时可以冲过去。
别说只是堵了,他们就是把桥都拆了也没用,五丈河才五丈宽,随便弄两艘船一横就过去了。
只是王跃还没动手而已。
毕竟他和手下也得休息,这是一场长期战斗……
一座周长四十八里的城市,就是抄家也不是一天能完成。
这一天官府控制下的那些外城城门也没开。
主要是这个消息已经在城外那些刁民中传播开。
整个开封周围都已经蠢蠢欲动。
说到底刁民是无处不在的,只不过是敢不敢动,有没有人带头,当城内的消息在外面传开后,那些贼骨头们立刻就开始向开封汇聚……
发大财什么的先不说。
哪怕就是进城后,有机会扛出一袋粮食一匹布,那也是一笔横财。
开封城里可就不缺这个。
总之为了避免这些刁民渗入,开封外城继续关闭,最后只有王跃控制的新曹门敞开,然后这些抱着发财梦想而来的家伙,就全都跑到了他那边紧接着被何进收编,到王跃下午一觉醒来时候,他的实力已经恍如吹气球般膨胀起来……
“三千府界禁军。
原本总共是五千,还有两千在谭稹手中,只要咱们冲过广备桥,咱们的这些兄弟可以保证,他们也会一样加入。
另外还有一千东京禁军。
他们都是家在这一带的,官府征召进内城防御,但他们觉得留在外面跟着咱们更划算,故此都留下来跟着干,目前这些都在城内抄家,末将这里就是大概知道个数,给那些为首的些旗帜让他们自己闹。
高将军把轮值的骑兵分派跟着监督。
他们倒是都守规矩。”
史进说道。
这意思就是金银都上交。
或者说高杰派出骑兵做监军,监督着禁军抄家,然后禁军把抄家的金银珠宝给骑兵。
当然,不可能全给。
私藏是肯定的,不过真给少了高杰的手下也不答应。
总之他们自己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没有欺辱妇女的吧?”
王跃说道。
“没有!”
史进毫不犹豫地说道。
当然,王跃也就是随便一问,不可能没有,不过也不会太多,毕竟对于这些家伙来说,钱财其实比女人更有吸引力,何况王跃也说了,一旦有这样的会严惩。
“你呢?”
他问何进。
“回将军,小的已招募了五千人。”
何进说道。
“呃,这么多?”
王跃有些意外地说道。
“回将军,这还是小的挑选,不挑选过万都有,其实都是些外地来谋生的流民,他们也想跟着抄家,但抄家是禁军在干,禁军抄大头,这本地那些百姓抄二遍,他们这些外地的受排挤捞不到油水,故此都跑到小的那里,借着咱们的旗号就能一起抄家了。”
何进说道。
好吧,王跃明白了。
这些混蛋抄家都已经制度化了。
禁军有刀有枪抄值钱的,顺便把金银珠宝拿出一部分孝敬骑兵,本地百姓是地头蛇,有家族团结起来也有足够实力,他们可以在禁军后面抄那些粮食,绸缎之类。而外地在开封谋生的流民,因为实力最弱,缺乏组织性,所以投靠何进得张虎皮,这样就以义士的身份参加。
不得不说群众的智慧是令人惊叹的。
这么快就制度化了。
“没把那些主动交钱的也抄了吧?”
他紧接着问道。
“没有!”
史何二进异口同声地回答。
没有才有鬼呢,这些混蛋抄开家哪能控制住,不过这也在王跃的预料之中,毕竟一开始难免有些混乱,接下来再向外就会规范起来。
“将军,朝廷派人来了!”
高杰突然走进来说道。
“走,看看官家给没给咱们把冠军侯放出来!”
王跃说道。
然后高杰和史进都笑了。
何进应该还不知道真相,多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的笑容。
王跃随即出门。
他刚出去就和花花头碰头,后者刚要痛呼,就被他一把按着脑袋,然后直接转过方向……
“给你个任务,出去以我的名义招募女兵,工资日结,每天一贯,管饭发衣服,找那些膀大腰圆,看着就像母夜叉的,一人一根大棒,在街上巡逻,有欺辱妇女的,砸死勿论,谁敢阻挡直接找我。”
王跃说道。
“算你还知道点正事!”
花花捂着脑门说道。
“对了,另外一人再发一柄斧头,敢反抗的砍死。”
王跃说道。
一帮母夜叉般的悍妇,腰间别着斧头,拎着大木头棒子,这个应该能够震慑那些不干正事的了,说到底闹归闹,底线还是得保证。
这个整肃纪律的工作就交给花花了。
她可是圣母。
既然是圣母就做圣母该做的。
王跃紧接着出了军营大门,外面的街道上大雨倾盆,在雨中一个青袍官员正哆哆嗦嗦地站着,周围的屋檐下还有不少闲人拎着各种腿啃着,明显带着酒足饭饱的愉悦,一个个幸灾乐祸地看着这官员,这种状态下欣赏官老爷明显属于一种娱乐。
王跃一招手,旁边手下赶紧给他搬来交椅,他在营门正中一坐,从另一名手下手中接过茶杯。
“叫什么?”
他翘着二郎腿说道。
“下,下官……”
后者哆哆嗦嗦地说道。
“官什么官,我问你叫什么?”
王跃俨然厂花般说道。
那官员扑通跪下了,趴在那里居然号啕大哭起来,很显然王跃给他的精神压力太大,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被雨淋的,毕竟这时候已经是中秋了,这雨还是有些凉意。
“冠,杨将军,这位是朝请大夫,枢密院承旨李棁。”
梁方平在一旁好心地说道。
“李,棁,怎么写?”
王跃问道。
“就是一边木一边兑。”
梁方平说道。
“这是什么破名字,是来嘲笑我不识字吗?还朝请大夫,这个朝字莫不是也在嘲讽我?拖到城门前砍了,告诉里面,以后再派人不要派那些我连名字都不认识的,玛的,欺负老子识字不多吗?”
王跃怒道。
李棁啊,这不是姚平仲出城偷袭金军时候,为了避免这些不懂事的武将杀死太多金军,耽误了议和割地赔款的大计,偷偷给金军送信导致姚平仲惨败那个副相吗?
我大宋官员的脑回路总是如此的清奇。
地上的李棁瞬间清醒。
“将军,将军,下官是带着官家口谕来的。”
他爬向前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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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章 离间朕与冠军侯君臣之情者严惩不贷
“口谕?”
王跃看着李棁。
“对对,官家的口谕!”
李棁趴在泥水中就像条摇尾巴的狗一样连连点着头说道。
“玛的,口谕算个屁,连圣旨都没有我知道是不是官家说的,你自己编个谎话就说口谕,难道我还能去问问官家真假?拖走,继续砍头,这名字听着就是奸臣,以后名字我不认识的统统都是奸臣!”
王跃说道。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拎着李棁两条胳膊就在泥里往外拖。
“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下官还有机密禀报将军,下官知道枢密院准备如何对付将军,下官回去就改了这破名字……”
李棁尖叫着。
但他的尖叫毫无意义。
两名膀大腰圆的士兵拖着他就那么走向远处的城门,上次砍王孝迪没砍好的那家伙,再次拎着他的板斧踌躇满志地跟随,想来这一次他不会再砍歪了,当然,要是还继续砍歪也就只好那样了。而闲人们快乐地冒雨跟随,砍高官这种大戏就是下刀子也阻挡不了他们的热情,枢密院承旨虽然只是个正六品,但却是真正权重,实际上枢密院里就没有一个不是手握重权的!
梁方平抹了把脸。
很显然李棁仅仅因为名字稍微冷门些就丢了性命,这种事情还是很让他感慨。
当然,他也明白王跃的目的。
就是给城里一个下马威,故意制造自己野蛮,杀人如麻的形象。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王跃,后者翘着二郎腿继续坐在那里,端着茶杯欣赏大雨中的城市,脸上笑容阴森。
一阵秋风刮过。
梁内侍没理由地哆嗦了一下。
可怜的李承旨就这样被拖到城门前神臂弓射程外,在城墙上瞩目中,被那些士兵按倒在地上,而那刽子手的板斧高高举起紧接着落下,鲜血喷射中李承旨的人头落地……
这次砍准了!
艮岳。
雨中的绛霄楼愁云笼罩,这个消息就更让愁云加重。
“你们还是太急了,为何就不能慢慢来?这些兵都是野性难驯,也就是王跃能打才压得住,道夫上次奏折就说过,你们就是不听。”
大画家缓缓说道。
“官家,纵然实情如此,此风亦不可长。
若兵卒皆如此,那这天下可就大乱了,又回到五代牙兵跋扈之时,到时候不只是他们,恐怕军中上下皆会效仿,一有不满之事就以武力胁迫朝廷。朝廷答应一次他们无理要求,他们下次就会要的更多,那唐朝如何变成藩镇割据,不就是这样在骄兵悍将胁迫中一步步走到的?
最后一直走到五代乱世。
这是大忌。
王跃忠心也罢不忠心也罢,都不能在此事上退让。
都尝了甜头就止不住了。”
王黼说道。
“官家,得采取断然措施,太师还是疏忽了,这简直就是引狼入室,这王跃简直就是个灾星,臣听河北民间传言,知雄州和诜实际上就是被他所杀,只是乱军之中推给辽军。”
一向与他对立的郑居中,同样点头附和着。
顺便还坑了一把童贯。
“这些旧事就别纠缠了,如今关键是如何解决外面。”
蔡攸说道。
什么引狼入室?
王跃可是他带着回来的。
目前大画家在京城的文官核心就是他们三个,而且因为复燕之功,刚刚都得到了加官进爵,王黼太傅,郑居中太保,加童贯的太师凑三公。王黼是宰相,太宰,而且没有少宰,所以目前是独相,郑居中领枢密院,不过童贯也领枢密院,故此童贯回来还是老大,毕竟人家是太师。甚至蔡攸也领枢密院,不过他官职低一些,这时候是少师,童贯不在京,那枢密院就是郑居中为首他为副。
郑居中背后是皇后。
郑皇后还是妃子时候,他就烧冷灶跑去找郑家认一家人。
毕竟都是本地姓郑的。
郑皇后那时候位子低,也需要外面的大臣盟友,于是假一家人也就成了真一家人,郑居中算清流,但也清的有限,主要是他怼蔡京,蔡京下台之后他又怼童贯,但除此之外他也没干什么好事。
本质也是一路货色。
实际上历史评价上,大画家身边目前都是一帮奸臣。
至于高俅不掺和朝政。
高仪同对自己的身份很清醒,他就是大画家的看门狗,替大画家掌握京城禁军,朝廷的事情从不参与,所以他一直稳如泰山。水浒传把他作为大反派是抬举他了,他在朝廷没什么存在感,也没什么太多恶行,主要责任是把东京八十万禁军养成了废物。
但这个也不能怪他,毕竟东京八十万禁军本来就是废物。
他只是继续废下去。
“官家,指望禁军怕是不成了,曹矇兵败之后,禁军人心惶惶,甚至有逃跑者,就是府界这些也没用,已经有人溜过五丈河,去与那些乱兵同流合污。”
谭稹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过是五百骑兵,怎就如此难对付?这京城禁军以百对一都足够,如何就连五百骑兵都拿不下?”
大画家沉着脸说道。
“官家,那贼兵之中有一人名为杨丰,有万夫不当之勇,禁军之中无人能敌,据说是王跃的亲兵,说王跃被下狱的就是此人,鼓动常胜军兵变的也是此人,目前外面乱兵就是以其为首,不过……”
谭稹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大画家说道。
“有传闻他其实就是王跃,只不过谎称杨丰掩人耳目。”
谭稹低声说道。
“混账,子奋在这宫中就一直未曾出去,如何会跑到外面?再说子奋忠心朕深知,你们不要借此针对他,此事只是那些乱兵野性难驯,但与子奋并无关系。再有胡言乱语,离间朕与冠军侯君臣之情者一律严惩不贷,杨丰是杨丰,王跃是王跃,此事朕在此做保!”
大画家怒斥之。
他又不傻,这种时候就算真是王跃假扮的杨丰,那也绝对不承认,王跃既然假扮杨丰,那就是留下了和平解决的后路,相反王跃直接以王跃身份,那才是真造反了呢!
现在不是!
“他们不是说口谕不行吗?那就拟旨吧,先安抚一下再说!还有你们这些废物,艮岳就这么大,怎么找个人都找不到?再找不出冠军侯来统统重罚!”
他紧接着怒斥梁师成。
后者赶紧答应。
“官家,还有一事,女真使者高庆裔请官家恩准,他们愿以随行人员助战。”
谭稹说道。
“此事以后再说,若是让他们解决了常胜军,那咱们的颜面何存,更何况女真也不是什么驯顺的,若他们解决了常胜军,那就更有资格提那些无理要求了,朕还没到让外人来镇压几个叛逆的地步!
既然禁军没用,那就调西军吧!
给太师传旨,让他立刻调五千西军骑兵进京。
也让女真人看看,咱们大宋还有的是精兵强将,别以为看了京城禁军的笑话,就生出什么非分之想,我大宋也不是什么弱者。”
大画家冷笑道。
很显然他头脑还是清醒的。
第一一六章 总有奸臣要害朕
“圣旨?”
王跃拖长声音说道。
此时他依然坐在那里,只不过旁边多了一个烤架,架子上正烤着一只羊,他拎着把小刀时不时割块烤好的肉吃……
生活还是很惬意。
但他面前哆哆嗦嗦的刘内侍就很不惬意了。
他是来传旨的。
可怜的刘内侍因为跟丢了冠军侯而遭到梁师成怒斥,后者则因为找不到冠军侯而遭到大画家怒斥,然后因为李棁被杀,文官们全都龟缩,唯一和王跃交情好适合传旨的刘锜又早就溜了,他这个丢失冠军侯的第一责任人就被赶来传旨了。
其实他来见到所谓杨丰的第一眼就确定了这是王跃。
这哪还用确定啊!
昨天他俩还在一起聊的亲密无间呢!
就隔着最多二十个时辰,他哪还需要什么确定,话说这张脸之前他从昨天就在找啊!
可就因为这他才哆嗦啊!
“你哆嗦什么?”
王跃说道。
“将,将军,雨后天寒,奴婢穿的少了些。”
刘内侍哆哆嗦嗦地说道。
“咱们见过?”
王跃说道。
“未,未曾!”
刘内侍继续哆嗦着说道。
“胡说,昨日不就是你与冠军侯一同进宫门的,我在后面你没看见?”
王跃说道。
“奴,奴婢那时候光顾着与冠军侯说话了,倒是未曾注意,此时将军一说奴婢就记起来了,当时将军的确跟在冠军侯身后,奴婢还觉得有些意外,怎么此人长得与冠军侯如此仿佛。”
刘内侍说道。
“啊,这就对了!
这样说起来咱们也都是熟人,你用不着紧张,给刘内侍搬个交椅,还有,把圣旨给我看看。”
王跃说道。
“将军,这按着规矩……”
刘内侍陪着笑脸欲言又止。
“什么规矩,这里我就是规矩!”
王跃眼一瞪喝道。
“是奴婢糊涂了。”
刘内侍赶紧说道。
然后他赶紧把圣旨双手奉上。
王跃手都没擦,直接接过圣旨展开,却把圣旨拿倒了,刘内侍刚想提醒,梁方平急忙朝他使了个眼色,刘内侍立刻清醒,装什么都没看见,在士兵搬过的凳子上坐下。
王跃在那里一脸认真地倒看着圣旨。
内容很简单。
就是说冠军侯没有下狱,这些都是谣言,只不过是皇帝要选他做驸马暂时留在宫里,要常胜军暂且回营等候,很快冠军侯就会回来。至于之前发生的一切既往不咎,还另外赐一千金钱,等冠军侯回来后,再与冠军侯一同返回燕山府。甚至还给高杰这些人重申了之前的封官,包括所谓的冠军侯亲兵杨丰,也得到了一个团练使的官衔。
就是暂时哄着而已。
王跃猜也能猜到,这时候大画家肯定已经在调兵,但开封周围也就是府界禁军那些渣渣们。
这个不敢用。
大画家敢用的就西军。
但就算是骑兵,西军精锐从河北返回开封加上送信时间也得半月,也就是说这半个月里,得尽量安抚他们哄着他们,避免他们继续这样闹下去,造成更大的破坏,等西军骑兵到达,那就把他们一锅端了。
但在这之前,也就只能想方设法哄着他们了。
“这圣旨……”
王跃沉吟一下。
刘内侍堆起笑容看着他。
“你说我又不识字,我看个屁的圣旨啊!”
王跃说道。
“呃?!”
刘内侍忧伤了一下。
“刘内侍,也不是我不相信你,但一来我不识字,二来我也没见过圣旨是什么样子,故此这圣旨真假我也不知道,既然不知道真假,那这圣旨自然也就不能接了。”
王跃说道。
“将军,这圣旨哪有假的。”
刘内侍陪着笑脸说道。
“圣旨怎么就没假的,无非就是块黄缎子上写字,谁还不能写。”
王跃振振有词。
“这里有玉玺。”
刘内侍赶紧解释。
“那东西我找个萝卜,刻出来一样也能盖出,这朝廷奸臣太多,总有些要谋害冠军侯和兄弟们,故此兄弟们不得不谨慎。还是那句话,什么圣旨什么公文,咱们都不认,什么枢密宰相就是官家,兄弟们也不认,不是兄弟们不忠心,兄弟们又没见过官家哪知道真假?兄弟们就认冠军侯,冠军侯不出来,这城里面出来的任何旨意咱们都不认。”
王跃说道。
“将军,若是如此,倒也的确情有可原,也是将军行事谨慎,官家会体谅的,冠军侯忙完了即可出来,只是诸位兄弟在城里继续这样……”
刘内侍看着不远处。
那里一群士兵正快乐地围着一个官员,后者的青色官服被扒了,穿在其中一个士兵身上,就剩下个官帽歪歪扭扭地戴着,在士兵包围中蹲在地上屈辱地扮狗叫,他叫一声周围看热闹的就一片哄笑。
气氛很欢乐。
“这样游荡,很容易引起民间恐慌。”
刘内侍跟昧着良心说道。
“恐慌?不会啊,看看他们多么快活!”
王跃一指那些闲人说道。
后者用笑声作为回答,至于他们笑声中那官员的狗叫,就被王跃选择性无视了。
刘内侍忧伤了一下,不过紧接着就换成一脸决然。
“将军,既然咱们是熟人,奴婢也就直说了,您到底要怎样,才能收敛这些兄弟?”
他说道。
“这个嘛!”
王跃笑着沉吟了一下。
“您尽管提,奴婢会奏明官家。”
刘内侍说道。
“第一,他们游荡,其实也就是为了些金银。”
王跃说道。
“有,一千枚金钱立刻送到。”
刘内侍毫不犹豫地说道。
“一千可不够,这已经不光是我这些兄弟了,还有那些跟着一同为冠军侯申冤的,他们也得有份子,这怎么着也得一人一百枚宣和金钱,以目前人数,至少得一百万枚。”
王跃说道。
“将军,真没那么多。”
刘内侍几乎哭着说道。
一百万枚宣和金钱……
宋朝是有金银铸币的,也可以参与流通,只不过实际很少,主要就是作为财富收藏,宣和金钱就是类似铜钱的金质铸币,重量是四点五克,含金量百分之七十。类似的还有政和银钱,那个重量八点五克,但含银量低得可怜,不到百分之五十,这些就是目前主要金银币。
一百万枚宣和金钱。
一枚大致上值一两银子,毕竟银子杂质也很多,而这时候金银比在六点五。
而一两银子大致上三贯。
宋朝这时候的贯是七百七,一两银子大致两千多文,故此相当于三贯铜钱,一百万宣和金钱也就是三百万贯,但实际上肯定不只,实际上大画家这时候也拿不出一百万宣和金钱。
他哪有那么多啊!
那东西都是用于赏赐的,一次赏个几百枚都是天大恩赐。
除非他让那些大臣们从自己家仓库里掏黄金来凑。
而这是不可能的。
“那我就没办法了,我总不能因为对官家的忠心,一个人阻挡一万多兄弟吧?官家不给他们金钱,那他们就得自己动手了!”
王跃俩手一摊很理直气壮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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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官家,听说你还有女儿?
“此事咱们先放一边,奴婢也不是能做主的,还得回去奏明官家,不过官家慷慨大度,还是会尽量让将士们满意的,这个请将军与众兄弟放心。”
刘内侍咬咬牙说道。
给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本来也就是为了暂时安抚住这些家伙,所以……
所以个屁!
他就是个跑腿的!
给不给这种事情也不是他该操心的!
“还有。”
王跃端着茶杯说道。
刘内侍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然后他就发现王跃转向自己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羞涩,这天雷滚滚的一幕让他瞬间石化……
“那个,我等都是辽东来的,世代居蛮荒之地,所见者皆粗笨村妇,素闻中原女子端庄秀丽,尤其是官家帝姬更如仙女下凡,那茂德帝姬倾国倾城乃是天下第一的美女。我等此次虽然来到京城,但身份低微无缘得见,斗胆请内侍转奏官家,能否令茂德帝姬来此,也算是以帝姬之尊,震慑这些野性难驯的士兵。”
王跃搓着手厚颜无耻地说道。
刘内侍深吸一口气,然后抹了把脸深深地看着王跃。
王跃一脸纯洁地看着他。
“将军,茂德帝姬已然选了蔡相公子为驸马。
刘内侍语气沉重地说道。”
“我知道呀!
我只是请茂德帝姬到这军营里来住些日子,借帝姬之尊贵身份,震慑这些士兵而已,你要知道,他们都是野性难驯,我也很难真正管的住,但这再凶悍的野兽,面对帝姬这样倾国倾城而又无比尊贵的美女,也都会收敛凶性的。
这样我就容易管住他们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难道你以为我对帝姬有非分之想?
荒唐!
我是那样的人吗?”
王跃义正言辞地说道。
刘内侍很想一口唾沫啐他脸上。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咱俩谁不知道谁呀,你跟茂德帝姬眉来眼去我又不是瞎了看不见,你摆明了就是知道茂德帝姬已经选了驸马,正常没法横刀夺爱抢蔡家媳妇,所以才借着这件事玩硬的。别说茂德帝姬进了军营早晚被你给祸害了,就是你不祸害了,一个未婚少女在军营待些天,那基本上也就谣言满天飞了,更何况这件事说的好听,本质上还不是官家用自己女儿劳军?
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冠,杨将军,这真不行,不如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宗室?”
刘内侍说道。
旁边梁方平很严厉地咳嗽一声。
刘内侍一下子醒悟,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可是你说的,那就这样,要么茂德帝姬,要么一位宗室亲王,最好是官家的皇子,总之官家必须得出一个儿子或者女儿来确保双方互信。”
王跃说道。
“冠军侯。”
刘内侍急了,一下子脱口而出。
“你叫我什么?
不要以为咱们是熟人我就不好意思杀你,李棁的人头还挂那里,你是想去与他做伴吗?我这还没说第三条呢,第三条是官家必须得任命冠军侯为燕山路置制使,以后燕山路军政事务交由冠军侯。
另外顺便把登州划给燕山路置制使管辖。
这三条必须答应。
在官家答应并完成这三条之前我们是不会解甲的,接下来说不定还会打开内城城门,到内城去逛一逛,那时候发生点什么,就别怪我没有警告你们了。
若官家不肯把茂德帝姬送来,那兄弟们自己进宫去请也是可能,那时候就别怪我们惊扰娘娘们了。
至于金银不给,兄弟们一样也会自己去取。
说不定取的更多。
来人,送刘内侍回去,顺便让刘内侍把李承宣带回去。
找个女人来把脑袋给他缝上。
让他身首异处着回去还是有些过分了。
他死的还是有点冤的,说到底起名字不好也不能全怪他,还是我太冲动了,我这个人总是这么冲动,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砍死谁的**,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狂暴,不好,不好。”
王跃阴森森地说道。
说话间还把他那斧头亮出来,一边感慨一边瞟着刘内侍的脑袋。
后者吓得赶紧起身,因为惊慌一脚踩空,直接趴在了泥地,但紧接着就爬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蹿了出去,甚至就连李棁的尸体都顾不上带着了。
周围那些士兵和闲人们看着他这副模样一片哄笑。
就在同时王跃拎着斧头站起。
“肃静!”
他大吼一声。
四周立刻一片寂静。
“锄奸禁军集合!”
王跃吼道。
那些禁军还没明白过来,那些常胜军士兵立刻开始驱赶,然后周围散落的禁军士兵赶紧走向王跃,并且在呵斥中列队,不过这里的只是很少一部分,绝大多数都散落各处街巷,实际上也有人捞足逃跑了,王跃对这个并不管。
他们跑出去属于给自己做广告。
这没什么坏处。
甚至也有禁军从朝廷控制区偷偷跑过来一起抢掠。
这个王跃同样也不管。
他们会让朝廷掌握的禁军都逐渐心里长草的,实际城墙上那些禁军看着外面的眼神就充满了艳羡,也就是还在坚持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防线。
当兵的哪有不喜欢这样的啊!
很快王跃面前就聚集起了大概六七百禁军。
而且常胜军骑兵已经跑去通知史进,他那里还有能够确定聚集起来的五六百人。
至于之前说的四千禁军只是个数字,就是参与抢掠的,为首的从史进那里领个旗子,这样就算是自己一伙的,不会再被骑兵揍了,并不是说真就能给王跃当爪牙。但史进那五六百是真正入伙的,这个老土匪还是很有几分能力,的确懂如何把好人赚上梁山之术,而王跃眼前的这六七百,这时候就算不真正入伙也得真正入伙了……
“玩够了吗?”
王跃看了看那个脱离苦海,在泥里连滚带爬逃跑的官员,然后转头对着面前禁军说道。
后者一片纯洁的笑声。
“那就想想如何收场吧!”
王跃说道。
后者立刻安静下来。
“我们的确不在乎如何收场,我们在这里无论如何闹都不用担心后果,就算失败大不了骑上马回燕山府,那里还有我们两万兄弟。朝廷还得靠着常胜军抵挡女真,朝廷不敢继续追究,他们要是敢,大不了我们直接反了,甚至干脆去投女真。
左右在燕山府的地盘上我们常胜军说了算。
可你们呢?
若失败了会如何?
朝廷会抄了你们家,诛了你们的九族,你们都是本地人,就算跑都没地方跑。
跑了也没用。
你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都在朝廷的手中。
你们玩的的确开心,也的确都一个个捞的口袋满满,可你们玩的开心时候,往口袋里揣金银的时候,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想过以后朝廷的报复吗?想过那些官老爷们此刻心中的怒火吗?”
王跃说道。
那些禁军士兵立刻一片混乱……
第一一八章 清君侧,诛六贼!
“你们害怕了?你们恐慌了?你们开始冒冷汗了?你们是不是都想逃跑了?”
王跃说道。
的确已经有禁军想逃跑了。
外围监视的常胜军士兵立刻上前阻拦……
“不用拦他们,他们真想全家一起上法场就尽管跑,左右我这里有从范琼那里搜出的花名册,到时候一旦咱们失败撤回燕山府的时候,就给朝廷做礼物,让官老爷们把他们挨个抄家诛九族。”
王跃说道。
说话间他还煞有介事地拿出一本所谓花名册。
这当然是假的。
他这时候就算真统计,这些家伙也不会说真名字。
可现在这些禁军哪知道真假啊!
他都说了是范琼那里的,而范琼手中的肯定都是真的了,看着他手中的这东西,那些试图逃跑的都纷纷停下,一个个欲哭无泪地看着他,然后真的蹲下哭了。
“哭?
哭也没用,既然你们已经做了就得承受后果。
可这后果并不是只有一种。
失败了你们的确抄家砍头诛九族,可要是胜利了呢?失败了你们就是叛乱,就是逆党,是诛九族,可胜利了你们就是忠臣义士,不但不会诛九族,还得有封赏。我之前说的很清楚,我们不是造反,我们只是为给冠军侯申冤,我们对官家是忠心的,我们不是叛乱的逆臣。
朝廷有奸臣,朝廷有奸臣在谋害忠臣。
我们是锄奸的忠臣义士。
你们说蔡京,蔡攸,王黼,梁师成,李彦,朱勔这些人是不是奸臣?”
王跃说道。
“是!”
禁军中立刻有人喊道。
这个字倒是真心的,毕竟这些家伙的确搞得民怨沸腾。
“对,他们都是奸臣,蔡京做宰相那么多年,除了横征暴敛他还做过什么好事?他儿子与他一丘之貉,王黼听说还抢人家女人,梁师成这种阉狗就不用说了!”
王跃说道。
后面梁方平忧伤了一下。
“朱勔的花石纲更是让无数人家破人亡,而李彦的扩田抢了多少人的良田?这六人都是奸臣,他们简直是六贼,大宋朝就是被他们搞坏的,如今他们为了献媚女真,又想陷害冠军侯,咱们这些忠臣义士岂能答应?咱们此举就是为了清君侧,诛奸臣,咱们是忠臣义士。
只要咱们能见到官家,救出冠军侯,让官家知道咱们的忠心,不但咱们之前做的都可以既往不咎,而且还有封赏。
忠臣义士当然要赏。
忠臣义士的家人同样也得封赏。
但这些奸臣控制朝廷,指使军队围攻咱们,阻拦咱们见官家。
那咱们该如何?”
王跃喊道。
那些禁军们面面相觑……
“打!”
“打进内城!”
……
禁军还没说话,外围人群中喊声却响起,然后禁军们也恍然大悟。
“对,打进内城见官家!”
“杀奸臣!”
……
然后他们的吼声纷纷响起。
就是嘛!失败了肯定诛九族,可要胜利了不就不用担心了?胜利了就是忠臣义士,忠臣义士不但不会诛九族,还会得到封赏,所以现在想要避免诛九族,那么不能逃跑,反而要跟着杨将军继续干。这开封城里就数常胜军最能打,剩下就是府界禁军,至于京城禁军那些渣渣,之前连骑马都能摔下来,这样的怕个鸟啊!
只要打开内城,打到皇城宣德门外,那就肯定是忠臣义士了。
谁敢说不是?
官家都不敢说不是。
不是就进宫围着官家心平气和地讨论这个问题。
已经围着官员逼他学狗叫的他们,这时候也不是之前那么纯良,已经开始骄兵悍将化,思考问题的角度也已经不一样,遇到事情已经开始学会首先想到自己手里的刀枪。
说到底只要觉醒了这种模式就很难再恢复过去。
再说杨将军说的很对。
大宋朝这些年的确奸臣横行,蔡京父子,王黼这些人,一个个横征暴敛贪赃枉法,搞得大宋朝贪贿横行造反不断,尤其是李彦到处圈地,朱勔的花石纲,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这些奸臣的确该死,说起来就让人有一种立刻去砍死他们的冲动。
一时间原本惊慌中的禁军就这样再次切换了状态。
“跟我喊,清君侧,诛六贼!”
王跃吼道。
“清君侧,诛六贼!”
“清君侧,诛六贼!”
……
立刻一片吼声。
就在这时候史进带着他那帮禁军也赶到,一看这场面,也不用废话直接加入了吼叫的行列,整个军营门前一片吼声.
王跃更是挥舞着他的斧头恍如指挥棒。
关于这个斧头的问题他已经解释过了,这是冠军侯交给他保管的,毕竟冠军侯带着斧子进宫见官家还是失礼的,故此交给他这个最亲信的兄弟。这也是冠军侯进去后被奸臣拿下的原因,要是有斧子在手冠军侯岂会被奸臣抓住,总之不要看到斧子就怀疑杨丰是王跃。
当然,信不信……
反正我信了!
士兵们对这个问题并不在意,他们已经上了贼船,这种时候真相其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把一群兵变的叛军变成为国锄奸的忠臣义士。
“走,咱们先去解决南边的,让更多禁军兄弟和义士们加入,到时候咱们十万忠臣义士朝天子!”
王跃斧头向南一指吼道。
然后那斧子消失,他顺手抄起立在一旁的巨型陌刀,而他的专用马车已经停在前面,端着陌刀的他纵身一跃跳上马车,后面鼓手敲响战鼓,马车随即驶向前方。
后面史进也已经全身铠甲骑着战马,手中拎着把三尖两刃刀。
就是变形的棹刀。
这时候已经有这么干的,棹刀的确不是三尖两刃,但那些喜欢装逼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在打造专用棹刀时候造成这种样式,至少战场上比棹刀更威风,但本质就是把棹刀,使用也与棹刀没区别,砍上的效果也基本上一样。
反正都是砍死!
一柄宽如斧头,长如宝剑的长柄刀凌空砍落,什么铠甲也白搭。
力气大的真能一刀把人砍两半。
而在他们后面,一千多士气刚刚被鼓起来的禁军士兵,亢奋地吼叫着跟随,然后在禁军后面是无数等着抄家的义勇,至于常胜军没动,他们需要留在这里坐镇,毕竟对面旧曹门和后面五丈河北岸都是朝廷的禁军,杨大将军南征时候,必须得防着这些禁军袭击后背……
杨大将军不是进攻旧曹门。
这点兵力还是太少,他需要继续扩军。
所以他向南进攻。
紧接着他的马车就在斜街与陈州门大街交汇口转向南,沿途不断有正在游荡的禁军和义勇加入,很快数量急剧膨胀到超过两千,他们就这样浩浩荡荡到达迎春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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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 觉醒
迎春苑。
“打退贼兵一人赏十贯!”
临危受命接替王鼎的新任开封府尹燕瑛声嘶力竭地嚎叫着。
只不过是站在盾墙后面。
而在他前面是无数陷入惊恐和混乱中的士兵,隆隆战鼓声中他们尖叫着,毫无目的地拥挤着,向着后面督战的官员哀求着……
虽然敌人还远着呢!
那辆代表着死亡恐怖的马车距离得半里呢,而且这些士兵前面还横着一道土堤,土堤上还有木栅,而土堤另一边还有一丈宽的壕沟,这就是他们的街垒防御工事。就在以杨丰为首的叛乱分子在北边抢掠时候,由燕瑛和殿前副都指挥使王宗濋,库部郎中张克戬率领的京城禁军,以这种方式建立起了一道横断东城区的防线。
这是张克戬设计的。
他这个掌管武库的库部郎中是自请参战。
然后他指挥着征集的禁军在迎春苑北边,以这条东西大街为防线,挖壕沟切断所有南北向街道,用挖壕沟的泥土在这边堆土堤,土堤上竖起木栅隔断南北。
核心是这里。
南北向的陈州门大街与这条东西街的十字路口。
而南边是迎春苑。
这座后周和宋初的御苑,现在已经变成了富国仓,不过民间依然习惯称迎春苑或者东御苑,但真正的东御苑已经移到外城墙外面,而且改名宜春苑,现在这里就是南路平叛军的指挥部。
北路是谭稹指挥,以五丈河为防线的。
西边就是内城墙。
核心是旧曹门,高俅亲自坐镇。
那里也是防御重点,现在朝廷最担心的是杨丰强攻旧曹门,一旦让他们闯进内城,那可是直接就奔着艮岳了,艮岳的南墙就在旧曹门内向北不到一里路。此时城内的平叛总指挥是郑居中,毕竟此时京城里枢密院他是老大,他猜的也是杨丰攻破旧曹门直接威胁艮岳……
当然,他就算知道杨丰不会进攻旧曹门,也必须以那里为核心,精兵强将都放在那里。
大画家才是最重要的。
或者说让大画家知道他知道大画家是最重要的才是最重要的。
呃,忠臣就得这样。
然而现在杨丰却南下了,轮到驻守南线的燕府尹倒霉了。
“都别跑,临阵脱逃者斩,打退贼兵者一人赏二十贯!”
燕瑛加价。
但此时他自己却在哆嗦。
笔直宽阔的大街上,那辆马车正伴着鼓声全速向前,车上那拄着陌刀的身影逐渐清晰,这个全身都被铁甲笼罩的身影恍如恶魔。
“放!”
他旁边响起吼声。
他愕然转头,然后就看见张克戬面前一具床弩骤然射出巨箭。
“都别跑,射死他!”
他尖叫着。
长矛般的铁羽箭带着破空的呼啸,也带着燕瑛甚至他身旁所有官员们的希望,瞬间掠过了笔直的长街,如有神助般正中一匹驾车的马。这匹马紧接着栽倒悲鸣,整个马车也倒下,这一幕让官员们一片欢呼,但那个身影也在他们欢呼中腾空而起。
“接着射,射死他赏万贯!”
燕瑛发疯一样尖叫着。
那身影落地瞬间,就拖着巨型陌刀开始了狂奔。
“放!”
张克戬吼道。
另两具床弩同时射出巨箭。
但也就在同时,对面怪物突然折向一旁,两支箭全部落空,紧接着那怪物又折向了另一边,他就像个躲避猎狗的野兔般,在街道两边以极快的速度不断折返向前。
“神臂弓,放!”
张克戬吼道。
然而前方的神臂弓手却惊恐尖叫着掉头逃跑。
“一百贯!”
燕瑛用哭腔尖叫着。
五个原本也想逃跑的神臂弓手终于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开始瞄准,然后距离还有二十多丈,他们就惊慌地射出弩箭,倒是有一支正中,但却丝毫没有阻挡怪物的向前。
五名神臂弓手尖叫着,抛弃他们的武器掉头就跑。
燕瑛同样毫不犹豫逃跑。
然后另一边的王宗濋也逃跑,其他官员将领们也逃跑,正在装填的床弩手也逃跑……
防线瞬间崩溃。
唯一没跑的张克戬,站在那里悲愤地看着身旁,看着那些不顾一切跑向身后的官员将领士兵们,可怜对面就一个人在冲锋啊,那怪物后面的确有跟随的,但因为他实在太快,后面那些根本就没有跟上,最近的也得拉开百步距离啊。
然后这边上上下下近千人连这一个人都不敢迎战啊!
“老夫羞与尔等同列!”
张克戬回头看着无数的背影,悲愤地怒吼一声。
紧接着他拔出宝剑,但就在他转身的同时那怪物到了壕沟外,下一刻再次腾空而起,手中巨型陌刀划出一道弧光,在木栅上斜斩而过,然后那反射夕阳血色的身影,撞着向后倒下的木栅落在了土堤这边。
张克戬双手举着宝剑孤零零地冲向了他……
下一刻那陌刀出现在肩头。
然后巨大的力量让他双腿一软,直接扑倒在地上。
“不自量力!”
一个声音喝道。
然后张克戬就晕了过去。
“这个人似乎有些面善啊!”
王跃看着被自己一陌刀拍晕了的张克戬说道。
他两旁那些没来得及跑远的禁军士兵们逡巡不前,几个官员还在后面催促士兵们射他,但很显然那些士兵们并没这意图,实际上他们很明显就是故意不抵抗的。虽然这些京城禁军的确战斗力为零,但也还不至于上千人面对一人不战而逃,这一天时间里,他们可都是在这里眼看着对面那些家伙是如何狂欢的,估计早就已经在抓耳挠腮地等待这个机会了。
“都看什么?该抄家抄家去,都傻了是怎么着,难道连抄家这种事情都不懂?还得让别人教你们?还是你们不喜欢金银珠宝?”
王跃说道。
那些士兵们面面相觑。
“别听他妖言惑众,汝等皆大宋禁军,世代忠良,岂能与这些贼骨头同流合污!”
他们后面一个官员跳着脚高喊。
“那就是不想要了,你们不要他们可要了!”
王跃一指身后说道。
他身后史进第一个跳过壕沟,然后那些跟随他的禁军们欢呼着蜂拥而至,就像一群冲进羊圈的饿狼般,都瞪着发绿的目光,看着南边无数的豪门府邸。
“那边,那边是大将军府!”
一个本地的禁军士兵用颤抖的声音尖叫着。
这喊声俨然一种刺激。
那些正在挣扎中的禁军,瞬间乱了起来,那官员一看不好,吓得赶紧扭头想跑,不过他跑的时候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估计是威胁要严惩这些士兵之类,他后面一个禁军士兵脸色一变,本能般一锥枪捅进了他后背。
那官员愕然回头看着他,明显不相信这些贼配军敢杀自己,他还伸出手指似乎要说什么。
那士兵猛然拔出了锥枪。
那官员惨叫着倒下,在地上抽搐着眼看着就咽气了。
而那士兵有些茫然地看着地上这个死狗一样的家伙,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杀了他,杀了一个过去高高在上,自己只能趴在其脚下颤抖的官员,或者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官员杀起来居然如此轻而易举。
一枪捅过去就行了!
自己为什么过去就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呢?
自己还可以这样啊!
第一二零章 离间
觉醒了的这名禁军士兵,瞬间恍如猛兽附体般,拎着锥枪大吼一声直冲向眼前夕阳下繁华的城市。
和他一样的还有无数。
南下禁军冲垮了那道木栅,也冲垮了这些原本还在做乖宝宝的禁军心中最后的防线,文官们一百多年驯服的努力就这样瞬间崩溃。觉醒了骄兵悍将模式的禁军们,立刻化身为一头头饿狼,拎着各种武器,凶猛地扑向那些豪门的府邸,扑向那些原本他们只能仰望的显贵……
“这才是真实!”
王跃扛着陌刀感慨地看着这一幕。
远处正在逃跑的燕瑛,瞬间就被禁军士兵淹没,可怜刚刚上任不到十二个时辰的开封府尹,尖叫着就那么被扒光。
然后被无数只手举起来。
“把他扔进去!”
一个戴着他官帽的士兵亢奋的高喊着。
然后四周一片哄笑。
那些举着燕府尹的士兵们,喊着号子齐声用力,然后燕府尹尖叫着飞了起来,一直飞出十几米,这才划着弧线砸落在路边的臭水沟,溅起一片恶臭的浪花,后面的士兵们欢乐地拍手笑着,然后没有再理他,继续冲向前面的一座府邸。
而王宗濋也没能逃的了。
尽管他身边的亲兵奋力抵抗,但可惜追上他的是史进。
老土匪手中三尖两刃刀转眼砍翻了那些亲兵,然后带着手下就像包围小羊羔的饿狼般,包围了可怜的王都指挥使,后者拎着刀倒退着,色厉内荏地呵斥着。
但紧接着就跌坐在地上。
“壮士饶命啊,下官家中积蓄皆在内城,留着我可以收赎金!”
他原形毕露地哭嚎着。
史进看了看王跃。
“不得无礼!”
王跃一本正经地呵斥道。
史进立刻醒悟,随即挥手让部下后退。
然后王跃上前,把陌刀往王宗濋身旁一插,后者吓得尖叫一声,但紧接着王跃就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还很好心地象征性拍了拍他背上的泥土……
“殿帅莫慌,这些粗坯不知殿帅身份失礼了。”
王跃说道。
王宗濋茫然地看着他。
很显然王跃的画风让他有些迷茫。
“我等只是为冠军侯申冤,并无谋反之意,至于这些士兵,在下就是冠军侯的亲兵,也管不了他们,只能由着他们,但在下对官家,对太子绝无异心。在下与众兄弟对付的,只是那些奸臣,只是蔡京父子,王黼,梁师成,李彦和朱勔这六贼,只要官家诛六贼,还冠军侯以清白,我等立刻俯首待罪。殿帅可回去奏明官家,若官家被六贼蒙蔽不能明白我等忠心,殿帅可转奏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为我等做主。”
王跃一脸真诚地说道。
好吧,这是钦宗的舅舅。
王宗濋是钦宗的老妈,已经死了多年的惠恭皇后大哥。
得离间一下大画家父子了。
话说他们父子可不和睦,大画家这时候更喜欢赵楷,后者在文才方面很像他爹,甚至参加过殿试夺得第一……
当然,是不是传说中隐瞒身份就很难说了。
事实上也不可能隐瞒,这段历史的记载很明白,大画家是先召赵楷在身边等着,才开始让考官公开这次殿试的考官所取名次,殿试是考官看,排好名次,再把最前面的给他定前三,然后考官所取他儿子第一,大画家又高风亮节压他儿子名次,那么这就已经很明白了。
他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
他既然知道,那么考官会不知道?
还有,科举又不是只有殿试,前面还有好几级考试,赵楷要参加也不可能跑到外地去,只能是在开封本地考。
开封本地难道不查身份吗?
籍贯,父母,住址这些都得查,甚至祖上有没有犯罪都得查。
就是一场作秀。
一场心照不宣的作秀而已。
目的同样也是大画家为换太子制造舆论,让外界知道这个儿子多么有才华,他是多么喜欢这个儿子。
这些年他可是不断给赵楷加官。
尤其是赵楷提举皇城司,更实际上把京城的特务权,皇宫的侍卫权都给了他,而且王黼,童贯这些实权派也更加支持他,总之这些年大画家不断以各种方式扶持赵楷,甚至让他跟童贯蔡攸这些人拜把子,让所有人都知道,赵楷随时可能上位。
但是……
他就不换太子。
这就是他的帝王之术。
不换太子,但却让人都以为他随时都会换太子。
这样就不用担心大臣们跑去靠近太子了,毕竟大家都知道太子很可能随时就被废了,但那些跑去跟赵楷一伙的大臣,却不知道大画家从没想过要换太子。
这只是一个四十岁皇帝,为了确保在未来漫长岁月里,不会出现继承人威胁自己的局面,拿儿子们和群臣当玩具而已。真要是跟赵楷凑的太近,反而会遭到他打击,比如王黼就在之后因此而倒台,就是因为他帮赵楷已经超出大画家的警戒线。蔡攸则始终不倒,就是因为他从来不公然帮赵楷,最多靠近些,但也不会明确表态支持什么。
但钦宗不会知道这些。
他只知道自己的太子之位,正在因为他爹对他弟弟的喜欢,而处于随时丢掉的境地。
那么他会怎么做?
认命?
坐以待毙?
当然不会,钦宗一直没停止挣扎。
那么如果这时候,王跃这些实际已经随时能杀进内城的骄兵悍将们突然向他示好,他会不会把握机会做决定性一搏呢?
这就值得期待了!
再说王跃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将军真要放了下官?”
王宗濋惊喜地说道。
“殿帅言重了,什么放不放,兄弟们岂敢对殿帅失礼?殿帅始终都是自由身,您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兄弟们岂敢干涉?”
王跃笑着说道。
“将军与众兄弟们之忠心,下官已然知晓,请诸位放心,回去后下官就求见官家,向官家禀明一切,不过诸位可能有所误会,至少以下官所知冠军侯并未被捕,只是在宫中走失,暂时还未找到而已。”
王宗濋说道。
“殿帅,您信吗?
冠军侯一个大活人,能在宫中走失两天还找不到?无非就是那些奸臣不敢承认,故意说走失而已。”
王跃说道。
“呃,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王宗濋赶紧说道。
至于另一个传闻就不要说了,万一说完走不了就麻烦了。
“对了,这位是何人?”
王跃指着依然在昏迷中的张克戬说道。
“此乃库部郎中张克戬,左右将军留他也没用,不如就让下官带回,也免得在这里出个意外。”
王宗濋说道。
他倒是还算有良心了。
“不,不用,他有用,很有用!”
王跃笑着说道。
当然有用了,还好没一陌刀砍死。
既然这样王宗濋也就不好再继续坚持了,他又看了一眼路边的那个臭水沟,这时候倒霉的燕府尹正奄奄一息地躺在沟边,很显然他刚从里面爬出来,还好没淹死,只是身上落满了苍蝇,还有一些苍蝇的幼虫在他身上恋恋不舍地爬着。
王宗濋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赶紧向王跃一拱手,带着残余的几个亲兵逃一般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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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一章 杀人如杀猪
看着王宗濋的背影,王跃脸上露出深沉的笑容……
种子已经播下。
这剩下的就看它如何生长了!
“将军,这人如何处置,干脆一刀剁了省事。”
史进指着后面昏迷的张克戬,颇有些跃跃欲试地说道。
他明显是剁人上瘾。
这个老土匪压抑太久,此刻得到释放后,整个人都处于亢奋到飘忽的状态。
“他可不行,花花,赶紧把这位官老爷送回军营,记住要以礼相待,顺便找个女人照顾着,不过他要是醒了也别让他走!”
王跃说道。
“这倒是稀奇,你是转了性?”
花花多少有些意外地说道。
她已经招募了上百悍妇,这时候都一身铠甲跟着,就像王跃之前说的人手一根大棒,腰间别着斧头,而且背后同样插着旗帜,只不过她们背后是中军的黄旗。上面因为绣来不及所以直接用笔写上了纠察两个大字,一百这样全副武装的悍妇,未来还得继续增加,专门负责占领区妇女权益,有那些欺辱妇女的直接大棒伺候……
她们是中军直属。
黄旗就是军中的中军旗帜,将领牙旗都是这个颜色,这是军中普遍的规矩,那些士兵们一看旗帜的颜色就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她们代表王跃。
谁敢反抗她们的大棒,那就得做好迎接王跃斧子的准备。
“这所有人都逃跑时候,孤身一人向前,就算敌人也是值得尊重,这朝廷里面难得有如此好汉,总之都不要为难他!”
王跃一脸深沉地说道。
当然,好汉有个女儿这种事情就没必要说了。
“把他剁了!”
紧接着王跃一指燕瑛说道。
可怜燕瑛刚缓过一口气,正趁着没人注意,拖着他那一身苍蝇和苍蝇幼虫往草丛里爬呢,一听这话瞬间傻眼了,他急忙转头爬向这边。花花一脸厌恶地捂着鼻子,带着她手下悍妇们继续向前执法,送张克戬回军营这种事情,随便安排两个悍妇就行。而史进却一脸兴奋,拎着他的三尖两刃刀走向燕瑛……
“将军饶命,下官薄有家产,愿掏钱赎身!”
燕府尹尖叫着。
“老子如今不缺钱,就想杀人!”
史进狞笑着说道。
紧接着他手中那柄三尖两刃刀抡起,带着夕阳的血色斩落,燕府尹瞬间在他刀下腰斩。
他后面王跃纵身跳上了刚找来的一辆新马车。
“前进,打过汴河去,解放开封城!”
他手中斧头向前一指吼道。
然后在燕府尹的惨叫声中,这辆马车开始向前,而此时前方笔直向南的陈州门大街上,已经完全变成骄兵悍将们狂欢的乐园。尤其是那些已经在南边看了一天的本地禁军们,更是恍如疯狗一样,虽然这样形容有些不雅,但的确很像他们目前的状态,真的完全就抢疯了……
“放下!”
王跃很威严地怒斥一帮乱兵。
后者刚从路边一处商号冲出,后面还跟着哭嚎的商人。
那些乱兵愕然看着他。
就在同时,他们后面的房子里传来女人的尖叫,花花带着一帮悍妇立刻冲过去,几个乱兵倒是闪开了,不过明显表情不善,这些之前还畏敌如虎的家伙,此刻竟然也有点凶性毕露的意思。
“我们是为冠军侯申冤的忠臣义士,不是那些匪兵,让你们抄家也不是为了金银,而是惩罚那些奸臣。
但他们是奸臣吗?
我的规矩很简单,只准抄官员和那些士人家,不能动平民百姓,你们可以抢当官的,抢宗室,抢那些皇亲国戚,抢那些功名士子,但不准骚扰平民。
官可以抢,士可以抢,庶不准抢。
那些官和士里面愿意跟着咱们为冠军侯申冤的,同样也不准抢。
严禁欺辱妇女。
把东西送回去,然后赔礼道歉!”
王跃喝道。
“你们抢够了,难道还不让我们抢?”
一名士兵不满地说道。
其他那些乱兵也都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
王跃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斧头飞出,瞬间砍进他脑门,这家伙抱着一抱绫罗绸缎仰面倒下,其他人吓得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在此时花花和那群悍妇们也拖着一个乱兵走出,后者还在奋力挣扎着,不过一看外面的死尸还是瞬间清醒了……
“进去了吗?”
王跃问道。
花花还没明白这话意思。
“回将军,奴家晚了一步,已经进去了!”
一个悍妇说道。
“砍死!”
王跃很干脆地说道。
悍妇们面面相觑,很显然她们就算悍妇,也没干过这种事情,然后一个膀大腰圆,很有母大虫风采的悍妇拔出腰间斧头上前。
“真没用,杀人与杀猪有何区别,老娘我一天剁百十颗猪头!”
她鄙视地看了看那几个不敢下手的悍妇。
然后她一把按下那乱兵脑袋,露出他的后脖颈来,后者奋力挣扎尖叫着,不过周围四个悍妇按住他,这些本地禁军无非就是些退化成市民的弱鸡,在四个悍妇手中哪能挣脱。在他的挣扎尖叫中,后面那母大虫抡起了斧子,很懂行地在骨头上摸了一下确定好位置,然后瞄准后脖颈狠狠剁了下去……
周围乱兵明显哆嗦着。
前面一处民宅门口,一个正扛着小美女出来的乱兵,看着这一幕,再看看肩膀上挣扎的小美女,以最快速度放下了。
还忙不迭赔礼道歉呢!
“本将军不是不让你们发财,但得按照我的规矩,不按照我的规矩,那本将军可是也很喜欢杀人的,再说你们能不能有点出息,这些商铺有什么值得抢的?那些豪门贵戚的府邸里有的是金银珠宝,就算有些家丁,可你们手中的刀枪难道是摆设?敢反抗的就是奸臣,奸臣你们随便杀,只要不欺辱妇女,你们就是把他们剐了,我也不会管的。
都记清楚了。
我的规矩三条,也算约法三章。
第一,只准抄官员和士人,那些皇亲国戚当然也是官员。
第二,愿意交咱们要求数量的金银的不准抄。
第三,不准欺辱妇女。
这三条就是我的规矩。
守我的规矩那就随便你们,不守我的规矩那就死路一条。
这些大嫂就是我的执法队,她们背后这两个字认清楚,纠察,她们不准你们做的,你们必须停下,谁敢对抗她们,那就是挑衅我,挑衅我的只有一个下场。
死!”
王跃说道。
说话间他从花花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宝斧。
然后那宝斧在他手中消失。
“走,继续向前!”
王跃说道。
他的马车立刻重新开动。
那些乱兵战战兢兢地看着,那商人则在一旁不断作揖,而前方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不过随着王跃马车的向前,那些抢掠的乱兵会知道遵守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