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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皇子无情妃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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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皇子无情妃全文阅读

青烟渺渺身何处(一)

    罗衾微暖,紫色绫罗轻纱帐半掩着,轻薄的淡紫帘幕缥缈迷朦,透过晶莹剔透的紫色珠帘,隐约可见一张方形案几四周放的是竹编软席。床头不远处一个精致的香炉正徐徐冒着轻烟,一缕缕在空气中消散或是钻入暖帐,那是一种淡淡的幽香,闻着很是清爽。凌潺从床榻上撑起身子,迷惑的看着这一切,这是在做梦,还是这是人死后所看见的地方?她明明记得她因身患脑癌已香消玉殒,可是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她从未见过的地方。这明显是一间以淡紫为主的古代贵族女子香闺,屋内各种物品的摆放一丝不苟,处处体现着房间主人的用心。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梳着双平发髻,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见到凌潺之后,那盆水哐当一声全洒落在地,愣神片刻后便兴奋的跑了出去,嘴里还不停的叫着:“候爷,夫人,小姐醒了。”凌潺被她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后不久,凌潺就见一对身着不凡的男女带着喜色与急切走进了房间,身后跟着几个下人。男的器宇不凡,束着的长发间夹杂着些许白发,一张正气的脸上带着慈蔼,那便是那个女孩口中的侯爷钟离翊。而那中年妇人也是一副雍容华贵、端庄大方的模样,头戴金步摇,耳穿翡翠珠,手持冰蓝刺绣软罗帕,身着深紫织锦对襟服。此时她眼角含着泪,激动不已,走过去便一把将凌潺拉进了怀中,语气欣喜得急促:“湲儿,你总算醒了,五天了,上天保佑。”

    凌潺挣扎着推开了妇人,迷茫的眸子中渗出毋庸置疑的疏离冷漠,探究式的慢慢打量起立在她身前的这两人。因为她的举动,妇人的错愕猝不及防的拂过半逝的容颜。

    钟离翊眼波柔和地瞅了眼这样的凌潺,微不可闻的低头轻叹了一声,复又轻轻拍了拍妇人何氏的素肩:“你不要这么激动,你看你吓到湲儿了。”话音刚落,他那只带着温度的大手已覆上了凌潺的额头,多日以来紧锁的眉头在这一刻终于欣慰的舒展开来:“高烧终于退了。湲儿这是怎么了?离开六年,难道你连为父都不认得了?”

    凌潺脸上的疑惑最终在钟离翊的话语中转变为了惊讶,心中涌起无数个疑问,更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人?她微微启了启苍白的薄唇,试探的问道:“你们是谁?”

    这话一出,何氏与钟离翊面面相觑,何氏愣了愣,眼中荡漾已久的泪瞬间滚落而下:“我是你母亲!湲儿何故竟将母亲给忘了?这六年来,是我们有愧与你,湲儿可否原谅母亲?”

    何氏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恳求,使凌潺的心不禁意间抽搐了一下,就这样她脑海中急速的闪过了病床前她母亲泪流满面又憔悴不堪的面容,那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仿佛依旧在她耳边回荡。

    片刻之后太医匆匆赶了来,经过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对凌潺表现出的种种行为给出了一个以失忆为由的结论。

    何氏得到了这样的答案,两行泪水再一次装饰了面颊,心疼的望着自己面前疏陌的凌潺:“湲儿,你受苦了,虽然你忘了前事,不过这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你如今身体已无恙。”这话虽是在安慰凌潺,但更多的却是在安慰她自己。

    “这是哪?你们为什么要叫我湲儿?”凌潺想了想,还是将这话问出了口。

    “这是云侯府,你出生的家,你是我们的女儿钟离湲。”钟离翊显得有些无力,这临走时好端端的女儿如今却成了这样,他心中是不住的叹息。

    凌潺将淡淡的视线落在他们焦虑又疼惜的脸上,断定他们并不像在说谎。她也就不想再去多问,她确信自己会弄清楚这一切的。

    “小姐现在一定饿了,去将为小姐准备的粥端来。”何氏转过头对身边的那个打翻水盆的婢女吩咐道。

    婢女随着被钟离翊撤退的一众下人而出,屋内此时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凌潺冷淡的目光扫过那一站一坐的两人,在与他们温和视线相对间,竟有一丝的触动。她想着既然现在已经这样了,那她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喝过粥后,凌潺假借自己身体乏力,送走了钟离翊夫妇,此刻的她只想一人静静。

    凌潺躺在床上,想着发生的这离奇的事,有点不敢相信,她如今的名字竟然叫钟离湲,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着想着,慢慢的感到脑袋越来越沉,最后竟真的睡了过去。

    在梦中,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的她,内心充满着孤独。远离母亲的凌潺,一人住在挪威的一处别墅里,身边除了轮廓分明的白皮肤佣人和家庭教师外,再没有任何亲近的人。每年也只能见到母亲一两次,圣诞节一些佣人的孩子都能收到一份温暖的礼物和家人的陪伴,而她却只能通过一个短视频与母亲说两句话,收到一份母亲让助理准备的昂贵礼物,那礼物对于她来说没有丝毫的价值。她在挪威生活了十五年,十五岁时去了美国留学,十八岁便回国接管了母亲的公司。在十八年里,她接受着最高级的教育,最终成为了她母亲想要她成为的人,可她的内心却是孤独寂寞的,这也使她的性情变得越来越淡漠。原本她以为母亲是无比冷血的人,可直到她二十五岁奄奄一息之际,才发现,原来母亲也是会哭的。

    当凌潺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缕缕阳光正从窗缝中照射在香炉上,香炉中依然在徐徐冒着丝丝青烟,阳光与青烟交织在一起,那画面竟是如此的飘渺。屋内很静,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在屋内走着,观察着屋内的陈设,最终停在了一面铜镜前,望着铜镜中那只有十四五岁的身影,似乎与她有着同样的容貌,不同的只是那如瀑布般及地的青丝,与她那棕色的波浪卷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这就是钟离湲,如今的她,而凌潺已不复存在了,她将要开始新的人生,面对这一切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凌潺回到床边,穿上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外面阳光明媚,院角的两树桃花开得正盛,花瓣落了满地。树下一个秋千,秋千上虽已是斑驳点点,看着却也是非常的干净。

    凌潺走过去在秋千上坐下,沐浴着这温暖的阳光,望着头顶一簇簇竞相开放的桃花,便想到了在挪威时,曾亲手种下了许许多多欧石楠,每到花期,一朵朵淡粉争奇斗艳,美不胜收。欧石楠的种类繁多,她比较喜欢的却是那种淡粉色系,那如同桃花一样的淡粉。两种花虽有相似的颜色,形状和生活习性却是迥然不同。

    良久之后,那个婢女默默的站在了凌潺身旁,凌潺记得,那是她刚醒来时看到的那婢女。

    “现在是什么时辰?”凌潺侧过头,一簇穿过花间的阳光恰巧撒了她一脸光华,迫使她眯了眯眼。

    “回小姐,现在还不到午时。”

    “你是我的贴身侍女?”凌潺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在我身边多久了?”

    婢女对于自家小姐的突变感到微微的不适,这样冷淡的语气让她觉得这个与自己如影随形多年的小姐仿若他人。她虽是不适应,但依然是有问必答:“奴婢锞儿,自从小姐去北越国,女婢就已跟随于小姐身边,如今已过去六年。”

    “北越国?这是怎么回事?”凌潺露出不解的眼神来。

    “看来小姐发烧真的是忘却了前事”锞儿叹了口气,“小姐在八岁时,被推算出及笄之前你如果不从家离去,便会有不幸之事降临于你身上,只能待到你成年才可回家。当时大小姐与北国和亲在即,侯爷和夫人担心这事将会一语成谶,于是侯爷便忍痛让大小姐带着你去了北越国,在那过了六年。如今小姐即将及笄,夫人又思女心切,侯爷这才派人接小姐回来,想着左右也就一两个月,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结果却没想到路途中遇雨,小姐淋了雨,感了风寒,回来便发了高烧,整整五日,可把侯爷和夫人急坏了,不过万幸的是小姐现在终于没事了。”

    “那现在是什么时期?”凌潺想知道她如今所处的时代,就接着问了句。

    “现在是中原十世二十一年。”锞儿正说着,一个女婢走进了院子,在凌潺面前俯身行了礼:“夫人让我来看看小姐醒来没有,问小姐午膳是去饭厅陪她用,还是在房里用。”

    凌潺此刻倒想出去走走,随意答了女婢两句后就吩咐那婢女先行离开了。锞儿服侍凌潺梳洗了一番,换了衣服,这广袖曳地柔绡裙穿起来凌潺觉得甚是复杂,并且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给人带来了诸多不便,好似曳地晚礼服那般,却有着晚礼服没有的累赘,凌潺想着估计她还需一段时间来适应现在的生活方式。

    凌潺随锞儿来到饭厅,沿途的景致着实吸引了她,不得不说,这样的景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绿树,花草,假山,湖水,凉亭,这些被精巧的设计在一起,使人赏心悦目。

    饭菜已被下人摆放完毕,何氏见凌潺进来,对凌潺招了招手,示意凌潺在她旁边的位置落坐。

    “湲儿,感觉如何?还有哪不舒服?告诉母亲。”何氏语气关切,拉起了凌潺的手,而凌潺却条件反射的缩了一下,这个动作使何氏自责中夹着错愕。而她却不知凌潺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这是她二十几年来慢慢形成的,一时间无法改变也是无可厚非的。

    “湲儿,不要和我这样生分,可好?这是你的家,不要害怕。六年了,你终于回到了我身边,可是你却没有了以前的活泼开朗,都是为母不好,这六年来,让你缺少母亲的关爱,小小年纪就吃了这么多苦。”何氏的语气很伤感,更多的是带着自责。这使凌潺心中有了一丝感慨,二十多年来,她的母亲何曾与她说过这些,不禁使她羡慕起钟离湲。

    凌潺为了尽量不使何氏有更多的自责,不得不说道:“母亲,对不起,是我让你伤心了。”

    何氏听了这话,心中欣喜不已:“是母亲有愧于你,你可原谅我,我已经知足了。用膳吧。”说着,还不忘向凌潺碟子中夹着菜,钟离翊看着何氏的动作,笑着摇了摇头。

    凌潺端起玉碗,用玉勺舀着碗里盛的汤一小口一小口喝着。何氏却顿住了筷子:“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和口味?这些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

    凌潺被何氏这样一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摇头:“没有,菜很可口。”

    “那别只喝汤,菜也要多吃点。”何氏只当凌潺还未适应,过于拘谨,于是又向凌潺面前的玉碟里夹了一块鱼。

    凌潺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拿起筷子犹豫了半刻后垂目说道:“母亲,我忘了怎样用筷子了。”她话语一出便惊到了何氏和在旁侍候的下人,众人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凌潺瞬间感到了窘迫,不会用筷子,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却是事实。她在挪威的时候,一直吃的是西餐,偶尔也有中国厨师为她做中餐,可那时也是用餐叉的,后来回国后,由于工作繁忙,也就没有去拿筷子用餐。

    “那个不叫筷子,它叫梜jiā,你这失忆有点严重,基本生活技能都忘了。”钟离翊有点意外,但也并没有再说其他的。

    “侯爷,就不要责怪湲儿了,不会不要紧,可以再学的,至于名字,湲儿喜欢叫什么就是什么吧。”何氏呆愣之后露出了一笑。

    凌潺将玉碗中的汤饮尽后直接将玉碟里的菜倒入了碗中,用勺子吃了起来。下人们看的是目瞪口呆,却沉默不语。

    “府里有没有记载史料的书籍?”凌潺放下玉碗,问道。对于这个中原国,她不太了解,她不想要这样糊里糊涂的生活。虽然她在中国只生活了七年,可是因为公司涉及一些古董生意,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便也是她从小必须要学的,可是她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什么中原国,因此她想要弄清楚。

    “你想要看史书?”钟离翊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继续说:“今天为父休沐,午后刚好在家,湲儿,待会儿你随我来书房吧。”(未完待续)

青烟渺渺身何处(二)

    凌潺随钟离翊来到书房,之后钟离翊在书籍云集的书架间拿下一卷竹简递给凌潺:“这乃《中原国开国史》,你可先看这部,如遇到不懂的地方问为父。”

    凌潺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打开了,大致扫了一眼之后,竟犯了难,竹简上写着精致的小篆,凌潺虽精通挪英法中四国语言,可现在却无用武之地,真的是令她无可奈何。不过令她欣喜的是,竟然这里的人们用的是小篆,而凌潺又想到小篆是在秦朝被统一起来的,那么也许存在过秦朝。凌潺仿佛看到一丝解疑的希望,于是试着向钟离翊问道:“你这有没有《左传》?”凌潺当年刚要回国的时候,与她一起在美国留学的一个中国女孩送了她一套中国国学经典,里面包括《左传》、《诗经》、《中庸》、《楚辞》、《易经》。让她好好研读,说有助于她了解国学文化。她接受了,并在不太忙的时候断断续续认真的研读了两年,其他的都还好说,唯独那《易经》却让凌潺无法领略其中的奥妙。

    “你想要读《左传》?”钟离翊有点意外,不禁感慨道:“我记得你没去北越过之前,可是最讨厌读书识字的,看来是真的变了。”

    凌潺一听真的有《左传》,心中踏实了许多。她将手上那卷《中原国开国史》又递给了钟离翊,语气淡淡:“不如你把《诗经》、《楚辞》、《中庸》都给我找出来吧,我回去慢慢研读。”她不能告诉钟离翊,她不认识这些字,如今的法子便是借助这些以前读过的书来先识字了。吃饭时已经够异常了,她可不想再让他们好奇了,凌潺感到庆幸的是钟离湲离开了他们六年,六年里有改变是很正常的。

    “你要如此多的书,看得了吗?以你的性格,顶多就是一天的热度,病一好,估计又是整天不着家,在市井瞎混。你姐姐每次来家书,总会提起你爬树、翻墙,时常与北越国七皇子在市井瞎混,时常闯祸,最后皆是由七皇子为你背黑锅。这些我都没告诉你母亲。你如今虽是失忆了,可是性格却是不会因失忆而改变太多的,你好动的天性随了你年轻时候的母亲。”钟离翊眼睛在书架上扫视,嘴里不忘说着钟离湲的过去。这让凌潺听后,着实感到惊讶,在她心中一直认为,中国古代的女子是非常端庄文静的,可是钟离湲却是钟离翊描述的这种人,真是匪夷所思。

    凌潺回过神,干脆又肯定的淡淡应道:“看得了。”

    钟离翊宠溺中带着戏谑地瞄了凌潺一眼,说道:“估计这些字你都未能识多少吧?在家时没好好学习过,去了北越国,就更是无法无天了,就算是你姐姐都无法拘束于你。”凌潺被他说中了事实,确实不认识那些文字,可却不是因为那些原因。她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我就知道。”钟离翊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一副知女莫若父的样子。

    “给我找个懂历史的夫子。”凌潺的语气有一点命令的意味在里面,话一出口,凌潺自己一惊,钟离翊好歹也是侯爷,在古代地位算是非常高的了,想着这样说话着实有些不妥,可是说出去的话,又无法收回。

    钟离翊佯怒道:“有你这样与父亲说话的吗?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醒来这么久连声父亲都未叫一声。”

    听了钟离翊的话凌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叫了声父亲。以如今的状况来看,凌潺的灵魂虽不是钟离湲,可这副肉身却流着他们的血,凌潺觉得将他们称作父母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她不知道钟离湲真正的灵魂去了哪,难道说钟离湲的灵魂已泯灭。凌潺从不相信灵魂一说,如今却发生在了她的身上,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你要保证不是三天的热度,否则我可是要禁你足的,还有城南的桂花糕你也别想吃了。”凌潺点头答应了,但是对他口中的桂花糕有了疑惑,却并没有问他。

    “你要的书太多,我恐你拿不下,待会我吩咐下人给你送过去,至于夫子,我会叫梨伯去安排的。”钟离翊口中的梨伯便是云侯府的管家。

    凌潺应了一声,不想再在这多逗留,转身就准备出去。凌潺对于父亲这个概念也仅限于这样一个冷冰冰的词,因为在她过去的二十五年里,根本就不知自己的父亲是谁。

    “去陪陪你母亲。”面对凌潺从骨子里透出的疏离,钟离翊只能怅然地望着凌潺纤瘦的背影,本想挽留凌潺在这多陪陪他,然而言语到了嘴边却终究变成了另一番意思。

    凌潺按照钟离翊的意思去了何氏那里,不痛不痒的陪何氏待了半个时辰后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回去时,要的那些书都已送到。她随意拿起一卷竹简,坐在秋千上识起字来。她发现这些字也不是很难学,其实也是可以找到一些现代文字的影子,只是比较难写而已。

    第二天用过早膳,教书先生便来了,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没有留胡须,是一个很注重仪表的人,他给凌潺的映像不错。

    那夫子一见到凌潺便对凌潺行了一个拱手弯腰礼:“老夫拜见离忧公主。”

    凌潺听了他的话语,脑海中又多了一团困惑,据她所知,古时只有最高统治者的女儿才可称作公主,就算是重臣之女,最多也只能封为郡主。

    “夫子弄错了吧,我怎么会是公主呢?”凌潺淡漠地笑笑。

    然而那夫子的态度却非常肯定:“千真万确,就算给老夫十个胆子,老夫也不敢在公主面前信口雌黄。”

    “我高烧失忆,还请夫子为我解释解释。”凌潺端坐于案牍前,手持漆黑的墨淀缓缓研磨氤氲。

    “此事东洲人皆知,自殿下出生起,便被皇上打破祖制,封为公主,封号离忧,且拥有连众皇子都不曾有的封地,有此殊荣的,中原国唯殿下一人。且整个中原国仅殿下一个公主,地位自然是尊贵无比的。”夫子不缓不急地道来。

    凌潺倒是颇为震惊,不学无术的钟离湲竟能得到如此大的殊荣。她垂眸沉思一瞬,断定这其中定是有原因。然而当她向夫子问出这个问题时,夫子却给出了一个无比牵强的答案,告诉她这仅仅是因为当今皇上感念钟离翊对皇室的忠心,故此赐予了钟离湲一个公主称号。凌潺微微抬眸瞧一眼前方毕恭毕敬的老者,心中暗暗对这事轻视一笑:天下忠臣多得是,怎就钟离湲一人做了公主,远的不提,钟离湲的姐姐也只是因和亲的缘由才勉强封了一个郡主。凌潺虽是不太相信这样的理由,但她见夫子守口如瓶的模样定是不愿多说,想来问了也是白问,她没必要揪着一件事不放。

    凌潺急需了解这中原国历史的发展,于是要求夫子为她从战火延绵的战国开始讲解。识字的事她不急,那么多文字并非一日之功就可学会。现代世界的她身已死,她知道她再也不可能回到她那个时代,在这里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有的是时间来读书识字。

    夫子遵从凌潺的意思开始从硝烟四起的战国讲起,之后整整讲了两日,最终使凌潺明白了一切。

    凌潺不曾想她的精魂竟跨越了时间与空间,来到一个从秦朝分裂出去的平行宇宙。据凌潺从小对中国历史的研读得知,在秦朝时,公子胡亥为了夺帝位,构陷公子扶苏,最后阴谋得逞,成就了他的皇帝梦。

    然而这个平行世界的历史记载却并非如此,当年胡亥构陷扶苏,却被扶苏洗刷了冤屈,并且除掉了赵高这个奸佞小人,赵高一死,胡亥失去了左膀右臂,再也斗不过以贤取胜的扶苏。秦始皇死后,扶苏顺理成章继承了大统。他在位期间减免赋税,减轻刑罚,恢复百家讲学,言论自由。百姓对他是爱戴有加,因此天下硝烟渐少,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至于项羽,最终被扶苏的贤德所征服,甘愿放弃统一中原的霸业,成为贵族。而刘邦,没那资格在史书之上占据一席之地,就连“刘邦”二字也无人知晓。凌潺不禁感慨,这便是民心所向的力量。

    最终秦朝经历了五世,由于秦五世好战,极力扩大疆土面积,造成百姓流离失所,国库逐渐空虚。疆土面积虽在日益扩大,几乎占了整个亚洲的四分之三,但这却严重加大了管理难度,使社会混乱不堪,国家也因此开始衰落,最后延陵家族举兵取而代之。

    新的统治者深知疆域多了不易管理这个道理,于是将周边三个较强的国家统治者邀来,重新制定了一份疆域分割协议,将多余的疆土赠给了他国,而条件是四国永世不能发生战争,互通姻亲,倘若哪国违反,就会受到全天下人的唾弃。所以才形成了现在的中原国、北越国、南涴国和东洹国,并称东洲四大国。然而西边的游牧民族却未能臣服,难以对付,匈奴,党项等时常来犯边界,因此边界也时常发生战事。

    由于统治者的开明,延陵家族一统治便是三百多年,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吃穿不愁,四国之间三百多年来也没有发生过战事,因此才有了如今的太平盛世。

    凌潺心中的疑惑解了,心中舒畅了许多,既已来到这里,她便想好好的活着。这里使她远离了商界的阴谋算计,内心得到了解脱。

    细腻素白似雪般的宣纸正静静平躺于案牍之上,凌潺手背轻轻抚摸而过,目视着它沉思了片刻,抬眸问道:“这里怎么会有宣纸?它是何时被造出的?”凌潺清楚的知道是汉朝人发明了纸,而这个世界却不存在汉朝。

    “殿下真是勤学好问,那老夫就为您讲讲。”夫子说道,“相传几百年前,人们就已经发现将草、树皮、麻等植物用水蒸煮,最后置于平摊的木板晒干,可形成一层薄而轻的东西来,它可以代替竹简来书写,可当时的纸太过粗糙,不紧密,易破,后来经过几百年的发展,逐渐形成了如今所看到的洁白无瑕,光滑细腻之物。但是它只可适用于练字,画画,书信等,却并不适用于历史记载或是记录古籍。而我们用的书籍依旧是以竹简来书写,为的是以防重要东西丢失。”

    “原来如此,多谢夫子解惑。”凌潺点了点头后对夫子不失礼仪的感谢道。

    “这是老夫分内之事,殿下不必谢我。”两人地位的悬殊使得夫子再一次小心翼翼的对凌潺行了一礼。

    大病初愈,何氏担忧凌潺身体疲惫,每日只允许她学习一个时辰,空余的时光对于凌潺来说是相当无聊。

    一日午后,无事可做的凌潺终究是坐不住了,于是吩咐锞儿带着她在侯府中转转,顺便了解一下侯府的布局。一路走来,她觉得这个侯府确实是大,家丁众多,少说也有三百来人,可她却听锞儿说,侯府的人口还算是少的,只因钟离翊不娶侧室,不纳妾,没有庶子之类的,就钟离湲他们兄妹五人。而钟离湲的哥哥姐姐大都不在君都,她三哥虽然在,却因公务,凌潺至今未见过他,因此人口少了不少。像其他王侯贵胄之家,都是妻妾成群,人口自然多得数以千计。

    凌潺在一处雅静的院落外停了下来,抬头望去,见牌匾上写着“棠漓宛”三个字。她记得钟离湲院落牌匾题的是“桃溪榭”三字,院中则恰好种着两棵茂盛桃树。她想,这院名估计也是以院中之花所取。 她听锞儿说,这以前是钟离湲姐姐钟离泠所居住的院子,钟离泠如今也算是凌潺的姐姐了。她推门而入,院内静谧无声,只见花圃遍植海棠,果真如她所料。如今正值仲春时节,霜色花苞已挂满苍劲的枝头,她知道海棠的花期是四月,这些含苞待放的骨朵很快就可细吐芬芳。凌潺推测,海棠应该是钟离泠最喜爱的花木,只是如今钟离泠远在北越国,而北越国天气寒冷,并不适合海棠的种植。想到这,凌潺竟突然替钟离泠感到哀戚,古代贵族女子的命运往往与政治相连,她想来这钟离泠只不过是统治者的工具罢了。

    凌潺踩着细碎的步子缓缓而行,踏入了钟离泠的闺房,屋内布置雅致,物品摆放井井有条,四处一尘不染,就如同屋子的主人从未离去过一般。凌潺一眼瞥见靠东的位置无声的放着一张古琴,她走过去在竹席上坐下,不禁弹了起来。以前她在美国时,曾跟着那名中国女孩了解了一些东方乐器以及相关音律,从此便爱上了这古琴弹奏出的曲子。回国后的凌潺在忙碌中不惜抽出时间去学习了古琴,虽称不上专业,却算得上娴熟。

    琴音渐渐由珠成串,那是她所喜爱的一首曲子《潇湘水云》,婉转的曲音在屋内回荡,一曲弹完,惊得站于她身旁的锞儿捂住了嘴,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呆呆的盯着凌潺。

    凌潺侧首,就见锞儿这副惊讶万分的模样,顿时满头雾水,十分不解问道:“你怎么了?”

    “小姐,你何时学会弹琴的?我在你身边六年,没见你学过琴呀?还有你弹的是什么曲子,以前怎没听过?”锞儿问出了一大堆问题。

    凌潺不禁反问:“我以前不会弹琴吗?”

    “反正我跟在小姐身边六年,从未见过小姐弹琴,而且在北越国时,大小姐要你学这些,你是死活不愿意的,还常常捉弄教你弹琴的琴师。”锞儿娓娓道来,说得相当肯定。

    “我以前竟是如此顽劣吗?”凌潺问道,锞儿点了点头。凌潺有些诧异,这钟离湲的名字取得如此安静从容,不曾想性格却是这样放浪不羁,凌潺觉得还真是有趣,嘴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来。

    “走吧,我们回去。”凌潺起身,对锞儿说道。

    经过这件事,凌潺意识到以后需时时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万不可再做出更多的反常之事,以免引起怀疑。她不能告诉他们她不是钟离湲,这种离奇之事估计没人会信,也许别人还会认为她脑袋有问题,从而引来更多人的关注。她觉得她来到这个世界,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锞儿跟在凌潺身后,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小姐,我总觉得你自从痊愈之后,哪里不对劲 ,如同变了一个人,与以前比起来,反差太大。”

    “嗯?是吗?那你说说看?”凌潺倒是有这兴趣想去了解了解她与钟离湲有多么的不同。

    “小姐以前活泼好动,待人皆是无比热情,不拘小节。而如今,你变得特别安静,待人变得疏离有礼,性子变得冷淡很多。还有你的一些生活习性,以前你口渴了,看见水就大口大口的喝,吃水果从不去皮,直接用牙咬,食用荤食时常直接用手,从来都是不拘小节的。而现在却是,口渴了非得倒在杯中小口小口的喝,仪态变得端庄优雅,块大的事物宁愿不吃,决也不用手去拿。”锞儿对比着一一列举而出。凌潺有些许的无奈,她以以前的生活方式活了二十五年,生活习惯从小就已养成,一时要她改变,那是不可能的。她认为率真随性固然是好,但是却应懂得自律收敛。其实她感觉她来到这十几天,已经变了不少,最起码没了以前的孤僻冷淡,剩下的淡漠已无法脱离灵魂,这是她能做的极限,人的性格一旦养成,改变岂非易事。

    “我只是想要改变一下自己,不想要以前那样生活了,试着去做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样子,这也不可以吗?”凌潺反问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威严。

    “奴婢不敢,小姐息怒。”锞儿从未见过她家小姐这样说话,一时竟被这口气给惊住,吓得连忙摆摆手。

    “小姐以前从不会与我生气,更不会以小姐的气势来压我。”锞儿在凌潺身后一边跟随凌潺的步伐,一边小声嘀咕一番,虽隔着一段距离,可凌潺却听得明明白白。话虽传入了凌潺耳里,凌潺却未再言语,依旧不紧不慢向回走去。(未完待续)

桃林深深定婚约

    凌潺回到房里,便躺在了美人塌上,微眯着眼睛,对锞儿说:“你给我讲讲我过去所发生的事吧,随便哪一件都行。”

    “是,小姐”锞儿应道,“那就讲北越国七皇子为了给你背黑锅,被罚了两个月禁闭这事吧。当时,你刚闯了一个小祸,就是在帝都一条街上把当差的官役给打了,大小姐罚你禁闭读书,结果你偷偷和七皇子溜出去了,结果遇到了皇上的宠妃,不小心发生了口角之争,你不小心用手指划伤了她白皙无暇的脸,结果被告到了皇上那里,大小姐虽为太子妃,可也保不了你,最后是七皇子出来认罪,说都是他的错,皇上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傻到做这种事,也就只罚了他两个月的禁闭……”

    凌潺静静的听着这一切,想着,这些事自己怕是一生都不会去做的。渐渐的,听累了,便睡了过去。

    一觉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男子清秀的脸,大约二十岁,正静静的看着她,见她醒来,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凌潺坐了起来,疑惑的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房里?”

    “府里的人说你失忆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了,你这小没良心的,把你三哥都忘了,以前白疼你了。”钟离沐假装生气的说道,并伸出食指准备去刮凌潺的鼻子,凌潺却本能的向后躲了一下,场面瞬间有了尴尬。

    为了化解尴尬,凌潺于是便说道:“三哥,对不起。”

    “小丫头,我怎么会真的给你一般见识呢?三哥看着你生病,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只是你的性子怎么变得如此冷淡,在北越国过得不好吗?”钟离沐的语气中带着关切。

    “我很好。我听父亲说,你不是还有几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回来了?”凌潺问道。

    “公务提前办完了,而且我也想见见你,六年未见,没想到竟然长这么高了。看来我们家的小丫头也长大了。以后没法欺负你了。”钟离沐虽是惋惜的说,但语气中却带着点点喜悦。

    “你话也变少了,以前的你可是成天在我耳边唠叨,突然有点不习惯了。”钟离沐继续说道。

    “三哥习惯就好。”凌潺笑了笑,简单回答,钟离沐拿她没办法,但还是同她说了很多,很久才离去。

    这样的生活约莫过了一个月,院里的桃花已谢,如今长出了嫩绿的叶子,看得眼前一新。凌潺一天没事就看看书,背背《诗经》《楚辞》。

    一个午后她被钟离翊叫去了书房。

    “父亲,找我有事?”她问道。

    “没事就不能叫你来吗?越来越没规矩,都不知道来给父亲请个安。”钟离翊虽是责备,可语气却是宠溺的。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凌潺当真是忘了古代子女每天是要给父母请安的,只能自责的说道。

    “你对你的父亲就这么疏远吗?话都不愿多说一句?”钟离翊有点很铁不成钢的说。

    凌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就不说了。“听说你最近读书很用功,夫子在我面前夸你了,你还真是让为父刮目相看了,竟然能够静得下来了。”钟离翊面带微笑的说着。

    “那又不难。”凌潺答了句。

    “你三哥说你现在惜墨如金,我看还真是。”钟离翊叹息道。

    “你耳边也清净了不是?”凌潺说的可是事实。

    这话让钟离翊彻底语塞了,良久之后说道:“六皇子旗开得胜,已班师回朝了,明晚宫里设宴为六皇子接风,你和为父一起去。”

    “不去。”凌潺干脆地拒绝了。

    “你想抗旨吗?皇上指明要我带你一起去,你敢不去,打断你的腿,无法无天了。”钟离翊刻意把她当成小孩子来吓唬,可她却感受到了二十五年来所缺少的父爱,不禁眼眶有了泪水,钟离翊见她这样,慌张起来,以为真的吓到了凌潺,连忙说道:“我只是说说,怎么会真的打你呢?明晚去宫里不用害怕,有为父在呢!”

    “那好,我去。”凌潺不忍他担心,只好这样说。

    下人给凌潺送来参加宫宴的衣服,那是一件淡粉色的薄纱曳地曲裾,上面刺绣着桃花瓣,看着很是清新,可她却不喜欢这种色泽与花纹,但还是接受了,毕竟她现在是以钟离湲的身份在生活的。

    为了晚上的宫宴,从吃过午饭后,婢女们便开始为凌潺梳妆打扮,一直持续了几个时辰,到夕阳快落山时方才完毕,而这时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待多时。

    凌潺走出府门,看见钟离翊与钟离沐正在那等她,钟离沐手牵着一匹马,见她出来,“来,三哥带你骑马去宫里。”他说着便想扶凌潺上马,凌潺向后退了退,摇了摇头。她有点接受不了,且不说安全问题,这个她还是相信钟离沐的。只是她觉得脏,虽然有马夫给马洗澡,可是她还是无法克服心理的抵触。骑在一个活生生的动物身上,这种事她很是反感。

    “胡闹!骑什么马,大街上的,有伤大雅,况且你妹妹病刚好,经不起你这么折腾。”钟离翊板着脸说道。

    “你以前不是常常缠着我,要我带你骑马的吗?怎么现在不想骑了?”钟离沐自己诉说着。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人是会变的。”凌潺淡淡的答了他的话。

    “唉!那好吧,你不骑,我自己骑。”钟离沐带着失望的语气说道。之后翻身上了马,凌潺与钟离翊也进了马车。途中,凌潺用手半掀开了车帘,看着夕阳的余晖一点点的消失,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逐渐冷清了。虽然如今朝廷没有明令宵禁,但也不是每晚街上都是热闹的,只有单日才有夜市,这也是因为国家昌盛繁荣,才有了百姓晚上可以外出的机会,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比如吃茶,饮酒,欣赏歌舞什么的。这比现代的历史发展先进太多了,在现代历史中,宋代以前,可是一直有宵禁的,晚上禁止百姓外出,一是因为经济限制,二是晚上出门也不安全。而宋朝时,虽然军队国防不怎么样,可是经济却到了鼎盛时期,便有了夜市。只是宋朝之后,又被明令宵禁。这也使凌潺不得不佩服如今这个朝代统治者们的开明了。

    马车进了宫门,又过了些许时间,最后停了一下。凌潺在锞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这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但是路上点着一盏盏宫灯,也就不觉得黑了。宫宴被设在了御花园的牡丹苑中,而不远处是一片桃林,再过去,便是一个湖,湖的一边种着莲。如今初夏时节,桃花已谢,长出了绿叶。宫宴还没开始,凌潺不愿坐在那里听钟离翊与那些达官显贵交谈,便和锞儿走进了桃林。这皇宫修建占地面积广,凌潺听钟离翊说,这里整整占了两座虽不是很高,但面积很广的山,因此有山有水,特别是到了冬天,大雪之后,后山的红梅全开,那才是真正的美不胜收。然而,这也并非一日所建成的,而是花了几百年的时间,逐渐形成的,历代君王都比较贤明,是不会花大量财务来为自己建宫殿的。

    凌潺继续向前走着,任由微风吹着她的发丝与衣襟。初夏的夜竟是如此的凉爽,周围的蛙声与虫鸣衬托着这夜更显寂静,在桃林的尽头,她无意间看见湖边站着一名男子,他静静的望着这平静的湖水,裁剪得体的华服衬托出他完美的颀长身形,在宫灯的映衬下也只能看见一个侧颜,但即使是这样,依然可以看出他的器宇不凡。就在凌潺看向他的那一刹那,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男子竟转过身来,同样看向了她。凌潺看清了他的容颜,那是一张平静如水,却又如此俊美脱俗的脸。凌潺不禁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他望着凌潺笑了,凌潺却被这笑容一惊,回过了神来,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失礼 ,于是便低下了头,转身匆匆离开了。她心中暗自庆幸,幸好隔得比较远,不然她真的无法想象该怎么面对那人,毕竟是自己失礼在先。

    凌潺回到钟离翊身边坐下,脑海中却依然是刚刚的场景,那如同画中人。

    宫宴已经开始了,悦耳,动听的旋律伴随着舞姬们曼妙的舞姿,衬托着这的气氛,一派歌舞升平。

    这时,对面案几处落座了一位男子,令凌潺惊讶的是,他正是凌潺在湖边看到的那人。男子把目光转向了凌潺这边,钟离翊见状,恭手算是行了一个礼,那男子同样回了一礼。

    钟离翊看向了凌潺,小声对她说:“那人便是六皇子延陵栈。”凌潺听了钟离翊的话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在这段时间里,凌潺也听锞儿给她讲了不少关于皇室的事,虽未见过这六皇子真容,可关于他的事却也知道了不少。君都的人都说他才华横溢,性格温和,儒雅。而且至今都没有正妃,不过侧妃倒是不少。即便如此,不知多少王公大臣之女对他依然倾心不已。

    丝竹声停了下来,钟离翊拉着凌潺站了起来,只见众人纷纷恭手向主坐方向行了一礼。凌潺微微抬了抬头,只见一个身着黑色绣龙直裾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拿着拂尘的年轻公公,那公公便是他的贴身太监柴公公,而他便是中原国的皇上。

    皇上落了坐,随即一种温润的声音响起了:“众卿免礼吧,今晚是家宴,都不要太拘谨了。”

    于是众人便都坐了下来,音乐又重新响起,曼妙的舞姿重新开始,众人在举樽交错间也甚是欢愉,丝毫没有拘谨。

    他的目光看向了凌潺与钟离翊这里,露出一个父亲一般慈蔼的笑容,对凌潺招手:“湲儿,来父皇这里,六年未见了,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凌潺有点愣神,钟离翊连忙对她说:“去吧,向皇上行礼。”凌潺起身,带着丝奇怪的感觉走了过去,伏身行礼:“小女拜见皇上。”

    皇上听了她的话,微微皱了一下眉:“叫父皇,六年不见,湲儿竟然对父皇如此生分了。”

    凌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赔罪道:“是湲儿不好。”

    “我怎么会怪你呢?这么多年,一定吃了不少苦,父皇是心疼你。前些日子病了,现在可好些了?”他的眼里尽是关切。

    凌潺认真的回答道:“只是路途淋雨感了风寒,现在已经痊愈,多谢皇上关心。”

    “叫父皇。你父亲说你失忆了,现在可有想起什么?” 皇上继续关切的问道。

    “没有。”凌潺回答的简单。

    “真是苦了你了,有父皇在,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坐到父皇身边来。” 皇上说着,便把竹席让出了一部分。凌潺犹豫了,这样也太失礼了。她看着钟离翊,钟离翊向她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示意她照着皇上说的做。

    歌舞欣赏至中途,皇上看向钟离翊,对钟离翊说道:“湲儿马上就要及笄了,也不小了,不如今晚朕就为她与栈儿赐婚,婚期就定在湲儿及笄之日,也好早日了却孩子们的心愿。子单意下如何?”

    子单是钟离翊的字,钟离翊听后说道:“这样自然是好,就照延陵兄的意思吧。”

    皇上爽朗的笑了,说道:“那就这么定了。”

    延陵栈起身给皇上行了一礼,“多谢父皇隆恩,我定当不会辜负了湲儿的。”这让凌潺有点难以接受,她心里想着:“就这样算是把我许配给了一个我所陌生的人,丝毫没有问问我的意见,我想这就是古代女子的悲哀吧,我早该想到我的命运与钟离泠又有何不同呢?都是政治联姻的工具而已。那六皇子说的话真讽刺,可是如今的我却连抗旨都不能做到。”

    凌潺跪在了地上:“多谢皇上美意,不过我不想这么早便出嫁,下个月便是我的及笄之时,可我却还没有在父亲母亲面前尽到孝道,就急匆匆的嫁与他人妇,实在是不孝。臣女的姐姐早早的就远嫁北越国,大哥镇守边关,二哥入赘南涴国驸马,三哥朝中事物繁多,难得归家。现在父亲母亲身边就剩下臣女一人,希望皇上能够体谅一下一个做女儿的心,让我在他们身边多陪伴几年。”这些是凌潺故意说出来提醒皇上的,钟离家族也算是鞠躬尽瘁了,皇上九个皇子,却没有一个公主。钟离湲的姐姐钟离泠为了两国的太平盛世,嫁去了北越国,甘愿舍弃了心爱之人。大哥钟离济十五岁便镇守边关,一守便是数十年。二哥钟离洹入赘涴南国驸马,一年也就相见一次。三哥钟离沐位居三品,处理朝堂之事,也甚少能见到。凌潺向帝君提这些,只是为了有一个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而这些也只是锞儿告知与她的,她并未对这些亲人产生多少感情,她也只见过她那三哥几面而已。但她确信她的说辞是有用的,毕竟全朝上下都崇尚孝道。虽然不能抗旨,但可以拖延几年也是好的,期间也可以好好想想怎样让皇上心甘情愿收回承命,办法总是有的。

    果然,皇上听后眼里有了一丝动容, 言语中也尽显温和:“湲儿真是越来越乖巧了。就依你所言,这婚期延后三年,到时父皇定会给你和栈儿一场风光的婚礼。只是这样可就苦了栈儿了,还要等你三年。”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目光转向了延陵栈。然后让宫女扶起了凌潺,重坐在他身边。

    凌潺无意间撇了延陵栈一眼,只见他依旧平静的如没有风的湖水般,看不出任何情绪,也窥探不出他究竟想些什么。(未完待续)

琴音袅袅种妙缘

    歌舞仍在继续,举杯换盏间,已到了子时,一场宫宴也完美的落了幕,凌潺随钟离翊出了宫,马车向侯府驶去,一路上凌潺都不言语,钟离翊看出了凌潺心情低落,便问:“嫁给他不好吗?君都有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想嫁给他为妻,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为人稳重,性格温润,你们俩又是青梅竹马,他是绝对不会负了你的,为父希望你可以一生衣食无忧,安乐幸福美满。”凌潺相信钟离翊所说的话,这些日子下来,她能体会到钟离翊是真的关心爱护她。可是她却并不喜欢延陵栈,她也不相信这是一场没有其他目的的婚姻。

    她听了钟离翊的话后,点了点头,便靠在那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她自我宽慰的想,也许和延陵栈接触久了,她真能够慢慢接受他,也是有可能的,既然到了这个世界,那也只能去慢慢接受一些事实。

    凌潺陪何氏正在用早膳时,就见一个婢女来禀报,说柴公公来传旨了,正在大厅。于是她们便放下了碗筷,去了前厅。

    来到前厅时,便见柴公公正在品茶,并和钟离翊交谈着。见凌潺来了,于是放下了茶杯,恭谨的向凌潺说道:“离忧公主,既然你已经来了,那我便宣旨了。”

    凌潺点了点头,准备接旨。众人见柴公公从袖口拿出了圣旨,也纷纷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上诏曰,钟离翊之女钟离湲饱读诗书,端庄识礼,乖巧可人,如今已到及笄之年,念六皇子延陵栈尚无婚配,两人绝偶佳配,故将之许配与延陵栈为妻,然念其孝心感人,故婚期延后三年,陪伴父母左右以尽孝道,钦此。”凌潺听着一字一句,心中越发沉重。

    柴公公将圣旨递到了凌潺面前,“公主,接旨吧。”凌潺双手缓缓地接过那对于她来说如此可笑又荒唐的圣旨,站了起来。

    “小丫头,怎么了?看起来不高兴?”凌潺独自一人倚在凉亭的雕栏上,望着这被风泛起涟漪的湖水,钟离沐偏过头来看着她问道。

    凌潺收回了目光,说道:“没有,三哥,你怎么来了?”

    “还说没有,一看就知道,心里肯定有心事。”钟离沐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肯定了他的想法。凌潺也不否认,点了点头。

    “是因为昨晚赐婚的事吗?我就奇怪了,你小时候一直说长大想要嫁给他,现在如愿以偿了,却又不高兴了。”钟离沐猜到了凌潺因何事忧愁,却不知为何忧愁。

    凌潺只能告诉他:“我如今失忆了,他与我而言,就如同陌生人,如果你是我,也不会愿意去嫁给一个陌生人吧。”

    钟离沐沐听后点点头:“也对。”表示赞同凌潺的说法。

    其实更重要的是,凌潺不想陷入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之中,她很喜欢侯府现在安逸的生活,在这里没有尔虞我诈。

    钟离沐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说道:“走,三哥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凌潺听了他的话,摇了摇头,“我让锞儿命人去拿绣架去了,估计也快要送来了,就不出去了,我想在这绣会儿花。”她在府中待了这么久了,每天空暇的时间太多了,没了繁忙的工作,一时还无法适应。她每天除了读书识字,剩下的时间便花在了刺绣上,起初是不会的,于是便让锞儿去找了一个擅女红的婢女来给她讲解了一二,之后便感觉刺绣也不难,上手就好了。

    钟离沐听到凌潺说刺绣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难以相信的说道:“你现在都学会刺绣了,你哪来的这耐心?”他没等凌潺说话,便又说道:“你要刺绣,以后时间多的是,今天就别绣了,我陪你去街上逛逛,那样心情自然也会好的,而且你回家这么久,除了去了一趟宫里,好像还没出去过的吧。”

    在钟离沐说话间,绣架已经被下人搬了过来,并且按照凌潺的吩咐安放好。钟离沐看着凌潺已绣了半副白娟的欧石楠,那一簇簇粉色如钟形般的娇嫩呈现在他眼前,他疑惑的问道:“小丫头,你这绣的什么呀?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欧石楠,这种花中原国是没有的。”欧石楠一般生长在北方较寒的地区,凌潺心里估计着以后怕是没机会见到了,便想着把它给绣下来,也许诺干年后,它淡出了凌潺的记忆,忘了它的样子,她还能看看它绣中的娇影,回忆到这是她最喜欢的花,陪她度过了童年的花,她亲手种过的花。

    “哦,这是北越国的吗?”钟离沐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只是记忆中出现的。”凌潺是真的不知道北越国是否有这种花的存在,便如实的说了,只是没有告诉钟离沐她是怎么知道的。

    丝线穿梭在锦帛之间,钟离沐在旁边看着,良久之后他像在阐述一个故事一样,平静的说道:“你以前最喜欢桃花了,父亲为了你,亲手在你院里种了两棵桃树,在树下安置了秋千,休沐时,常常推着你荡秋千听着你银铃般的笑声,他也跟着笑了起来,惹得我们兄妹几个不甚羡慕。并且他还为你的院落题名‘桃溪榭’,我们兄妹五人中,除了你,父亲就没有这样上心过。”

    凌潺听着他的话,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一副美好的画面,那是她小时所渴望的亲情。她停下了丝线穿梭,问道:“姐姐的‘棠漓宛’也是父亲所题吗?”

    “不是的,那是五皇子所写。”钟离沐回答道。

    “父亲与皇上是什么关系?”凌潺想到了昨晚宴会上,钟离翊与皇上如此亲切的称谓,便问了。

    “他们是结拜兄弟,关系非常要好。父亲身为云侯,朝中地位本来就不可小觑,加之这十年间,大哥镇守边关,二哥入赘南涴国,姐姐去了北越国,我们侯府的权势也就更是滔天了,这也正与左丘家族在朝中形成鼎立的局面,因此做事也就要更加小心,以免留下什么让人诟病。”凌潺听着钟离沐的话,原本以为钟离翊在朝中地位应该不凡,却没想到竟是滔天的权势。

    钟离沐拉着凌潺的手站了起来,凌潺不适应的小心翼翼的摆脱了他的手,看了他一眼。钟离沐说道:“不要绣了,三哥带你出去,整天窝在家里,对心情也不好。”

    “锞儿去帮小姐换衣服。”他又对锞儿吩咐道。

    凌潺没办法了,便吩咐锞儿把这的东西给收拾了,换了衣服便随他出府了。

    如今民风开放了不少,富家和官家女子也是可以去街上走走的,只要不做出出格的事,别人是不会说你随便抛头露面是有悖纲常的。

    出了府门,凌潺以为会有马车等候,结果并没有发现,她便问道:“没有马车,就这样走吗?”凌潺一时间无法适应,这么多年来,她可从来没有如此走在众人面前,以前,出门有专车接送,那时每天也没有时间去逛街,穿的用的都有专人负责,逐渐的,便把它当成了一种习惯。现在让她在许多陌生人面前走,就好比在人前没有穿衣服那种感觉,充满着不适应。

    钟离沐听了凌潺的话,打趣道:“小丫头,真是越来越懒了,上个街还要马车,走着去吧,坐在马车里,那就不叫逛街了。”他都这样说了,凌潺便只好与他一起走着去了。只是初夏的阳光有点娇热刺眼,于是凌潺便吩咐下人拿来了一把素色油纸伞,钟离沐二话不说,接过伞便为她撑着。

    就这样撑着油纸伞缓缓的走着,偶尔一丝风吹过,拂过脸上碎发,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君都的热闹繁华是凌潺没想到的,街边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摊,卖着形形**的物品,各种店铺应有尽有,街上人来人往,不同身份地位的人融入一体,便构成了一副靓丽的景色。

    “小丫头,你想要什么,三哥今天都给你买。”钟离沐豪气的说道。凌潺不想扫了钟离沐的兴致,于是便随意停在了一个卖手饰的小摊前,目光随意浏览了摊中的物件,这些手饰,材质虽不是上等,做工却也算得上精细了。她拿起一支银钗,端详了片刻,那是一支雕刻着梅花的银钗,雕刻的很是细腻。

    摊后的妇女对钟离沐热情说道:“公子,为这位姑娘买件首饰吧。”

    “有喜欢的吗?”钟离沐温声问道。凌潺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说:“三哥,我们走吧。”她向来对于手饰就没多大兴趣,因此当然也就没有特别喜欢的了。

    走了一会儿,钟离沐说道:“我带你去‘翡韵阁’吧,那的首饰做工精细,材质尚佳,听说君都的小姐们都喜欢去那挑选自己心仪的东西,我带你也去挑几件,你一定会喜欢的。”

    凌潺摇了摇头,说道:“不如三哥带我去买把琴吧。”钟离泠的那把琴,做工很是讲究,琴头处题着一首小诗,由于凌潺刚学小篆不久,因此很多字都不认识,便不得而知其中的意思,不过她想那把琴对钟离泠来说应该是有特殊意义的,于是她便不好随意去接触,到时弄坏了就不好了,想着不如去自己买一把喜欢的。

    果然,钟离沐很是惊讶:“买琴?你确定?你什么时候学会弹琴了,不会是在北越国学会的吧?”

    “是。”凌潺回答道。

    “还真是呀,不是说你在北越国不学无术吗?看来还真是小看你了,学会了不少东西嘛。好吧,我带你去买琴。”钟离沐一副很欣慰的样子。

    他们在一处名为‘徵宫斋’的门前亭了下来,然后走了进去,里面的摆设雅致清幽,就如同早晨带露的竹林一般,使心也静了下来,给人一种舒适感。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长相清秀白衣玉冠的翩翩公子,见到他们便拱手行了一礼,谦逊的问道:“两位,有什么需要的吗?”

    “你是这家店的主人?我妹妹想买一把琴,你给我们介绍一下吧”钟离沐也拱了拱手,说道。

    “琴分五弦与七弦,不知道姑娘是要哪一种?”男子问道。

    凌潺听了他说的话,心中顿时产生了疑惑,便说道:“琴不都是七弦吗?怎么还有五弦?”以前她学的琴确实是七弦的,记得没错,钟离泠那把琴也应该是七弦的。

    “姑娘是初学?”男子问道。

    “算是吧。”凌潺承认道。

    男子点了点头,“请随我来。”便领着他们去了里间。这是一间用镂空花雕与其他房间隔开的琴室,里面陈列着雕有不同图案制作精良的琴,每一把单独放置,两把琴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刚好是可以席地一人的距离,不同的琴放法也是不同的,及其讲究。

    男子说道:“琴都在这,我见姑娘是初学,认为姑娘可以试试七弦琴,五弦难度过大。”

    凌潺走到一把琴前,问道:“是否可以试一试?”见他点了点头,凌潺便坐了下来,两手开始在琴弦上慢拨,之后又加快了手的动作,琴音也变得急促起来,接着,她加大了弦的跨度,声音又婉转了许多。一系列的动作顺畅有序,毫无差错。一曲完毕,她双手并拢轻压在弦上。

    之后站了起来,转过身,就见那人给她拱手行了个礼,儒雅的说道:“是在下眼拙,没想到姑娘的技法竟如此娴熟,刚刚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不怪你,是我才疏学浅,孤陋而寡闻了。”凌潺很欣赏他的谦谦有礼,于是便说道。

    男子又问道:“不知姑娘刚刚弹奏的是什么曲子,在下以前怎么没听过?”

    这首曲他当然没听过,它作于元朝时期,于是凌潺随意说是朋友所做,没有名字。那男子也就没有再追问。

    凌潺说道:“我想要买一把好琴,刚刚那把琴坐还可以,只是那弦弹奏出的音质欠佳,公子可否帮我挑选一把音质好的?”

    “既然姑娘都这么说了,那我自当尽力帮姑娘挑选一把优质的琴来。”男子说道。

    这时,走进一个半百老先生,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便赔罪道“失陪了,姑娘先自己看看,我马上回来。”说完,便走了出去,好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

    “小丫头,还真是刮目相看呀,竟然学得如此好的琴技,与姐姐相比,都要略胜一筹了。”钟离沐赞叹道。

    “和姐姐比,还差远了,我也只不过是闲暇时间学了几年,只是我学得快而已。”凌潺像陈述一个事实一般说着。

    “看来你在北越国也算没有白待,最起码练就了如此娴熟的琴技,”钟离沐继续说道,“刚刚这首曲子真不错真的是你朋友所作?”钟离沐表示怀疑。

    凌潺假装一副回忆的样子:“我其实也不知道,脑海中无意识的就出现了,也许是吧。我现在失忆了,以前发生的事根本就不记得了”面对钟离沐的不解,她也只能用失忆来解释了。钟离沐听后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不一会儿,那男子便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一把琴,然后把琴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案几上,对凌潺说道:“姑娘,看看这琴,上好的白桐所制,是否满意。”

    凌潺走过去,看着这把琴,很显然,光是这做工,就与其他的琴不同,琴头雕刻着绿竹,绿竹纹路清晰、细腻,漆染的很是细致,看着栩栩如生。琴身通体亮黑,雕刻着零散的白色梨花瓣,整体给人一种素净的感觉。手抚摸在上面,冰凉光滑,没有一点积漆的痕迹,足以看出漆这把琴的工匠技艺之高超。她用手指随意在琴弦上拨弄了两下,发出的琴音纯正悦耳,很明显这音质也是百里挑一的。对于这把琴,她非常的满意,于是便对钟离沐说道:“就买这把吧。”

    “这把琴怎么卖?”钟离沐向那男子问道。

    “姑娘喜欢就好,这琴不要钱,是我家公子送与姑娘的。”

    凌潺很是惊讶,她推辞道:“你还是说个价吧,这琴想必也价值不菲,就这样送与我,你们还怎么做生意了。”

    “我家公子说,好琴应该给配得上它的人。姑娘就不要推辞了。况且,我家公子说出去的话从来都是不可能收回的。姑娘你也别为难我了。”

    他都这样说了,凌潺也不好再推辞,便说道:“可否让你家公子出来一见,我好当面感谢他赠琴之情。”

    “公子刚刚有事,先离开了,真是不巧。”男子一副略带遗憾的样子。凌潺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赠与她琴的那人多了几分好奇。

    钟离沐本来打算等他们回去后,差人来取这琴,可是凌潺却担心下人粗心大意,琴被他们弄得磕着碰着就不好了,于是钟离沐就成了她的苦隶。

    离开‘徵宫斋’后,钟离沐带着凌潺去了‘翡韵阁’,在那挑了两件首饰,便回候府了。(未完待续)

细雨绵绵忆过往

    从未步行过这么多的路程,回来后凌潺已是精疲力尽,两腿酸疼,于是便躺在床上准备小憩一会儿,结果没想到竟睡了过去,直到日落西山,快用晚膳时,她才被锞儿叫醒,梳洗了一下,就去用膳了。

    “三哥呢?没来用膳?”她发现席上并没有钟离沐的影子,于是就问道。

    “你三哥有事要处理,估计几天后才会回家。觉得无聊,没事就多找母亲说说话。”何氏说道。

    “是,母亲。”凌潺答道。便端起玉碗开始用膳,她依旧不会使用筷子,学了这么久,可它却依然不听凌潺的使唤,凌潺感觉这世上最难学的怕就是这筷子了,不得不佩服古人是多么的厉害。于是她依旧用勺子代替筷子在使用,府里的人都知道凌潺不会用筷子,于是菜切的也比以前细碎了许多,方便她使用勺子。

    “今天出去玩的开心吗?我就知道你闲不下来,病好了,就会往外跑。”钟离翊说道,好像很了解凌潺的样子。

    “侯爷,你就不要说湲儿了,出去走走也好啊,整天待在家里,会闷坏的,何况有沐儿在,也不用太担心。”何氏说道,还不忘往凌潺碗里夹了一块鱼。

    “都是被你惯坏的。”钟离翊佯装生气的说道。其实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凌潺感觉钟离翊对她的疼爱远胜于何氏,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与何氏之间隔着什么,却又不像在现代时与她母亲的那种关系。两个母亲给她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现代的母亲虽然总是对她很冷淡,也好像不关心她,可是她却不觉得她们之间隔着什么。而如今,何氏虽然是对她关怀备至,却让她觉得有点怪怪的,即使她知道何氏对她是真心的,毕竟她知道如今她是何氏亲生的女儿。

    钟离翊又说道:“那你说说,你今天出去都干了些什么?”

    “去买了一把琴,之后三哥带我去翡韵阁,给我买了两件首饰,之后便回家了。”凌潺说道。

    “就这些?”钟离翊又问道。凌潺点了点头。

    “你买琴,会弹吗?以前我可没见过你弹琴,真是令为父惊讶了。”钟离翊说。

    “也许是以前在北越国听姐姐弹得多了,就学会了吧,其实我也不清楚我是怎么学会的。”凌潺又把失忆拿出来说了。

    钟离翊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疼惜的说:“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吧,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也许遗忘对你也不是什么坏事,重要的是过好现在的每一天。”凌潺心中有了触动,她知道钟离翊在为她这次生病而至今感到自责。

    钟离翊又说:“稍后,为为父弹奏一曲吧,让为父也听听你的琴曲。”

    凌潺说道:“好的,母亲也一起来吧。”

    “好,湲儿要为我们弹琴,我们当然要来了。”何氏笑着说道。钟离翊也笑着点了点头。

    饭后,钟离翊与何氏来到了桃溪榭,凌潺为他们弹奏了一曲秦朝时的著名古曲,一般人都听过的,因此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透,凌潺送走了钟离翊与何氏,又因为白天已经睡得够久了,现在已没了睡意,便坐在几案前练习毛笔字,起初她很不习惯这种笔,但是这么久过去,也就适应了一些,只是写得不好而已。现在虽没有日光灯那种东西,但是灯架上那一排排油灯,照得屋子如同白昼。这也不算是奢侈,富贵人家都是如此。

    早晨一起床,凌潺便看见外面正下着雨,丝线一般的细雨淅淅沥沥的飘落下来,院角的桃树在细雨的润泽下叶子显得苍翠欲滴,树下的秋千早已被浸湿。也许是因为细雨的笼罩,房间便显得暗了些,给人一种昏昏欲睡之感,于是凌潺便想到了立在湖心的那座亭子,应该比房间要明亮一些,如今的天气就算是下雨,白天也感觉不到有多冷了。

    早膳在房间用过后,凌潺便吩咐锞儿给她找一套不曵地的衣服来,并且吩咐锞儿找人将她的绣架搬去湖心亭。之后她撑着一把粉色油纸伞,便往湖心亭而去,行走在雨中,尽管她小心翼翼,还是弄湿了鞋子,沾湿了裙摆。湖边的细柳在细雨中缠绵悱恻,翠绿的柳叶上挂着点点雨珠,几根稍长的柳枝低垂着,时不时地触碰着湖面,激起阵阵涟漪。她向湖心走去,只见整个湖面在细雨中泛着无数柔弱的弧形涟漪,耳边除了雨声,再无其他,一切都寂静极了。往远处望去,雨幕中亭台楼阁、花草树木若隐若现,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给人一种烟雨朦胧之感。这样的雨景,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即使是在挪威,也从未见过如此之景。

    凌潺来到亭中时,她要的东西早已摆好。在这样的环境下,心也更静了,做起事也就更加细致、忘我。在这里刺绣、读书、练琴,不知不觉中,她已在亭中待了一整天,直到天空已有些昏暗,她才离去,中途用膳都是下人送来这的。

    夜晚,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静谧,她的内心感到从未有过的安稳,这使她在这种寂静中早早的便入了眠。

    中原国夏季多雨,这雨一下,便持续了好几天,不大不小的,中间从未间断,一直到今天,依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午后,凌潺在亭中弹琴,抬眼间,便看到远处的雨幕中一个身着一袭直裾深衣的人撑着油纸伞正向亭中走来,细雨蒙蒙之中,她并未认清是谁,只当是钟离沐,于是低下头继续全神贯注的弹奏着。

    当一袭华服已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注意到,来人并非是钟离沐,而是宫宴那晚见到的六皇子延陵栈。

    琴音骤停,凌潺连忙起身向延陵栈行礼:“拜见六皇子。”

    “湲儿对我怎么如此生分,是不是在怪我回来这么久,都没来看你呀?栈哥哥在这里给你赔罪了,前些日子公务缠身,今日方才得了空。”延陵栈柔声说道。

    “启禀六皇子,不敢。”凌潺淡淡地说道。

    延陵栈眼里有了一丝神伤:“湲儿,你怎么了?我是你的栈哥哥呀!你对我这么如此冷淡。”

    凌潺不知道他的那丝神伤是真是假,她说道:“对不起,六皇子,我现在脑中如一片白纸。”如今,君都早已传遍凌潺失忆的事,凌潺知道他也定有所闻。

    “对不起,湲儿,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延陵栈将凌潺拥在了怀里,惊得凌潺一把推开了他,解释道:“六皇子,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你了,你给我点时间好吗?让我慢慢来认识你。”

    “湲儿,不要叫我六皇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栈哥哥,好吗?”延陵栈的语气更加的温柔了。凌潺不知道他对她是真心还是虚情,但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毕竟,将来她也许无法抗旨,而嫁给延陵栈。

    延陵栈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来,递给了凌潺,凌潺不解的望了他一眼,他说道:“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凌潺打开后看见里面是一支镶有翡翠的金步摇,做工精致细腻,一见便知价值不菲,她却并非喜爱这些俗物,可是她却并不能表现出不喜,于是说:“多谢六皇子。”

    “叫我栈哥哥。”延陵栈再一次重复。

    凌潺只得应道:“栈哥哥。”

    延陵栈笑了:“这才对嘛。来,我给你戴上。”说着便拿起盒中的步摇,小心翼翼的插在了凌潺的发间。

    凌潺望着这雨,心中却多了一丝叹息,这雨使人陶醉,可是人却并非有雨那么单纯。

    延陵栈又说道:“刚刚来的时候,听见你悠转悦耳的琴声,甚是惊奇,不知湲儿何时学会的琴,可否为我弹奏一曲。”

    凌潺说道:“也许是在北越国学会的吧。栈哥哥请坐,我为你弹一曲。”她指了指石桌前的石凳,示意延陵栈坐下。琴就放在石桌上,袅袅琴音再次在细雨中飘扬,延陵栈静静的倾听着。

    细雨密密麻麻的落入湖中水面,时间仿佛裹在琴声中消逝于远方。琴音渐停,而雨却依然如此忘我,亳无倦意的落下。

    “看来湲儿的琴技完全不输于宫中的乐师啊,一曲阳春白雪弹得身如其境。”延陵栈认真地说道。

    “栈哥哥说笑了,我这雕虫小技怎么能与宫中乐师相比。栈哥哥也懂音律?”凌潺问道。

    延陵栈摇了摇头,说道:“不懂,只是偶尔听五哥琴过一些曲子,他可是爱乐成痴的人。”

    “原来如此。”凌潺说道。

    延陵栈看着凌潺的眼睛,语气中透着认真:“湲儿,你真的变了,一个人的性格不会因为失忆而发生变化,它一定是经过长时间的积淀而改变的,我不知道你在北越国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使一个活泼开朗,天真无邪的女孩变得如今这般郁郁寡欢,寡言少语。”听了延陵栈的话,凌潺也在心里感叹道:“是呀!他说得对,一个人的性格是长时间所形成的,那我又怎么可能一瞬间变成钟离湲那种性格呢?”

    于是凌潺平静地说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以前发生过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湲儿说得是,就让一切都过去吧,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我会永远保护你的。”延陵栈温和的说着。

    凌潺话风一转,不想再聊这个所谓的性格变化,以免露出破绽,于是问道:“栈哥哥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去桃溪榭,你的贴身婢女说你独自一人在这亭中,我便来寻,结果听见你在这弹琴。”凌潺哦了一声,算是回应。延陵栈继续说道:“那夜在湖边,你看到我便走开了,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席上便没有同你说话,害怕说错什么惹得你更不高兴。后来宫宴结束,才从父皇那知道原来你忘了一切。父皇说如今的你如同受惊的小鹿,心里没有安全感,对周围的事物惶惶不安,所以才不愿与人交流。并且让我有空多陪陪你。”

    凌潺着实佩服皇上的解释。

    “我为什么要生气?”凌潺不解的问道。

    “以前我每次从远处归来,如果没有第一个来看你,你便会生气,也只有城南的桂花糕才哄得好你。”延陵栈回忆着过去。

    “那时的我竟是如此,真是为难栈哥哥了。”凌潺说道。

    “湲儿这是说得什么话,只要是你的事,就不叫为难。”延陵栈佯怒地说。凌潺讽刺的以一种很难察觉的弧度弯了弯唇,凌潺想,他的话,她又能相信几分呢?

    一缕风拂过,透过单薄的纱裙,带着丝丝凉意,使凌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却恰巧被延陵栈捕捉在眼中。“天凉,在这待久了不好,你又是大病初愈。走,回去吧,小心在这着了风寒。”他关切的说道。

    凌潺点了点头,起身用绸缎袋子装好琴,就在她准备撑伞抱着琴离去时,延陵栈从她怀里接过了琴。这琴对于凌潺来说,是她最爱的,因为害怕有所损坏,所以每次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现在延陵栈接去了,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任由他拿着。然后两人便撑着油纸伞,在雨幕中并排着缓缓向回走。周围是雨落在伞上和木板上的声音,木板两侧的水随着细雨波动着。木栏上积着密密麻麻的雨珠,不住的滴落在木板的边缘,最后流入湖中。

    “栈哥哥来侯府,可曾见过父亲?”凌潺边走边说道。

    “见过了,我去时,叔父正在与朋友对弈,我便没有打扰。”凌潺听了后也就没有再问。隔四日休沐一日,钟离翊与门客对弈,已经很平常了。而侯门世家养门客就更平常了,这个时代没有科举选拔制度,各地的官员多半是靠察举制推举的孝廉,剩下的便是门阀子弟,比如钟离沐就是如此,或者是各个府中有才能的门客。一些想要踏入仕途的人,别无他法,便只能投身于名门望族,做一个门客,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被举荐。

    回到桃溪榭,凌潺换了一身衣服,招待延陵栈用了一盏茶,有的没的说了一会儿,便有奴婢来说钟离翊让他们去膳厅用晚膳。

    晚膳后见时间已不早,延陵栈便离去了。凌潺想,延陵栈是真的无事可做了,竟然在这陪了她这么久。

    又是几天过去了,雨后初晴,空气格外的清晰,一切都是那么的明净,远处已不再朦胧。侯府开始陆陆续续的筹备凌潺的及笄之宴,一时间都开始忙碌,也只有凌潺自己还是如平常一样,待在院落中做着那些每天都做的事,其他的一切好像与她无关。其实也是,其他的事有的是人去筹备,她只要在当天穿着华服,佩戴不俗的出来露个面就行了。

    明明还有二十几天的时间,可是皇上早已派宫里的各司来协助,这场盛宴,除了她自己,好像都格外的在意。(未完待续)

晚风徐徐秋千起

    午后,凌潺正在塌上小憩,这已成为了她的习惯。她隐隐听见有一众人踏入了院落,随后进了屋子,原来是何氏,不过身后却是跟着一群人,屋内顿时被这些人给挤满,他们手里都恭敬地端着不同大小的盒子与各色的绫罗绸缎,这场面着实惊到凌潺了。凌潺起身,何氏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走到这些人面前,指着这些东西说道:“湲儿,过来看看,这些首饰以及其他物件都是皇上命人送来的,这些可都是其他各国进贡的上品。”

    凌潺看着这些各种各样的稀世珍宝、金银首饰,纵使自己有十个头,十双手,怕是也戴不了这么多吧!

    “太多了吧。”凌潺说道。

    “不多的,皇上恨不得把世上好的东西都给你,区区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些只是皇上准备的,父亲母亲给你准备的,将来就留给你做嫁妆吧。”何氏拍了拍凌潺的手说道。

    凌潺很好奇:“皇上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们的湲儿乖巧呀,皇上膝下无女,你父亲又与皇上关系匪浅,自然是把你当女儿看待了。”何氏解释道。

    凌潺心里想着,只是这样吗?这总感觉好像哪不对劲,似乎理由太多牵强,但她也没有再问。她想着总有一天会弄明白的,也不急于一时,多思无益。

    “来,湲儿,你觉得哪一种颜色好看,哪一种材质舒服,挑一种,好让司衣坊尽快赶制一套,及笄当日穿。这雨下的,已经耽误了好几日,再晚就来不及了。”何氏指着这些绫罗绸缎,让凌潺挑。

    凌潺放眼望去,与她而言,这些绫罗绸缎好像都一样,颜色在她这并没多大区别,于是随意指了一种:“就这个吧。”

    何氏看了看她所选的,柔声细语的说:“湲儿,你不能用这个颜色,你换一种试试?”

    “为什么不能用?”凌潺还以为这个颜色犯谁的忌讳,就问了句。

    “大喜的日子,用白色可是不吉利的。平常穿穿还是可以的。”何氏解释说。

    凌潺看了眼那颜色,果真是白色的,她默然了,古代白色在喜庆的日子最是忌讳,她竟然没有注意到。

    “那就这个吧”这次凌潺粗略注意了一下,应该不会有错了。

    “紫色的是不错,那就这个吧,来为小姐测量尺寸吧。”何氏向司衣坊的人吩咐道。

    司衣坊的人花了一个多时辰为凌潺仔细的测量了一番,之后又是各种琐碎的事,弄得凌潺筋疲力尽。

    晚膳后,凌潺独自坐在秋千上,吹着夜风,感受着丝丝凉意,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天气并不热,可是她却喜欢上了风拂过肌肤的凉意,它可以使凌潺更加的清醒,内心更加的平静。没过多久,院内多了一个男子的身影,钟离沐站在那里看着树下的凌潺,眼神里尽显温柔,那是一个哥哥对妹妹所展现出的疼惜之情,凌潺说道:“三哥,你回来了,事情都办完了?”

    “办完了,可以在家休息三天,终于有时间陪我们家小丫头了,十几天不见,想我吗?”钟离沐说。

    “你这是才回来就到我这来了吗?”见钟离沐风尘仆仆的样子,凌潺问道。

    “是,坐好了。”钟离沐走到了凌潺身后,帮她荡起了秋千。就这样,在钟离沐推力的作用下,秋千便开始一起一落,微风拂起凌潺的衣襟、裙摆,随着秋千的摆动衣襟也随之在空中翩飞,她耳边是呼呼拂过的风声,眼前是快速变幻的景物。凌潺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虽然她这么久以来时常坐在上面,却没有试图荡起它,今天她才知道,原来荡秋千竟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原来她早已被二十五年来纸醉金迷的生活所麻木,不愿再去尝试原始的事物。

    夜色渐深,秋千停了下来,凌潺站了起来,邀钟离沐进了屋。

    “锞儿上茶。”她对锞儿吩咐道,然后又对钟离沐说:“三哥舟车劳顿如此辛苦,却不忘来看我,谢谢三哥对我这么好。”

    “真是天上下红雨呀,小丫头会说谢谢了,”钟离沐接过锞儿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谢我做什么,这都是应该做的,你可是我的妹妹。”

    钟离沐拿出一个纹路清晰,线条流畅的古铜色手镯给凌潺,手镯上镶嵌着几颗火柴头大小的豆绿色和红色玉石,看着有一种很强的中国少数民族风。“那是我一个朋友从西域回来时,带回来的,仅此一个,最重要的是,它不仅是一个手镯,看见这个机关没有?只要一按,它就会成为一把锋利的小型匕首,我觉得这个你应该会感兴趣的,便威逼利诱地用别的东西换了回来,本来想在你及笄之日送给你的,但是我又怕那天我有公务,便提前送你了。”钟离沐边说边给凌潺演示如何使用。

    “谢谢三哥,这个手镯我很喜欢。”凌潺对这个手镯产生了兴趣,竟然还是一把软匕首,用来防身,再好不过了。

    “不用谢,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钟离沐说着便起了身。

    凌潺端详着手镯,越发觉得古人的智慧一点也不差,竟然能造出如此精巧的防身武器来,从而也越发喜欢。

    凌潺听钟离沐说,城里新开了一家酒楼,除了极佳的菜肴外,还有歌舞表演,于是便想带凌潺去看看。凌潺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不想去,于是钟离沐从早上就开始说服她,最后没办法,凌潺只好答应他晚上与他一起去。而整个中午,钟离沐都在这陪凌潺听夫子讲解授学。开始还好,过了一会儿,他干脆把夫子给打发走了,说要亲自教凌潺,弄得凌潺也是哭笑不得了,不过凌潺得承认他讲解的的确比夫子要细致。

    “三哥,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凌潺手握毛笔在纸上认真书写着,嘴里说道。

    “怎么?小丫头不喜欢三哥陪着你吗?我可是难得有时间的。看来小丫头长大了,心也变了,心里只有那个延陵栈,连三哥都不要了。”钟离沐故作悲伤的说。

    “三哥,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他吗?可是一个**岁的孩子懂什么是喜欢吗?未免有点可笑。”凌潺并未理会钟离沐的调侃,而是话锋一转。在她的世界观里,世间之情怕是永远也比不过对欲的渴求,现代人如此,古代人亦是如此。**岁的孩提不过是多了一颗充满童稚的心罢了。把世界想得有多美好,最后真正看到的就有多丑陋。

    “那个时候,我们旁人看到的场景就是一个翩翩少年郎身后总是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时不时嘴里叫着‘栈哥哥,等等我。’我们都拿你没办法。”钟离沐说道。凌潺听后不再说话,继续做她的事。

    “小姐,侯爷叫你去他书房。”一个丫鬟走进来禀告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凌潺放下笔说。今天钟离翊回得比往日都要早,但她并不知道找她有何事,她听了丫鬟的话后便过去了。

    “父亲,你找我?”凌潺走进钟离翊的书房,看见他正一个人坐着喝茶。

    “你不来看为父,那为父就只有叫你来了,来,过来坐。”凌潺应声坐在了他对面。

    “这壶中的茶还没煮好,要再等片刻。”钟离翊见凌潺为他添茶,提醒道,可为时已晚,茶水已入杯子,但他还是端起来喝了。

    “明天我休沐,准备带你出去玩,可高兴?”钟离翊说。

    凌潺觉得倒是有趣了,怎么都要带她出去,问道:“去哪?”

    “宫里,皇上要见你。”钟离翊平静的说。

    “这也叫带我出去玩?宫里有什么好玩的?”凌潺很是无语。

    “那总比天天窝在屋子里要好吧。以前总是不着家,害得我们时时担心你的安危,而如今家是着了,却又是这般模样,真是让我们操碎了心。”钟离翊没好气的说。

    “三哥也去吗?”凌潺问。

    “他不去。明天我给他安排了其他的事,美差。”钟离翊说。

    “好吧。父亲,那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凌潺说道。

    “就不愿多陪我说说话吗?茶煮好了,你也尝尝,这是今年新进贡的茶。”茶壶里的水不断的沸腾着,发出水开时特有的声音,水蒸气弥漫在空气中,本来不觉得热的天气也被搅热了,怕是也只有古人才有这样的心境,印证了心静自然凉这句话。于是凌潺陪钟离翊饮了会儿茶。

    君都的夜市果真是热闹,一盏盏灯笼延绵至看不见街的尽头,各种小吃摊都出来了,卖糖人儿的、卖冰糖葫芦的、卖馄饨的等等,以及提着花篮卖花的少女。街上行人很多,走得缓慢,有的是专程来逛夜市的,有的则是去戏园子听戏的、茶楼听书的,还有一些出入于各种店铺酒楼的达官显贵。凌潺和钟离沐走在嘈杂的人群中,真真正正感受到了太平盛世下百姓们幸福美满的生活。钟离沐带着凌潺走进了一家酒楼,现在虽是夜晚,酒楼里却是如同白昼,伙计们忙碌的楼上楼下的招呼着,客人更是络绎不绝。见他们进来,立刻便有人来招呼:“三爷,楼上请,雅间已为你准备好。”钟离沐听后点了点头。

    “三哥,你先上去吧,我……想去如厕。”快要上楼时,凌潺有点难为情的在钟离沐耳边说道。

    “那好,我让店里的丫鬟带你去吧,你不知道地方。”钟离沐说道。

    如厕回来,凌潺正要上楼,却听到一个男子愤怒的声音:“我让你叫的人呢?”凌潺往过看了一眼,就见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正冲着对面的人趾高气昂的说着,而那人显得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爷,不是我不去请,只是这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啊!人家不来!”

    “只是一个娼妓而已,让陪个酒,是小爷看得起她。没用的东西!”说着便踢了那人一脚。

    凌潺本就不在意这种与她无关的事,如今只是无意间看到了,于是转过头准备上楼,不去理会。结果那人明显是看到了她,走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一副色眯眯的样子看着她,她顿时心中有了一种强烈的厌恶感,这人还真是衣冠禽兽,绝好的皮囊之下却有一颗肮脏的心。

    “让开!”凌潺冷淡的说。

    “陪我喝杯酒,我定不会亏待你的,说不定你把小爷我伺候好了,我纳你做个妾,以后荣华富贵有你享用的。”那人狂妄的说着,一只手正准备来抚凌潺的脸。

    凌潺本想不与这般人计较的,可是心中怒火中烧,于是啪得一巴掌打在了那人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五指印。那人彻底被激怒了,伸手要来掐凌潺的脖子,手却被一把折扇档了下来,凌潺望去,见是一个身着华服,气质非凡的男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了。”那华服男子对那人说道。

    这时钟离沐也下了楼,“我见你这么久没上楼,便下来看看,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三哥。”钟离沐对凌潺说道。

    凌潺指了指那个想要轻薄她的人,而华服男子这时也看向了他们这里,钟离沐拱手行礼道:“原来是二皇子啊,失敬失敬。”凌潺这才知道原来那人是二皇子延陵束,即使他是皇子,但他的那只狗,凌潺却不想善罢甘休。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他有做错什么的,还请三公子原谅。”延陵束说,“这是湲儿吧,多年不见,我都认不出了。”

    “我原不原谅不重要,重要的是湲儿原不原谅。”钟离沐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延陵束向那人问道。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主殿下。”那人低着头说道。

    “只是这样吗?刚刚是谁口出狂言,说要纳我为妾的。”凌潺的语气寒如薄冰,吓得他立马跪了下来。

    钟离沐附在凌潺耳边说:“这是延陵束的小舅子。”凌潺可不管这些,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冒犯她,这种气她可忍不下。

    “湲儿,看在束哥哥的面子上饶了他吧。”延陵束说道,凌潺知道这明显是护短。

    “如果我不想呢?”凌潺轻蔑的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

    延陵束误解了凌潺意思,从护卫手里拿过剑扔在了那人面前说:“你自己向公主赔罪吧。”那人惊恐的看着地上的剑,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是不想善罢甘休,可我也没想要了他的命,把剑收起来。”凌潺想,在古代,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说杀就杀。

    “那湲儿想如何?”延陵束问道。

    “他不是那么喜欢女人吗?那就让他天天与女人相伴,把他送去青楼,做三年苦役。”钟离沐听凌潺一字一句说完后,噗呲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而延陵束和那人脸上的表情及其复杂。凌潺不再理会,与钟离沐往楼上走去,中途说道:“三哥,命人打盆水来,我的手脏了。”

    钟离沐嘴角微弯,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一分:“好,是该好好洗洗。”而

    身后的延陵束表情又添了几分复杂。

    “手疼不疼?”到了雅间之后,钟离沐问凌潺。而这时菜已备齐,舞姬在丝竹声中曼舞,步伐轻盈,婀娜多姿,而美妙绝伦的旋律又随舞姿变幻,二者交织缠绵,让人沉醉不知归路。凌潺心中的怒火虽已消散了不少,可她欣赏歌舞的兴趣却不高。

    “刚刚不觉得,你一说,还真是有点疼。”往往人在怒火中烧的时候会忽略掉一些东西,如今凌潺听钟离沐这样一说,还真是觉得手疼。

    “不疼才怪,他脸上那个巴掌印估计得半个月才会好了,小丫头下手够狠嘛!”钟离沐笑着说,“他的姐姐是延陵束最宠爱的侧室,父亲在朝中位居只不过四品,平时仗着延陵束这棵大树,在君都坏事可没少做,只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如今也着实是活该,只是不知道湲儿是怎么想到这种羞辱人的办法的,送去青楼做苦役,以后他怕是抬不起头了。不只是他,你同样也给了延陵束一个重重的耳光。”

    “突然就想到了这个主意。三哥,我是不是得罪了延陵束?”凌潺问。

    “得罪了就得罪了吧,怕什么?有什么事三哥给你担着。”钟离沐无所谓的说道。(未完待续)

入耳声声尤未懂

    第二天一大清早便有人来给凌潺谢罪,凌潺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她更是懒得见。那人便只能在钟离翊面前说着一些套话,教子无方什么的,整整在那磨了一早晨,自家儿子的不是都被他说了几车。

    用过午膳,钟离翊就带着凌潺去宫里了,阳光很烈,照着凌潺的眼睛难以睁开,即使是坐在马车里,也难挡这烈日烘烤下的炎热,她手里拿着檀香扇, 不断的扇着,而钟离翊看着好像并没有那么热,她觉得古人还真是不怕热,在那个没有空调的年代,这种热怕是早已习惯了。可是凌潺却很难适应,自从雨后,便一天热似一天。

    马车缓缓驶进宫里,最后在一所宫殿前停了下来,宫殿绿树环绕,树上蝉鸣阵阵。其实宫里大部分宫殿都是这样的,绿树成荫,这也是依山而建的精妙了。凌潺随钟离翊进入了宫殿,才发现原来这是皇上的寝殿外加书房。

    此时皇上正批阅奏折,见钟离翊与凌潺到来,顿时笑容满面,放下了手中奏折:“子单,怎么才来,朕等你们好久了。来湲儿,坐父皇身边来。”

    “参见父皇。”凌潺向皇上行了礼,然后才坐下。

    “上糕点。”皇上向身后的柴公公吩咐道。

    “来,子单,尝尝这茶,今天这茶朕亲手煮的,来湲儿也尝尝。”说着便亲手为父女俩添上了茶。

    钟离翊也不客气,端起杯子品茶起来。

    “湲儿累不累?”他关切的问。

    “回父皇,儿臣不累。”凌潺恭敬的答道。

    “朕看你满头大汗的,”他转头向宫人吩咐道:“来人,为公主扇扇。”

    “多谢父皇,儿臣没事,不用如此麻烦的。”凌潺见两个宫女拿着扇子走了过来。这时,糕点也陆续端了上来,一一摆在几案上,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色彩纷呈,外形各异,晶莹剔透。

    “来,湲儿,这是御膳房新来的御厨做的桂花糕,尝尝味道如何。”他指着一盘淡黄色糕点向凌潺说道,凌潺顺着他的意拿了一块,轻轻咬了一小口,质地顺滑,带着丝丝甘甜,入口即化,可以说非常的爽口。

    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凌潺,希望得到答案,凌潺说道:“很可口。”

    “那与城南的比呢?”他问。

    这可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凌潺可没吃过城南的桂花糕:“回父皇,我回家这么久,还没吃过城南的桂花糕呢,府中的糕点倒是没少吃。”

    “那与府中的比呢?哪个更好?”凌潺觉得他这可真是问得奇怪,只好答道:“各有特色吧。”

    “哈哈,湲儿真会说话。来,再尝尝其他的。子单,你也尝尝吧,还有你最爱的杏花酥。”他与凌潺说完,又对钟离翊说。

    “延陵兄,你这煮茶的功夫倒退了呀看来是很久不煮了吧,手艺都生疏了。”钟离翊毫不避讳的说,他们两人间完全没有君臣之礼。

    “你煮的好,那你来煮呀,不喝算了,朕自己喝。”皇上说着便抢过了钟离翊手中的杯子,而钟离翊也不甘示弱,又抢了回来:“谁说我不喝。”完全如同两个小孩子,没了当日宫宴上所看到的那种样子,之后两人相继而笑。

    “湖里的荷花开了,湲儿陪父皇去看看吧。”皇上说着便

    起了身,并吩咐宫人将糕点都搬去了湖边的凉亭。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凌潺觉得用来形容眼前之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湖边清风徐徐,很是清爽,炎热已驱走一半。他们在凉亭坐下,这不似候府中的凉亭,比府中的更大,也没了石凳、石桌,而是铺着凉席,放着案几。这的人其实很少有坐椅子凳子的,只有一家人一起用膳时才会围坐一桌,估计这就是一个过渡期吧,从席地而坐过度到椅子时代,是需要时间的。就如同中国古代,唐朝以前也是席地而坐的,直到宋朝,人们才真正接受了桌椅。

    “湲儿,朕听说昨晚有人欺负你,没受伤吧?”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凌潺感慨了一番,这皇上还真是神通,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掌心,不知道君都有多少他的暗卫。

    “回父皇,没事。”凌潺说。

    “没事就好,以后遇到事情,不要自己出手,交给你身边的人。”

    凌潺淡淡的说:“父皇消息真灵通,我打人的事你都知道了。”

    “他那是活该,行事乖张,竟欺负到湲儿头上来了,你就算不打他,朕也不会放过他的。”他说着,又为凌潺和钟离翊添了一盏茶,继续说:“朕听说你把他送去青楼做苦役了?”凌潺无话可反驳,便点头默认了。

    “你呀!也就朕的湲儿鬼点子多,就算是失忆,戏弄人的方法一点也没变少。”他递了一块糕点给凌潺,笑得很是欢畅。“亏你想得出来,束儿的脸怕是绿了。来,子单,杏花酥。”他又给钟离翊递了一块杏花酥过去。

    “是我昨晚做事太鲁莽了,不考虑后果,一下子得罪了二皇子和那人的父亲,他父亲好歹也是四品官员,我这样羞辱于他,难免遭他记恨。”凌潺现在想想,昨晚的事真的欠考虑了,如今不比从前,官场之中,谁都不能得罪的,可她却一次得罪了两个,性子真要改改了。

    “你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父皇与你父亲呢!何况只是一个小小臣子。至于束儿,他府中的事朕没那功夫去管,但是如果他的妻妾欺负到了你头上,那朕可就绝不会手软了。”皇上慢条斯理的道来。

    “湲儿,以后没事,少跟你那混账三哥出去了,每次都惹一堆事儿,要去哪,就告诉为父,为父休沐时带你去。”钟离翊竟然说钟离沐混账,让凌潺感到匪夷所思。

    “父亲,你昨天说今天给三哥安排了美差,是什么?”凌潺突然感到很好奇,便问了。

    “你晚上回去问他自己吧,我就不告诉你了。”钟离翊笑着说。

    “湲儿,你罚他三年苦役,是不是太短了,不如朕下旨罚个十年吧。”皇上说道。

    “别,那样别人还以为我在您面前告了状。”凌潺拒绝了。

    “不如这样吧,朕下旨,以后凡事调戏良家妇女的,皆送去青楼做苦役五年,重者十年,如何?”皇上又说。

    “这样的话,青楼掌柜的要对延陵兄感恩戴德了,免费的苦役还不花银子。”钟离翊说完,他们两人都大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凌潺冷冷的说。她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笑,先是钟离沐,现在又是他们。在他们眼中难道一定要杀了人才算解气?人命在他们眼中竟是如此如草芥。

    “有时人格的侮辱比杀了他更可怕,只是估计那小子把命看得比人格重要。”钟离翊说。

    凌潺这才明白,他们笑的原来只是她羞辱了那人。

    “那我以后还是不出门了,以免再惹事端。”凌潺有点后悔昨晚与钟离沐出去,她本就只想过过安逸的生活,不想招惹是非,如今却一出门就惹了祸事。

    “怕什么?有朕和你父亲在,谁敢伤害你,即使哪天我们都不在这世上了,我也会保你一生无忧,让你成为中原国最尊贵的人,没人能够动得了你,包括栈儿也不能。”皇上这是在承诺,而不是玩笑。而这样的承诺却让凌潺不知所措。在她的眼中,一直认为世界上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多半是带着目的,钟离翊对她好,那是因为她是他女儿而已。

    凌潺不想再聊昨晚的事,于是岔开了话题:“原来父亲喜欢吃杏花酥。”

    “只是睹物思人罢了,湲儿你也尝尝”钟离翊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

    凌潺拿起一块杏花酥,入口却让她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好像从前在哪吃过,却又想不起来,应该不是在府中,她在府中吃过很多糕点,却唯独没有杏花酥。

    “这杏花酥别的地方是没有的,这是你父亲自己研制的,如今也只有御膳房里的御厨知道如何制作。”皇上说道。

    “睹物思人?”凌潺无意间说了句。

    “心上人。”皇上又说道。

    凌潺这才知道,原来钟离翊也有心上人,也是,古代婚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是喜欢一个人也难在一起。

    “延陵兄,不要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钟离翊说道。

    “好,不说了,我们两个同命相连之人的苦,就由我们自己承受吧,不要让湲儿也徒增悲伤。”皇上的眼眶有点微红。凌潺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她也不想知道。

    黄昏快来临之时,凌潺与钟离翊已出了宫门,夕阳渐沉,马车慢慢远去。

    晚上钟离沐来到凌潺院中,看样子却不怎么高兴,只是坐在那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也不言语。凌潺于是就随口问他到底怎么了,她来到这里一眨眼两个多月便过去了,虽然与钟离沐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她也没见过他会有心情如此低落的时候。“小丫头,我明天不能陪你了,我已决定明天一早便离开君都,不然我非被父亲折磨死。”钟离沐苦哈哈的说。

    “三哥,到底怎么了?父亲不是给你安排了一个美差吗?”凌潺好奇的问。

    “这可不是什么美差,你知道吗?我今天陪了延陵析一整天,从早上在茶楼见面一直到下午送她回府,我去了才知道,原来父亲安的竟是这心,想要与王府联姻,让我娶延陵析为妻。明天还要让我陪她去山间游玩,我看我还是走为上。”听钟离沐说完,她才明白,原来是这事。

    凌潺说道:“延陵析是谁?难道她不好吗?”

    钟离沐饮了一口茶,说:“她是历王府的嫡**,长得太过娇弱,行为矫情,我有点接受不了。”原来是历王府,她听锞儿说,历王府原有三位郡主,一个许配给了相府嫡子,另一个在十七岁时不小心落入湖中溺水而亡,而这个延陵析今年不过十六岁,深受历王爷所喜爱。

    “既然三哥意已决,那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凌潺说。

    “嘿,我说,我都要走了,你怎么连一点不舍都没有啊?你这小没良心的。”钟离沐看着凌潺略显失望的说。凌潺觉得薄情寡意这个词用来形容她自己再合适不过了,她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钟离沐对她的疼爱她能感受得到,但要让她对钟离沐产生很深的兄妹之情,需要的是时间。

    “我当然也不舍了,但是也不能坏了你的事,你就放心离开吧。”凌潺说。

    “我和你说着玩的,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其实这也算是公务,顺便出去避几天,放心,在你及笄之日,我肯定赶回来。”钟离沐对凌潺说道。

    凌潺为他添了一盏茶,“那祝三哥一路顺风了。”

    “嗯,我走了之后,你在府中也不会太无聊的,三天后便是九皇子十二岁生辰,我猜延陵栈定会带你进宫的,一般还未及冠的皇子生辰,宴会是不会有外人的,像王公大臣都不会去。”钟离沐说。一般皇子到了十六岁便可在宫外另建府衙,历来如此,年满十六岁,是不能在宫里继续住下去的,不过这并不包括历代公主在内,九皇子如今才十二岁。

    果然如钟离沐说的那样,三天后的早晨,凌潺还未起床,丝丝朝阳投入屋内,锞儿急匆匆的来叫凌潺起床,说延陵栈已在外屋等候。

    凌潺一番更衣梳洗后,婢女拉开帘幕,透过晶莹的珠帘,她看见延陵栈侧颜,此时他正手持竹简,坐在那品读。那是凌潺昨晚看后没有收起的曲谱,不知钟离沐是从哪给她弄来的,只是如今她还看不太懂,古代音乐曲谱的书写形式与现代音乐是有差异的,况且音律方面她也只知一些皮毛。

    凌潺走了过去,对锞儿说道:“上茶,六皇子来了这么久了,你们难道连茶也不知道准备吗?来者便是客,待客之道还用我教?”她不禁感叹,以前的钟离湲是如何管教婢女的,竟是如此没有一个章法体统。

    延陵栈放下手中的竹简,温润的说道:“不关她们的事,我们之间难道还分主客吗?”

    “体统不能乱。栈哥哥,怎么来这么早?”说着她便坐了下来。

    “今天九弟生辰,早膳后我带你进宫。来得早是想多陪陪湲儿,又是十几日没见到湲儿了,心中甚是想念,奈何公务缠身。不知湲儿可有想我?”说着便来拉凌潺的手,凌潺的手一颤,挣脱出了他的手心,她看到他的表情明显一愣,随即恢复如常:“湲儿,不要怕我,是我不好,你回来这么久,我这才来看你第二次。”他表现出自责的神情。

    凌潺开口:“如此有越礼仪。”

    “湲儿今后就是我的妻,我拉你的手,又怎么算得上越礼仪呢?”延陵栈说。

    “可你的妻却不只我一个。”凌潺说到了她最不能接受他的一点,古人的三妻四妾很平常,她却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一点。嫁给他却又不喜欢他也许是将来最坏的结果,如今凌潺只能争取尽量不要面临这种结果。

    “我的妻永远只有湲儿一人,我知道湲儿是怪我在你离开的六年里,纳了侧室,看来湲儿是吃醋了,身在皇家,政治联姻是在所难免的,我希望湲儿能够理解。将来我要给你的是这中原国大好河山,让湲儿做这母仪天下之人。”延陵栈的话语中透露着他的野心。

    之后他们聊了些其他的,大部分都是他问凌潺答,凌潺很无奈,这培养感情的方式太过无聊,而她却情窦未开,说来可笑,二十五岁的她却不懂情为何物。(未完待续)

宫宴欢欢成过往

    早膳后,延陵栈便带着凌潺一起进宫了。马车缓缓前行着,良久之后,凌潺却发现这不是进宫所经之路,这条路她是如此的陌生,眼前之景也从未见过,而且明显比上几次进宫所经之路更显热闹,貌似是一个闹市,街边摆着各种各样的小吃摊,人们在这喧杂声中畅快的饮食,这也使她见到了君都的另一种繁华。她不解地看了延陵栈一眼,但并没说什么,倒是延陵栈开口了:“湲儿,有没有想起点什么?这是你以前最喜欢来的地方。”

    凌潺摇了摇头,说:“过去的事都已过去,想起又有何用,现在不也挺好吗?栈哥哥就不要再为我担心了。”

    延陵栈露出了微笑:“湲儿说得对,重要的是将来,而不是过去。”

    马车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等着我。”延陵栈对凌潺说完便下了马车。凌潺掀起车帘一角,见延陵栈向对面的一个小食摊走去,对着摊主说了几句,便见那摊主把食摊上的事物小心翼翼的放入一张纸里,包裹妥当后恭敬地递给了他,结了账后便回到了马车。

    “湲儿,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尝尝。”他说着便将糕点递到了凌潺面前,然后拿起一块准备喂她。

    “我自己来。”凌潺窘迫的对延陵栈说,她端详着从延陵栈手里接过的那块透着晶莹光泽的淡黄色糕点,有点犹豫,这种路边食物她其实是抵触的,但是为了不拂了延陵栈的一番好意,她最终还是轻轻的咬了一口,浓郁的桂花香瞬间溢满口中,甜而不腻。

    延陵栈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她说道:“很美味,栈哥哥你也尝尝。”

    “湲儿喜欢就好,难得你依然爱吃桂花糕。”延陵栈欣慰的说。

    这次的宴会依然在当日的湖边凉亭,那日凌潺随皇上来赏荷时看到的几朵花苞,如今已全开,亭亭玉立于绿叶之间。

    皇上的九个皇子,如今亭中只有五位,凌潺听钟离翊说,大皇子延陵楚一心问道,早已不过问宫中之事,身居道观。而三皇子延陵榅与钟离济一起在边关戍守,早已久经沙场。八皇子延陵柲远在东洹国,与相爱之人长相厮守,成为东洹国驸马。

    凌潺跟着延陵栈进入了凉亭,便听见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俊朗少年说道:“六哥怎么才来呀,我们都等你许久了。”凌潺猜想,这应该就是九皇子延陵栎了。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这是你湲姐姐。”延陵栈向九皇子介绍道。钟离湲离开六年,凌潺想延陵栎那时才六岁,定是不记得钟离湲的。

    “湲姐姐。”延陵栎向凌潺行了个礼,凌潺也同样回以一礼。之后凌潺与延陵栈在同一案几落坐。延陵栈见凌潺额头已有细密的汗珠,于是命一个婢女为她扇着扇。荷叶的清香断断续续传入凌潺的鼻中,令她心旷神怡,她静静的坐着,也不在意各皇子之间的谈话。

    良久,她偶然间听到有人在谈论她:“湲儿如今这是怎么了,六年不见,仿佛变了一个人,竟能如此沉默的坐着,在我的印象中,你可是从来静不下来的,以前每次宴会,你可是最活跃的那个。还真不习惯这样的你,你不闹点事,我总觉得有点哪里不对劲。”说完摇了摇头。

    此人衣冠楚楚,明眸皓齿,很是随性,她不清楚他是哪位皇子,对他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在她犯难的时候,延陵栈开口了:“四哥就不要打趣湲儿了,湲儿如今失忆,对一切都是非常的陌生。”

    “看来这次挺严重的,连话都变少了,希望你的鬼点子也少了,当年我可被你捉弄怕了。”延陵枧心有余悸的说道。

    凌潺依旧没有答话,静静的看着湖中的白莲,几只蜻蜓在花尖时亭时飞,一阵阵微风拂过绿叶,又是一阵淡淡的清香钻入鼻中,让她感到无比的舒心惬意。“在想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延陵栈见她不说话,只是呆呆的望着湖中,便问道。

    凌潺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没事,只是被眼前美景所吸引了。”延陵没有说话,而是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她。

    “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这样嘘寒问暖的,当我们都是木头人啊?”延陵枧看到延陵栈对凌潺这样,便又调侃的说。

    而延陵栈也丝毫不客气:“四哥府中二十个侧妃,三十多个妾,加上四嫂,难道还不够你嘘寒问暖的吗?又有何艳羡别人?”延陵栈一语戳中要害,没了他还嘴的余地,君都之中,又有谁比他娶得女人更多,但凡长得好看的女人,只要没有成亲,都往府里塞,他可是君都中出了名的花心滥情。凌潺听着延陵栈的话,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延陵栈也真是不给他留面子。

    “我说四哥你真是自找苦吃,这叫起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无话可说了吧。难怪以前湲儿谁也不捉弄,就喜欢捉弄你。”一道声音附和道,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英气勃发,骨子里透着一丝桀骜不驯的翩翩公子,他的性格与延陵枧形成鲜明对比,延陵枧给人一种随性而为的感觉,而这位皇子则给人一种狂妄不羁的错觉。

    “七弟,连你也帮着六弟和湲儿说话。我可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五弟,你来评评理。”延陵枧显得很是无辜,要五皇子延陵楦来主持公道。

    “我赞同六弟的话。”一道清润如水的声音从一个面如冠玉,清冷沉稳的男子口中传出,他的眼睛很清澈,不似其他皇子那样永远让人看不懂,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要拒人千里之外,透着寒气。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优雅,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脱俗。这清澈的双眸使凌潺心中一颤,不管是她以前身居商界,还是如今身在侯府,她从未见过如此吸引她的一双眼。

    延陵枧听了延陵楦的话后彻底无语了。而延陵束则是笑着在这独自饮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这是凌潺第二次见到延陵束,上次在酒楼里,凌潺觉得处理事情欠考虑,想来他心中必有不快的。

    之后几个皇子又谈论了许多话题,包括关于钟离湲如何捉弄延陵枧的事,凌潺静静的听着,有时偶尔也会附和一句,以前的钟离湲真是令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如果是她,那样的事,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也难怪如今延陵枧要挖苦钟离湲,一天被捉弄三次还是少的,而且还花样百出。

    只是在那闲谈,也着实无聊,延陵栎提议进行投壶比赛,之后宫人们便去取箭了。据凌潺所知,投壶在战国时期算是高级游戏,常常在个诸侯宴宾或士大夫聚会时举行,看来如今已盛行于各种宴会之上。

    箭很快被取了来,当正要开始时,不远处走来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的步伐沉稳,一脸和蔼,后面跟着手持拂尘的柴公公。

    众人便都走出了凉亭拱手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皇上笑着点了点头,命众人免礼。

    “父皇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宴会午膳后才开始,如今还早。”延陵栎说道。

    “怎么?不欢迎朕?”皇上饶有兴致的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父皇来了,我与哥哥们玩的就不那么自在了。”延陵栎连忙摆摆手,毫不遮掩的说出了心中的顾忌。凌潺不禁感叹,真是难得,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竟能天真无邪,想什么说什么,这恐怕也只有不经世事的少年才会如此了。

    “你们尽管玩你们的,朕是来赏荷的。”皇上说道。

    这时延陵枧开口了:“父皇赏荷是假,挂念湲儿是真吧。”皇上见心思被他猜中,也不否认,点了点头。凌潺很是佩服这个四皇子,谁的台他都敢拆。

    “湲儿,老四有没有欺负你,告诉父皇。”皇上慈蔼的问道。

    还不等凌潺答话,延陵枧便一脸无辜的说道:“谁敢欺负她呀,她不欺负我,算是烧高香了。”

    “你还好意思说,作为一个哥哥,你就不能让让湲儿吗?”皇上嗔怪道。弄得延陵枧一脸的无可奈何。

    凌潺真是不明白,皇上为何对她一个臣子之女比对自己儿子还要好。“湲儿,又在想什么呢?怎么今天总是出神?有什么不适就告诉我。”延陵栈见她又陷入了沉思,便说道。

    凌潺对延陵栈笑了笑,让他不要多虑。

    “湲儿有什么心事就告诉父皇,不要自己憋在心里。”皇上关切的说道。

    “儿臣没事,父皇不用担心。”凌潺很是恭敬。

    “在父皇面前不要太拘束了,这儿热,随父皇进凉亭吧。”皇上说道。

    皇上坐在那饮茶,众皇子便开始投壶,以中者多为胜,输了的人罚酒一杯。凌潺对此没多大兴趣,于是坐在那接过婢女手中的扇子,呆呆的看着那几只蜻蜓在湖上花间的一起一落,手里的扇子随意轻扇着。

    除了凌潺之外,延陵楦同样也没参与其中,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品着茶,延陵栈见凌潺对投壶不感兴趣,就坐在那里陪她。其他几人倒也玩得畅快,时不时传来笑声,几番过后,七皇子延陵柎已被罚好几杯酒。

    “湲儿,你也去玩玩吧,不要总是坐在那,你如今的安静让朕着实担心。”皇上见凌潺呆呆的望着湖面良久,担忧的说道。

    “儿臣没事,父皇不必担心。”凌潺收回视线,转过头看着这个语气里充满关切之情的人。

    皇上站了起来,向凌潺招了招手:“来,湲儿,陪父皇来玩几局如何?”凌潺面露难色,凌潺知道本不应拒绝皇上,但是她却不会玩这种游戏,刚刚也没有关注这个。

    她如实说道:“可是儿臣不会玩这个。”

    “不会可以学,父皇教你。”凌潺听了皇上的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起了身。

    “瞄准壶口,注意力道,太轻进不了壶中,太重又易弹出。像这样,知道了吗?湲儿。”皇上给凌潺讲解着其中的取胜之道,还不忘示范一番,一箭稳稳中壶。

    凌潺感觉这个不是很难,于是拿起一支箭,照着皇上所说的去做,结果眼看进了壶中的箭却又被弹了出来。她试着投第二支箭,结果这次没有瞄准,又未中。到最后,五支箭一支都未中,她不禁感叹,这当真比飞镖难。

    “湲儿可是要罚酒的。”延陵枧一副戏谑的样子。

    “湲儿不会饮酒,我看就算了吧!”皇上开口说道。

    “父皇你这样正大光明的偏心,可是伤了我们的心了。”延陵枧虽是嘴上这样说着,可也并未真的在意。

    “朕就偏心了,又如何?”皇上面露微笑。

    “四哥是为了以前的事在故意戏弄湲儿呢,四哥你也真是的,如今湲儿记忆都还未恢复,便处处与她作对,非君子所为。”七皇子延陵柎说道。

    “我替湲儿喝。”延陵栈说着便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看来有六弟在,你是无法再欺负湲儿了”延陵束说道。

    凌潺觉得以前的钟离湲与延陵枧的关系应该并不坏,反倒是这个延陵束不甚好相处。这并非她的偏见,而是多年来她一种识人的感觉,并非每次都准,但也有六分。

    凌潺本就对这种游戏不感兴趣,如今五箭未中,便不再参与其中。约莫半个时辰后,投壶结束,别看延陵栎年纪尚小,可在投壶上却也算是高手了,而延陵柎却是罚酒最多的。

    几人都回到席上,各自谈论起刚刚投壶中的精彩片段,有说有笑的。凌潺看过很多史书,很多人都说皇家自古无亲情。对于他们的那种情义,她不禁想这又有几分是真?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种和美的假象罢了。

    “如此别致的景色,不以此入画,岂不可惜。不如我们来比一比谁画的眼前此景更为生动如何?”延陵枧说道。凌潺没想到,延陵枧竟有这样的雅趣,真是小看他了。

    “四哥的提议正合我意,难得今天有闲情雅致,就照四哥说的吧。”延陵栈说着便命宫人去取绘画工具了。

    在纸上作画可要比在丝娟上容易许多,随着宣纸的产生,绘画便得到了发展。

    很快,笔墨纸砚便取来了,各皇子都已准备就绪,已开始着笔。“湲儿站这,如果站累了就告诉我。”延陵栈指着凉亭一处边缘对凌潺说道。凌潺想来他是想将她绘如画中了,当着众人面,她也不好拒绝,于是依着他指的地方站了过去,面向他,身后则是繁盛的莲。

    延陵栈时而看向凌潺,时而注视着眼前宣纸,那支画笔握他手中仿佛变作了活物,在纸上流畅的勾勒着。其他皇子也同样面露认真的神情,全神贯注的作着眼前之画。

    大约一个时辰后,各皇子纷纷搁下画笔,拿出印信,印入自己独有的名字印记,这标志着一副绘画的完成。唯有延陵栈未搁笔,平静的一笔笔描绘着。凌潺足足站了一个时辰,腿早已有些酸疼,但是见延陵栈如此认真,并没有叫停。又过了半个时辰,凌潺见他终于搁下了笔,知道他已绘完,就走了过去。只见画中色彩分明,画中的她手持一扇,与真人倒也无多大差别,身后之景栩栩如生。之后他拿起一支题字所用毛笔在画的右上角题入四句诗:

    玉荷碧滴娇佳人,

    潺湲细波共离忧。

    纵使红莲万妖娆,

    不及吾卿一回眸。

    落款处题延陵栈三字,盖上印信,此画终已完成。(未完待续)

画墨栩栩映芰荷

    皇上与六位皇子起身,欣赏起各幅画作来,凌潺随众人也欣赏起来。“二哥的这幅画构图清晰,着色艳丽,使这红莲更加妖艳,多了几分魅惑之感。”延陵柎说道。整幅画色彩运用大胆,凸显出红莲的妖魅。

    “柎儿说的正是朕所想的,是有几分妖艳。不错不错。”皇上点了点头说道。

    “是父皇谬赞了。”延陵束谦逊的说。

    之后来到了延陵楦画前,凌潺低头看去,画中笔墨淡雅,色彩渲染地轻淡飘渺,竟有一种现代中国山水画的朦胧神韵,这与延陵束的画作形成了鲜明对比。其实从画中也看出了一个人的心境,凌潺想延陵楦的心境应该就如同此画了。

    “我看五弟的画可与二哥的配作一对了,一淡一浓,一个如同清茶,一个好似丹朱。”延陵枧调侃道。

    “四哥又口无遮拦,你的前半句话好生不雅。”延陵栎说道。

    “九弟的圣贤书读多了,将来非得被这千年孔圣人教成书呆子。”延陵枧也不甘示弱的回道。

    “老四,你是真的闲得慌,如今不和湲儿斗嘴了,又与你九弟斗。”皇上及时制止了。

    延陵枧听了皇上的话说道:“儿臣向来如此说话,我才不学孔圣人那一套呢,天天把礼仪挂在嘴边说,累都累死了。人生苦短,我只求过得随性快乐。”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皇上嗔怪道。延陵枧无所谓得撇了撇嘴,众人又开始谈论起画作来。

    “淡如清茶,静如飘雪,朦胧飘渺,这画就如五哥之性情。”延陵栈说道。

    “确是如此。”皇上点头。

    接下来便是延陵枧的画作,景物勾勒地细致入微,整个布局适中,凌潺不曾想这延陵枧在绘画上竟颇有造诣。

    “老四这画也算是栩栩如生了。”对延陵枧,皇上脸上总算有了丝笑意。

    “四哥在绘画上的天赋可是远胜于我们的,区区一湖红莲可难不倒他。”延陵柎说道。

    “还是六哥厉害,把湲姐姐画得与真人如此相像。”在众人看完延陵栈画作之后,延陵栎佩服地说道。

    “出尘脱俗,只是眼神过于淡漠。六弟你作画时怎么不改一改,湲儿被你画得都不食人间烟火了。”延陵枧惋惜道。

    “如今的湲儿还真就是画中的样子,与五弟是越来越像了。”延陵束说道。

    “哪像?”延陵楦简单问道。

    “寡言少语,如同两块冰。”延陵枧答道。

    “这六年湲儿是变了不少。”延陵楦承认道。

    “作画追求的是真切,而非臆想。如今湲儿对一切都是陌生的,所以才会如此,我相信我定能让她变回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姑娘的。”延陵栈笃定道。

    “栈儿说得是,湲儿一定可以回到以前那样子的。”皇上赞同了延陵栈的话,并继续说:“栈儿这四句诗很是恰当。”

    “我们来看看栎儿画地如何。”看完延陵栈的画作后,皇上说道。延陵栎的画与其他人的还真不同,别出心裁,虽只有一朵红莲两片莲叶漂在细波湖水之上,但莲的细节却是凸显的淋漓尽致,叶的脉络清晰可见,就连枝间细密的小刺都分毫不差。

    “真是让人眼前一新,竟能想到如此画法,四哥佩服你。”延陵枧赞叹道。

    “九弟向来如此,总能别出心裁,做出出人意料的事。”延陵束说道。

    最后是延陵柎的画作,这幅画色彩对比鲜明,透露着一种高傲不羁。

    “静态的景物竟被七弟画出了动态之感,有一种想要挣脱束缚和不落人下的渴望。”延陵束说道。

    “二哥说笑了,区区一幅画,怎就如此了。”延陵柎看了延陵束一眼,平静的说道。

    “今天你们几个画得都很不错,朕甚是高兴。”欣赏完所有画作之后,皇上说道。之后又命人将这几幅画作拿去做成卷轴送回各皇子府。

    午膳在亭中用过后约莫一个时辰,凌潺便见一群宫女拥着一群衣着不俗的人朝这边而来,为首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妇,如今已到古稀之年,凌潺猜想这应该就是左丘太后。她听钟离沐说左丘家之所以有如此的权势,不仅是因为在朝中已盘踞百年不倒,还因为左丘家族与皇族通婚,皇上的兰妃左丘兰便是这左丘太后的侄女,而左丘太后的侄子左丘继乃是当朝丞相,左丘继的女儿左丘蝉又是延陵栈的侧妃。

    凌潺看见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长相柔美的女子挽着左丘太后的臂膀,看着很是亲密,凌潺想到这应该就是延陵栈的那位侧妃左丘蝉。左丘太后身后跟着三个气质不俗的年轻女子和四位同样衣着不凡的中年妇人,那便是三位皇子的正妃和皇上的四位妃子。皇上一生未立皇后,所立妃子也只有五位而已,而延陵栈的母妃早已去世。

    见太后到来,众人纷纷站起,拱手行礼:“儿臣参见皇奶奶。”“参见母后。”皇上行礼道。

    “都平身吧。”太后抬了抬手,又说道,“今天是家宴,外人在这是何道理。”她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气氛很是怪异,这话明显指的是凌潺。

    “回皇奶奶,湲儿乃我未过门的妻子,又怎会是外人呢?”延陵栈说道。

    皇上的脸上略显不悦,说道:“母后这是说的哪里话,湲儿就相当于是朕的女儿,如果连湲儿都是外人了,那母后岂不是更是外人。”这话着实惊到了凌潺,虽说太后只是皇上的养母,可这话也太过悖逆。

    “原来这是湲儿,哀家真没认出,真是越来越像你母亲了,只是不要像你母亲一样媚惑君主才好。”

    “母后!”皇上脸色难看至极。这太后明显是讨厌凌潺的,只是说何氏媚主,凌潺就不理解了,在她看来,何氏的举止端庄大方。

    “姑母,别站着了,入席吧,今天是栎儿的生辰,就不要说这些了。”说话的人便是兰妃。众人也不再说什么,纷纷落座。

    落座时,尴尬的事又发生了,皇子妃与皇子坐同一处,而凌潺却坐在延陵栈这,于是左丘蝉便没了地方可坐。

    “蝉姐姐不如坐我这吧。”延陵栎说道。

    左丘蝉眼神冰冷的看了凌潺一眼,并没有回应延陵栎。

    “看来左丘小姐是想坐五弟那了,可惜五弟怕是不会同意了。”四皇子戏虐的说道。

    在坐的皇子中,除了延陵楦与延陵栎,其他几个皇子如今都已有妻妾。延陵栎年龄尚小,无妻妾很正常。可是延陵楦至今连一个妾室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个,着实令凌潺不解。

    “枧儿,母妃平时怎么教你的,真是越发没规矩了,还不快向蝉儿道歉。”延陵枧的母妃说道。左丘蝉最终还是在兰妃旁落了坐,但是可以看出她满脸的不悦。凌潺觉得女人间的争风吃醋真是太无聊了,如今她还没嫁延陵栈就是这样,真难想象真的嫁了又会怎样。

    众人到齐,歌舞便开始,有宴必有歌舞,可是凌潺却因刚刚的事并没多大心情来欣赏,越发不想嫁与延陵栈了。时间在众人观舞赏乐中流逝。等到日落西山,宴会方才结束。当延陵栈正要送凌潺回府时,却被左丘太后留下了,说有事,延陵栈也不好推辞,于是就让延陵枧送她回府。

    凌潺感到很是疲惫,许是午后有小睡的习惯,而今天却是一整天都在宫里。于是在马车上她闭着眼睛侧靠在那里,不去管马车里的延陵枧。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整天闯祸的野姑娘吗?我怎么感觉变了一个人。”良久之后,延陵枧说道。

    “不是。”凌潺睁开眼,说了两个字。这两个字便使延陵枧不知怎么接话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在北越国吃了不少苦吧,北越国的人每次来信都说你过得好,现在看来,他们定是有所欺瞒。”

    “我在北越国过得很好。”他还真是冤枉了人家北越国,钟离湲是不会吃亏的,以前不会,现在的凌潺更不会。

    “别人的庇护只会使一个人变得更加软弱与刁蛮,以前的钟离湲就是这样,可是现在的钟离湲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凌潺继续说道。

    “当真是让我另眼相看了,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长大了。只是这样就不好玩儿了。”延陵枧说道,还不忘调侃一句。

    “看来你是被我捉弄上了瘾,不捉弄你,浑身不自在吧。”凌潺就没见过这样的人,真是欠收拾。

    “我好歹也是你的枧哥哥,你也没必要与我如此疏远吧。”这句话他说的到是认真。其实凌潺也看出来了,在众皇子中,钟离湲与他关系算是最好的。至于延陵栈,她就不得而知了,虽说今天延陵栈也算是对她处处维护。

    “我对三哥也是如此。”凌潺说道。

    “你对钟离沐也是这样?你还真是失忆不轻。”延陵枧惊讶的问道。

    凌潺点了点头:“是。”

    “对了,那个左丘蝉可不是省油的灯,以后遇到她需多加注意。如果不是太后费尽心机想让左丘蝉嫁给六弟,六弟也不会纳他为侧妃。”延陵枧又说道。

    “多谢枧哥哥提醒,我会注意的。”凌潺说道。

    “左丘家还真是笑话,总是喜欢把自家的女人往别人家塞,兰妃便是如此,这么多年来,父皇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只是左丘家在朝中盘踞百年,根基深厚,有些事父皇也无法牵制。”兰妃的下场如今已有所体现,容颜已逝,又无子嗣,在这深宫之中,将来必定孤独终老。

    “枧哥哥,我下车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暮色沉沉,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凌潺对延陵枧说道。

    “不请我进府喝杯茶吗?”下车后延陵枧玩笑的说。

    讨茶喝,凌潺很是无语,最终说道:“天色不早了,枧哥哥还是早点回去陪佳人吧。喝茶,以后有的是机会。”

    “玩笑话而已,我先走了。”延陵枧说道。

    及笄之日越来越近,眼看便只剩下三天,府中也变得越来越忙碌,各种筹备,张灯结彩,凌潺不禁感慨,一个小小生辰而已,竟如此隆重,她以前的生日都是在工作中度过的。

    “昨天宴会可开心?”凌潺在钟离翊的书房随意浏览着书架上的书籍,钟离翊一边在竹简上书写,一边问道。

    凌潺转过身,说道:“无聊至极。”

    “那何事才不无聊?”钟离翊笑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凌潺无奈的摇了摇头。

    “父亲公务缠身,没有时间陪你,你可有怪父亲?”这话使凌潺的心一颤,上天这是在补偿她在现代时没有得到过父爱吗?如今来到古代,竟有一个如此待她的父亲,以及家人。

    “没有,我知道父亲执掌廷尉一职,事物繁多。”廷尉算是司法部的最高级,掌管刑狱、国法,属二品,但钟离翊的侯爵之位却是与王爷的等级相当。

    中原国的官职是在秦朝三公九卿郡县制的基础上进行变动的,中央和地方增加了不少官职,使以前的职务更加细致、专一,官员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只要不触犯国法,爵位或是官位便世代世袭。而六个品级又是地位的体现,因此权贵之间也更加阶级化,有序化,三百多年来都未曾变更。不过这样有利也有弊,左丘家族的势力和野心便是这样培养起的。

    “难得你理解父亲。”钟离翊欣慰的说道。

    良久之后:“依照中原国礼数,及笄前一日需去凌居观上香,后日本该为父陪你去的,可是手上的一件大的官员贪污案急需调查处理。”

    “父亲不用担心,我与锞儿去便可。”凌潺说。

    “为父有愧于你,后日只能由六皇子陪你去了,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怎么又是延陵栈,凌潺听完父亲的话后想。

    “不用劳烦他了,只需派几个识路的家丁就行。”凌潺可不想再劳烦延陵栈,于是她便说道。

    “路途不安全,为父怎能放心你一人前去。”钟离翊说道。

    “父亲,中原国很重视道教?”从凌潺从小了解的国史来看,古代人是非常信奉道教的,**便是道教的产物,可没想到这个中原国也是如此。

    “佛道皆可信奉,自从百年前佛教从西域传入,信奉的人也不少。而真正的治国理政修身则是儒家思想。”钟离翊耐心的为凌潺讲解着。

    凌潺觉得中原国也算是思想自由的国家了,只是等级制度太过于森严。就连穿衣都有严格要求,特别是女子,四品以上官宦贵族小姐所穿衣裙曳地,像曲裾裙只能是皇子正妃,公主,郡主三种人可穿,而普通女子则是衣裙到脚踝处。前两次凌潺与钟离沐出去,钟离沐为了出门方便,特意让她换了普通衣裙,她当时还很疑惑,便听锞儿说了这些。(未完待续)

山景幽幽入道中

    凌居观位于君都城外东南的一座高峰之上,地处虽有些遥远,但沿途的景色却不错,随着马车的越行越远,周围的环境也变得越来越清幽,参天大树矗立于通向凌居观的道路两旁,阳光穿绿叶间细密缝隙而过,洒落一地光斑,影影绰绰,树上蝉鸣忽近忽远,偶尔传来几声婉转的鸟鸣,远处隐隐约约可听见溪水潺潺之声。凌潺本以为只有延陵栈以及几个家丁与她同去,却不曾想,马车前后跟着的都是训练有素的护卫军,浩浩荡荡的向前而去,而同样去上香的香客便不得不避让。

    “上个香而已,这样一群人,着实扰民。”树大招风,这几个月来,她不难看出,云侯府行事低调,从不授人以柄,而她也从不喜欢高调行事,于是便说了句。

    “湲儿身为公主,出门理应如此,况且一则路途也不安全,父皇担心湲儿的安危。二则这次的上香与平日不同,比平日重要许多,不容有所闪失。”延陵栈对她说道。

    “难道这路上还有山匪强盗不成?”凌潺问道。凌潺想中原国繁荣昌盛了几百年,难道还有因衣食不足被逼无奈而做了山匪的不成。

    “君都附近,山匪强盗倒不至于,只是门阀之间的暗中算计远比山匪可怕,我本不应告诉湲儿这些,但这也是身在帝王贵胄家的无奈。”延陵栈说道。

    门阀之争,族内之争,每朝每代都是无法避免的,这也是众史书所反映的共同点。这就如同她以前身处商界,需步步为营,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可是庙堂人的争斗远比商人之争惨忍激烈的多,这里处处是算计,步步是阴谋,人人有诡计。也就云侯府内无嫡庶家族争斗,还算太平,这几个月她也算过得安稳平静。

    “你不说我也懂。历朝历代这样毫无意义的争斗难道还少?”凌潺说道。

    “湲儿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延陵栈很是惊讶。

    “这几个月在府中闲来无事,便读了不少史书,有所了解。”凌潺只能这样解释。其实凌潺从小的史学也不是白学的,家族产业一半都是古董生意,那时的她不仅要学习中国历史,还需精通其他各国历史发展。想要精通古董,历史便是基础。

    “这些书湲儿以后就不要看了,只会徒增烦恼,父皇封你为离忧,就是希望你能够远离烦忧,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延陵栈柔声说道。凌潺“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之后便又透过马车窗看着外面清幽之景。

    当他们到时,道观门口两旁早已各站着一排身穿浅灰道袍的年轻道士和一个深灰道袍披身,白发苍苍的老道在此等候。看来是事先便有所准备,遣散了其他香客,不然也不会如此安静,听说这平日都是香火鼎盛。凌潺与延陵栈走近,那老道便向他们行礼:“六皇子,离忧公主,上香所需已准备好,师叔已在里等候多时,请。”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有劳远曲道长了。”延陵栈恭敬地说道,随凌潺向里走去,那远曲道长紧随其后。凌潺不禁想,他都如此年纪了,那他口中的师叔岂不是年龄过百。

    观内布局巧妙,两个雕刻精细,图文繁杂的香鼎之中满是火星点点的香烛,香烟缭绕,四面绿树环合,凌潺行走在这用石板紧紧相接的地板上,感受着这自由飘散的青烟,竟真有一种超然世外的感觉,这便是天人合一之境地。

    凌潺走入正殿内,除了几个身穿与远曲道长同样色系道袍的中年道士外,便见一个内穿白色深衣外披淡蓝薄纱深衣,扎着飘逸露额发的年轻男子在此,此人眉锋鼻挺,脸庞消瘦白皙,当真是飘逸俊美。

    延陵栈走过去拱手行礼道:“大哥,三年不见,别来无恙。”这便是延陵楚,延陵栈的同母大哥,十四岁便投身道家,如今已过十六载。他与延陵栈很是不同,倒是与延陵楦有些相似,不过也只有一分,如果说延陵楦给人的感觉是淡漠脱俗,那么延陵楚则是温和俊逸,淡然坦荡,不沾染世俗,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无恙。这一路你与湲儿可还顺利?”延陵楚问道。

    “倒也相安无事。”延陵栈答道。

    “那便开始祭拜仪式吧。”延陵楚向一旁的远曲道长说道。

    凌潺走向一座雕像前,然后便有一个小道士小心翼翼的端来一盆清水,用以净手,手入水中,凌潺顿时感到清凉从手传至神经。净手后,一人便递来已点着的三炷香,殿**九尊雕像,一个雕像三拜三炷香,依次拜去,之后便是远曲道长依次从九尊雕像前的香炉中取来少许香灰,混合一处,将其包入纸中,默念了几句,然后恭敬地递给了凌潺:“离忧公主,这个您收好。”凌潺不懂这是何意,但还是照着他所说的小心收着。凌潺相信的是无神论,但是也不能坏了这个时空的规矩,所谓入乡随俗。在者,道学也是修身养性的不二之选,并无坏处。

    殿中央置一祭坛,她收好香灰后,便被一个小道士引入祭坛前,跪在了祭坛前的团蒲上。一群道士手拿拂尘分站与祭坛两旁,远曲道长则站于祭坛与她之间,面向祭坛,手持香炷拜了三拜,小心翼翼的插入祭坛上的香炉中,又让凌潺闭上眼睛,之后做了些什么凌潺就不得而知,只是传来一阵她听不懂的经文,直到良久之后才落下帷幕,朗诵经文之声消失.

    “离忧公主,仪式已成,可以起来了。” 远曲道长对凌潺说道。

    凌潺缓缓睁开眼睛,锞儿在旁扶起了她,此时她的腿已有点微麻,延陵栈也走了过来。

    远曲道长走到延陵楚面前:“师叔,仪式已成,如没有其他事,弟子便先行了。”延陵楚点了点头,示意他先行离开。远曲道长乃一观之主,年长于延陵楚不知多少,竟然称延陵楚为师叔,这使凌潺震惊不已。    “六皇子,公主殿下,平道先行失陪。”远曲道长走过来对凌潺与延陵栈说道。“道长请。”延陵栈说完,一群人陆陆续续都出了大殿,只留下两个小道士在此。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湲儿便已及笄。”延陵楚说道。

    延陵栈答道:“时间就是如此,大哥离开君都也快十六年了。”

    “天色尚早,你与湲儿去我那喝杯茶早走也不迟。”延陵楚邀请道。

    延陵栈笑了笑说道:“如此甚好,我们兄弟难得见面,我正想去大哥这讨杯茶喝。”

    凌潺跟随着延陵栈穿过一条绿荫笼罩的石板路,来到了延陵楚的住处。这里处于平缓的坡地,以坚实的木板为基,一座修建及其考究的木屋屹立其上,木板的边缘则设有方形案几与竹编软席,案几与木屋之间是宽阔之地,可用来练武。木屋三面环绕着高大的乔木,树上绿叶郁郁葱葱,蝉声阵阵,鸟鸣婉转,树下影影绰绰。屋后则是悬崖绝壁,云雾缭绕,如同人间仙境。屋内开阔明亮,陈设简单而不失雅致,琴棋笔墨纸砚样样俱全。袅袅青烟从香炉中徐徐升起,微风轻吹,消散于空中。透过四扇雕刻精美的木窗,崖外的青山白云尽收眼中。光洁的木板从后门延伸而出,空悬于崖上,一副由沉香木制作而成的精致茶具和几张竹席放于其上。而他们要坐的便是那悬崖之上。

    “湲儿,你坐这。”当凌潺正要坐在靠边的位置时,延陵栈指着门前的位置对她说道,而延陵栈坐在了木板靠边的位置,与延陵楚相对而坐,凌潺的前方之景则是青山白云。凌潺知道延陵栈担心她坐那会恐惧,所以不许她坐那个位置,毕竟底下便是万丈深渊,浓郁的云海笼罩,无法窥探其深浅。

    “大哥这的景色真是宜人,终日与山水为伴,倒比我们这些人要惬意许多。”延陵栈感慨道。

    “这便是道的妙处,天人合一,方能体会人世的潇洒自在,惬意美好,这远比庙堂江湖的争斗快意许多。”延陵楚一边熟练的煮茶、润洗茶具,一边答道。

    “如果人人都像大哥这样,那将会变得无趣许多。这的景色固然好,可是也不是能令每个人都向往。”延陵栈望着远处之景。

    “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尽相同,各有各的向往。正如道家常说‘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 ,这便是我们修道之人对待尘世的态度。”延陵楚平淡的说着这些凌潺不甚理解的话,手里拿着茶匙,将碧绿的茶叶轻轻放入已沸腾的水中,并控制着火炉中的火候。

    延陵栈笑着说道:“大哥对人世的理解当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良久之后,延陵楚问:“几年未见,父皇身体可好。”

    “父皇身体还算无恙,只是国事太过操劳。”延陵栈答道。

    延陵楚点了点头,将已煮好的茶盛入杯中。

    “湲儿倒是变了不少,已不是当年那个调皮活泼的小姑娘了。”延陵楚说。

    “毕竟北越国不比自己家好,受了委屈也只能向钟离泠一人倾诉。回国时又中途遇雨,受了风寒,高烧失忆,所以才导致湲儿性情大变。”延陵栈解释道。

    “不过也因祸得福,如今看来湲儿身心已完整了。”延陵楚这样说着,可凌潺却不解其意,不过并未追问。

    延陵栈端起茶杯品尝起来,之后说道:“平安无事便是最好的结果。”

    茶一杯一杯喝着,时间慢慢流过,延陵栈与延陵楚平静的谈了许久。在这里仿若人间仙境之地,凌潺似乎有了一种超脱,感受自然的鬼斧神工带来的无穷,欣赏以前从未见过的美景。此处刚好朝着正东方,她不难想象,黎明太阳初升时的万丈霞光该是多么令人惊叹。

    再好的茶也有饮尽的时候,时辰也过去大半,凌潺与延陵栈向延陵楚告别后,坐上了回君都的马车,一群人与来时一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个令人流连的惬意之地。

    回到都城时,天色尚早,延陵栈便带着凌潺去了君都有名的酒楼,这家酒楼的菜品与御膳房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美酒更是远近闻名,成为达官显贵常聚之所。

    “公子请,菜肴早已按您的吩咐备下。”见他们进来,立刻便有小二来迎接,这是延陵栈先前就准备好的。

    凌潺跟随延陵栈进入了二楼的独立雅间,屋内陈设典雅精美,墙上挂着各种字画,盆栽、玉器等摆放有致。靠街道那边置着一道轻纱帘幕,帘幕前约一米处是雕栏,站在此处,便可看见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这是四哥五哥我们三人常聚之处,不知湲儿是否喜欢?”延陵栈问道。

    “环境甚是不错。”凌潺答道。

    “湲儿喜欢就好,饿了吧,来尝尝这百味楼的菜。”延陵栈示意凌潺坐下。

    “为何叫百味楼?”凌潺坐下后问道。

    “不同的人吃出的味道也不尽相同,因此得名百味楼。尝尝这个。”说着便向凌潺碗里夹来她不知名的菜。此菜入口很是清爽,咸淡适中,韵味十足,一种荷叶的清香在口中久久回荡,凌潺觉得与御膳房相比还真是不相上下。

    “很可口。”凌潺说道。

    “再尝尝这个。”延陵栈说着又为她夹来一种菜,这一道菜与上一道不同,入口带着菊花的微苦,之后突然迸发出甘梨的清甜,回味无穷。

    “这道菜当真是妙,只是不知是如何制作而成的。”凌潺说。

    “湲儿若是对这道‘玉露冰清’感兴趣,我让肖叶把厨子叫来便是。”肖叶是延陵栈的亲信,说着便吩咐门外的肖叶去请厨子去了,而他继续为凌潺夹着各色各样的菜肴,凌潺一一品尝过后,觉得这些菜还真是各具特色,不过她印象最深的还是那道有雪梨清甜的菜。

    不久厨子便到了,凌潺指着那道菜问厨子是如何制作而成的,他说道:“这不难,取秋日未淋雨的菊,在阴凉处晾干封入玉坛中保存备用,待到夏季梨成熟时摘下削皮,切块,用冬天收藏在冰窖的冰浸泡半时辰,将菊瓣用春天玉兰花瓣上的晨露浸泡两日,捣碎取其汁,文火慢煮至沸腾后加入少许麦粉收汁。将汁以芭蕉叶为器皿盛之冷却于冰窖,然后浇于梨上即可。”秋日的**,冬日的冰,春日的露水,夏日的梨,制作一道菜需一年时间准备。

    享用完各色菜肴后,天色已暗沉下来,延陵栈送凌潺向侯府而去。

    晚上天还未黑透时,一个婢女走进了屋内,此时凌潺正伏案练字,屋内的婢女包括锞儿在内皆被她撤退,因此屋内显得格外安静,这也是她的一种习惯,做事时不喜欢有闲杂人在旁,十几个婢女窝在房内,着实看着让人心烦。

    “夫人让奴婢来请公主去一趟她那,有事商议。”那女婢行了个礼说道。

    凌潺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个婢女甚是陌生,她以前没见过。最近府中比较忙碌,何氏为这次宴会日日操劳着,凌潺想府中进一两个新来女婢也是正常的,应了句后随女婢离开了桃溪榭。

    凌潺正向何氏院中去时,那婢女说道:“夫人不在院中,请公主跟女婢来。”

    暮色沉沉中,没有点纱灯,凌潺跟着她的身影随行,缓慢的走着,天虽不至于黑透,但一切早已模糊不清,行动起来很是不便。

    “怎么不点一盏灯?”凌潺问道。

    “是奴婢的失职,竟忘了点灯,还请公主恕罪。”女婢认错道。凌潺体谅她新来不懂规矩,做事难免有差池,便没说什么。

    凌潺随女婢走了一段,发现这好像是通往膳房的去路,她想来何氏定是还在为明日宴席之上的菜肴忙碌。这些天来,钟离翊与钟离沐日日为朝廷之事上心,而府中全由何氏与管家打理,每日早起晚睡。

    一路走来凌潺被带到了膳房后的院里,这里很接近侯府后门,平日侯府所需的菜品米粮便是从这后门运送,而这时并没有一个人。

    “还请公主在此等候,夫人稍后就到。”说完便离开了。

    凌潺心中正疑惑何氏为何要与她在这见面时,突然她感觉脖子一痛,一条手臂勒住了她的脖子,并且有东西捂住了她的口鼻,使她不能喊叫,她感觉有一股难闻的味道钻入鼻中,之后便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未完待续)

江湖茫茫淡浮云

    当凌潺恢复意识时,正侧卧在一辆马车里,马车内光线昏暗,手脚都被粗绳牢牢束缚着,她感到浑身无力,脑袋昏沉疼痛。马车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由于行驶的速度太快,路面不平而平繁颠簸。她不知这是要

    将她带去哪,她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奈何绳子太紧,根本无济于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内终于不再颠簸,车帘被人掀起,凌潺扭头看去,是一个粗鄙布衣,身高体瘦的男子。

    凌潺语气冰冷的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她想她与这人毫无过节,能混进侯府抓人,想来必定是受于他人之命。

    那人说道:“我们已离开君都五日,你想要回去也是不可能的,我们也只是拿银子办事。有人想让你生不如死,我们也只能照做。至于去哪,我们只负责将你带来这‘醉影楼’,接下来就不归我们管。”说完,

    马车内又进来两个小斯,将她强带下了马车,刺眼的阳光瞬间使她眼睛难以睁开,身体酸疼,没有一点力气可进行反抗,此时的她就如木偶一般任由他们带进了所谓的‘醉影楼’,关进一间房里。

    房内周窗紧闭,陈设简单,关的却不只她一人,另有几个五官立体精致的异域女子以及几个长相同样不俗的中原女子,皆用绳束缚着手脚,眼神里充满绝望与恐惧,有的身上满是鞭子抽打过的痕迹,

    触目惊心。

    待两小斯走后,凌潺艰难的挣扎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也不知这是何处,看着这些惶恐的女子,想来这也并非是什么好地方。

    凌潺思索着,她在君都并没多久,除了进了几次宫平日都待在府里,要说与人有过节,那便是被她送去青楼的那位了,但是又不太可能。也许是钟离湲以前树的敌也不无可能。

    想着想着时间便过去了,凌潺的脑袋没有了刚醒来时的昏沉,已清醒了大半,只是身体依然无力。那晚进入她鼻中难闻的味道是他们下的**,只是这药性太过强烈,使她整整睡了五日。

    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走进一个四五十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与一个腰如杨柳婀娜的年轻女子,以及后面跟着几个高大的粗陋男子。

    那女子先开口了:“这就是今天带来的?也不过如此嘛。”她指着凌潺说道。

    “就是她。”那妇人答道。

    “看她那一身衣服,在中原国够资格穿的屈指可数,身份尊贵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如蝼蚁一般。”凌潺觉得那女子说得何尝不是事实呢!离开了侯府的庇佑,钟离湲什么都不是。

    “你也不必嫉妒人家的身份尊贵,管她是什么身份,等几日后踏上去倭国的路,那便是她‘好日子’的开始。”那妇人笑得狡黠,说得阴阳怪气。

    “倭国?如今这是哪?”凌潺听到倭国二字,便知不妙,那是日本古时的名字,如果真渡海去了日本,那今生再无回来的可能,这倒是小,对于她来说在哪都是陌生之地,可令她担忧的是,那可是出了名的蛮夷之地

    “这里可是中原国与东洹国交界之处有名的‘醉影楼’,而你们可是我精心挑选准备卖去倭国的。”那妇人得意的笑着。

    从妇人的话中凌潺已知晓如今正身处青楼之中,眼前这妇人便是这青楼的老鸨,而这一屋的女子都是与她一起准备送往日本。那马车上的人说有人想让她生不如死,便是将她卖去日本这蛮夷之地。

    凌潺突然好奇起到底是何人这样恨她入骨,竟下如此狠手。

    老鸨停止了笑,扭着她那已不再风骚的身子一步一步来到了凌潺面前,正当凌潺不知她是何目的时,却感觉老鸨从她头上取下了什么东西,声音再次响起:“这样精致无比的步摇,我还没见过呢!价值定是不菲

    。”凌潺闻声抬头,发现老鸨手里正拿着延陵栈送她的那支步摇在那感叹欣赏。凌潺觉得一支步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设法逃出去才是要紧。

    凌潺不在意的东西,别人不一定不在意,那老鸨刚把步摇拿在手里不久,便被那名女子抢了去。“妈妈,好东西你多的是,这支步摇不如就送给我吧。”女子娇巧的说道,尽显一身的妩媚。

    “我的花魁小祖宗,你的金银珠宝难道还少?得之不易的步摇怎的就给了你?”说完便要去夺,结果那女子转身踱着轻盈步伐离开了。

    到房门口时还不忘说道:“妈妈这样小气做什么?我为你赚的钱难道还比不过一支步摇?”老鸨显得很是不甘,可是却又不知如何反驳那花魁。

    待走后才小声嘀咕道:“早知如此,我就不带你这小贱人一起来了,翅膀硬了。”凌潺听着着实觉得讽刺,她不禁冷笑着勾了勾唇,看来财物对人的诱惑从古至今都不曾改变,可笑。

    凌潺如今这个样子,就算真的逃出了这醉影楼,怕是也走不远,五日未进食,身体自然是承受不住,况且要想逃出,需找一个看守松懈的地方。于是她冷冷地说道:“我已五日未进食,我想你也不想让我饿死在

    这吧?给我弄些吃食来。还有你这样捆着我,万一磨破了皮,可就不值钱了,你这屋子密不透风的,想逃也逃不出去。”利益永远是主动者的筹码,学会变被动为主动,才有达到目的的可能。

    果然,老鸨听了凌潺的话后,思索了片刻,对身旁的人吩咐道:“解开她们的绳子,还没人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出过。”

    “对了,再给我弄把七弦琴和找身干净的衣服来,就凭我这身衣服,如果被外人看见,小心惹来**烦。”双手双脚在她说话时便得到了自由,但是手腕处的勒痕却是清晰可见的。

    “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好像处处为我考虑,实则却是在为自己打算,不管你以前是郡主也好,还是皇子妃也好,既然到了我这,就得听我的,只要你乖乖听话,不像她们一样,我就满足你的要求。”老鸨说完

    还不忘指了指其他女子。

    逃跑当然不能穿凌潺身上这衣服,太过显眼,而且长长的曲裾裙摆行动起来很是不便。至于要琴,当然自有妙用。

    老鸨走后不久,便有人给她送来了她想要的东西,饭菜虽难以下咽,但总比饿着强。

    待到夜幕降临之时,楼下大厅已喧闹起来,男子醉酒后的喧哗声、女子的嬉笑怒骂声,以及歌舞表演的管弦声,各种声音交织相融。外面是如此的歌舞升平,而关她们的房

    里却黑暗一片,寂静无比,这些女子也不知被关了多少天,也许开始也试图逃跑过,结果却是可想而知,抓回来便是一顿毒打,渐渐地也就变得麻木了,开始听天由命。凌潺虽冷血,但同样是身为女子,不免对她们

    多了几分同情。可是她却不是救世主,如今自身难保,虽有同情怜悯之心,却也不会去做不自量力之事,凌潺不知这醉影楼毁了多少无辜女子的人生,想着待日后这笔账再慢慢清算。

    凌潺盘坐于地上,将琴放于两膝之上,在黑暗中两手摸索着弹奏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弹琴,虽看不见,却也不影响弹奏。

    一曲《醉渔晚唱》在黑暗中响起,木制的门窗永远无法阻挡悠扬的琴声飘荡于屋外。先秦琴曲固然无可挑剔,可汉以后的曲乐同样动人心魄,美不胜收。且先秦之曲世人已是耳熟能详,毫无新意。而这首作于晚

    唐时期的《醉渔唱晚》却丝毫不输于其他名曲,他的魅力所在同样不可忽视,这也是他们所没听过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房门便被打开了,几个下人提着纸灯簇拥着老鸨走了进来,屋内瞬间明亮许多。凌潺没理会,手指依然在琴弦间抚弄,直到一曲弹尽,方停下指间动作。

    “没想到啊!你还有如此绝技。”老鸨拍着手说道。

    “我本就是宫里的琴师,一首曲子而已,又有何难。”凌潺信口说道。

    “我说呢,明明看着像北越国人,却身着中原国尊贵服饰。”老鸨好似明白了这些事。

    “这是四皇子给我的殊荣,使我有与正妃同样的礼制待遇,可是后来他另有新欢,我又遭人算计,才到了这醉影楼。”延陵枧的滥情天下皆知,凌潺如今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对不起他了,拿他来圆这个谎,日后

    再向他赔礼。

    “这么说你还是四皇子抛弃的侧妃,没想到我醉影楼来了个侧妃。”老鸨笑得甚是讽刺。

    “这一手好琴技可不能糟蹋了,去给姑娘准备一个房间,好生看着。”老鸨对身边的人说完后转身离开了。

    像老鸨这种重利之人,是不会放过任何对她有利的人或事的。凌潺要离开这,就得先打消老鸨将她卖去日本的念头,然后取得信任。凌潺想想真是可笑,死过一次后,竟然对生的渴望变得如此执着,她一个淡漠

    一切,不爱服软之人如今竟可放下尊严与一个老鸨周旋至此,甚至不惜谎话连篇,而目的便是不想落入他人之手被折磨。她想这便是人求生**与保全清白的本能。

    待到后半夜外面逐渐清静之时,屋内进来两人将凌潺带入了另一个单独的房里。屋内点着几盏灯,虽不如她在侯府时房内那样明亮,但视物却也清晰。陈设明显比上一间复杂,这有床有案几还有琴,基本摆设都

    陈设其中。房门外依然有人看守,这是必然的结果。

    第二日一早,那老鸨与那名女子便来了,依然如昨天刚见面时那样,一个花枝展昭,一个婀娜多姿。

    凌潺也不理会她们,静静坐那,一根手指随意拨弄着琴弦,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时而沉闷,时而清脆,或大或小。

    “我呢!想了想,把你送去倭国着实可惜,只要你听话,不想着逃跑,每晚为客人弹琴,接客,我便把你留下,如何?”老鸨在她对面坐下,高傲的说道。

    凌潺冷冷的开口:“弹琴可以,但如果是接客,那你还是送我去倭国算了,凭我的琴技,就算去了倭国也会得到好的待遇。你如果强行把我留下接客,那我便只有一死了,这个世界上想死的方法有很多种,你想

    阻止怕也是有心无力,到时落得人财两空,岂不是憾事一件。”凌潺深知对付这样的人,就不能退让。

    老鸨思索了片刻说道:“不是我不答应,如果有的客人非要你不可,那我也阻止不了,有些达官显贵我可得罪不起。”

    “只要你同意,其他的事就不劳你操心,我自有办法。”凌潺说道。

    “好,就按你说的,今晚便开始。”老鸨说道。

    “可以,不过你还得帮我做几件事。”凌潺这是为了晚上的万无一失。

    老鸨很是无奈的说道:“我的小姑奶奶,你还有何事?可不要得寸进尺。”

    “事情很简单,在我晚上演奏的地方置一道轻纱帘幕,再给我找一小块假人皮来,以及掩面绫罗来。”来青楼的人,又有几个不是以貌取人的?凌潺就是要为这些人制造一种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的失落感

    来。

    “只要能让我有银子赚,这些事都依你。”任何事在老鸨眼中都比不过银子重要,老鸨继续说道:“你以后就叫浅烟吧,你善琴,而妙莺善舞。”老鸨指的妙莺便是她旁边那花魁女子。

    “你如果没别的事就去准备晚上要用的吧。”凌潺看着老鸨站在那碍眼。

    “妙莺,还不走吗?”老鸨走到门口,见妙莺并没跟随她而出。

    “妈妈,你先走吧。”妙莺娇声说道。

    “你为何还不走?”凌潺不带感情的问。

    她没有答凌潺的话,而是问道:“你们皇宫的女人都同你一样善谋吗?”

    凌潺听完她的话讽刺一笑:“我如果工于心计,何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一时的疏忽大意,便沦落到青楼。

    她听完凌潺的话,没再问什么,起身离开了。(未完待续)

江湖茫茫淡浮云(二)

    夜幕来临之时,便是醉影楼真正笑语喧哗,灯盏亮如白昼之时。凌潺花了小半天的时间准备,此时终于万事俱备,一身浅色衣裙配以同色的掩面丝罗,一款飞天半散发下面是浅淡的妆容,在掩面丝罗的遮挡下只

    可见其眉眼,而丝罗下则别有洞天。

    两小斯带着凌潺来到楼下大厅歌舞演奏处,一道轻薄白色帘幕将这一分为二,外面是舞姬跳舞之地,而里面则是凌潺弹琴所处的狭小空间。琴早已备好,一缕缕淡烟正从琴旁的香炉中升起消散,倒也有几分意境

    。待凌潺坐下,便有丫鬟进来告知她妙莺已准备好,只待琴声响起。

    依然是昨晚在黑暗中弹奏的那首《醉渔唱晚》,相同的曲子,不同的环境,昨晚只是为了吸引个别人为之动容,而今晚则是为了紧握老鸨那颗唯利是图的心。老鸨如今虽然答应了凌潺的要求,可老奸巨猾的老鸨依

    然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凌潺,依然命几个下人寸步不移的看着。

    委婉中带着欢畅的曲调从轻薄如白羽的帘幕飘荡而出,消散于各个角落,原本嬉笑喧闹的大厅逐渐安静不少,只有个别醉酒之人依然旁若无人般的说着酒话与女子嬉戏打闹,而其他人早已是听得是如醉如痴,忘

    却身居何处。

    凌潺的琴技虽不能使琴曲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可是贵在此曲乃是千古流传的绝世之作,可使人进入一种湖中泛舟,渔歌互答,远处山色空濛,近处细波荡漾之意境,且这的人从未听过。

    一曲完毕良久,外面之人方如梦初醒,一时喧闹再起,叫喊声久久不息。人总是会被新鲜的事物所吸引,为之疯狂,千百年来都不曾改变。凌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现代社会夜晚的灯红酒绿远比这繁华复杂许多

    ,她一个早已对此麻木的人又怎会再生波澜。

    当凌潺正要起身离去之时,老鸨走了进来:“我们可是说好的,我不强求你接客,但是如果客人强行要见你,我也无法阻止。如今孙郡守的大公子要你独自为他弹奏一曲,人家位高权重,我可得罪不起。”

    “你不为难我,我也不会为难你,去准备吧,我待会就去。”凌潺说道。

    这醉影楼的房间还真是多,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这是卖身之地,最不缺的便是女人与房间。

    凌潺跟着一个丫鬟一路走来,最终在一个门前推门而入,此刻那位孙公子还未到,屋内装扮的色彩艳丽,青楼乃烟花之地,房间陈设艳丽繁杂再正常不过。这与王侯之家女子闺房的别致典雅形成巨大落差。老鸨

    倒是这一次办了一件令凌潺满意的事,搬来了一扇屏风,凌潺入门后便径直走去屏风后坐了下来。

    不久后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在房内信步走动。凌潺双手开始在琴弦间抚弄,起初只是细碎之音传出,就如水滴落下般断断续续,而后走上正轨,《醉渔唱晚》的曲调慢慢倾泻而出,回旋于屋内,飘荡于屋外。那

    孙公子也不像其他人那样言语,只是静静的听琴。

    “浅烟姑娘真是好琴艺。”待一曲结束许久,孙公子回过神来,说道。

    “雕虫小技。”凌潺冷冷回道。

    “我昨晚便听到浅烟姑娘的琴声,可是妈妈死活不让见,今晚有幸能与姑娘独处,我甚是欣喜。”凌潺听完他的话后勾了勾唇,嘲讽一笑。楼下如此喧哗,他想要听到曲子,那必然在楼上某个房里,必然干不出

    什么好事来。一个整日混迹于烟花之地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有辱斯文。

    “公子抬举了”凌潺依然冰冷的说道。

    “我知道姑娘卖艺不卖身,但是姑娘可否出来与我见一面。”凌潺听后没有拒绝,起身走了出去,一群人对付不了,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凌潺格斗术也不是白练的,只是这副仅仅十五岁的躯体太过柔弱,不堪

    一击。

    “原来浅烟姑娘是北越国人。”凌潺从屏风背后走了出来,见到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他见到凌潺的第一反应便是略带惊讶,然后说道。

    “你如何看出我是北越国人的?”其实凌潺也不明白,为何他们会认为她是北越国人。

    “浅烟姑娘的一袭及地长发便是最好的证明。”他指着凌潺这比她人高出不知多少的青丝说道。

    “头发?”凌潺也很好奇,只是头发而已,能看出什么来。

    孙公子继续开口道:“北越国的女子人人青丝及地,就算是出阁的女子也从不盘发。而中原国则不同,出嫁的女子必会将发盘起成髻,未出嫁的也不会任由发丝长过腰下,剪发便是一种仪式,得挑吉日,这是中

    原国的习俗。”

    “孔子曾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随意剪去?”在凌潺的认知中,古代不管男子还是女子,对头发从来都视如生命的。况且,剪发在秦汉时期更是一种刑法,没人会去做这种事。

    “那浅烟姑娘,我问你,指甲长了难道也不剪吗?”他反问道。

    凌潺一时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这个。”

    “中原国虽是以儒教治国安邦,可也不是事事都依照孔圣人说的做。”他说道。

    头发就如指甲,如果不去修理,便会成为累赘,给生活带来不便。几个月以来,凌潺倒从未注意过这些,并且还渐渐习惯喜欢上了这一袭长发,她想当初钟离湲看到北越国女子有如此长发定是羡慕不已,所以才

    六年未修剪过,这样女子发丝本就及腰以下,又六年不曾修剪,自然是及地。

    凌潺未答他的话,自顾自坐了下来。“有趣,刚与浅烟姑娘见面,却谈论起这个来。”他又笑着说道。

    “谈什么都一样。”凌潺随口说道。

    “浅烟姑娘看着端庄大方,清丽脱俗,只是这性子太过冷淡,这倒与我以前所见过的女子不同。”凌潺不禁觉得他的话很可笑,就没有答他的话。

    烛火缓缓燃烧,交谈依然断断续续,从其他谈到琴,再从琴谈到其他,他不感觉累,而凌潺却已厌倦这种交谈。凌潺甚至有一种错觉,感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仿佛每天都周旋于各种男子之间,不管是在侯府还

    是如今身处这烟柳之地,古代女子难道都是这样?她突然有一种想要回到挪威的渴望,在那虽然每天要接受她母亲赐予的繁重学习安排与严酷的训练,甚至在她十五岁去美国留学时,将她独自一人带入原始森林中,一

    件防身武器,一顶帐篷,凭借野外生存教练传授的生存技巧方法,食物全靠自己寻找,遇到蛇或其他大型野兽自己对付,就这样整整待了一个月,而目的就是磨炼她的意志,让她成为强者。而凌潺也没有让她母亲失

    望,最终成为了别人眼中惧怕之人,成为商界佼佼者。可是即使是这样,她也是有弱点的,惧怕打雷闪电,那也是那次在森林中留下的阴影。一道闪电直直劈向她帐篷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一瞬间便倒塌,燃起大火,

    接着便是轰隆一阵雷声,那声音仿佛天都被震得炸裂一般,当时的她被吓得瘫坐在地,也不知进帐篷躲雨,任由豆大的雨点击打在身上,泪水与雨水交织,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雨,也许她当时根本没有落泪,吓得早已

    忘了哭是什么。因此在之后的每一次打雷闪电中,她脑海中便会不自觉的闪现出曾经所亲眼目睹过的画面。

    “浅烟姑娘,相逢便是有缘,不如姑娘摘下面纱,一睹姑娘芳容。”孙公子说道。

    “公子何必执着于一张皮囊,我们谈论的是琴,而非相貌不是吗?”凌潺拒绝道。

    “姑娘说的是,既然姑娘不愿以真容相见,我也不强求,待到日后姑娘愿意了,再一睹也不迟。”这人倒也不是粗鲁之人。

    “夜已渐深,公子还是先行离去吧。”油灯燃尽又添新,已到深夜,凌潺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便下了逐客令。他也不拖延,起身告辞后出了屋子。

    “这间房日后就是姑娘的了。”凌潺正准备离去时,身后的丫鬟说道。凌潺听完后点了点头,命丫鬟出去,不必在这伺候,其实她了然于心,这哪是什么伺候,明明就是监视。

    这样的日子凌潺过了几天,晚上依然如约去大厅弹奏,白天除了修养身息,便是计划如何逃走,那位孙公子照样每晚来听琴。自从那晚后,老鸨便真的将凌潺当做了摇钱树,各种殷勤。

    凌潺眼看送那屋女子去日本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心中越发不忍。她从丫鬟那了解到这醉影楼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送一批长相出众的女子去日本贩卖。

    凌潺踱步来到老鸨那,此刻她正在教训昨晚因侍奉出了差错的姑娘,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时不时还掐姑娘两下。

    凌潺走到她对面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在那浅抿,抿了一两口,故意嫌弃的将杯子放下,说道:“这茶真难喝。”

    老鸨看了凌潺一眼,酸溜溜的说:“这茶自然比不上你皇子府的茶,我没你好命。得到过皇子的宠幸,这待遇自然与我们不同。”

    “那你想不想喝好茶?”凌潺抛出橄榄枝。

    “好茶也是需要银子买的,你给我银子?”这老鸨句句离不开银子,这也正是凌潺要利用之处。

    凌潺语气依然不带感情:“你这话说的,这几日,我没少为你挣银子。买点好茶给我都不愿意?”

    老鸨装得一脸无奈:“这点银子还不够全楼上下吃饭的。”

    凌潺切入正题:“那你可想挣更多银子?”

    老鸨听后立马两眼放光:“你有办法?”

    “没有办法,我也不会说了。除了弹琴,我还会编舞。”

    “你还会编舞?”老鸨惊讶的问道。

    “对,不过我编的舞,你楼里的姑娘不合适,我看那一屋子女子倒是合适。”凌潺无力保全那一屋女子的清白,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把她们留下,不被送去日本生不如死的活着。

    “好,你如果真能使我醉影楼更上一层楼,我可以留下她们。”老鸨说道。

    “你是聪明人,如今各个青楼争夺激烈,如果能一舞扬名,那可就远超其他了。不过挣来的银子我们五五分,我得去买金银首饰,漂亮衣裙。”凌潺故意一步一步诱惑着她,并且把握着分寸,让老鸨认为她也是

    一个爱慕虚荣的人。

    果真,听完后老鸨立马哭丧着脸:“五五分?不如这样,你要什么首饰衣服,吃的用的就告诉我,我给你买。这里你又不熟,到时被人坑了银两都不知道。”老鸨哪舍得把装进自己腰包的银子拿出来给别人,再

    者她也害怕凌潺拿着银子逃跑了。

    凌潺装作犹豫片刻说道:“好吧,不过你可不许拿劣质品来搪塞我。”

    “怎么会呢?那编舞需要多久?”老鸨问道。

    “半月足够。可以叫上妙莺来领舞。”古代女子善舞,只要有基础就行,但也不能缺少一个有实力的来支撑。凌潺与妙莺几天的相处,发现她并不坏,人聪明而不阴狠,略带傲慢。身上那股妩媚也是因为从小便

    生活在青楼而形成的,而她的舞姿却是无可挑剔。

    “还有脸哭,滚出去,在这碍我的眼。”那女子一直跪在老鸨面前小声哭泣着,被她这样一骂,立刻起身离开了。

    “快去准备吧!明天就开始。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喝茶吧!”那女子出去后,凌潺也起了身。

    凌潺回到房间后不久,妙莺便来了。“你这面纱下的妆容便是你保全自己的方式?”妙莺进来时看见凌潺正对着铜镜用画笔在脸上描绘着,为晚上做着准备。

    “这岂不是正好,免得抢了你的风头。”凌潺停笔侧头看了妙莺一眼。

    “你的琴技的确了得,不得不说,每晚与你合作,更能进入一种境界。”妙莺说道。

    “她应该告诉你了。”老鸨被银子所驱使,做事效率就是不一样。

    “我以为你只会工于心计呢!没想到还有一颗救人之心。只是这样多的人你救得过来吗?我就不信每年送去倭国的女子你都能救。”妙莺说道。

    “天下之大,这些事不是我能管得过来的,遇不到那就不关我的事,而如今遇到了,就不能袖手旁观,这也只是为了免受良心的谴责,追求心安。”凌潺说的是事实,她不爱多管别人的闲事,而做这一切只是求

    心安理得。

    “我八岁便进了这醉影楼,看过太多的女子从这送去倭国,当时不懂,最后慢慢长大,才知道那里原来就如地狱,但是我不会同情她们,因为我与她们都是同类人,都是被家人卖来这的。”妙莺静静的说着。

    如今东洲四国虽繁荣昌盛,但是贫富之差却是每个朝代无法避免的,再加上与周边少数民族的战事,穷人乞丐也确实不少,不惜卖女的也大有人在,有的是被家里卖来的,而有的则是同凌潺一样被拐来。

    “你就没想过有一天离开这?”凌潺问道。

    “为什么要离开,在这里不愁吃穿,还有金银首饰可戴,妈妈待人虽严厉,又贪财,但对我们这些人算是极好的了。离开这便无处可去,我爹娘早在我八岁时便将我卖入了这,只因家里三个女一男。你生在富贵

    人家又怎会懂这些。”这些凌潺是不懂,可她们也不会懂凌潺所经历的。

    每个人都无权干涉改变和理解别人的人生。(未完待续)

江湖茫茫淡浮云(三)

    敦煌壁画会使人对它永生难忘,而由敦煌壁画飞天衍生出的飞天舞更是精妙绝伦,美不胜收。

    凌潺所要编的这舞便是现代人再熟悉不过的飞天,这支舞可独跳,也可群跳。凌潺虽未跳过,却也非常熟悉其中的动作,只是指导这些女子便可。凌潺需在离开这之前让这些女子学会并且熟练掌握,不然她们同

    样会被卖去日本。好在对于她们从小就会舞之人来说,学一种新的舞姿并不难,身体的柔韧度也非现代人可比,十五天足够。

    飞天舞惊艳就惊艳在衣裙的飘逸和姿态的柔美融为一体,以及披帛在空中飘舞的衬托。这些缺一不可,因此凌潺早已让老鸨去准备轻薄衣裙和彩色披帛。而那些女子也正在按照凌潺所指导的每一个动作在认真练

    习。

    凌潺白天大半的时间都用在编舞上,晚上还是照常去大厅弹琴一曲,而有时也被迫去见来这听琴寻乐之人,但多半时间来的人还是那个孙公子。时间过得挺快,转眼间便是五六天,飞天舞的基本动作已被这些女

    子掌握大半。凌潺也不必时时在舞台上看着,舞的精髓还需她们自己领悟,凌潺想这也难不倒她们,于是之后的几天里我多半是待在房里没出来。

    这天妙莺推门而入,到面前时递给凌潺一支步摇:“这个还给你。”

    凌潺认出那是被她们抢去的那支,“为何?”凌潺略显惊讶,并没有去接。

    妙莺坐在凌潺面前,饶有兴致的问道:“这是心上人所赠吧?”

    “你又怎知是心上人所赠?”凌潺倒是好奇了,天下步摇多的是。

    “我仔细观察了这步摇,制作精巧,材质上等,最重要的是上面刻着一个字,可惜我才疏学浅,大字不识几个,人家花魁靠的是才华美貌,高超技艺,而我靠的也就这舞技和这张脸。”

    凌潺还真没注意上面有字,虽然婢女天天为她戴着,可她从未取下来认真观察过,如果妙莺不说,她便不会知道。

    凌潺接在手里看了一眼,簪身果真刻着一个栈字,说道:“就算有字也不一定就证明这一点。”

    “你不知道吗?中原国的风俗,如果男子赠女子定情信物,那男子定会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定情信物上,女子赠男子也是同样的。”妙莺解释道。

    妙莺见凌潺没有说话,肯定道:“看来我是说对了,你如此在意自己的清白,也是为了那人吧。”

    凌潺想就算不为了他人,难道一个女子的清白就不在意吗?而且现在还是在古代,女子的名节就更是重要。这是妙莺从小生活在这,对名节已看淡,所不能理解的。

    凌潺将步摇又递给了妙莺:“你收着吧,它对我意义不大。我对于他只是利益而已,这也只是一种讨好。”

    妙莺听了凌潺的话,感叹道:“你们还真是复杂。”

    “就当我送你了。”凌潺将步摇塞入了她手里。

    “那好吧。”妙莺见凌潺如此,便不再拒绝,又说道:“其实我挺好奇你的过去的,以及如何遭人暗算的。”

    “这有什么?”凌潺简单问道。

    “你被绑来的前一天便有人来找妈妈,当时我刚好也在,那人说要送来一个姿色尚佳的女子,并且不向妈妈收一两银子,但必须要将这名女子送去倭国,当时妈妈便答应了。”妙莺说道。

    “中原国就你们一家青楼做这种买卖吗?”凌潺很想弄清楚绑架她的人,有一点线索也是好的。

    “其他的青楼哪敢做这种事,这醉影楼表面与其他的地方没什么两样,可是幕后却有东洹国某个有权势的高官撑腰。”凌潺听了妙莺的话后,算是明白了一点为何要将她送来这,只是可惜了,不能如了他们的愿

    ,他们筹划的很好,专挑侯府忙碌且生人增多时混入府中将凌潺带走,又计划着将她送去日本,可是百密一疏,事情败在了一个贪财的老鸨这里。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凌潺说道。

    妙莺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谢我做什么,我在这也没什么朋友,其他的姑娘见我如此得宠都有点妒忌,平时甚少与我交往,你虽然性子冷淡,但人却不错,我很愿意与你成为朋友。”

    凌潺何尝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寂寞到麻木后就不觉得寂寞了,不过不知为何现在却心里有点失落。凌潺说道:“你算是我的第二个朋友吧。”

    “第二个?那第一个呢?”妙莺问道。

    “她名叫盛慕菲,年长我几岁,我与她相处了三年,她多才多艺,博览古籍,性格淑婉典雅,落落大方。只是后来意外去世。”凌潺与盛慕菲在美国留学时相识,说她是中国人,其实是中美混血,她父亲是中国

    人,母亲虽是美国人,却有高加索血统,因此她出生便有一双很迷人的蓝眼睛。只是凌潺不知道盛慕菲回国后为什么会进入演艺圈,那时她已成为了一个科学家。凌潺回国后由于工作原因便没有时间与她联系,后来

    便听到她去世的消息。

    “名字怪怪的,只是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可惜。”妙莺惋惜道。

    现代人的名字与古代当然不同,“我接触琴也是因为她,后来便爱上了弹琴。”凌潺又淡淡地说道。

    “做你第二个朋友也不错。”妙莺说道,凌潺听后笑了笑。

    经过这一次的交谈后,之后的几天她们两人便时常待在一起,有时凌潺弹琴,妙莺便随着琴声起舞,舞姿翩翩,如同惊鸿。有时妙莺见凌潺独自沉默,便在一旁静静的坐着。妙莺知凌潺少言,便也不多说。

    凌潺以前从不相信世上真有武功这种东西存在,而这一晚却让她见识到了它的威力。凌潺刚从房里走出,便见楼下大厅中有三人从外面匆匆进来,看样子好像有人在追赶。果真不到片刻,便见一个男子追了进来

    ,隔空一掌,便把三人中的一人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就连周围的桌椅都被震得飞出,周围的人更是吓得如同失了魂,四处逃窜,凌潺隔着雕栏目睹了这一切。另外两人见那人在地上痛苦挣扎哀吟,便一起上来围

    攻那男子,嘴里还叫喊着。一时间,三人打得起劲,坚实的桌椅在他们面前却变得不堪一击,碎了满地,空气被内力震得波动,梁上的纱罗已被扯落大半,在空中漫舞,时不时传来刀剑碰击的脆音。老鸨躲在远处,

    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想去阻止又不敢,哭丧着脸在那跺脚,今晚老鸨的损失还真是不小,凌潺想怕是此刻她的心都在滴血吧。经过一番激烈打斗后,剩下的两人也倒在了地上,其中一人好像已经没了气息,倒地前

    被一剑刺入了心脏,剑拔出后,鲜血便如溪流般流向地板。躲在远处的一些人早已吓得两脚战栗,而有一些人却显得很是镇定,这种场面应该是见得多了或是也身怀武功。活着的两人他并没有杀,提着剑转身离开了

    。杀人的场面凌潺头一次见,却也并不害怕,心志早已被磨得坚硬。

    待那男子走后,大厅已是一片狼藉,鲜血遍地。来寻欢作乐的此刻也没了心情,有的双脚打着颤快速离开了,只剩下个别带着姑娘上了楼,而在门前雕栏处观战看热闹的客人此刻兴致已过又进了房。只剩下老鸨

    看着这一切在那哀嚎。

    地上的两人艰难的爬起,嘴里说了句:“陆景行,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之后向外走去。

    后来醉影楼的小斯丫鬟忙到大半夜才将这些清理干净,将尸首抬出。

    在睡梦中凌潺便有一种谁在训人的错觉,如今睁开眼睛,传入耳中的果真是来自楼下老鸨训人的声音。

    凌潺梳洗完毕后便见妙莺端着一碟糕点走了进来,“来尝尝,这是我刚让丫鬟从集市买来的。”妙莺将糕点放在案几上对凌潺说道。

    “是不错。”凌潺尝了一块。

    “昨晚没有吓坏你吧?这样的事你要习惯,每年都有一两次。”妙莺说着还不忘咬一口糕点。

    “死了人,你们都不报官?”凌潺见昨晚那尸体直接抬了出去,丝毫没有报官的意思,便问了句。

    妙莺向凌潺解释道:“江湖事,江湖人自己解决,只要不伤及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官府是不会管的。这也是朝廷与江湖无形之中所形成的规矩。”

    “原来如此。”凌潺点了点头。

    “这不,妈妈有气无处撒,正在训斥这一众人呢!”妙莺又说道。凌潺嘲讽一笑,这老鸨,她遭了损失,拿无辜之人当出气筒,真是够了。

    妙莺还未从凌潺房间离开,便听见楼下老鸨殷勤的声音:“孙公子,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是来看浅烟姑娘的,她没事吧?”

    “浅烟她没事,公子快去吧,她在楼上等着你呢!”这老鸨笑的声音比哭还难听。

    “是来找你的,我先走了。”妙莺说完便离开了,留下那碟没吃几块的糕点。

    凌潺没想到那个孙公子会来得这样早,幸亏她早有准备,才不至于露出破绽。

    “浅烟你没受伤吧?昨晚的事情我听说了。”凌潺觉得他说的话直叫人恶心,他何时连姑娘二字都省略了。

    凌潺淡淡答道:“没事,公子请坐。”

    “昨晚有公务,就没来看你,却不曾想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些江湖人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孙公子愤恨的说着。

    “只是看了一场热闹而已。”凌潺说道。

    “我待会儿就去同那妈妈说,把你赎出去,在这太不安全。”孙公子说。

    “我在这过得很好,不需要你来赎。况且你将我赎出去之后呢?”凌潺何需他来赎,于是凌潺随口问了句。

    “当然是带你进府,做我妾室,我定会好好待你的。”孙公子说道。

    “你确定你们家人会同意让一个青楼女子进府?”凌潺故意这样说,目的便是让他打消念头。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孙公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连我的面容都未见过,就赎我?”当他看到凌潺面纱下的样子,怕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单看浅烟的眉眼,便知你的容貌定是无可挑剔。”他推论道。

    “公子那晚想看我的容貌,我未曾答应,现在我便让公子见见。”说完,凌潺便取下了左边发上固定面纱的发簪,露出半张脸来,他看完后愣在那半晌说不出话来。

    “公子。”凌潺故意用试探的口吻叫了他一声。

    他回过神来,摇着头说道:“可惜,可惜,你这脸……”

    “被绿矾油所伤。”凌潺向老鸨要来假人皮的用处便在此,将左边的脸画得崎岖狰狞,可怕至极,仿若被硫酸侵蚀过一般。

    他良久才说道:“姑娘年纪轻轻就受了这样的苦,难怪变得这样冷淡。”

    “这些都已过去。”凌潺将面纱重新戴上,他也不再提赎凌潺出去的事,勉强维持着他的公子风度与凌潺谈了一会儿,便大步离去。

    自那次看过凌潺真容后,那孙公子依旧经常来这醉影楼,只是再也没有单独找凌潺听过琴。对于他这样的人凌潺在以前便习以为常,稍加试探便可看出他的本性来,他没有延陵栈的深城,很容易让凌潺看懂。

    这飞天舞已练习了十多天,如今服饰也已备好,为了体现效果,凌潺便让她们穿上在舞台上跳一段。彩色披帛在空中舞动,曼妙的身姿如同阳春三月的细柳,再配上笛子、琵琶、琴等乐器的合奏,结果不错。在

    一旁的老鸨看得是眼花缭乱,惊叹不已。

    “这舞如何?”跳完后凌潺问老鸨。

    “不错不错,这次捡了个活宝。”老鸨笑的甚是开心,此刻满眼都是银子在飞。

    “那你可不要忘了当初给我的承诺。”凌潺故意这样说道。

    “放心吧,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样厉害,我是不会亏待你的。”老鸨打着包票。

    “只要你能让我过上好日子,你的好处也是少不了的。”刚开始四个人看着凌潺,如今换做了两个,虽防她的心弱了些,但依旧不信任她,因此凌潺更要利用每一次交谈,如果一点好处不向老鸨要,反倒让这老

    鸨起疑,不易相信凌潺。

    “我何时亏待过你呀!你来这的十几天我不是好吃好喝招待着的嘛!”老鸨那副嘴脸凌潺看着越发觉得好笑。

    “那好,你继续看她们跳吧,我先回房了,怪热的。”凌潺用扇子扇了两下从老鸨面前缓步离开了。

    “孙公子这些天怎么没来看你了?”妙莺见那个孙公子已经几天未来凌潺这,便好奇的问道。

    “他说要赎我出去,之后我便摘掉了面纱,吓得他不敢来了。”凌潺淡淡的说。

    “他要赎你,多好的事,你怎么还这样做?”妙莺不理解。

    “有什么好的?”凌潺反问。

    “你不会没有听过容颜易老这句话吧,趁现在有人赎,就嫁出去,不然等容颜已逝,又没依靠,那是非常凄凉的。”妙莺说的的确是古代大半女子所遭遇的,但凌潺不想成为那种人,想要活下去,得让她自己成

    为强者。“每个人想法是不同的,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会毁了自己一生的。女子也应该自强不是吗?我倒是很羡慕那些会武功的人,最起码可以保护自己。”凌潺对妙莺说了她的想法。妙莺给她翻了个白眼,不

    知该说什么。(未完待续)

璧人冥冥终相逢

    一转眼,凌潺与老鸨约定的期限便到了,今晚飞天舞便要呈现在大家眼前,舞台从中午就开始布置,忙忙碌碌的到现在方妥帖。楼外的两个灯笼已高高挂起,厅内灯已全点,照耀的好似白昼。此刻已有形色不一之人陆陆续续进来,那晚的一战并没削弱他们来寻欢作乐的心,每晚依旧如初。待到天已黒透,月亮高悬夜空,琴音响起,舞台上便出现了一众女子,中间的便是妙莺,其他人围绕而站,接着笛声、琵琶声相继响起,飞天舞真正开始。柔美的身姿在台上舞动,身上飘逸的衣裙随着每一个轻柔的动作翩飞,彩色的披帛在漫舞,眼花缭乱,因空气的波动而使舞台周围的纱罗随风飘扬,一切完美融合,就真的好似谪仙飞天。

    众人看得是如醉如痴,一舞结束而不自知,回过神来方知那不是一场梦,在意犹未尽中鼓起了掌。凌潺在楼上看着这一切,今晚来看舞的人不算多,但今晚之后几天,来观舞的人定会高堂满座,拥挤不堪,场面也就更加混乱,凌潺想她便有了逃跑的机会,这也算是救这些女子的同时也为她自己创造了生路。

    第二天午后凌潺去了妙莺的房里,并且让她将丫鬟撤了出去。

    “我不想待在这任人摆布,整天与老鸨周旋。”凌潺小声对妙莺说道。

    “你想逃走?”妙莺惊讶的看着凌潺。

    凌潺开口说出了来找她的目的:“如果我只想自己逃走,我也不会来找你了,今晚我们一起走吧。”

    这使妙莺更加的惊讶:“什么?”

    “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买一处小院,然后做点小生意,日子过得虽平淡,可是总比依附于男人强。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交心之人,我不忍你在这看人脸色的活着。”

    凌潺逃出去后不打算回侯府,虽然她能感受到侯府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待她,此刻也应该在四处找寻她的下落,可是回到君都要面临的是无止境的争斗。凌潺本想着可以在侯府安静度日,可是她却错了,王宫贵胄哪有安逸的生活可言。而且她与延陵栈还有婚约,她不想嫁给一个她不爱,并且为了钟离翊的权势才娶她为妻的人。凌潺想,身为皇子,每个人都想坐拥天下,夺嫡便是必然,皇上那晚的赐婚不会无缘无故,多半是延陵栈去求的,况且延陵栈也是皇上最看重的人,这请求自然会准许。凌潺知道她的失踪侯府上下定是焦急伤痛,但是时间会抹平这些,他们最终还是会淡忘,就如轻烟随风消散。

    妙莺听了凌潺的话愣了片刻,说道:“你待在这不好吗?这里虽比不得你以前的生活,可是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以前的生活我不想再要,现在的生活我同样不想要,我想要一种只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不依附于他人。”凌潺说得很是恳切。

    “你如果执意想走,我不拦你,也不会去告诉妈妈,但是我却不想离开这来之不易的安稳生。”妙莺对凌潺说道。

    其实凌潺可以理解她,毕竟她与凌潺是生活在不同时代的人,有个依附便可使古代女子知足,这是她们根深蒂固的思想,这不同于现代女子的独立。

    凌潺也不再强求于她:“既然你不愿跟我走,那你在这多保重,我想以后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凌潺说完正准备离去,妙莺叫住了她:“等我一下。”接着凌潺便见妙莺起身从木柜里拿出了一个木盒递给她:“我也帮不了你,这是我多年积攒下来的,拿去做盘缠,没有银子是很难生存的。”

    凌潺打开盒子见里面全是金银细软,闪着耀眼的光芒。

    凌潺将盒子盖上,还给了妙莺:“这些来之不易,你自己留着吧,你把身家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况且我来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与我一起走,不是为了这些东西。盘缠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虽不多,但足够我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这十多日的琴凌潺也不是白弹的,接见的人都会给点赏赐,背着老鸨,凌潺偷偷藏了些金银首饰,这比银子携带方便值钱。

    “我知你的性子,说不要便不会要。今晚让慧儿领舞,她是这些女子当中跳得最好的,我假装称病,到时帮你拖着妈妈。其他就看你自己的了。”妙莺见凌潺拒收她的财物,最后只得这样说。

    短短的时间能遇到一个交心的人也是不易,只是相遇得不合时宜。凌潺最终说了句:“谢谢你。”

    天还未黑,妙莺便当众晕倒在地,众人吓得不轻,老鸨顿时也荒了,没人领舞,今晚的演奏便不能进行。

    凌潺按照之前与妙莺商量好的,对老鸨说:“现在也只能让慧儿领舞了,你看如何?”

    “照你说的吧。”对老鸨而言,只要不误了她的好事,怎样都行。

    妙莺的贴身丫鬟被派去请大夫,而妙莺事先已让贴身丫鬟去买通了大夫,一切进行得顺利。

    今晚的人比昨晚多了一倍,丫鬟小斯都忙得不可开交,就连监视凌潺的两人都被派去端茶递水了,换成老鸨自己寸步不离的跟着凌潺,此刻已是笑得嘴都合不拢。

    “我要的漂亮衣服,金银首饰,你什么时候才给我?我可是让你的腰包装了不少银子了。当初的约定可不要忘了。”凌潺故意说道。

    老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之后说道:“小姑奶奶,明天中午便带你去做衣服,首饰什么的很快也会给你送来的,放心吧。”

    凌潺斜了她一眼,说道:“这还差不多。”

    “妈妈,妙莺姑娘怕是不行了,让你去呢!”妙莺的丫鬟下了楼,对老鸨说道。

    老鸨很是无奈的最终上了楼,凌潺也算摆脱了他们的监视。

    凌潺回房没来得及换衣服,直接将早已准备好的盘缠从窗中扔到了后院,趁人关注歌舞的时候悄悄来到后院,借助后院墙角的一棵大树翻出了院子。之后摘去了面纱和那妆容,头也不回的拼命向背对月亮的方向跑着,她也不知要去哪,一心只想着离这地方越远越好,这个时辰家家户户都已闭门不出,除了月光,周围再无灯火。不知过了多久,她进入了一片森林,月光被茂密的树叶遮挡,忽远忽近的幽蓝鬼火在夜风的抚弄下飘飘惚惚,一般人看着的确阴森,可是凌潺却见得多了,这只是白磷高温自然的结果,并无可怕之处。凌潺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时在美国经历的那一个月,如今的她又是十五岁,又到了森林,同样的逃命,多么的相似,不同的只是上次是为了逃脱野兽的利爪,而这次是人的利爪。

    凌潺跌跌撞撞的一路逃下去,衣服已被汗水浸湿,头上细碎的发丝早已粘在脸上,手臂脸颊被树枝划得生疼,她也顾不得这些,依旧不停歇的奔走着。

    凌潺不吃不睡的在森林中走了几天,终于在临近溪流旁发现了一所木屋,屋前有两棵梨花树,枝繁叶茂,这个时候树上的梨已成熟,挂满枝头。她走近木屋,发现门关着并没上锁,便叫了两声,没人回应。木板沉积着灰尘,满树的梨无人摘取,她断定这应该没人居住,于是推门而入,里面物体虽都被蒙上了薄薄的尘埃,但摆放井然有序,床上被褥叠放整齐。此刻的她又饿又困又累,看见床也不在意是否干净,她想着反正如今她这一身的狼狈还没有床干净,于是关上门倒床便睡了过去。

    凌潺也不知她这一觉睡了多久,突然被破门而入的声音所惊醒,她立刻翻身坐了起来,警惕起来,发现门口站着一个身着一袭刺绣绸缎深衣的男子,面容俊逸,束着玉冠,插着玉簪,玉冠下未束起的则披得飘逸,明明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却因手里提着一把剑,便透着一种令人畏惧的错觉。

    他看到凌潺似乎也很惊讶,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凌潺久久没反应,他先开口了:“姑娘为何在这?”他的声音虽冰凉,却富有一种磁性。

    “我为何不能在这,这又不是你的。”凌潺的声音冰凉中透着傲气,这也是她一贯说话的风格,对延陵栈也是如此。

    男子嘴角带着丝玩味的说道:“这木屋还真是我的。”

    凌潺听了他的话,心有点虚,但还是反驳道:“这地方最少有一年无人居住了,怎么就成你的了?”

    “信不信由你。”他淡淡说着便把剑放在了木桌上,坐了下来。

    凌潺见他不像说谎,便说道:“既然这是你的,那打扰了,还给你,我走了。”

    “站住,天色不早了,而且这荒郊野外,你走到哪去。”他见凌潺向外走去,说道。

    “我不在乎,反正我已在林中走了几天,多走几天也无所谓。”凌潺淡淡的说。

    “你先在这住下,等我这几天事情忙完了,送你回家。”他说道。

    “我没有家。”凌潺觉得她何来的家,家这个词永远不属于她,在现代时她没感受到一天家的气息,一个人住着偌大的别墅,每天除了用繁忙的工作填补内心的空虚,便是与琴为伴。来到个世界,好不容易有了个温暖的家,却要活在那样的生活中,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要这个家。

    “那你先在这住下,其他事以后再说。”他说完起身出去了。

    “去哪?”凌潺想可不能因为她住在这,便把他赶去林中。

    “做饭。”男子说完出去了。凌潺心中不免有点姑疑,见他衣着不俗,这样的人会做饭?她跟着出去了,外面的景致迷人,夕阳斜照,不远处的溪水波光粼粼,本来墨绿枝叶此刻变为金色,一切笼罩在这余晖中多了几分意境。凌潺不曾想,她竟睡了一天。

    梨花树下拴着一匹马,男子正从马背上取下两个布袋,一袋应该是做饭用的食材。古人吃的素类菜品与现代有很大差异,在侯府凌潺便见识到了,但她却很难叫出名字。凌潺不再怀疑这地方真是他的,不然有谁会去大老远的把食材带来这。

    凌潺在一旁看着他生火做饭,动作娴熟有序,还真像时常做饭的人。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离开,独自站在溪边看着这耀眼的夕阳,眼睛模糊了也不在意。此时的她一身的狼狈,这使她竟有想跳进这溪水里洗个澡的念头,可是又不能。此刻虽不能洗澡,却阻挡不了她洗脸的举动,俯身便洗了起来。凌潺感觉脸上舒爽了许多,一丝风拂过,格外清凉。

    良久后,男子的声音响起:“饿了就过来吃饭。”凌潺应了声后走进了屋。

    桌上摆放着一荤一素,看着还不错。天色已昏暗,油灯已被男子点燃。

    “谢谢你的收留之恩,还不知你尊姓大名呢!”他收留了凌潺,这恩凌潺日后必是要报的。

    “陆景行。”男子说了三个字。凌潺感觉这名字好熟悉,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晚在妓院杀人的便是他,凌潺当时没注意样貌,只顾着看他出手的动作去了。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你的名字原来出自《诗经》。”陆景行听完凌潺的话,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姑娘的芳名?”

    “你叫我凌潺吧”凌潺随口说道。

    “‘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是这个‘潺’?出自《楚辞》。”陆景行的话语依旧冰凉,就算是问问题也是如此。

    “对。”凌潺告诉陆景行的是她的本名,凌潺认定将来的生活将不再有钟离湲这个名字存在。

    两个语气同样冰冷的人说话,气氛总是怪怪的,后来两人干脆沉默不语,安静吃饭。

    饭后凌潺坐在屋外木板上,仰头望着夜空,在心里思考着就一张床,今晚该如何睡才是。

    陆景行拿出一件衣服出来递给凌潺:“这衣服你先穿,今晚你睡屋内。”

    凌潺在想这衣服不会是他妻子的吧,她开口道:“我睡屋内,那你呢?还有这衣服。”

    “衣服是我母亲三十多年前穿过的,虽有些旧,但总比破的强。”凌潺身上的衣服已被树枝划破,上面是手臂划伤留下的斑斑血迹,狼狈不堪。陆景行又说道:“我睡屋顶。”

    “屋顶?”凌潺很惊奇,这屋顶该如何睡。

    凌潺正想着,就见他已飞上了屋顶。凌潺很是无语,拿着衣服进了屋。

    凌潺白天睡久了,现在竟毫无睡意,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静静的等待着深夜的到来,等待着陆景行睡去。再不洗澡她定会发疯,思量再三,她也只能等到半夜,陆景行睡去之时,再去河里洗。(未完待续)

璧人冥冥终相逢(二)

    凌潺终于等到一轮圆月高悬夜空,周围繁星为它装点,璀璨耀眼。

    她拿着衣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向河边而去。月光洒落一地银华,照得周围之景依稀可见,草丛中、森林里萤火虫幽幽绿光一闪一闪。当凌潺路过那匹马前时,它突然叫了一声,吓得她躲回了屋檐下,见马不再动,她这次绕过那马,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屋顶上并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凌潺最担心的便是马的叫声惊动了陆景行,那样她可就白等了这么久。

    凌潺站在河边,身上的衣服缓缓散落在地,之后慢慢走进了水中,打破了水中那轮明月。河水不算深,约莫一米多点,清澈冰凉,接触到凌潺的每一寸肌肤都带着微微的舒爽,手臂上的细小伤口因水的接触而微痒,一袭长发浸泡在水中,格外沉重。

    正当凌潺梳洗完毕,准备起来时,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腿,她用手探去,竟发现是条蛇。她试图用手解开它的束缚,奈何它竟越缠越紧,加上头发的阻碍,免不了一番纠缠。凌潺尽量控制着水里的动静,希望不要惊动了屋顶上那位。无可奈何之下,她想到了手上钟离沐给她的镯子。凌潺一刀刺入蛇的身体里,而它也被惹怒,反过来咬了凌潺一口,凌潺一吃痛,条件反射的叫出了声,又是一刀下去,而这时一件衣服披在了凌潺身上,她感受着陌生男子的气息出了水面,此刻正被他搂在怀中,飞向屋檐下的木板处。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飞的感觉,然而却是这样尴尬的情况下,此刻她的脸颊如火烤了般滚烫。

    陆景行将凌潺放下,解开了那被她刺了两刀的蛇,说道:“幸好这蛇无毒,把皮肤里的脏血弄出就没事了。你忍着点。”说着便帮凌潺清理起伤口。这应该是凌潺这两生中遇到的最窘迫的事,没有之一。身子也不知被他看去了多少,想着想着,凌潺心里越发的窝火,有种想砸东西的**,不是生他的气,而是生凌潺自己的气,生这蛇的气。

    “把衣服穿上,我去拿药。”陆景行在河边拿回了凌潺准备穿的衣服,递给她说道。如今凌潺身上披的正是陆景行的外衣,见他进屋后,凌潺赶紧抓紧时间把衣服给穿上。夜是如此的静,月影浅浅,凌潺坐在屋檐下望着满天繁星愣愣出神,刚刚烦躁的心情也平复下来,她想她一个现代女子,未免太过保守了,其实也不用太过计较这些,他也不一定就看到了。

    凌潺神还未回,就感到身子一轻,之后直接上了屋顶:“头发晾干,不然小心生病。”刚刚一时着急她竟忘了头发还是湿的,陆景行不说她还不觉得,如今一说,她感到异常沉重,于是便把一袭青丝铺散于干草上,让夜风去吹晾。

    坐在屋顶看到的夜空与地面不同,它更加璀璨夺目,旷蓝无垠,这天地间就此沉寂,消弭。

    陆景行拿出一个瓶子,将里面白色的粉末倒在了凌潺被蛇咬伤的地方。

    “你胆子挺大的,竟然不怕这些东西。”他们并排坐着,良久后陆景行说道。

    “这世间能让我害怕的东西不多。”一条无毒的蛇而已凌潺觉得有何可怕,不过如果一般的女子遇上了这种事确实是会惊慌失措,失声尖叫。“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出手相救。”凌潺停顿了片刻后说道。陆景行没有再说什么,拿出一支短笛吹了起来。

    笛声悠扬略带哀伤,飘散于这天地间,凌潺静静的听着,发丝未干,眼睛越来越沉,不知不觉竟侧卧在那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凌潺发现自己竟躺在床榻之上,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并无异样,腿上的伤口也没有昨晚那样疼。凌潺下了床,艰难的走了几步,看见木桌上放着昨晚落在水中的匕首,此刻已恢复为手镯的样子,凌潺想来那陆景行定是了解这个匕首的。凌潺将手镯套入手腕后走出了屋子,梨花树下的马已无影无踪,可陆景行的包袱却依旧放在屋内,走得应该不远。

    凌潺想这里离集市应该很近,沿着前方那条小路走应该是通向集市的方向。她本想离开,但是想着身上这衣服是陆景行母亲的,就这样穿着离去不妥,便想着先将那身又脏又破的衣服清洗一下,待晾干后换下再走。虽然那衣服多处划破,但穿着也并非衣不蔽体,也可以凑合着穿,等到了集市再去买一件就是。

    这种衣服太过复杂,凌潺将它放入河水中竟不知从何开始洗起,而且洗衣服对于她来说很是生疏,也只在那一个月的原始森林中艰难的洗过几次,除了水,同样也没有洗衣用品。

    血迹还未清理完,凌潺便听见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声音在梨花树下消失不见。陆景行果真走得不远,这屋子是他的,而他却衣着不凡,真不像会是住在这的人,凌潺虽然好奇,但是其中原由她没兴趣去过问。

    “这衣服已被划破,扔了吧。”陆景行的声音在凌潺背后响起,凌潺回过头去,看见陆景行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玉树临风,陆景行又说道:“衣服我给你买了,不知合不合身。”

    凌潺听他说了这话,也就不再折腾这件血迹难以洗去的衣服,对他说道:“谢谢你。”陆景行转身向木屋走去,并无所谓的说道:“举手之劳。”

    就这样将衣服扔在河里凌潺觉得也怪恶心的,想了会儿,最终将它拧成一团,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之后进了屋。

    “这馒头给你。”见凌潺进屋,陆景行将两个用纸包裹的馒头递给了凌潺。

    “这里离集市近吗?”凌潺用手一点一点掰着馒头,慢慢的吃着,突然想到自己总不能一直霸占着他的屋子,便问了句。

    “不远也不近,骑马一个时辰。”凌潺想那就是说只要两个小时了,可如果步行的话,也算是远了。不过对她来说没关系,只要可以到那就好。陆景行又开口:“你想去集市?”

    “对,我不能一直赖在你这不走。害你睡屋顶,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凌潺说出了她真实想法。

    “这屋子我不常住,你多住几天也无妨。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还是少外出,不安全。”陆景行都这样说了,凌潺想着多住一段时间也无关紧要,等想到谋生的办法再离开也不迟,关键是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出去恐怕真的无法自保。

    眼前这个男子是凌潺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所有男子中最特别之人,少言寡语,明明温文儒雅,却透着一丝江湖杀气,令人敬畏。但是不知为什么,凌潺同他待在一起却莫名有一种安全感。

    陆景行与凌潺面对面坐着,之间只隔着一张斑驳的木桌,互不言语。

    “你会生火做饭吗?”过了很久,陆景行突然问了句。

    “嗯?”凌潺被他问得一愣,如今算来,凌潺已有十年不曾生过火,记得当时在林中第一次生火竟把她自己的头发给烧了,至于做饭就更是不会,当时完全靠树上的野果和一些她自己捕杀的猎物为食,没有锅,也没有碗,被逼无奈之下,也只有在火上烤熟了便吃。人在到达极限的时候,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这也正是当时她母亲要磨炼她的地方。

    “看来是不会了。厨房有糕点,树上有青梨,我待会要出去,明天傍晚方归,晚上记得栓好门,这时常有野兽出没。”陆景行见凌潺一愣,便看出她不会做这些事情,之后无奈的说。

    “我会生火,只是比较生疏。”凌潺实话实说。

    陆景行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生火还是算了吧,别到时把厨房给我烧了。”被陆景行这样说,凌潺也并没有生气,只是不再言语。凌潺想陆景行对她也是充满疑问的,就像她对陆景行的好奇一样,只是都不愿多问而已,他们两个奇怪之人撞一块去了,不得不说这世间有些事情真的很奇妙。

    屋外烈阳高照,这夏日的阳光最是毒辣,前几天凌潺在森林中奔走,因为有浓密的绿叶遮挡,这烈日也无关紧要。而现在陆景行顶着这烈日上了马,疾驰而去,身影最终消失在这蜿蜒曲折的小路尽头,只有越来越远的马蹄声隐约传来,到最后连这隐约的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随处都可见一层薄薄的尘埃,还有角落处的蜘蛛网,这个样子看着有点糟糕,凌潺既然已决定在这先住下,就不能让它蒙满灰尘。她虽不能让它焕然一新,但却可以使它不染一尘,洁净舒适一些。她从厨房找来一个不大的木桶和一块生麻布,而水河里多的是,准备就绪之后便开始里里外外收拾。本就炎热的天,如今又做这些,没过多久,额上便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亲手做这些事,世事无常,凌潺现在竟不知所经历的两个世界哪个是真境哪个又是梦境,也许人生便是一场虚幻的梦吧,不管在哪都一样。

    她觉得她要学会的基本生活技能还有很多,以后的她不再有佣人婢女伺候,这样的生活也正是她想要的,平淡无奇而又丰富惬意。

    当她对自己收拾的屋子满意一笑之时,太阳已经落下了山头,只留下天边一片瓦砾般的彩霞,耀眼又迷人,凌潺此时看着这样的景,竟忘却了一身的疲劳和早已被汗水打湿的衣服贴着皮肤的难受。

    凌潺甘愿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天黑之时,她又去了河里梳洗,只是这次稍谨慎了一些,时刻注意着脚下,提防的不仅是蛇,还有其他一些水生动物。到最后也算是顺利的洗完了,并无异常。

    凌潺用木棍从树上敲了几个梨下来,又拿了几块糕点,便坐在屋檐下一边欣赏着这月亮和繁星,一边慢慢吃了起来,算是晚膳。银白的月光依然皎洁无暇,她脑海中竟浮现出昨晚的情景,还有屋顶上的夜色,她越发觉得会武功真好,可以保护自己,亦可以来去自如。

    夜色渐深,她困意袭来,想着是该回屋休息了,明天要做的事还有很多,需养足精神。

    傍晚之时,果然她又听见了马蹄声,而此时她正在厨房生火,手本就生疏,加上这种奇怪的灶台她以前见所未见,本来已用打火石点燃的干草在放入灶台内时便灭了,反反复复了好几次,不仅没有点燃,还弄得满屋烟,钻进喉咙如许多细针扎了般,呛得她连连咳嗽。

    凌潺感到手腕处一紧,就这样她被一道拉力给带出了厨房,接着一道声音响起:“昨天走的时候便让你不要生火。”凌潺此刻还未缓过来,眼睛被烟熏得生疼,看不清陆景行现在脸上的表情,不过她不难想象,定是很难看。

    待眼睛稍清晰,也不再咳嗽后,她说出了缘由:“几天未曾喝水,口渴,只是想烧点水来喝。”这几天来,只吃了一些野果来补充水分,显然是不够的,那河水虽清澈冰凉,但她却没有勇气直接引用,习惯便是习惯,无法改变。

    “去洗个脸,其他的事我来做。”凌潺以为陆景行会骂她一顿,不该把他的厨房弄得乌烟瘴气,结果他并没有。

    凌潺去了河边,留下浓烟缭绕的厨房给陆景行,凌潺觉得陆景行此刻的心情应该是复杂的,遇上她这种自理能力差的人,她想陆景行也是很无奈。

    洗了个脸,凌潺瞬间舒适了不少,眼睛明亮。转身,看见厨房的浓烟小了不少,陆景行正站在厨房外等待烟雾的消散,此刻她一转身,正被陆景行捕捉在眼里,用一种凌潺看不懂的表情看着她,而凌潺自觉理亏,低下头走开了。

    “不曾想,你竟然将屋子打扫得这样干净。”大约半个时辰后,陆景行端着一壶水走了进来,见屋内已一尘不染,竟有点惊讶。

    “只是想住得舒适些。”凌潺说道。

    凌潺看着他放下水走了出去,她在想江湖人都同他这样?什么事都会做。

    陆景行再进来时手上多了一托盘热气腾腾的饭菜,暮色苍茫,他拿出打火石点燃了桌上的油灯,两人相对而坐,不言不语的吃起饭来,同那晚相似。

    “陆景行,明天教我生火,如何?那个灶台太过怪异,我生不起来。”陆景行坐在屋顶上,凌潺在下面说道。陆景行如果走了,而凌潺又不会生火,那可就麻烦了。

    “怪异?”月亮已由圆变残,在月光的阴影处,凌潺看不清陆景行的脸,只听见他反问出这两个字。

    “是。”凌潺如实回答。

    “有趣,明天教你就是。”凌潺不知道陆景行口中的有趣指的是什么,带着疑问进了屋。(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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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只是回到了她的前世,忘却了她与他的过往,爱上了一个无缘相守的人。 也许这一世她从未相信过他,而他却始终在执着地追寻她儿时那早已不复存在的影子。 直到最后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她只是他的执念,而非爱。多情皇子无情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多情皇子无情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多情皇子无情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