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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你是那道光束     唐末战图txt下载     唐末战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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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再回首

    吹营罢更鼓,烟水流长泾。

    成败寻常事,江山一战倾。

    一片山河战图随着初更的寒雨飘入梦中,联营吹角,画图殿东,君不见将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千百世,这片山河始终都在雨中向人倾诉,那隐藏在岁月尘埃之中的点滴往事。

    曾几何时,当连天大战刚刚结束,踏破霓裳的铁骑被打回了幽北老巢,尚未解甲的中原大地迎来的却不是战后的和平和安宁,反倒是从此烽烟四起,大战不休。昔日繁华如画的江山化作庞大的战图,你番唱罢我登场。前朝盛世转眼化作过眼烟云,宫殿楼船都做了土。中原大地千里无鸡鸣,无数苟活下来的百姓逃亡边陲的穷山恶水。没有人知道,长安城那帝国最后的斜阳能够支撑多久?也没有人知道,那无数藩镇你来我往到底要打多久?只有胜者踏着失败者的尸骨在末路上前行,然后再被其他人踏在脚下,如此循环往复。失败者不仅仅输了自己的性命,还有无数苦难的众生的希望,胜利者得到的也只是那滴血的宫殿和满地的疮痍。

    “叮”长剑一闪,发出清脆的剑鸣,倒是让来人回过神来。自己竟恍惚至此?只不过这明月光照,江水如带的浩瀚在眼前横空而过,碧波浩渺一路东流,倒真的容易让人忘了这空气之中那被冲淡了不少的血腥味。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低声说的话语刚刚落地,却见长剑归鞘的那一刹那,之前感慨叹息悲天悯人的情怀被收入心底,那一抹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此时看来竟是犹如明月一般温暖人心。

    “诸君随我一起,结束这一切。”简短的话语却让身后数十名伫立不动的身影轰然下拜,誓死追随。当长安帝朝已经无力顾念苍生的时候,当掌兵的藩镇还在继续争霸的时候,这座江畔小城却率先开始了异变。谁也没想到当初从山谷中走出来的这位少年真的如他自己所言那般开始了终结乱世之路。

    金戈铁马,沙场征伐,纷扰的乱局之下,旁观棋局的永远都是那双皎洁如月的双眼,安定民心、抚民修养,一点点积攒华夏元气。在他一点一点收拾起残破的山河之后,席卷天下的大势终于到来。

    当万千大军陈列江畔,投鞭断流之际,昔日少年的他悠然一叹,回头西望,似乎又看到当年的自己从哪里走来......

第一章 生计多艰

    苍翠山下,绿源河畔,荒草丛生,破败的茅屋前,一道瘦小的身影久久伫立。

    苍翠山位于霍州境内,是大别山余脉的一部分,山峰不高却异常险峻,终年郁郁葱葱,山岭之间松柏林立,加上从山脚下蜿蜒而过的绿源河,原也是一幅山青水美,与世无争的世外仙境。

    只不过此时的这位少年却看着自己那一夕之间被吹散了屋顶的茅草屋黯然长叹一声,转身走到一旁,任由秋雨点点滴滴的打在身上。他本是苍翠山猎户的儿子,从小就在这绿源河边长大,这座小茅屋就是他这十几年来唯一的家。只是两年前老猎户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之后,年仅十六岁的他就再也没了家。如今茅屋也倒了,这个家,算是彻底毁了。

    “总算是到这世上三年多的住所,还是留着吧。”少年悠悠一叹,并没有打算去重修这年久的茅屋。三年前的那一天,一个孤寂的灵魂来到这个世界,雷击之中落入这个身体之中,从此原本应该被雷击而亡的少年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只不过,从此以后,自己融合了这个叫薛洋的少年灵魂,二者合而为一。

    “老爹,我来看你了。”薛洋来到茅屋旁边的一座孤坟面前,苦涩一笑,自己初一开始来到这世上,尽管融合了这一世的残魂,但是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如果不是这位便宜老爹日夜照顾,只怕这副遭受过雷击的身体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能恢复过来。只不过自己身体渐渐好转,老爹却积劳成疾从此一病不起。转眼之间他就再次沦为孤儿,和前世一样,独自一人生活在这茫茫人海当中,孑然一身。

    秋雨过后,天色转晴,薛洋也要为新的一天而忙碌。人生在世,只要还活着就没有办法不为生计奔波。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是一个有条件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更何况,这一世自己是名副其实的生活在最底层,无依无靠。连带着唯一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茅屋,现如今也不在了。生活在如今这个世道,薛洋能够做的,就是努力的让自己活下去,穿越之初心头扬起的雄心壮志在生计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当初意外发现自己来到唐末这个乱世,虽然被雷击害得身负重伤,但是薛洋却丝毫不以为意,总觉得自己一个后世来者来到这个时代,必然会挥手之间就可以左右局势,甚至结束乱世,再造乾坤。但是在这三年的岁月中,这些豪情壮志都被生活的艰辛全部压在了心灵的最深处。自己从老爹那里学到的最深的学问,就是活下去。

    薛洋暗自叹息一声之后,从倒塌的茅屋里将寥寥无几的一点生活用品搬了出来,放在苍翠山靠近河源的那片竹林之中,然后背着老爹留下的弓箭转身走入苍翠山。

    老爹是山里的老猎户,他就是小猎户。前世的那些生活技能在此时也用途不大,反倒是这一世学到的打猎本事能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三年来老爹留给他的这副猎弓是他生存的唯一保障。

    刚刚入秋,苍翠山还没有感受到秋意的萧索,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翠绿,山上树木浓密,杂草丛生,不时可见各式各样的小动物被惊起然后匆匆奔逃而去。薛洋弯弓搭箭径直往前走,脚步尽量放慢,自己之前在苍翠山的另一边布下过几道陷阱,希望可以网到一些猎物。

    沿途之中,薛洋也找到机会放了几箭,不过效果都不大。一来是手中的猎弓老旧,张力不够,射出去的箭软绵无力,没有太大的杀伤力,二来薛洋打猎的本事比起老爹终究是差了不少。不过这些都没让他有所气馁,倒是翻过山岭到了苍翠山背面,自己千辛万苦布置下来的陷坑、绊锁和来自后世的联动陷阱居然都一无所获让他摇了摇头。

    “这运气还真是背啊。”薛洋无语的望着苍天,但是却只能苦笑摇头,这忙忙碌碌一上午,正等米下锅呢。看了看已经接近中天的太阳,揉了揉已经咕咕直叫的肚子开始继续寻找。打猎本身运气的成分就很大,只不过自己已经是日无果腹之粮,今天是必须要有所收获否则的话只怕今晚是挨不过去了。

    饥饿催促薛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这片山脚的灌木丛中仔细搜寻,以前跟老爹来的时候曾经听他说过,灌木丛和草丛这些地方一般野兔比较多,所以薛洋找来几块石头朝着四面八方扔了出去,而且嘴里面也在不时呼和。在试了七八种办法之后终于前方有了动静,薛洋快步追了上去,手中猎弓蓄势待发,死死盯住前方那灰色几乎分不清和灌木草叶有多大区别的野兔身形,半晌之后找到一个机会,在野兔改变方向的那一刹那抬手一箭。这承载着薛洋满心希望的一箭这一次没有让他失望,准确命中了野兔的后半身。

    “看你还往哪跑。”薛洋追上前来看着虽然被箭矢命中但是还犹自挣扎的野兔笑道:“足足有五斤左右吧,这秋天的兔子就是肥,都已经开始藏膘了。”薛洋让野兔放到身后的背篓,满意的自言自语道:“这足够吃两三顿的了。”

    不过很明显薛洋今天的运气基本上到此为止已经耗尽了,所以即使他保持着之前的精神头找了将近大半个时辰却再也没有其他收获,无奈之下的他只好摸到山脚的河边,顺手叉了两条草鱼翻山走了回去。

    回去之后薛洋开始将兔子和草鱼处理好然后寻来几颗草药放在锅里面炖了起来,兔皮还需要及时处理回头可以拿到霍州县城去卖掉,换点日用品回来。不过在看了看自己周围的这一片竹海,薛洋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其实倒是可以盖一座竹楼,总要有个房子才行。”

    有了食物薛洋这一夜过得很好,没吃完的食物可以留着第二天吃,所以薛洋吃完饭之后就在地上开始画图,把自己要盖的竹楼大致画了出来。竹楼虽然前世只是见过,但是这些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第二天一早薛洋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自己好像手头上什么工具都没有,家里面仅有的就一把菜刀。

    “算了,我还是继续打猎,看看能不能换把斧头回来,否则的话竹子都砍不倒。”薛洋自言自语的摇了摇头,将昨天未吃完的草鱼和兔肉吃完之后背着弓箭继续出门。生计多艰,作为生活在最底层的他以及曾经的老爹,甚至连一点工具都无法备齐,这还是自己原本就生活在深山老林当中,没有人来此收税,否则的话这些猎户又该如何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

    薛洋这一次没有去昨天去的地方,而是沿着苍翠山山脚往东翻过山梁,那里越过官道之后就是一片茂密的平地森林,以前和老爹也经常去那个地方,时常有比较大的收获,獐子、兔子甚至有一次还抓到了一头野猪,只可惜的是两人并没有办法将其打死,最后眼睁睁的看着这畜生挣脱绳索逃离而去,甚至连带着父子二人也被野猪追得狼狈而逃。

    薛洋想来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打到一头獐子,这样拿到镇子上的话多少能够卖点钱,单纯的兔子之类的根本卖不出去,当然如果愿意走出几十里路去霍州城,那应该还是能够卖的出去的。

    苍翠山的山梁上,薛洋登上一颗巨石俯瞰整片山峦,绿源河水犹如一道玉带一般围绕着苍翠山大半圈,然后一路流向远方。原本如此景致放到薛洋生活的后世,只怕无数人打破头都要过来美其名曰体验生活。但是在这个时代,除了自己这样的猎户几乎没有人在这里踏足,甚至按照这副身体的记忆,基本上都是老爹带着自己出山才看到生人,其他时间薛洋都是和小动物为伴。

    “自己是不是该走出去看看?去亲身参与到这个乱世洪流当中?去履行一个穿越者的职责,去扫平乱世?”薛洋脑海中的念头刚刚起来就随即消失,之后转身走下山梁,远远地一条官道从眼前出现,官道其实修造的质量还是不错的,霍州地区因为时常从山区穿越,这里的官道甚至还用碎石打地基。不过此时薛洋却无心去看这些,从山梁上下来山脚那一片基本上都被浓密的树木草丛所覆盖,时常有猎物出没,所以他打算先从这里搜寻一番。

    薛洋身躯在丛林之中慢慢穿梭移动,双眼注意搜查周围的一举一动。时过清晨,很多动物都出来活动,此时正是打猎的好时机。薛洋搜寻了一刻钟左右,只觉得自己前方那片荆棘之中似乎有动静,而且不时的荆棘会有细微的动静,看起来不是那里聚集的动物不少就是有一只庞然大物匍匐在里面。只是这片地区靠近官道时不时的还会有行人经过,一般大型动物都不会在此潜伏的,否则的话它们吃什么?

    薛洋想到这里没敢继续往前走,反倒是缓慢的低下身,将自己的身形藏在了身边的杂草和灌木丛中,准备好好看个究竟。自己就独身一人,如果真有大型动物那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的话一个搞不好不是自己在打猎,反倒是自己成了猎物。这一点不论是前世今生,薛洋都深信不疑。敌不动我不动,至少看清楚状况再说,说不定还能捡漏呢。早先就听老爹说过,苍翠山附近的丛山峻岭之中可是有老虎和豺狼出没的,甚至还有其他大型食肉动物在此地露出踪迹,这些大型动物如果在捕猎的时候被自己察觉然后补上一刀?薛洋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静静的俯身等待。

    前方的荆棘林在薛洋隐身仔细观察之后渐渐察觉出不对,荆棘林偶尔无风自动,虽然只是轻微的动静,但是在从小跟着老爹打猎锻炼出来的薛洋看来里面的确藏了什么,但是这都快一刻钟过去了,除了那些细微的动静之外却仿佛再也没有其他异常出现。

    “这是在等待什么猎物出现?”薛洋压制住心头的躁动,暗自嘀咕,这片区域靠近官道哪有什么动物值得如此埋伏的?这荆棘林里面的到底是哪一头动物?薛洋想了想之后小心的将自己的身体放平,趴在地上侧耳贴着地面试图看看能不能听到点什么。当然这基本上不太可能,他和荆棘林之间的距离撑死了也就三十丈左右距离,这么近如果有什么动静的话就算震动通过地面传过来和在空气中传播的速度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别。薛洋纯粹只是试一试,只不过他这一贴在地面上脸色却渐渐的变了,若有若无的声响让他忽然觉得应该是有一群动物正在朝这边而来,但是听着微弱的几乎分不清的震动来看,这群动物的速度并不快,反倒像是散布一般。

    “难不成是野猪群?”薛洋悚然一惊但是随即又摇了摇头。但是不管怎样此时的薛洋已经不敢有丝毫异动,如果要是野猪的话自己还是不要招惹的话,那可是一群一群的,就凭自己一人绝对不是其对手。

    不过此时就在薛洋竭尽全力屏住呼吸的时候,前方的荆棘林此时再次出现了动静,而且这一次动静比起之前要大得多。这一切被薛洋看在眼里却是疑窦丛生,要知道野猪成群结队的时候就算是老虎豺狼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的,一个不小心还会被对方撵得满山乱窜。但是此时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动物潜伏在里面?

    也因为如此薛洋开始眼睛不断朝四周打量,他可不想就这么遭受池鱼之殃,只不过此时他却不敢有其他动作,身形也完全趴在了地方,只透过前面灌木丛的一道细小的间隙查看前方的动静。

    “滋滋滋”一连串细微的声音让薛洋此时的脸色再次大变,作为猎户的儿子这种声音他实在是太熟悉了,这是弓弦拉动发出的声音。也就是说前方的那片荆棘林中不是什么老虎豺狼,而是埋伏着一群人!听这些弓弦的声响,薛洋发现这里面不下于几十张弯弓在短时间内被拉开。

    “这是要埋伏打劫吗?”前方就是官道,这时候用膝盖想薛洋也知道自己八成是误打误撞撞到了一场埋伏打劫的剪径客背后了。只是自小在这一片长大,这地方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群人了?

    “不会是白云寨的人吧?可是他们不应该在霍山北部吗?那里距离苍翠山光是山路只怕就要走几天几夜吧?”薛洋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脑袋里也在这一瞬间转了无数的念头,但是在想到自身的情况之后都迅速被掐灭。

    既然自己在这里对方没有动静,那么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只要自己没被发现,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

    薛洋这边在平静之后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办,该不该出手去破坏白云寨的这场伏击。但还没等薛洋考虑清楚,官道上面从北方开始逐渐清晰的传来了马蹄声、车辙轧过路面的咯吱声还有不少人说话的声音,伴随着他们的不断靠近,薛洋甚至都能够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此时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群人在逐渐靠近,不敢有丝毫异动。

第二章 官道袭杀

    “爹爹,这么着急要回霍州老家做什么?”从光州到霍州的官道上,一队人马簇拥着十数辆马车遥遥的路过大别山余脉,沿途青山绿水,虽是已经进入秋季,但是这片山清水秀的地方却看不到多少秋意,反倒是仿佛是处在夏日荫荫之中,甚至就连这气温也没有多少降低。以至于少女银铃般的声音也忍受不住这炎炎的火热。

    “潇潇啊,这光州我们陈家是待不下去了,刺史府那边早就盯上我家资财,那个衙内公子对你更是垂涎欲滴。我等商民之家又如何和官家相抗衡?”一个苍老的声音此时从马车中传出带着无尽的疲惫,“霍州是我陈家的起家之地,而霍州本属舒州府管辖,两地官府本是我家旧交,我陈家根基在此,此时回家也正好算是告老还家了。”

    那个被老者称作为陈潇潇的女孩此时却不屑一顾道:“李成儒这个废物还做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不是爹爹阻拦,我早就要他好看了。可惜了我陈家在光州数十年的资财和家产都要拱手被外人所夺。”顿了一下,马车的车帘忽然被打开,露出一双乌黑的双眸,银铃般的声音此时也清晰的传了出来,“陈安,我们距离霍州县城还有多远?”

    “大娘子,不远了,前方还有七十多里地就到霍州县城了。陈安已经提前派人回去安排,到时候咱们回家就好了。大娘子和老爷但请安心,一切有陈安料理。”陈安是个中年男人,一身劲装,骑着马走在侧前方,马背上还挎着长弓箭壶,此时转头回道:“大娘子,此地左右皆是山岭,山势陡峭,地处险地,听人说不太安全,还请大娘子扶老爷坐好了,咱们一切小心。”

    陈安的这番话让陈潇潇缩了回去,车帘也随之放了下来。这一路走来,陈安看着道路两侧越来越陡峭的山势,又看了看自己带过来的五十名随行的护卫点了点头,从光州到霍州绕着大别山东麓一大圈就是因为这一路过来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剩下的还有那数十车的家财,这寥寥无几的护卫此时就显得太少了。只是陈家在光州得罪了刺史李罕之,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就算是陈家势大却也不能和这手握光州兵权的藩镇相抗衡。陈家被迫退出光州,临行之前竟然找不到几个护卫保镖随行护卫,偌大的一个陈家就此分崩离析,想来陈安就心里难安。陈安是陈家的家生子,自小就在陈家长大,也是陈老爷子最得力的手下,陈老爷子没有儿子,只有一幼女,今年才过及笄之年,陈家大半事情都是陈安在处理。这些年来如果不是有陈安在外帮扶着陈老爷子,只怕陈家这个淮泗大家就要轰然倒塌了。

    陈安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这马上就到霍州县城了,按理说自己也应该放松下来了,只是没来由的陈安总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老是在打颤,似乎冥冥之中总有事情要发生一般。多年在外打理生意走南闯北锻炼出来的直觉却让他隐隐然觉得不妥,正要转身让周围的护卫多加防备小心就听见前方的队伍发生一声呼啸,原本正在凝神赶车的两名车夫忽然直接倒地不起,两根漆黑的白茎长箭插在了两人身上,而失去了车夫的驾驭当前的这辆马车开始失控,两匹驽马嘶声高鸣,开始冲向道路一侧,而随后的马车也是跟着失去控制,无数马车奴仆被这大变给吓到了,嘶鸣哭喊开始让前方彻底失控。

    “有敌,快快护卫老爷。”陈安纵马上前一声厉喝,与此同时身后的这些护卫也开始围住了陈潇潇的马车。陈家从光州撤离携带了无数的钱财,这一路上如果不被人所觊觎那才说不过去,只不过陈安没有料到的是竟然是在快到霍州老家的时候被人截杀。而此时道路靠山一侧的密林之中无数的箭雨仍在持续朝着车队暴风雨一样爆射,看其锋锐到发寒的箭锋,竟然都是军中所用的强弓利箭。陈家的仆人和前方的护卫猝不及防之下,无数人被击杀当场,而剩下的那些人大部分当中原本就是仆人侍女之类,大变之下哪有能力应变?哭喊声在这时让陈安率队前来支援的护卫都一时无法展开反击。

    “弯弓,给我对射。”陈安一声嘶吼,首先弯弓搭箭朝着密林一箭射了过去。他这一举动让身后的护卫如梦方醒,跳下马背之后就地寻找掩护展开对射,这样一来有了陈安的掩护,前方车队的人手得以撤回,避免了持续被箭雨伤害。

    “爹爹,你在马车内安坐,待女儿出去杀敌。”陈潇潇陡然间从马车上跳了出来,只见一道亮丽的身影落地之后立即娇斥道:“陈家护卫立即护住家主,其他人随我上前杀敌。”

    陈潇潇出来之后立即带着十余名护卫刚刚抵达近前,就将陈安吓了一大跳,但是还没等陈安说话,密林之中的人终于等不住了,只见原本只是不断冒出箭矢的密林此时冲出了一票人马,各个黑面蒙巾掩住本来面目,手中长刀雪亮朝着陈安而来。

    “大娘子快走,带着老爷快快回霍州县城,这里陈安来料理。”陈安嘶吼一声之后将陈潇潇推到一边,自己率队杀了上去。

    “想跑?告诉你们,今天一个人都走不了。姥姥的,陈家的家财今日注定为我等所得。”为首之人桀然一笑,声音犹如寒鸦嗓音一般,让此地所有的陈家人都感到后脊梁发寒。

    “那可未必,有我陈安在焉能让汝等草寇毁我陈家基业。”陈安手中长刀一亮瞬间和对方对砍一刀,瞬间双方的人手在此地展开生死大战,血肉横飞,兵器飞舞之下,更是让江湖杀戮就此展开。

    “贼寇,看剑。”陈潇潇见到陈安杀上前去没有时间去管她也跟着冲了上去,手中一柄碧莹莹的长剑分出数朵剑花将和自己对阵的一名蒙面之人打得节节后退。但是她这一出手瞬间就吸引了对面的注意力,只见这名蒙面之人被击伤退下之后另外三名蒙面之人揉身复上将陈潇潇围在其中。原本这些蒙面之人人数就比陈家护卫的人数多了数倍,加上之前一阵箭雨护卫在前面车队的护卫基本死伤殆尽,所以现在基本上一名陈家护卫都会被对方三四名人手围攻。时间稍微一长陈家护卫就出现了死伤,而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死伤是越来越多,而腾出手来的蒙面之人更是让剩下的陈家护卫更加岌岌可危。而此时陈安也是看出了不妥,但是和他对战的那名蒙面头目武艺和他相差无几,甚至刀法凌厉内息绵绵不绝,让陈安每和对方对攻一招都感觉虎口俱震,此时他根本无力去帮助其他人,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被围攻的陈潇潇让他需要随时分出心神关注。

    “潇潇,你要小心呐。”此时身在后方被一众仆人围住的陈老爷子见到陈潇潇被对方三人围住忍不住颤声道。但是他话音未落就见到前方的陈潇潇被对方一个泰山压顶,长刀直劈而下硬生生的逼退一步,紧接着另外两人手中刀芒一闪,一左一右封住了陈潇潇的所有的退路。只见陈潇潇手中的长剑被其中一名蒙面人的长刀圈住,结果原本完整的防御圈被打破,另外两柄长刀紧接着搂头劈下。

    “大娘子!”陈潇潇骤然遇险,陈安在一旁是目眦欲裂,但是他一个不妨神差点被这名头领直接砍中,不得不将注意力从陈潇潇身上抽了回来。而此时陈潇潇见到自己根本避不开这两柄长刀,顿时面露绝望,静立不动待死。娇美的容颜中那一缕绝望犹如秋天里的花朵,绝世凄婉。

    “大娘子。”陈家无数家仆在此时大喊,但是却都无法前往救援,那些腾出手来的蒙面人甚至已经开始杀向陈老爷所在的位置。陈家在此时已经到了最绝望的时刻,一旦陈潇潇被击杀,心神大乱的陈安势必无法挡住蒙面人的攻击,这样一来陈家最后的防线也会轰然崩塌。

    “咦”一道奇异的惊诧声忽然响起,紧接着空气中在此时闪过一丝细微之极的声音,“噗嗤”两道黑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混乱的杀戮场内,而此时不论是眼看胜利在望的蒙面人还是心神大乱已近绝望的陈家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生死在这最后一刻悄然出现逆转。那原本已经快要砍到陈潇潇面门的两名蒙面人却在这一瞬间愣住了,然后轰然倒地,两支白茎长箭就插在了这两人背上。

    另外一名原本圈住陈潇潇长剑的蒙面人却不解的回头,他不知道为何从背后会有暗箭射来,那里可是他们自己原本埋伏的地点啊。而也就在这一瞬间,陈潇潇手中长剑犹如出水蛟龙一般划过长空,瞬间一蓬鲜血飞出,黑色的身形在这刹那仰天倒下。而也就在这一刻,陈潇潇几乎是没有任何犹疑,长身飞起,裙带翻飞之间长剑陡然朝着陈安的对手而去。而也就在这一刻,空中再次闪过两道乌芒,犹如两道长虹一般射向在场的蒙面之人。猝不及防之下几乎根本没有人能够预料到自己的身后居然不知和时间出现了敌人,犀利的箭矢不断射出,和他们之前伏击陈家人一样,而且几乎每一箭射出都会有一名蒙面人倒地。

    “到底是谁,哪条道上的朋友敢来做我离山虎的买卖?请出来一见。”和陈安对战的蒙面人一开始没注意,但是自己身边不断有同伴倒下,身后不断传来箭矢划过长空的声响让他立即察觉到异常,顿时一刀挡住陈安的攻势怒吼道。

    “离山虎?难道白云寨的头领就叫离山虎?这名字听起来倒是很有气势。”离山虎的话音刚落,此前他们埋伏的那片荆棘林中就响起了一个轻微的声音,赫然就是薛洋。正是他在离山虎带人窜了出去之后摸进了荆棘林。原本他没想好要不要介入这场争斗,但是陈潇潇绝境之中脸上的那一缕绝望的神情却让他的心陡然之间仿佛被揉了一下一般,让他自己的心头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丝窒息和绝望,仿佛在这一瞬间自己竟然和这位素不相识的少女心灵相通一般。这种诡异之极但是又感同身受的绝望让他不由自主的捡起了被陈安他们对射之时射杀的那几名蒙面人的弓箭,在关键时刻救下了陈潇潇。

    薛洋那近乎于自言自语的话离山虎自然是听不见了,所以见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换来的却是继续不断激射的箭矢,离山虎的双眼之中似乎要冒出火来。而且在这一刻,陈潇潇和陈安联手不要命一般的围攻离山虎,两人联手之下顿时将离山虎压制得死死得,任由他不断怒吼,但是却丝毫没有办法。而剩下的陈家护卫此时也看出了事情的转机,这个神秘的援手虽然没有露面但是却在不断以长箭支援自己,所以这些护卫全部都是死命的拖住自己周围的所有蒙面人,避免他们反身去击杀这位神秘的援手。而冷眼旁观的薛洋将陈家护卫的反应看在眼里,也明白他们的心思,所以也骤然加快了射速,箭矢不断飞出,都是射向那些被陈家护卫逼到不得不进行全力护住命门而无法分心防住身后的蒙面人,这样一来即使蒙面之人有心想要回去杀向密林却根本无法实施,而且伤亡还在不断增加。薛洋几乎是每一箭射出都会带走一名蒙面人的性命,即使没死也会被陈家护卫找到破绽从而被当场击杀。这样一来,蒙面人的数量骤减,陈家护卫得到了极大地喘息之机。有了薛洋的神箭支持,双方的天平逐渐被平衡下来。

    “所有人迅速集中然后结圆阵,给我杀了陈老头。”离山虎见到自己的手下被薛洋一一射杀眼睛都红了,但是也在瞬间想到了对策。剩下的近五十多名蒙面人在接到命令之后迅速开始相互靠近,然后生还者四十余人一旦相互结合立即逼退了此时剩下的不到二十名陈家护卫的攻击,朝着陈老爷的方位迅速逼近。

    “爹爹,安叔你来挡住这离山虎,我去护卫爹爹。”陈潇潇一见顿时急了,马上放下围攻离山虎然后朝着陈老爷的方位攻了上去,和所有护卫一起死死阻拦蒙面人上前。但是她这样一来虽然一时之间挡住了蒙面人,却将陈安独自一人留在了场中。而此时离山虎一声厉啸立即从圆阵之中召唤两人随他一起围攻陈安。

    陈安本来就稍微不敌离山虎,此时更是多了两名对手瞬间就变得危机万分,根本无法防住离山虎的疯狂攻击。而陈安一旦倒下凭借着这最后的一点人手根本挡不住蒙面人的屠杀,陈家的危难只怕马上就要来临。

    “安叔。”陈安的遭遇被陈潇潇看在眼里,但是她此时被对方的圆阵围在中间根本无法出阵援助陈安。离山虎简简单单一个调令却让陈家原本逐渐好转的局势瞬间逆转。

    薛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眉头也开始紧皱,但是还是在片刻之后想到了办法。“噗嗤”长空之中乌芒忽然一闪,原本协助陈潇潇打算助她打开局面的箭矢此时随着薛洋的想法调转了方向,开始指向围攻陈安的蒙面人,而且还专门朝着离山虎身边的那两人而去。“噗噗”两声之后,被陈安拖住的这两人翻身倒地,身上同样插着两根白茎长箭。

第三章 力挽狂澜

    “你到底是谁?是英雄好汉的就给我站出来,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离山虎亲眼见到自己的两名兄弟倒在自己的面前,所中的箭矢居然还是自己之前所携带的白茎长箭,顿时再也忍不住,仰天怒吼道。

    不过很显然任凭离山虎如何叫嚣,薛洋在此时都不可能回答他什么,反倒是源源不断持续射出的箭矢不断的制造死亡,虽然陈家护卫此时已经处在绝对的劣势,此时还能够持刀战斗的已经不足十人,但是在薛洋的箭矢援助之下,却死死地挡住了蒙面人的攻击,甚至不断的有蒙面人中箭倒地或者被那剩余的陈家护卫抓住机会就地击杀。

    “你们不要缠斗了,立即分出几人给我去杀陈老头,其他人挡住那个陈潇潇。”离山虎在自己的同伴被箭杀之后虽然依旧压制住陈安,但是短时间内要想杀掉对方难度很大。不过在薛洋选择没有攻击他之后他已经能够分神出来指挥自己的手下改变部署,这样一来在人数的绝对劣势面前,陈潇潇这一下彻底挡不住对方的行动了,甚至因为一个猝不及防,再次有三名护卫倒在对方的手下。这场混战打到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陈安满腔愤懑的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倒在地上,陈潇潇的身形也逐渐被围在其中,难以脱身。而陈老爷身边虽然还有不少仆人侍女,但是在分出去近十人之后,一场杀戮就此展开。那些手无寸铁的仆人根本无法和对方相抗衡,血水染红了这片官道,也让陈潇潇和陈安的反击渐渐的失去了意义。而更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此时原本一直不间断激射的箭矢忽然之间停了下来。

    这一下让陈安吓得亡魂皆冒,急忙出声道:“这位英雄好汉,我陈家今日遭此大难,还望英雄能够出手相助,斩杀贼寇,我陈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请英雄看在多少妇孺被无辜杀戮的份上肯垂援手。”

    “我也希望。”此时的薛洋却有些无奈,摸了摸自己身边寥寥无几的数支白茎长箭,深吸一口气之后,不再理会此时场中的变化,这最后几支长箭要在关键时刻才能用。

    而此时陈老爷在最后仅剩下的仆人的保护下逐渐被离山虎的手下堵在了一辆马车旁边,失去了动弹的机会。而不管陈安如何哀求,薛洋都保持着沉默,也让离山虎忍不住哈哈大笑,手中长刀一把架住了陈安疯狂的攻势,叫嚣道:“陈安,你现在已经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告诉你,今天已经没人救你了,你所谓的那个帮手用的是我的弓箭,你以为那密林里有多少长箭?告诉你已经没有了,一支都没有了,你们现在就乖乖等死吧。”离山虎的话让周围的蒙面人士气大振,没有了薛洋的干扰,出手之际更加凌厉,陈潇潇身边最后三名护卫片刻之后也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血泊之中。这样一来陈潇潇等于彻底被二十多名蒙面人围在了中间,饶是她本身武艺就很不错,但是此时也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周围四面八方都是明晃晃的长刀朝自己砍来,心神激荡脚下一滑,身形踉跄之下手中长剑被对方一个侧劈击飞。失去了兵器的陈潇潇忍不住哀鸣一声,一脚踢飞自己眼前的那柄长刀,但是面对着其他方向的兵器此时的她已经无能为力。

    “大娘子!”陈潇潇遇险陈安也是跟着心神大乱,纵声怒吼之下被离山虎抓住机会一刀斜削,他的肩膀之上瞬间一片殷红,被逼得连连后退。

    而此时陈潇潇那边甚至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同时有三柄长刀朝她砍过来,而她只来得及挡住其中的一柄,对于另外两柄长刀却再也没有力量去阻拦。

    陈潇潇再次陷入险境,薛洋也终于等到了机会,再次搭上两支长箭,只见顷刻之间空中乌芒再现,两道长虹闪电般划过长空,让陈潇潇眼前的两人身形瞬间凝固,随即甚至连一声叫唤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白茎长箭!又是白茎长箭!当所有人看着这两名蒙面人背后插着的那两支长箭的时候,所有的蒙面人都情不自禁的回头看着那个曾经自己这些人藏身的荆棘林,此刻那片安静幽暗的荆棘林却犹如一个食人巨兽一般,在不断吞噬着自己这些人的性命。

    “陈潇潇多谢这位英雄救命之恩。”趁着所有的蒙面人一愣神的机会陈潇潇一个闪身,一掌劈在一名蒙面人的肩膀上,然后顺势将对方手中的长刀抢在手中,跟着回刀在他脖子上一拉,一蓬鲜血就此喷出。这几下兔起鹘落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但是陈潇潇脱困抢到兵器之后立即开始攻击这些蒙面人,趁着对方心思不定长刀刀光闪烁,顷刻间杀死三人,开始逐渐朝着陈老爷的方向而去。

    “啊!你找死。”离山虎见到好不容易陈潇潇失去反抗之力但是却被薛洋顷刻之间化解,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盛怒之下的他不管不顾直接朝着自己身后而去,他要杀了薛洋,这个在短时间内就直接击杀了自己数十名手下的搅局者。只不过好不容易有了生机的陈安此时根本来不及思索其他事情,在离山虎主动撤退之后纵身一跃,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杀进了蒙面人对陈潇潇的包围圈。他的加入让剩下的这不到三十人的蒙面人队伍顿时大乱,虽然陈安受伤,但是他的武艺比起陈潇潇要高出一大截,这下一出手瞬间直接扫倒了周围的四五名蒙面人,长刀所向更是一口气劈飞了三名蒙面人的脑袋。连续的杀戮让已经到了密林边缘的离山虎差点疯了,再次一个纵越从原地拔身而起,几个动作就快速接近陈安,嘴里怒吼“陈安你敢”。激怒之下的离山虎出手带着十二分的凌厉,招招都是杀招,将陈安逼得步步后退。

    而离山虎的到来也让剩余的蒙面人的士气得到稍稍恢复,毕竟薛洋在射出两箭之后就不再有其他动作,也许是箭矢真的已经用光了。而眼前陈家能够战斗的就只有陈安和陈潇潇两人。虽然陈潇潇及时护住了陈老爷,但是陈安却陷入了自己的包围之中,只要拿下陈安那么陈家就必然彻底战败。自己这些人损失了这么多如果不能拿下陈家,那就真的亏到姥姥家去了。

    这个道理不光是离山虎想清楚了,他手下的那些蒙面人也都差不多明白过来,所以出手之际更加不要命。陈安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在离山虎这个生死大敌加上周围一众对手的包围之中他根本没有办法应对,短短片刻就已经险象环生。而此时将陈安逼到死角之后,离山虎却见自己身后依旧没有箭矢飞来,心头大定,笑道:“兄弟们,那人已经没有长箭了,大家放心的下杀手吧。”说完之后手中长刀掀起无穷的刀芒,招招都朝着陈安的要害而去。

    “安叔!”陈安陷入险境,陈潇潇那边却也是同时被四五人围住了,而且身后还有好几人正准备越过陈潇潇去截杀陈老爷,所以她几乎算是眼睁睁的看着陈安被四面八方而来的刀光淹没。陈潇潇看着陈安,长长的弯月眉之下一双星眸满含泪水,绝望之情充斥言表。

    “噗嗤”这一次离山虎一刀砍在陈安手中的长刀上面,雄浑的力道让陈安再也坚持不住,手中长刀被对方硬生生的劈成两截。在劈断陈安的兵器之后离山虎再接再厉,搂头一刀再次劈下,准备一击将陈安劈成两半。此时空中忽然闪过一丝轻微的声响,躲过了所有人的戒备,遥遥的扎在了离山虎的后背之上,让他的身形在那一瞬间顿了一顿。而也就在这间不容发的那一刹那,陈安一声怒吼,手中只剩下半截的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了离山虎的胸膛。而也就在这一瞬间,空中乌芒再次出现,白茎长箭划过长空,犹如一道九天霓霞一般扎在了离山虎的颈部大动脉之上。在一刹那遭受到前后三次攻击的离山虎在这一刻眼神凝固,似乎还在想着这不可思议的瞬间到底是如何被逆转,自己是如何被暗算的,但是这一切在这一刻都被终结了。陈安在手中断刀扎进离山虎的胸膛之后反手直接抢过对方手中的大刀,将身边尚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的几名蒙面人全部击杀。

    “还不错。”荆棘林中的薛洋对于陈安的动作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前为了不让离山虎察觉,他使用的是自己的猎弓发射了第一枚箭矢,而且也是自己平常使用的普通箭矢,所以长箭在空中划过的时候声音非常轻微。自然猎弓没有多少力道,这一枚箭矢能够起到的作用就是给陈安一个机会。而自己这一枚白茎长箭也是为了防止万一,如果陈安没有反应过来,那么受伤之后的离山虎也誓难逃过后续白茎长箭的追击。

    “大头领死了,大头领被杀了。”只在那一刹那,当陈安杀出重围,离山虎的身形轰然倒地之后,这群蒙面人就再也没有了主心骨。对于身后那源源不断射来的长箭的恐惧也在这一瞬间达到极致,以至于在随后的片刻之间,不管是陈潇潇陈安还是那依旧在飞来的长箭,这群蒙面人竟然没有丝毫的闪避,就这么直挺挺的被击杀在当场。

    “大统领死了,我们快跑。”陈安不顾自己身上累累伤痕和陈潇潇合力击杀剩余的蒙面人,而也在这一刻,当这群蒙面人再也受不了来自背后的这一箭接着一箭的时候,最后的使其被消磨殆尽,所有人心头涌现的就两个字:“快跑。”几乎就在那一刹那时间内,所有人都慌不择路的朝着四面八方而去,竟然是再也兴不起抵抗的念头。

    这种情况也让薛洋悄然松了一口气,事实上他此刻手中只剩下最后一枚箭矢。因为慌乱,所以没有人察觉到刚刚他射出来的箭矢已经不是白茎长箭了,而是自己老爹留下来的普通箭矢。

    陈潇潇和陈安勉力追击了一下,就直接放弃,原本两人就是属于靠着心头一股气在硬撑,此时峰回路转,在这些蒙面人逃离之后他们哪还有余力去追击?不过和陈安挣扎着指挥陈家剩余的十几名仆人开始匆匆收拾战场不同,陈潇潇却缓步来到密林旁边缓缓一鞠躬带着喘息道:“陈潇潇多谢英雄救命之恩,如不嫌弃,请英雄现身一见。”今日这惊魂一战如果不是有这名神秘人从旁以弓箭不断牵制离山虎,消耗他们的实力,只怕陈家一众决无幸免之理。所以在陈潇潇的话说完之后,已经回过神来的陈老爷带着所有人来到陈潇潇身边,齐齐鞠躬。

    陈潇潇原本也没指望自己一番话对方就会现身,但是此时的荆棘林却忽然动了一下,薛洋的身形出现在众人面前。

    薛洋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潇潇,此刻她虽然衣着散乱,但是一双星眸之中带着一丝异样的神情,正在仔细的盯着自己,似乎还带着点点好奇。只是距离近了,薛洋却感受不到之前在绝境之中自己两次感受到的那一缕绝望,感受到来自这个少女心头的哀婉。

    “我不是什么英雄,路过此地原本也只是适逢其会。”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见到众人一脸惊诧的样子微微一笑道:“那些白云寨的贼寇虽然已经逃逸,但是难保不会有人去而复返,而且看他们所用弩箭,都是军中制品,只怕来头非小。你们还是早点离开,免得再生波澜。”薛洋的这几句话说的让所有人都觉得更加惊异了,看对方小小年纪衣衫褴褛,但是这话听起来却怎么听怎么不像是什么山野之人。陈潇潇忍不住问道:“这位......,哦,你究竟是什么人啊,为何会来到这里?”

    “山野之人。”薛洋心情平静之后对于眼前的这位大小姐有些好奇,按理来说这少女也没比自己大多少,可是刚才见到她可是舞剑纵横在贼寇之中,武艺确实不错。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几眼,倒是让陈潇潇没来由的脸上一红,破天荒的低下头来。

    “你们怎么还不走?再来人的话我可是帮不了你们了。”薛洋顺手捡了一大堆武器,抬头一看却见到陈家人都在看着自己,忍不住好奇道:“我脸上有花了?这么看着我?”

    “小兄弟,你要这些兵器干什么?”陈安这时候包扎好伤口走过来躬身一礼谢道:“小兄弟救命之恩让陈家上下感激莫名,如果小兄弟不嫌弃,可否告知姓名,也好让我等日夜感怀。”

    “我叫薛洋。”薛洋知道眼前的这位中年人,的确是个高手,刚才的战斗他在后面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所以见到对方发问,薛洋也是回了一礼,然后背起一大堆兵器,手上也提着五张长弓和好几个装满了箭矢的箭壶摆摆手道:“我说了我是山野之人,你就算是知道我叫什么也没用,我这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叫了。”

    “要不你跟我回霍州县城吧,你是我陈家救命恩人,我陈家一定会奉若上宾的。”陈潇潇此时忽然开口,似乎带着某种期盼。

    而她的这句话倒是让已经恢复平静的陈老爷子心头一动,走了上来拱手道:“小恩公家居不便,是否可以去我陈家盘桓一二,让我陈家感激小恩公救命之恩如何?”

    “咣当”似乎是被陈家父女的诚意所打动,当这堆兵器被薛洋扔下,所有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将薛洋当成了救命恩人。

第四章 舒州疑云

    霍州县城,孤处于大别山余脉的包围之中,地势狭小,境内多山地,地贫民弱,自来都无人关注这一处。原本默默无闻的一个山区小城但是却在短短数年之间涌入了不少外地人,他们或是从东方连天战场之上侥幸活下来的幸存者,或者是从南方大江之畔进入此地逃避苛政的逃亡者。这些人涌入之后倒是让小城这几年变得稍稍兴盛起来,至少人口增加了不少。

    秋去春来,当初薛洋随陈家来到霍州迄今已经快半年时间了。陈老爷子感激薛洋当日的救命之恩,对他是奉若上宾,专门在老宅拨出一个院落给他单独居住,陈家上下因为都见过当日薛洋那连环箭法,所以个个对他都很尊敬。没了别人打扰,薛洋也安静的待在陈家习文练武。有了陈家的支持,薛洋也就不需为了生计苦苦挣扎,也正因为如此,对于这个乱世,薛洋也开始有了一点自己的想法,当初被生计压弯了腰的昔日想法也开始重新在脑海中回荡。

    “难道这也是另类的兼济天下的想法在作怪?”薛洋忍不住喃喃自语,现如今是广明元年,这是唐僖宗的年号,这也是黄巢起义军肆虐中原各地的年代,大唐江山正是因此陡转直下再也没有转圜余地的。而自己,在这样的乱世,到底应该做些什么呢?一个孤儿,什么都没有,就算是算上这个将自己当做“恩人”的陈家,只怕在如今这个乱世也没有丝毫崛起的本钱。自己究竟该如何行事才能和这个时代那数不胜数的“牛人”同台竞技呢?

    所以想清楚这一点之后,薛洋打算跟陈安学武,至少乱世之中,武力能够保命,这是所有的志向能够生根萌芽的根本。只是陈家虽然安全的从光州撤回了老家霍州,摆脱了李罕之的威胁,但是在北方各地的生意却丢失了大半。所以一旦家族安定下来,陈安立即协助老爷子将北方的人手能撤的都撤到南边,然后又和霍州县衙商议好,将城外霍邱附近的荒山和荒地买下一大片,准备先开荒,保住家族根本再说。这样一来陈安就忙得脚不沾地,薛洋无奈之下也只得求助这位陈家大小姐,乖乖地跟在她后面当起了学徒,两人由此也快速熟络起来。

    春寒料峭,刚刚过完年节的霍州没有一丝一毫的春意,皑皑的白雪覆盖住了整座大别山,万籁俱寂,生灵绝踪。霍州百姓也都学着动物一般蛰伏起来。也唯有陈家这样的大家才会在冬日里也忙个不停,陈家在这个冬季捐出不少粮食,还开设了粥棚,让很多缺衣少食的流浪百姓得以熬过这个看起来尤为寒冷的冬季。

    陈家虽然上上下下都在忙碌,但是却打扰不到陈潇潇,她每天除了督导薛洋练习武艺就是在家宅之中四下乱转,偶尔也会带着人出门走走,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

    此时陈潇潇手持一柄长剑递给薛洋笑道:“喏,你这武功也很有火候了,这是送给你的,看看这寒霜剑如何?”薛洋的院子在老宅的最西边,这原本是陈家的客房,被改造出来一个单独的院落专门给薛洋居住,所以陈潇潇过来得时候是穿过整个陈家老宅的,说话冒着白气,红扑扑的俏脸配合着滑若雪肌一般的貂裘,让她宛若一朵雪莲花一般,绝世玉容。

    寒霜剑是陈家前代的珍藏,之前一直存放在仓库中没人注意,年代久远之下,只是稍微一动就有一种古朴沧桑的气息迎面扑来。薛洋点了点头,接过之后直接拔剑出鞘,但见冰寒的气息瞬间让周围原本就寒冷的气温似乎再次下降,看得出来是一柄传世利器,所以微微凝神道:“这应该是一柄重剑吧,看样子足有三尺两寸有余,剑刃也比你的碧翎剑要宽出近一半,不过倒也适合我。”薛洋微微一笑,这半年来饮食起居变好之后他的个头和气力开始疯长,身高已经接近前世,足有将近八尺,站在陈潇潇面前足足比对方高出大半个头来。

    “你力气太大,要是换做碧翎剑这样的兵刃只怕被你使出来也是轻飘飘的,反倒是这种重剑合你的意,不过很可惜,我家中并没有长槊,所以你的枪法也就这样了,正好也不是真的要上战场。”陈潇潇白了对方一眼,将用白铁通体包裹住的剑鞘拿在手中笑道:“这也不知道是我陈家哪一代先人搜集到的兵器,看样子似乎有点老,说不得是百年前的物件了。”

    陈潇潇自顾自的说了这么多,却见薛洋盯着长剑似乎在发呆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道:“你这整天窝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习武闷不闷啊?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不去,最近外面不安生,只怕中原那边又要大战连天了?淮泗之间也不会好到哪去的。说不得也只有霍州这样的边边角角才能暂时避开这第一波战火。”薛洋收起寒霜剑之后摇摇头道:“你得空和老爷子说道一二,陈家主业暂时不妨放在舒州地区,如果还有余力的话就沿大江开辟去江东的航路,其他地方最好还是不要投入过多人力,否则的话大战一起空耗金钱。”

    薛洋的话让陈潇潇皱了皱秀眉,但是随即笑道:“之前已经和他老人家说过了。我这次说的地方正是舒州,老爷子已经和舒州刺史联络上了,他们之前就认识,所以我打算去舒州转转,你一起去吧,正好散散心。”

    “舒州啊,那也好,去看看。”薛洋心头一动,若有所思:“这地方暂时应该还波及不到吧?不过这淮泗大地还会持续混乱下去吧?也好,这说不得也能给自己一点机会。”对于舒州这个此时尚不起眼的州郡,薛洋倒是很看好,至少比北边的庐州要好不少。乾符年间淮泗地区除了黄巢起义军不断攻略,已经形成气候的诸藩镇内部也是攻讦不断,反叛者此起彼伏,杀之不绝。而今年黄巢自南向北渡江北上,几乎不战而得和州和亳州等地,差一点还直接拿下了庐州城。

    黄巢此时正在江南一带肆虐,只要舒州本地守住沿江各隘口倒也问题不大。而薛洋记得历史上黄巢也没有跨江截击过舒州,否则的话他也不用费心费力从江西一路东进最后在采石矶渡过长江。所以尽管沿江防务日益严峻,但是舒州内地还是比较安定,至少本城没有多大动乱。

    陈家这一次打算在舒州发展扎根下来薛洋没意见,战乱之中偏安一隅的舒州吸引了大量的人口,不仅仅庐州以北的难民扶老携幼南下,就连南岸的池州等地百姓也多有浮江北上者来舒州讨生活。人口增加之后自然就带来了巨大的商机,而且境内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确实可以作为一个长期发展的地方。薛洋在陈潇潇走后一边回忆后世这一带的地理情况,一边想着舒州的地形优劣,思考以此作为基地的可行性。毕竟一个人口不缺而且没有经历大乱破坏的地方,不仅仅是陈家需要的,也是自己需要的。薛洋一连几天没有出门,一直在暗自筹划,只不过有些事情自己不到实地走访一趟永远都是雾里看花。

    所以陈潇潇提议倒是让薛洋越发的感兴趣,两人静等出了正月之后跟随老爷子南下,走宿松县城经过天柱山然后折而向东,进入舒州地界。因为时任舒州刺史的林度偏好天柱剑毫,所以陈安已经入山去寻找佛光寺主持慧心禅师求购顶级剑豪茶叶,薛洋则跟随陈老爷子提前一步进入舒州城内。

    在薛洋一行出发之前,陈安就已经安排人手在城内购得一处宅邸作为落脚点,所以他们入城之后暂时休整等待陈安到来,陈老爷子也抽空让人将自己的名剌递到了刺史府门房,然后在家开始布置人手处理陈家落地舒州的后续事宜。不论是买田置地还是购置产业,发展商路,还是联络城内商家等等这些都是千头万绪,事事繁杂,陈老爷子在随后赶到的陈安协助下几乎是每天都在应酬和谋划,倒是陈潇潇闲的没事,整天拉着薛洋到处乱转。

    “你不会真打算将这半年窝在霍州的怨愤都发泄在这几天吧?”不管是前世今生薛洋对于逛街都有一种天然的恐惧,这几天被陈潇潇拉着都快将整个舒州地面都踩过来了却还是不罢休,所以今天一大早薛洋见到对方还要去江边看看顿时直接拉住了她。

    “我只想去看看明月照大江而已,放心好了。”薛洋坚决的态度让陈潇潇大感头疼,急忙拉着她的手保证道。

    “现如今碗口城那边只怕是全力戒备吧?这时候跑过去还能出得来吗?而且听说东边的雷池水贼也是蠢蠢欲动,就不要出城了,你要是想转就在城内吧。”薛洋见对方死缠烂打甚至撒娇的办法都用上了,实在是受不了只好陪着她出门,但是却言明不得出城。

    薛洋自己这些天已经对舒州有了一定的了解,确实是人口不少,虽然南边的池州被黄巢攻击,东边的雷池也有贼寇出没,但是毕竟本土没有受到战乱影响,所以周边百姓都不断往舒州跑,各种各样的物资也非常丰富,百姓也很富庶,比起周边的其他各州郡要好上不好,是一个理想的地方。

    “实在受不了你了,这舒州城你算是逛遍了吧?”薛洋对于舒州有了了解之后心里也就隐隐然有了底,倒是对于这个掌管舒州的刺史林度有些好奇了,正在思索要不要跟陈老爷子说这件事,却被陈潇潇又给拉到了大街上,忍不住无奈的苦笑道。

    “闲来无事而已。”陈潇潇撇了撇嘴,学着他的样子摊手道:“我也实在受不了你了,这到哪都抱着这柄剑啊?它又不会飞,你还怕它跑了不成?”陈潇潇对于薛洋这种天天抱着寒霜剑的样子忍不住娇嗔道:“早知道就不给你找兵器了,现在看来你看它的时候比看我还多,我长得有那么难看嘛?”这一幕娇嗔似怨似怒的样子,靥生红霞,刹那间似乎夺了日月神采,倒是让薛洋看得一呆。而陈潇潇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有些过火,所以急忙低下头,双手摆弄着自己的裙带,两人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半晌,薛洋才有些尴尬的打破了这些微的沉闷,指着前方道:“要不,继续逛街?”

    “你不是不喜欢逛街嘛?”陈潇潇抬头看了一眼薛洋,刚问了一句就似乎有些后悔,倒是薛洋接过来的一句话让她忽然心头莫名的一暖,“但是你喜欢逛街啊。”

    少女天性,宜喜宜嗔之间转换的都似乎是毫无来由,一句话又让陈潇潇恢复了之前的活泼,拉着薛洋开始穿街走巷,不断在各个店铺中穿梭。不到半个时辰时间,楚风手中就提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包裹,全都是她买来的各种各样的商品。

    “大小姐,再逛下去我可没手去拿东西了。”薛洋拽住了兴致越来越高的陈潇潇,苦笑道:“要不明天再继续?反正在舒州应该会停留不短时间,留点新鲜的来日方长如何?”

    陈潇潇意犹未尽的看了看薛洋,尚未说话,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乱,打断了两人的拌嘴。只见不知何时间数十名士兵从城门口冲了过来,瞬间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这一下轮到薛洋和陈潇潇两人莫名其妙了,这些士兵围着自己干嘛?本来春寒料峭路上行人就不多,就是有也是行色匆匆,此时见到士兵出动更是一哄而散,刹那间整条大街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给我将这两个乱党拿下。”陈潇潇本欲上前说话,却被对方这一句话给堵了回来,而且直接扣上了乱党的大帽子。这让薛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按理说陈老爷子此时已经在刺史府做客,两人之前还是熟识,这林度为何突然如此行事?坊间传说这个林度是个文人出身,对于商旅一向都是很优待的,就算是和陈老爷子谈崩了也不至于让士兵直接出动捉拿自己吧?

    “你们是哪位将军的部下?”薛洋心头忽然一动,心头悄然出现一缕忧色,上前挡住了对方的动作问道:“诸位说我二人是乱党,可有凭据?可有刺史府文书?”

    “抓你们两个乱党还需要什么凭据?告诉你小子,爷们才不管什么刺史府呢,爷爷这里只有抓人的镣铐。”对面领头的应该是个有职位的人,穿着一身还算完整的甲胄看着陈潇潇姣好的面容狞笑道:“这个娘们就是乱党,给我拿下。”他伸手一指身后士兵立即挺着长枪冲上前来。

    “看样子林度也控制不住舒州这群牙将了。”薛洋心念如电,扔下手中的包裹,寒霜剑一拨瞬间上前,剑鞘左右穿花敲在面前这两名士兵的脖颈处。薛洋手力大的出奇,当场将两人给敲晕过去。看着两人瞬间身形委顿倒在地上,来自后世的灵魂自然是明白这“一招制敌”的诀窍所在,但是眼前这群人却很显然不清楚这些,所以他这一招也瞬间让在场的所有人停住脚步。

    “我再说一遍,没有刺史府文书,谁敢上前,杀无赦。”薛洋指着对面那名甲胄军官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舒州军如今乱成了什么样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当街抓人。”此时陈潇潇也明白过来了,上前道:“跟他废话什么,直接拿下这个领头的,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她本就脾气火爆,刚才那个军官那淫邪的目光更是让她火冒三丈,所以闻言也不顾薛洋的眼色径直冲了上去,手掌连连挥动,一掌击出将刺向自己的一杆长枪打偏,然后冲到了军官面前,掌印如电直接朝着对方面门而去。

    “我不是让你上前动手。”薛洋见到陈潇潇瞬间冲上前去和军官动手苦笑不已,这丫头还真是风风火火。但是乱世之中还真是什么怪事都能发生,不仅仅军队不听刺史府的私自拿人,自己居然以百姓之身对抗军队了。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这些,那个军官已经抽出长刀朝着陈潇潇劈面砍了过来,他也不再迟疑,跟着上前,寒霜剑也不出鞘,直接拿着长剑当大棍使,乒乒乓乓之声乱响,身边那些围攻自己和陈潇潇的士兵瞬间被他打倒好几人,个个都是直接倒地。他的身形也瞬间到了军官身边,长剑在手中一转,猛然下压,只见原本绕过陈潇潇的掌击劈向对方面门的军官身形忽然之间一矮,寒霜剑出鞘一半直接压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冰冷的剑锋横在他的脖子上。

    “哈哈,孺子可教,你这功夫学的可真快啊。”陈潇潇见到寒霜剑剑柄直接递到了自己跟前,柔柔一笑然后素手一扬,抓住剑柄冷喝道:“再不住手我就把你这颗脑袋给切下来。”寒霜剑粗大的剑刃映衬的寒光瞬间让对方安静下来。

    “赶紧住手,大娘子,还请息怒。”军官在陈潇潇干脆利落的动作之下再也不敢妄动,他身边带来的那些士兵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薛洋见此却是摇了摇头,舒州军备如此之差,别说黄巢过江袭扰,就算是已经在庐州等地闹得天翻地覆的那些叛乱分子只怕也能够轻而易举的拿下这看起来外表光鲜的舒州城吧?看样子陈家这么早就过来只怕是自己考虑不周,陈家不能将宝压在林度身上,他根本控制不住这群骄横的牙将牙兵。但是这种混乱对于自己的谋划而言反倒是另外一种便利,只不过这个想法在一瞬间之后就被他压了下来。

    后世模糊的记忆使得薛洋明白,这个时代藩镇割据带来的另外一个毒瘤就是牙兵牙将骄横异常,甚至很多时候直接左右地方稳定和节度使废立。但是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这种事情的发生。如果自己料得不错的话,只怕此刻林度尚未得知这里发生的事情。只是这些牙兵牙将单单过来抓自己,应该也是害怕林度借助陈家之力增强刺史府的实权然后反压军方,所以他们才会先发制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只怕自己一行进入舒州就步入别人设下的圈套之中了。

    这可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自己这还没打舒州的主意呢,自己就被别人给算计了!想到这里,薛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看向刺史府方向的目光也变得异常冰冷。

第五章 图穷匕首现

    “薛洋,你为什么要把这边**给放了?”陈潇潇被薛洋拉着一边往前疾走一边抱怨道。她不明白为何薛洋一瞬间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而且根本没把那帮士兵怎么样就直接给放了,拉着自己走的方向居然是刺史府。

    “潇潇,只怕咱们要卷入一场兵变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老爷子。”薛洋一边跟她叙说这件事的原委一边道:“希望老爷子不要答应那个林度什么事吧?否则的话只怕陈家此次祸事暂难躲开。”薛洋的一句话让陈潇潇脸色也变了,愣了半天才开口道:“林刺史到底要让我陈家做什么呢?如果我爹爹已经答应了呢?”她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毕竟陈家大大小小的灾祸就不曾断过,她一个女孩是真的再也经不起了。

    薛洋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正要出言安慰,却见到前方陈安已经带着人过来找他们了。舒州城本就不大,两条十字长街构成市中心,刺史府就在市中心附近,距离他们出事的地点本就不远,所以陈安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大娘子,郎君,你们没事吧?”陈安手中提着刀剑,身后除了陈家家丁之外还有两名身穿甲胄的官兵。这让薛洋心头隐隐不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陈安道:“刺史大人得知你们被城外府兵为难,特意吩咐这两位将军前来营救。还好,现如今没事了,真是万幸,快随我前往刺史府,林刺史说要见见你们。”

    “安叔,老爷子何在?”薛洋拍了拍陈潇潇的香肩示意她安心之后跟在陈安身边径直问道。陈安的话让他彻底断了心头最后一丝念想,深吸一口气之后心念如电,暗自开始筹谋此事该如何善了。想到这里转头看了一样跟在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这两名刺史府将领,眉头却开始皱的更紧了。

    “家主尚在刺史府。”陈安此时也看出了薛洋和陈潇潇两人脸上的异样,所以说话也变得小心起来。

    “走吧,先去刺史府。”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下定了决心。而他身边陈潇潇却悄然握住了他的手掌,轻轻的摇了摇。薛洋也知道她的担忧所在,所以也是轻轻摇了摇对方的手,以示不必担心。两人这一瞬间忽然变得有点怪异起来,似乎能够明白对方的心意,只是时间紧急,不管是薛洋还是陈潇潇都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倒是旁边的陈安看到两人的这副模样暗自点头。

    有刺史府两位将军跟随他们没有受到丝毫阻拦直接就走了进去。舒州刺史府看起来比较破败,甚至比不上陈家老宅。这一点似乎也能说明林度要拉陈家的用意所在,只不过在薛洋看来林度根本没有能力掌控城外的三卫军兵,甚至城内的守城军都未能够调动得了。薛洋想着心思跟着陈安一路来到刺史府后院的一栋小楼旁边。

    “大娘子,郎君,前面就是刺史大人书房,我在此等候。”薛洋见到这两位将军站在小楼门口示意自己二人进去,顿时低声对身边的陈安道:“安叔,你马上回去通知所有陈家精干人手在府邸戒备。”说完之后也不待对方回答就拉着陈潇潇走了进去。

    “哈哈,刺史大人,他们来了。”薛洋刚一进门就听到陈老爷子爽朗的声音,门右侧是是一个会客厅,主位上坐着一位和陈老爷子差不多岁数的老者,长须净面仪态倒是不凡,此时正朝自己看来。陈老爷子坐在宾座上,对面还有一个年轻人作陪。

    “薛洋,陈潇潇见过刺史大人。”不管如何林度此时是舒州城最高长官,所以薛洋跟着陈潇潇一起上前见礼。这个林度倒是看起来很有精神,对于薛洋二人也有着一丝好奇和探究的神情,只不过见到薛洋手上的寒霜剑之后眼睛就转移到陈潇潇身上。

    “陈老丈夫,这位小娘子便是令嫒千金?那这位是?”林度点了点头算是回礼,薛洋也不在意跟着陈潇潇同坐一席,待在了陈老爷子下首。不过两人刚一坐定对面那位年轻人就起身朝着陈老爷子拱手问道。

    “此乃我宗亲后裔,老夫也老了,陈家家业现如今也渐渐交给他二人打理。”陈老爷子一句话倒是让薛洋转头看了对方一眼。对于自己在陈家的身份他倒是没在意,现如今陈家上下对于自己这个外人加恩人毕恭毕敬,就连陈安也是将其当做主家看待。只不过老爷子这句话明显是话中有话啊。一瞬间薛洋和陈潇潇对视一眼之后,薛洋是朝着对方一拱手算是回话,但是陈潇潇却悄然间拉住了他的手。

    “嗯,年兄果然眼光不错,小小年纪性子沉稳,而且不卑不亢倒也不凡啊。年兄比我好,你看我这长子,别看痴长这小郎君几岁,但是却性急暴躁,这一比之下倒是让我汗颜。”林度见到自己的这位长子看向陈潇潇的眼光大不相同,而且还主动问起薛洋,顿时对方的心思,但是陈老爷子的一番话却明显意有所指,顿时打消了原本想顺水推舟的话转而道:“刚才我的提议还请年兄多加考虑,乱世之中商家经商终究还是需要有支撑才能走得平稳。就如刚才,小娘子和郎君街头遇险不正是说明这一点吗?我舒州刺史府虽然庙小力微,但毕竟也是一镇之地,至少在周边州郡,我林某人的面子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承蒙年兄看重,陈记岂敢妄作矜持?陈家在舒州会逐步加大力度,协助年兄安定舒州民生,这一点我是义不容辞。只是让家中子侄出仕这一点却有些为难,陈家如今的情势想必年兄也清楚,陈某德薄,膝下只有一女,别无子嗣。而陈家其余数房也是人丁寥寥不堪大用,否则前次在光州也不会落魄流离最后转到回乡。”陈老爷子一番话倒是让薛洋暗自点头。但是还没等他高兴起来,林度却摇头笑道:“年兄说笑了,陈家家大业大,近年来虽然有些许式微但是终究还是大族。此番林度不是让你派家中子侄出仕,我是想请你出山,在刺史府任职助我一臂之力。以年兄的谋略和胆识,区区舒州刺史府这点事务想必年兄只是举手之间就能够帮我料理了。”林度说到此处忽然朝旁边自己的儿子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到了书房门口将原本敞开的大门给关了起来,而林度本人则自顾自道:“有年兄从旁协助,林度才有精力去整顿军备,安定民生啊。”

    林度的话落地之后,薛洋的眉头也紧接着皱了起来,果然林度的心思他算是看明白了,此计原本倒也不错,将陈老爷子留在身边,陈家的财力必然能够为他所用,短时间内不管是收拢军心还是另起炉灶都没有问题。但是此举却让陈家彻底没了后路,而且看林度也不是能够统领大军之人,那么到时候军权必然还会委以他人。乱世之中军权旁落加上还有一个予取予求的大财主陈家,这舒州要是没人惦记才怪呢。而且林度拉拢陈家只怕城外的军中将领早就知道了,否则也不会派人当街找自己和陈潇潇的麻烦。虽然薛洋已经记不清城外驻军将领到底是谁,但是光看这一手就不在林度之下,只不过手下之人不太靠谱而已。

    陈潇潇摇了摇薛洋的手,她也猜到了林度的用意,钱财倒是问题不大,陈家本就是商家出身,数代苦心经营,积累的财富外人根本无法知晓。就算是在光州受损严重,但是却未能伤到根本。这大半年陈家主系人马返回老家之后,很多生意也都重新接续,不仅仅商贸网络在逐渐恢复,老家这边也购入大量土地,招募了诸多流民,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此时陈老爷子如果进入刺史府那么陈家的安定只怕就不复存在了,一旦林度或者舒州出现意外,那么陈老爷子必然首当其冲,而陈家绝对不能没有陈老爷子这根主心骨。但是此时林度是说的很诚恳,而且不管如何对方掌握着舒州最高权力,陈家难不成要和当日在光州一样再撤一次?所以陈潇潇一双美目看着身边沉思的薛洋,心头莫名的觉得这是自己最大的依靠,所以当即摇手示意对方能不能有办法脱此困境。

    “世叔已经年迈,身体也不好,只怕难以承受如此重任了。如果刺史大人真的需要人手的话,晚辈倒是可以代劳。”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下定了决心,但是他的话一说出口却让陈老爷子和陈潇潇父女脸色齐齐大变,陈潇潇更是直接捏了薛洋手掌一下。倒是坐在主位之上的林度颇感意外,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薛洋。

    陈老爷子一瞬间看着薛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有薛洋这样的先见之明但是操持一生商事的经验却已经明白林度的想法,让薛洋涉险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这也是他为什么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说薛洋是自己宗亲后裔的原因所在。不过薛洋此时倒是已经冷静下来了,依靠着林度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以自己的年纪,他不可能让自己留在刺史府,不管是林度另起炉灶建立军队还是收拢城外的舒州旧军,他都可以趁机插一手。而且相对林度,陈家绝对会全力支持自己,只要到时候有个名头,依靠陈家的财力和人力,薛洋甚至可以短时间内拉起一支军队出来。这样一来的话自己原本一直在考虑如何在舒州站住脚的问题一下子也就解决了,甚至根本就不需要借助外乱或者外界压力,自己就能够将舒州的兵权一点一点纳入到自己手中,然后反手以舒州为本,一步登天抢得和这个时代其他诸侯同样的本钱。再说如今已经是广明元年,黄巢起义军一旦渡江北上那么整个中原大地必然会再次陷入连天战火,再加上后来的秦宗权,就算是自己躲在霍州也未必能够独善其身。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点,至少现如今这个年头,五代十国的那些藩镇大佬们绝大部分应该是还都在萌芽当中,说不定自己还能占个先手。

    薛洋这边心思如电一般想清楚了所有事情,但是那边林度却忽然开口道:“小郎君孝心可嘉,只是国家大事事关舒州数万苍生,不可不慎思。刺史府需要的是世兄这样的识途老马来权衡利弊,此非一般勇气之辈可以胜任。所以小郎君请勿复言,还请世兄以舒州苍生为念。”说完之后朝着自家长子道:“远图,今日我和世兄谈的也很多了,你去准备些酒菜,今日和世兄畅饮一番,这几日请世兄就歇在我刺史府如何?也好提前熟悉一下刺史府诸同僚。”

    “刺史大人这是打算让我父亲从此住在刺史府?”陈潇潇此时再也忍不住了,林度这是要软禁自己一家好逼迫自己的父亲就范,直接开口道:“如果我陈家不答应的话,刺史大人是不是打算让我等在此住一辈子不成?”

    “潇潇”陈老爷子和薛洋同时开口,不过薛洋却拉了一下陈潇潇,然后接过话茬道:“潇潇年幼,刺史大人恕罪。只是依薛洋之见,只怕刺史大人此时该心忧的不该是刺史府而是城外吧?”

    薛洋这句话一说出口对面的林远图也就是林度的长子立即喝斥道:“大胆薛洋,含沙射影到底意欲何为?”

    薛洋也不理会林氏父子铁青的脸色,反正这层窗户纸既然被自己捅破,小曲好唱口难开,自己都开口过了那还怕什么呢?,所以丝毫不以为意继续道:“牙兵骄横不服从刺史府管辖,这又不是舒州特有?大郎君气急败坏又是为何?难不成我没说中要害?陈家本就是商家,士农工商,商人为最末一等,就算世叔和刺史大人有旧,只怕也未必能够得到大人恩宠来书房谈论秘事吧?更何况还出仕为官?林大人为舒州苍生呕心沥血忠诚可嘉,但是我陈家却不愿趟这趟浑水,不明不白的让老家主孤身涉险。”薛洋一番话让所有人目瞪口呆,陈老爷子自然是怕薛洋口无遮拦惹得林度恼羞成怒,陈潇潇却看着自己身边的薛洋眼睛泛红,陈家家大业大不错,但是在乱世实际上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咬上一口,自己父女苦心经营尚且不能自保,可是如今陈潇潇却仿佛看到了陈家的依靠所在,那仿佛也应该是自己的依靠,所以一瞬间陈潇潇只觉得自己鼻子直发酸,急忙低头掩面。

    不过薛洋的这番话算是将林度邀请陈老爷子的所有算计都摆在了台面上,所以林度固然是脸色青红不定,林远图没有林度的涵养,起身怒道:“黄口小儿也敢妄议刺史官员,你该当何罪?”

第六章 夤夜遇袭(上)

    “难不成我说的不对?”薛洋见到林远图手按剑柄不屑一顾道:“如果大郎君觉得就凭刺史府这区区上百号人就能拦得住我,那么不妨一试?”

    “退下,远图把剑收起来。”林度见到林远图剑拔弩张,而薛洋却丝毫不让,双方只怕下一刻就会打起来,所以急忙喊住了林远图。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人不仅仅一眼就看穿了时下舒州最大的危机,更是一语道破自己筹谋数月的谋划,所以深深地看了眼薛洋之后道:“既然薛世侄将话说到这个份上,那老夫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世兄莫要怪罪,度邀请世兄入刺史府参政虽有私心,想要借助陈家之财力稳住舒州局势,但是林某在此保证,绝无伤害世兄及陈家之心。你我相识数十年,我林度为人如何世兄心中有数,不需度讳言。所以此番相邀确实是诚心诚意,还请世兄相信,如果能够稳住舒州大局,度以舒州刺史之名担保,陈家在舒州境内所有生意买卖可以打我舒州刺史府旗号行事。”

    “刺史不必为难世叔,他年岁已大,经不起劳累。而且以薛洋看来,正如刚才所言,此时最应该的还是尽早解决好军权旁落之难题。庐州方向义军不断窜起,大有南下之势,他们一旦南侵,就凭城外的那三卫军兵,根本就不是人家一合之敌。到时候舒州虚弱也会彻底暴露在世人眼前,如果南岸池州等地的黄巢乱军渡江北进,那才是舒州末日。”见到林度依然没有放弃让陈老爷子入刺史府,薛洋也是感慨这个林度果然顽固不化,就凭着这股书生气也试图能够收复城外的那些牙兵?

    “年轻人勇气有余,到底不够稳重。贝翊礼虽然手中只有三卫人马,两千余众,但是多为悍勇之徒,而且不服管束,让他们驻扎在城外尚且时时扰民,对刺史府军令也是听宣不听调,贸然硬碰硬动手岂不是给他们祸乱舒州的口实?军国大事不是依靠一腔热血就能够解决的,需要徐图进取。这方面世兄经商多年,有的是经验和谋略来应付。世侄就不要多说了,世兄刚才留你们在刺史府只是戏言,但是度这番思量还请世兄多加考虑,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薛洋无奈的看了一眼陈老爷子,朝着对方点了点头。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薛洋已经想好了后续之策,所以和陈老爷子出了刺史府直接回了舒州陈家宅邸。因为薛洋之前的告知,陈安已经集中起了此次随行而来的二十多名精干家丁,全副武装准备随时待命。而陈安见到三人安全归来也是大松了一口气,急忙让家丁撤下去待命,自己随陈老爷子回到主厅。

    “世叔,只怕我们如今需要紧急从舒州撤离了,这座深宅大院此刻已经成了舒州军政两方的肉中刺。如果我估计不错,今晚双方人手都会一起过来,而且舒州局势必然会陡转直下,再无转圜的余地。”薛洋叹息一声道:“安叔,马上安排人手紧急准备,记住只带陈家嫡系人马暗中准备,天色一黑马上带着世叔和潇潇离开宅邸,其他人除可靠人手之外全部放弃。”

    陈老爷子精于世故,薛洋一说马上明白其中的原委,既然大白天成为的卫军统领敢命令军兵明目张胆的抓捕薛洋和陈潇潇,那必是知晓了刺史府的谋划,此时自己安然返回,他们也一定知道陈家只怕抉择就在今夜。只是不论陈家如何抉择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有害无益,陈家不论如何都不会帮助他们,所以还不如早下手为强,直接斩断刺史府外援,断了林度的念想。而林度今夜也肯定会派人前来,将陈家主干三人抢过去,到时候家主控制在手中不怕陈家上下不遵从调遣。所以微一沉吟之后立即道:“陈安,马上按照薛洋所言去准备,所有的家财都可以放弃,只要人撤出去了就是胜利。潇潇你也准备一下,天黑之后我们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陈安立即开始着手准备,陈家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随即解除,但是各人却都在暗中收拾好行囊,所有武器都暗自准备好,潜伏在府门周围。陈安甚至还安排了几名不起眼的家丁乔装离开去打探归路。

    “薛洋,天一黑城门必然关闭,我们就算是躲开了他们的袭杀,那该如何出城?”陈安一走,陈潇潇问道:“出不来城那还是受制于人,这些人如果有心必然会全城搜查,到时候我们根本躲不了多久,陈家的那些秘密据点也逃不过他们联手搜查的。”

    “这件事陈安早就安排过,你不用担心,舒州西城的城门令是我陈家的人,可以通过他打开城门。”陈老爷子接过话茬道:“今夜我们就撤离舒州。”

    “潇潇,入夜之后你和安叔带着世叔先行一步,我带剩下的人做做样子。”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继续道。他已经想好了,今夜虽然两方来袭,但是他有办法让这两边的人互相争战,从而从中渔利。但是他的话却让陈潇潇急了,拉住他的手直接道:“不行,我们根本不需要留人的,留下来两方夹击断无生路,你不要冒险。”

    “傻丫头,你怎么这么笨呢,不留人他们必然知道我们已经逃回霍州老家,以他们的速度我们只怕还走不出二十里就会被追上。”薛洋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至少要让你们跑出百里他们才没办法去追。”

    “孩子,多加小心,实在不行就去刺史府。林度要的只是我陈家钱财,不会对你如何的。”陈老爷子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长叹一声道:“孩子,多加珍重。”说完之后步履蹒跚而去。

    “记得一定要回来。”陈潇潇双眸之中蓄满了泪水,但是看到陈老爷子离去的身影,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来。

    “放心好,我有办法脱身,快去准备一下吧,马上就要天黑了,多加珍重。”薛洋点点头,看着对方一步三回头离开也是有些感慨,之前在苍翠山官道自己第一次救下陈潇潇一家,这才半年时间过去,又要出手救他们第二次了。这一次比起上次自己隐蔽突袭,只怕要危险万分,但是舒州局势与其让他们以后爆发,被人所趁还不如此时引爆,至少周围的其他势力无暇顾及。所以薛洋是不紧不慢的盘坐在客厅之内煎茶煮水,浑然没有将宅邸之内越来越沉闷的气氛放在眼里。

    陈安办事的效率非常高,夜幕降临的时候,陈家宅邸大门都没开也不知道他何时间悄悄在一个小巷子里砸破了一堵墙,一行人悄无声息的从小巷子穿过然后消失在夜色之中,此事做的非常隐秘,甚至连那些留守的家丁都不知道。

    “郎君,弓箭在这。”陈家一名家丁将准备好的一副弓箭送了进来,薛洋扫了一眼,是军中所用的强弓,知道是陈家暗中所藏,所以点点头道:“去通知所有的兄弟们,今夜待在后院,全力戒备,等我命令行事。”

    家丁走后不久,薛洋站起身来看了看屋外的夜色,长叹一声道:“没想到这么浓浓的夜色之下马上就要沾染上血与火了。”他抱着寒霜剑走到正厅前门,只见昏暗的灯火之下,一队身着夜行衣的人也从院外各处纷纷翻墙而进,见到薛洋正站在门口等着不由得愣了愣。

    “果然不出所料,你们还是来了。”薛洋见到这群人身上隐隐然透出来的杀气,顿时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当即一声断喝,抄起旁边的长弓,弯弓搭箭一箭朝着为首之人射了过去,只见昏黄的灯光之下,箭矢犹如流星残影一般划过长空,根本就难以闪避,只听得如中败絮的声音响起,当先一人瞬间倒地不起。

    “左右给我上。”薛洋猝不及防的一箭让这群人瞬间大怒,只听得一道低沉的命令传出之后这群黑衣人猛扑上来,手中长刀雪亮,而且一看居然都是制式的唐刀,看样子贝翊礼是铁了心想要趁此机会彻底覆灭陈家,而且行事根本就没有顾忌,就差明火执仗开着军队进城厮杀了。

    薛洋此时却不急不缓,看着数十名黑衣人朝着自己杀来,手中强弓弓弦不断闪动,一支支白茎长箭呼啸而出,短短数十步的距离,就有近十名黑衣人倒地。其强横的力道让这些白茎长箭几乎全部是透体而入,中箭者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全部都是一瞬间毙命。其强横的杀伤力甚至让周围的其他黑衣人都相互愣了愣。

    “他就一个人,怕什么,所有人加速”很显然薛洋刚才那气势如虹的箭矢让这群人本来志在必得的心思遭到了极大的打击,士气也开始随之迅速低落。此时之前招呼众人上前攻击的那道声音再次上前,在催促众人上前的同时试图重新鼓舞士气。但是薛洋本来就在等着他的出现,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不用人教,所有人都懂。而之前没有发现不代表这一次他出声薛洋还发现不了,所以还没等他的话说完,急促的箭羽破空之声再次响起,只见昏暗的夜空中一道激流闪过,那道身影也迅速倒地,那根白茎长箭在其脖子上尚自微微颤抖。

    “二将军死了?”薛洋模糊之中恍惚听到了一句,随即就见到这群人开始大乱,似乎这位领头之人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所以他一死之后让所有人迅速丧失了信心。此时正是薛洋想要的机会,所以厉声喝道:“陈家众儿郎随我杀贼。”自己带头扔下弓箭,寒霜剑“咣当”一声迅速出鞘然后朝前杀去。而在他身后近二十名陈家仆役也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杀出,他们倒是没什么战斗力,但是此时杀出却让己方的气势瞬间压过对方。原本就因为首领被薛洋一箭射死而大乱的这群人在慌乱之中被薛洋寒霜剑连续击杀数人之后终于开始不断后撤。他们的这副模样也让原本还心里有些发颤的陈家仆役信心大涨,跟在薛洋身后乱刀之下很快就再次砍死数人,将对方彻底逼出了陈家的前门大院。

    薛洋孤身一人站在门口,身后二十多名陈家仆役或弯弓搭箭或者手持刀剑严阵以待,看着眼前这群黑衣人不甘心的推入黑暗之中后。薛洋制止了身后众人的欢呼,反倒是让所有人退到身后继续戒备,自己一手持寒霜剑一手持弓箭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虽然自己强势射杀了对方的领头之人,而且看起来这位领头之人似乎颇为重要,所以对方因此大乱而被自己逼了出去。但是薛洋却不觉得今夜的厮杀就会因此过去,只怕那无尽的黑暗之中蕴含的杀气才刚刚开始,更何况在不远处的那座舒州名义上最高权力所在地,也有人在盯着自己吧?

    薛洋不知道的是,当这群黑衣人被自己逼出去之后不久,城外的军营之中就传出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嘶吼,随即更多的人群开始从军营之中紧急开出,径直朝着城门的方向而来。

    而也就在此时,黑暗之中的西城附近,陈潇潇带着自家的十几名护卫再次折返城门口,在那里有一名身着军服铠甲模样的军人在焦急等待。见到她到来之后,脸色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父亲,这一次孩儿一定要逼陈家彻底倒向刺史府。”刺史府中,林远图看着父亲林度苍老的的背影,躬身一诺,身后数十名侍卫跟着他鱼贯而出。

    这一刻,当薛洋带着陈家仆役返回主厅开始重新布置的时候,整个舒州城两大势力全部将自己最锋利的獠牙伸向了这座陈家宅邸,一场更为激烈的交锋在随后迅速展开。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夤夜仇杀,而是因为舒州最高权力的激烈交锋。身处最中心的薛洋,却面色沉静,恍若局外人一般思索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变化。

第七章 夤夜遇袭(下)

    “郎君,城东大街有军兵开来。”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看了一眼之前被自己安排去暗中盯梢的年轻人,消瘦的身形套在有些臃肿的冬衣之中,虽然看起来有些笨重,但是年轻人看起来却十分有精神,那目光看起来也非常清澈。

    “你是叫陆翊是吗?”薛洋点了点头笑道:“带着其他人一会跟紧了,别跟丢了。”薛洋看了看这栋看起来还挺气派的宅邸笑道:“只怕今夜之后咱们这个舒州的住所该被夷为平地了。”

    “郎君放心,我等已经做好准备,就等郎君下令。”陆翊肃然答道,倒是一丝不苟,看得出来陈安调教手下的办法还是很有效果。这些虽然是从舒州当地召集的人手,但是值此危急时刻还能够说出这句话的,确实让薛洋有些动容。

    “安排兄弟们退入后院,他们来了,用箭矢招呼他们。”薛洋此时已经听到前院传来的嘈杂声了,吩咐陆翊带人迅速退到后院,自己也拿起长弓箭壶等待。

    此时陈家宅邸门口已经被彻底包围,约计百余名身着甲胄军服的士兵气势汹汹的从东城开了过来。这样子是彻底撕破脸皮连基本的伪装也不愿意做了,直接“咣当”一声撞开了正门,无数的士兵瞬间就冲了进去。

    薛洋见到从前面冲入无数士兵,冷然一笑,这舒州的局势就算是自己和陈家不插一杠子只怕林度也压制不了多长时了。本来唐末这个诡异的时代牙兵牙将就是一个巨大的毒瘤,更何况薛洋可一点也不觉得林度本身能有压制这帮人的魄力。

    不过此时薛洋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不管今晚林度有没有动作,此时此刻他需要面对的却是生死存亡的考验。这些人冲进来之后见到正厅只有薛洋一人之后,立即气势汹汹的涌了上来。

    “噗嗤”迎接他们的还是一道锐利的金属破空声,薛洋手中的长弓被他拉到了极限,滋滋的弓弦松开之后,白茎长箭闪电般呼啸而出,十来丈远的距离飞速略过之后直接钉在了冲在最前方的那位看起来似模似样的军官模样的面门之上。

    “砰”的一声,强横的力道直接将这位军官的身体都撞飞了,连带着后面的几名士兵也被撞倒在地。一箭直接将一个大活人射飞,这么强的力道和震慑直接让原本这帮士兵的气势给硬生生的压了下来,以至于最前面的那几位都不自觉的开始脚步收缩。

    “胆敢上前一步者,杀无赦。”薛洋见到自己一箭将这群人镇住,当即再次弯弓搭箭,清朗的声音也再次远远的传出,昏黄摇曳不定的灯光之下,消瘦的身形竟然隐隐然散发着一丝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这个叫薛洋的绝对不能留。”也就在这一刻,隐藏在黑暗之中靠着陈家外墙冷眼旁观的林远图见到薛洋独自一人竟然震慑得这一大群军兵裹足不前,顿时对于薛洋的戒备提升到了极致。站在他的角度,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搞掉一个贝翊礼,转头就出现一个比贝翊礼更难对付的人物,舒州城需要的不是这般蛮横之人。

    也就在林远图暗自将薛洋列入自己头号要干掉的目标的时候,在经过一瞬间的震慑之后,这帮裹足不前的士兵再次上前,人群之中有人在催促指挥。

    “果然啊,再垃圾的军队也终归是军队,不算是一盘散沙。”薛洋皱了皱眉头,手中弓箭不断开弓,呼啸的箭矢不断划过长空,只听得“噗噗”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一箭射出去都会带走一条生命。

    “该死的,放火箭,给我烧死他。”短短十几丈的距离薛洋根本来不及射出几箭这帮人就已经到了近前。而且伴随着有人指挥,很快那一排晃眼的火箭就让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些火箭一旦射出,只怕顷刻之间,陈家宅邸就会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所以当此之时他已经顾不得再去思索其他的了,一声清啸之下,激昂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那蜂拥而来的百余名士兵的呼喝声。也就在这一瞬间,后院中一直在埋伏的陆翊也在这一刻带着二十余名家丁露出身形,紧接着呼啸而出的箭矢就急速划过长空。因为距离太近,从后院探出身形距离薛洋所在的正厅只有短短数丈远,加上涌上来的士兵越来越密集,所以这些家丁根本就不需要瞄准,一蓬箭雨之后,几乎倒下了一大片。

    “哈哈”陆翊的果断出手让薛洋精神一振,扔下弓箭之后,寒霜剑再次出鞘,雪亮的剑光犹如匹练一般闪烁,竟是一招之间依靠着蛮力将已经朝自己攻击的三名士兵全部扫飞。

    “郎君,现在该怎么办?”薛洋大力出击之后身边被清空了一边,而陆翊那边在持续弯弓射了三轮之后,对方的火箭也不断射到正厅里,那些摆放在厅内的各式各样的摆设还有易燃的丝绸等屏风什么的第一时间被点燃,大火已经开始烧起来了,他的手下在跟随他冲出来的时候也有三人中箭倒地。

    “招呼所有人往西角门撤,这正厅不要了。”薛洋和陆翊两两配合迅速击溃了试图上前围攻自己的几名士兵之后,让对方带人迅速撤退,自己则依仗着身上的蛮力和武艺,手中寒霜剑几乎没有一合之敌,竟然是在狭窄的走廊台阶之上挡住了所有人前进的步伐,让陆翊能够带人快速通过朝西而去。

    “里面陈家人听着,停止抵抗,留你全尸,否则的话今夜让你葬身火海,尸骨无存。”薛洋的身形在已经越烧越旺的大火面前左冲右突,虽然凡是冲上来的士兵都被他一一击杀,但是身后的火势还是让他处在一个进退无路的地步。而在陆翊带人刚过去,就听到有人在扯着嗓子嘶吼,而且那些士兵也开始分路去追击陆翊。

    “找死!”薛洋纵身一跃,一脚踢出,硬生生的将面前的一人踢飞,消瘦的身躯落地之后,长剑横劈,将两杆长枪从中间斩断,然后一个横扫之后强行将身边的几名士兵全部击杀。

    “嗤嗤”薛洋的动作刚刚停下,两枚白茎长箭从身边划过,带走两名士兵的性命,与此同时一柄单刀也飞速劈来,替他挡住了左侧的攻击。陆翊不知何时间闯了过来。

    “你不走?”薛洋喘了口粗气和他背靠背笑道,他们俩刚才的那几招直接将周围的众人都给逼退了好几步。他扫了一眼西角门的方向,那边的士兵不知何故已经在掉头回来了,想来是陆翊在那边捣的鬼。

    “郎君不走,陆翊自然不会走。”陆翊依旧是剪短的一句话,但是听在薛洋耳中却不啻于千言万语,所以哈哈笑道:“也罢,今天我倒要看看这帮人能不能拦得住我,跟我上,咱们去宰了刚才说话的那个家伙。”话音未落薛洋已经率先杀了出去,他们两人身处重围之中,就算是铁人也不可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而且事实上薛洋丝毫不觉得依靠常规办法自己还有生还的余地。唯一的出路只有一个,那就是趁着自己目前还有巅峰战力,故技重施,拿下此前发号施令的指挥将领,逼迫其下令所有人收手。而原本薛洋在乱军之中根本就分不清这个混在人群中的将领,但是对方刚才好死不死的那一句话却让他的眼光死死地锁定了这个人。猎户出生的他对于自己猎物的执着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所以趁着陆翊尚且能够替自己挡住来自后方的攻击,薛洋是不顾一切的逆势冲了上去,而且每一击都带着十二分的气力,短短十余步的距离,倒在他剑下的士兵已经有十余人之多,切切实实的一步杀一人。舒州府兵的装备实在是太差了,这些士兵很多身上甚至根本没有甲胄,就算有也是破烂的东一块西一块的那种,大部分就算是有一件盔甲也只是区区皮甲。这种近乎于没有的盔甲在寒霜剑这种重剑加上本身力气又远大于常人的薛洋面前根本就起不到防护的作用。长剑切开身体,血液溅射而出让他几乎都快成了一个血人了。

    而这般勇猛的动作和几乎无敌的架势,让其他的士兵看着薛洋的身形都开始色变,这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少年竟然丝毫不惧怕厮杀,身上积累出来的杀气和刚才的那一番杀招更是让这些人开始胆寒。本来这些府兵战斗**就不高,开始来的时候还以为能够捡个漏,没想到踢到铁板上了。所以在薛洋再次积蓄力气往前冲杀的时候,这些人竟然摄于薛洋刚刚的无敌气势开始纷纷后退。

    “原来就是这么一帮人。”陆翊刚才护卫薛洋的后背,也挡住了周围的砍过来的兵刃,和薛洋始终保持着背靠背的姿势。这原本围攻自己的敌人竟然伴随着自己的前进步步后退,让他顿时对于眼前的这些人不屑一顾。

    “你们快给我上,杀了他,他们就两个人。”薛洋在这个和之前同样的声音响起之后就笑了,手中长剑再次掀起无边的杀气,身形也开始快步上前。

    这一次薛洋是存心想要立威,所以直接一剑横劈而出,只见一颗硕大的人头伴随着薛洋的动作冲天而起,“砰”那跟着犹如井喷四射的血液在这一刻让薛洋的身形犹如鬼魅,仿佛从地狱中杀出来一般。

    “但有阻拦者,杀无赦。”陆翊在人头飞起的那一刻猛然间爆喝出声,而伴随着他的声音,薛洋已经发现了那位想要钻入人群的府兵将领,顿时顾不得擦拭脸上的鲜血,怒喝道:“今日我薛洋只杀首恶,其他人想活命的给我往后退。”他的身形几乎也在这一瞬间紧急窜了出去,一下子越过数人,甚至连带着一柄长枪猝不及防的从自己后背划过都顾不得,手中横霜剑左右连续劈斩,将围在那名将领身边的两名士兵直接硬生生劈成两半,紧接着在对方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的寒霜剑就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那让人绝望的冰寒气息让这名将领瞬间不敢再动,尤其是薛洋那几乎被杀气弥漫住的血红双眼。

    “让所有人都住手,不然的话我先砍了你。”薛洋根本来不及喘息,怒喝声让再次围上来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看着被薛洋手中长剑架住的的那人不知所措。

    这名将领三四十岁左右,薛洋也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只是见到对方有些迟疑之后,手中长剑瞬间加大力道,瞬间让人身形都跟着矮了一下。然后顾不得对方那惊骇的表情再次出声道:“我再说一遍,如果不停手,我就拿你的脑袋给我陪葬。”

    “这位英雄有话好说,兄弟们快放下武器。”薛洋的手中长剑那陡然加重的力道让此人再也不敢犹豫,急忙出声制止所有士兵的动作。

    “你们的将军让你们放下武器,听不见吗?”陆翊持刀站在薛洋身边,见到这些人虽然依言停止了围攻的步伐,但是自己和薛洋却依旧被围在中间,顿时怒喝道:“马上退到陈家门口列队站好,不然的话我先剁了他的胳膊。”

    “兄弟们赶紧出去,赶紧出去。”陆翊的话加上薛洋手中不断加重的力道让这名将领不断催促所有士兵放下武器,然后退出陈家前院,在门口集合。陆翊驱赶着士兵退出前院,而薛洋则押着这名将领跟着走了出去。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薛洋见到这些推出前院站在门口之后,才松了口气,此时他才发现后背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不过他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反倒是镇定自若的盯着这名将领问道。

    “呵呵,这位小郎君,在下贝翊青。”贝翊青刚刚说完,薛洋就转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道:“你是和贝翊礼什么关系?”

    “郎君,贝翊青是贝翊礼的三弟,现任舒州府兵辎重营校尉。”此时陆翊走过来低声道:“此人最是贪婪狡诈,郎君不可相信他的话。”

    “辎重营?贝翊礼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这些士兵看起来也不像是辎重厢兵吧?”薛洋喃喃自语,想不通贝翊礼既然都已经不顾身份直接派兵过来了,为何派个辎重营校尉过来?难不成就因为是自己的亲弟弟?他根本没有想过此前第一次面对那些蒙面人的时候自己一箭射死的到底是谁。而且他也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他自己也被另外一群人瞄准了,伴随着林远图的手势,同时有十几张射手在瞄准。

    “薛洋,你怎么样了?”薛洋尚未想清楚,但是原本被陆翊送出去的那些家丁不知何故再次出现,而且其中一个焦急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大娘子,她不是已经走了吗?”陆翊刚刚要去迎接,忽然半空之中一道尖锐的金属声急促而来,一道乌芒一闪而过,而紧接着原本稳稳站立的薛洋也猛然间横移,在间不容发之际,直接靠着搭在贝翊青肩膀上的寒霜剑那一点借力,凭空挪动了半步,避开了这必杀的一支冷箭,让原本直奔心脏的长箭从左肋上扎进了他的身体。

    “林远图,你果然在这。”薛洋的身形一阵摇晃,但是却紧急一把抓住贝翊青,腾出寒霜剑之后一阵挥舞,将后续而来的几枚箭矢全部打落在地,救了自己的同时也救下了身边贝翊青的性命,那是那一声怒喝还是让贝翊青面上显出惊恐之色。

    而也就在一瞬间,陆翊和刚刚出现的陈潇潇也飞速带人护在了薛洋面前,他们的到来显然打乱了隐藏在黑暗中的林远图的计划。

    “陆翊,交给你了,立即带人押着贝翊青从东门撤出去。”薛洋面色一白,长久的全神贯注加上这一支长箭让他的精气神彻底泄了下来,将贝翊青交给陆翊之后,吩咐所有人立即往外撤。

    “薛洋你没事吧?”陈潇潇急得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但是眼前的形势却不允许她多做停留,所以依言搀着薛洋一步一步撒着血迹跟着众人快速朝东门而去。

第八章 虎口脱险

    陆翊亲自押着贝翊青在前面开路,陈潇潇带着剩余的家丁护着薛洋在后面一路朝东门而来。此时整个舒州城内所有的百姓和商行酒肆全部关门闭户,陈家府宅的大火照亮了半座城池,也向所有人宣告着今晚的这场突袭的惨烈和诡异,舒州城表明的平静也就和今晚的这场突袭和大火一样开始被彻底打破。

    “郎君,东城城门已经关闭,怎么办?”陆翊远远的见到前面东城城门紧闭,而城门口还有一群人在守备警戒,急忙叫停了众人的脚步,押着贝翊青从前面走到薛洋身边。

    此时薛洋因为背部受伤在先,其后又中了一箭,已经有些失血过多。但是这一路还是强打着精神时刻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变化。所以在陆翊过来之后,直接盯着贝翊青问道:“贝翊青,如果你跟你的手下想活命,那就让人打开城门,放我们出去。”薛洋盯着面色变化不定的贝翊青冷笑道:“你们和刺史府的明争暗斗我陈家管不着,也不想参与。”

    “你这话何意?”贝翊青显然听明白了薛洋话中的含义,但是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那坚毅果敢的面盘,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寒,而脖子上那柄随着自己抬头而加重力道的长刀让他不得不思考薛洋接下来的话,“我只要离开舒州,出了舒州我自然会放你们回去,不要逼我在城下动手。”

    “你以为你还能余力动手不成?刚才林远图暗中击杀你,说明刺史府也想除掉你,否则的话他不可能看着你独自冲杀而始终不出手应援。”贝翊青看了一眼薛洋身上那尚未拔出的箭矢忽然道。

    “那要不要试试?我保证,在我倒下之前一定能够杀掉这里的所有人。”薛洋放开了靠在陈潇潇肩膀上的手,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贝翊青,摇头道:“而到时候刺史府也一定会把我的死算到你的兄长贝翊礼身上,到时候陈家也会因为向贝翊礼复仇而全力支持刺史府,有陈家钱财支撑,林远图翻手之间就能够征召出一支比你们人数多十倍的军队出来,你确定这不是在给你兄长招惹祸事吗?”

    薛洋这句话让对方顿时语塞,紧接着又直接开口道:“给你十息时间,不要逼我出手,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薛洋骤然紧迫的话和身后陆翊那再次加重的长刀也让贝翊青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保证不掺和我兄长和林度之间的争执?”

    “陈家是经商之家,乱世之中只求保全家族,不想过问政事。”薛洋摆了摆手道:“赶紧开门吧,不然的话就算你答应,你城外的兄长只怕也未必都会听你的。千万不要让我误会他要带兵来杀我,不然的话只能玉石俱焚了。”

    “开门。”贝翊青稍一沉吟之后开口,并且主动在前面开路,这样一来倒是直接让留守城门口的所有人全都没了主意,只能按照贝翊青的命令去打开城门。

    “潇潇,让所有人警戒,不仅是警戒他们,城门附近还有守城的厢兵,里面不一定都是贝翊礼的人,说不定有安插在里面的暗子。”薛洋此时右手倒提着寒霜剑,一边拉着陈潇潇直接跟在贝翊青身后,混在被自己之前缴了武器的辎重营士兵中间,防止被人从暗中放箭。而陈潇潇原本就一直担心会有变故,听到薛洋的提醒之后更是直接让所有陈家家丁加强戒备,随时准备厮杀。

    巨大的城门在此时寂静的深夜中发出滋滋的声响,城外寒冷的空气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直接扑了上来,但是陈家所有家丁在这一刻却都兴奋起来,城外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军埋伏,模糊的视线中是一片光秃秃的道路,护城河巨大的木桥也早就放了下来,应该是此前贝翊青入城时候放下的。

    “贝校尉,让你的手下先回去,你送我前出三十里,我放你一条生路。”预想中的再次暗箭没有射出,薛洋也是放下一个心思,等到陈家上下全体过了木桥之后对贝翊青道,然后也不管对方的反应,转身道:“全体向北,咱们回霍州。”

    陈潇潇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薛洋,但是却没有说话,反倒是扶着薛洋领头走在了前面,沿着北上的官道快速奔走,很快这些人就消失在黑暗之中,将一众有些恍然的士兵扔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舒州地处长江北岸附近,周围大部分都是平原地带,道路系统比较完善,从舒州向北三十里正好是凤凰山所在地。此地和舒州城呈掎角之势,历来都是守备舒州的要地,而且也是舒州南北交通重要隘口。只是林度自从主政舒州后,为了压制贝翊礼统辖的府兵势力,将凤凰山的守备兵力裁撤减换,致使凤凰山原本的一镇人马被削减殆尽。

    众人行走约计半个时辰之后已经能够看到远处模糊的山峦,薛洋气喘吁吁的让大家停下脚步道:“贝校尉,咱们就此分别,他日有缘再见。”说完之后不容对方分说什么,直接让陆翊放开对贝翊青的限制,然后摇摇晃晃的和陈潇潇一头扎进黑暗之中,朝着凤凰山而去。

    贝翊青见到薛洋等人的身形消失在凤凰山那巨大的黑暗阴影中之后冷哼一声转身匆匆而去。也几乎在差不多的时候,薛洋也再次停下脚步,此前踉踉跄跄的步伐也几乎在一瞬间恢复过来,“陆翊,你马上带人掩护我们,将脚印引向凤凰山深处,然后直奔天柱山,我们在那里汇合。其他人马上转向西北,我们加速前进。”薛洋是越来越喜欢这个陆翊了,心思缜密而且还遇事不乱,所以当即安排他去制造出自己一行人继续朝凤凰山深处前行的假象。而等到陆翊几人一走,薛洋也再次带队往西而行。

    “哎,你的伤势不要紧吗?”陈潇潇见到薛洋放开自己主动在前引路,急忙上前问道,而且伸手在薛洋后背一抹,顿时心惊道:“你后背怎么这多血?是不是还有伤势?”

    “现在顾不得了,贝翊青见到我刚才的样子一定会派人来追杀我们的,此时能有多快就要走多快。潇潇,你在我旁边,不要让我的血迹流到地上。”薛洋强忍着身体的麻木,深吸一口气之后朝前狂奔而去。

    “陈烨,你带人在后面,把我们走过的路重新梳理一遍。”陈潇潇匆匆安排手下断后,然后带着其他人追了上去。就这样薛洋带着的这一群人分成三段整整奔行了大半夜,在黑暗之中艰难穿过凤凰山抵达西南官道的这部分山路。等到天明时分,薛洋等人看到前方已经不再是一座座山丘而是平原田野之后,所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薛洋本人更是在一口气放松之后,眼前一黑,“咣当”一声扔下了寒霜剑,一头栽倒在地。

    “薛洋,郎君”他这一下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此时才反应过来,薛洋是带伤走过这一整夜山路的。陈潇潇更是不顾一切的抢了上去,将薛洋从地上扶了起来。

    “别哭,我还没那么容易死呢。”薛洋强忍着意志的恍惚,挣扎着伸出手来拭去陈潇潇脸上的泪水,笑道:“帮我把后背上的伤包扎一下,然后我们快点走。”

    “你别动了,我让陈烨他们抬着你走好不好?”陈潇潇灵动的双眸中蓄满了泪水,将薛洋扶起来之后,从肩膀处将上衣扒到腰部,只见一道狰狞可怖的创口几乎斜肩而下,贯穿了大半个背部,因为长时间流血,这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血液已经和衣裳结痂连在了一起。这一撕下来,不仅仅鲜血再次流了出来,而且那股撕裂皮肉的剧痛更是直接让薛洋差点咬碎了钢牙。这是此前在抓捕贝翊青的时候被人从背后一枪扎过来留下的,不过想来是对方没有扎准,所以等于是枪尖贴着肉划了过去,才留下的这一道长长的伤口。

    “别怕,拿这个重新绑上。”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也不管陈潇潇给自己撒的是什么药粉就接过陈烨递过来的半幅衣襟指点其从左肩斜下,将伤口重新包上。至于左肋上的长箭,薛洋只是直接将其砍断,箭头暂时留在体内。

    “好了,大家辛苦,但是我们现在还不能停。陆翊他们最多只能给我们争取一个晚上的时间,也就是说,此时贝翊青也一定反应过来带人朝这边追过来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天柱山,只有到了那里才能摆脱他们的追击。”薛洋被陈潇潇服侍重新穿上衣服之后,精神也好了不少,看着一行二十多人那疲惫的脸盘微笑道:“到了天柱山我们就龙游大海,凭借他贝翊青那点微末实力要是再敢追的话我们就让他有来无回。”

    “郎君放心,我们不辛苦。跟着郎君我等都觉得什么人来了都不怕的。”陈烨是陈安的长子,年约十八岁,说起来还比薛洋大了一岁,但是此时却看着薛洋一脸激动道,他们本是陈家精干力量,和陆翊他们从舒州本地招募的年轻人不一样。但是此时不论是陆翊留下的几个人还是陈烨这样的陈家骨干,对于薛洋都是敬若天人一般,他们昨天晚上或是全程目睹薛洋那在敌人人群中往来无敌的风采,或是在最后赶到正好见到薛洋电光火石一般击杀数人将贝翊青成功拿下的场景,这群年轻人看待薛洋已经超越了自身的高度,少年人多喜好崇拜英雄,他们也不例外。所以在薛洋转身跟他们说话的时候,这一群人几乎是各个满脸激动,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道。

    “那也好,咱们赶紧出发吧。”薛洋一挥手,陈烨自动带着几人在前方引路,薛洋也朝着陈潇潇微微一笑,拉着她的素手跟了上去。

    “你真没事啊?”陈潇潇见到薛洋在众人面前毫不避讳拉着自己的手,面色有些红晕,但是却没有此前的扭捏,反倒是跟上了对方的步伐,只是看着一想到他后背上的那道伤口就忍不住担心。

    “我记得老爷子和佛光寺的慧心禅师私交很深,我应该能够坚持到那里,然后再重新包扎。”薛洋倒是安慰了一句陈潇潇,带着她跟上了大部队的脚步而去。

    薛洋他们这一虎口脱险却给舒州的两大势力留下了一个狼藉的局面,昨晚林度为首的刺史府和贝翊礼统辖的城外府兵在城内近乎于直线碰撞,虽然不论是贝翊青还是林远图都是针对薛洋一行,但是他们的矛盾却直接被挑开摆到了台面上,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林远图回去之后虽然被林度臭骂了一顿,但是林度却没有惩罚的举动,反而让刺史府卫队开始全力戒备,同时联络守城厢兵当中拥护自己的将领,防止贝翊礼生变。而城外的贝翊礼则借口自己弟弟贝翊善被杀派人入城大肆搜捕陈家众人。陈家人昨晚早就撤走了,贝翊礼派兵入城大张旗鼓借此向城内所有百姓炫耀自己的权势,表明自己的实力逼各阶层开始站队。

    而贝翊青被薛洋最后那一副虚弱的表情和动作所迷惑认定对方受伤严重走不了多远,所以匆匆回营之后立即带人紧急赶回来追击。他直接追进了凤凰山深处,而且和薛洋等人几乎算得上是抹黑赶路不同,他们大量的火把照明之后很快找到了陆翊留下的痕迹,然后跟着追了上去。这一次贝翊青可是被陆翊给害惨了,本来就是舒州本地人的陆翊对于凤凰山可是熟悉之极,在山里七绕八绕之后让贝翊青带着的两百多人转了大半夜也没有摸到一点头绪。而等到贝翊青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之后,已经是时过第二天中午了。贝翊青虽然恨得差点咬碎了牙齿,挥舞着手中长刀将身边几乎所有的灌木丛砍得七零八落,却也不得不怏怏而回,结束了这次追击。

    “虎子,六子,你们两个有家室,先回去想办法带着家里人去天柱山,其他人现在就跟我走,咱们去追上薛郎君。”陆翊几人是亲眼看着贝翊青狼狈而去,各个都是哈哈大笑,但是紧接着陆翊就颇有先见之明的安排手下两个有家室的人立即回去搬迁,他们本来也只是舒州最底层的人,仓促之中不仅贝翊礼就算是林度都不会注意到他们,安全问题倒是不大。陆翊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他自己这一去后来走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路,或者是和陈烨等人一样,年轻人对于强者有着天然的亲近和盲目的追随。

第九章 轮台问心

    天柱山中,佛光寺旁的青龙涧,崖下叮咚滴渗,细流涓涓。曲径通幽,兰草丛生,闲花乱眼,松吟竹韵,各得其趣。此地和外界不一样,反倒是一幅世外桃源的模样。

    薛洋已经来佛光寺三天了,此前抵达山门外的时候,薛洋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了过去,被陈烨等人手忙脚乱抬进佛光寺中经过慧心禅师紧急救治,又拿出寺中所藏奇药给他服下,才让已经失血过多而又过于疲劳的薛洋缓缓醒转,不过时间距离他到天柱山已经过了整整三日。

    “潇潇,我说了我已经无碍了。”薛洋这几日昏迷的时候陈潇潇几乎是衣不解带的在一旁照料,所以见到薛洋醒转之后是说什么都不让他下床。不过看着对方憔悴的面庞上却带着喜悦的神情,薛洋也是忍不住心头一叹,拉着她的素手笑道:“我不出去,就去青龙涧那边的轮台凉亭上坐一坐如何?”

    “呵呵,陈娘子,薛郎君出去吹吹风对于伤势而言也甚有好处。”陈潇潇没说话,门外倒是传来了一个苍老但是却显得十分厚重的老者之语。

    “救你的慧心禅师来了。”陈潇潇见到薛洋面色有些疑惑,急忙扶着他边往外走边低声解释。而薛洋转过厢房的房门,眼前露出一个身着素色僧衣,花白须发的佛门高僧带着两个沙弥在门外,见到陈潇潇扶着薛洋出门顿时口诵佛号,然后点头道:“薛郎君虽面色苍白,但是已经隐隐然有内蕴精光从眼眸之中迸射,想来是已经大有好转,如此老衲也就放心多了。”

    “大师救命之恩,小子感激莫名。”薛洋急忙上前行礼拜谢,被慧心禅师扶了起来笑道:“刚才老衲无意间听得薛郎君想去轮台一坐,想来是明了我南岳山中风景所在。今日既然老衲有缘听闻郎君之言,正好愿在前方引路,和郎君在前方那涧口轮台品品南岳剑毫如何?”

    “长者有请,小子如何敢辞?大师请。”薛洋心头一动,一边扶着陈潇潇的香肩一边落后慧心禅师一步,就听陈潇潇笑道:“我听说这南岳剑毫乃是佛光寺珍藏,独门秘制烘焙之法,和当日安叔带去给林度的剑毫不可同日而语。”

    薛洋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对于品茗之道都不太擅长,但是得益于后世的见识,薛洋自然知道这天柱山剑毫的名气,只是他倒是不知道这名茶剑毫居然在此时就已经有了,他此前还以为这是后世新研发出来的品种。此时听说是佛光寺独门秘制,薛洋倒是明白了一点,只怕这秘制之法在后来失传了而已,所以点头跟着笑道:“原本上山之时我等一行是逃亡落魄之人,结果这才短短三日光景,不仅仅是龙离浅滩虎豹还林,而且还有幸跟着大师品尝这人间极品,真是世事难料如棋局,峰回路转又一村啊。”

    “郎君所言似乎话中感慨良多啊,郎君少年人心性如此沉稳倒是难得。”此时一直在前面引路的慧心禅师听到薛洋的感慨脚步微微一顿,自然的和薛洋并排而行,同时看了薛洋和陈潇潇两人一眼,点头道:“郎君天宇清朗,刚毅果断,小娘子倒是通润如玉,二位值此之时来到我佛光寺,当真是得天之眷。”青龙涧距离薛洋居住的佛光寺客房不远,所以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薛洋扫了一眼陈潇潇有些娇羞的面庞,跟着慧心禅师坐在前方的凉亭中,笑道:“大师莫非也精通看相不成?”

    “呵呵,郎君说笑了。”慧心禅师招呼薛洋和陈潇潇坐下之后吩咐身后的沙弥搬来茶具,然后亲自开始碾舂,然后煮开这天柱山陈年的梅花雪水,三烹煎水,然后给两人各自斟了一盏,笑道:“请二位尝尝这剑毫味道如何。”唐时饮茶之道和薛洋后世所见还是大为不同,这种碾碎茶叶然后入水烹煮,撇去浮沫之后入盐饮用的办法薛洋倒是觉得太过于繁复,不过如果光是看起来的话倒也算得上有一种精致的美感。薛洋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这剑毫入口之后有一种绵延醇厚的感觉在其中,果真是入口之后,唇齿留香,回味有道。

    “果然是好茶,而且大师烹茶之道也是让薛洋大开眼界。”薛洋放下茶盏,点点头道:“小子虽然对于品茗之道知之甚少,但是如此醇厚之味,入口让人心神澄明,实在是不虚大师所言,果真是南岳珍奇。”

    陈潇潇因为家世的缘故,对于品茗之道懂得不少,在薛洋说完之后跟着点点头道:“此前家父曾说,天柱剑毫名传天下,茶香回味绵长,加上梅花雪水煮沸,茶香中更是有着隐隐然的花香,确实是极品。”

    “大师破费珍奇招待我二人,想必是有话要说吧?”薛洋见到慧心禅师在陈潇潇说完之后放下茶盏,知道对方是有话要说。只是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位佛门高僧虽然有话要跟自己说,但是似乎是有求于自己一般。

    “薛郎君果然是聪慧过人,既然如此,那老衲也开口直言。”慧心禅师深深地看了一眼薛洋有些感叹道:“刚才郎君言道,老衲会相面看相,倒也说的不错。昔年老衲尚未出家,在俗世之中曾经学过一段,只是后来入我佛门,所见者皆是向佛之人,也就渐渐遗忘这一项。只是前日郎君来我寺中,却让老衲大吃一惊啊。”

    “莫非大师给小子看过相不成?”薛洋转头看了一眼陈潇潇,见到她摇了摇头,顿时疑惑道:“大师莫非看出我命相之中有难以言明之所在?”相面之道对于薛洋这种后世来客来说基本上已经免疫了,这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那剩下的奇事也就不足为奇了。但是慧心禅师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忽然心头一惊,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也开始逐渐沉凝,只听对方继续道:“初见之时,只觉得面带煞气,彼时老衲以为郎君刚刚经历杀伐之事,所以难免沾染戾气,所以不以为意。但是后来在为郎君敷药之后细看,却依旧觉得郎君面相甚是奇怪,不和五行,不入三卦,老衲虽然对于相面之术知之不多,但是还从来未见过此等面相。”

    “大师之意是,我的面相无从推测是吗?”薛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大师所言,也就是说我这一生当中一切都存在变数,没有一定之事,也没有必然之事。”

    “是郎君本身就是变数,所以面相不显。将来有任何事只要郎君参与,都会因为郎君这个变数存在而改变原有结局。”慧心禅师一语论断让旁边的陈潇潇都耸然一惊,不过在看到薛洋那并未大变的神色之后又重新坐好。

    “本身就是变数?”薛洋倒是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虽然他不怎么相信但是却对对方的这种神奇的手段有些好奇。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是变数倒也没错,如果自己不从后世穿越千年时光逆流而上的话,那么这个时代和史书所载也就不会有什么变化,但是既然自己这个“外人”意外来了,那么自然会因此干扰整个历史走向。

    “大师所言,小子谨记。大师果然是博学多闻,身兼佛道两家之所长,将来必能证得大能上果。”薛洋拱手为礼道:“佛光寺有大师在,南岳之地佛光普照,大师济世度人,让山下百姓能够在乱世之中有所依靠,实在是功德无量,小子也是跟着沾光了。”

    “郎君说的是,乱世之中最苦的还是芸芸众生。老衲虽是出家之人,但却也不能看着苍生离乱而坐视不理。只是老衲德薄力微,虽竭尽全力但是对于整个天下来说却也只是杯水车薪,徒劳无奈啊。”慧心禅师面对薛洋的夸赞面露苦笑道:“今日得见郎君,也是有一事相求,老衲虽然看不清郎君面相,但是有时候看不清说不定是上天在为你掩饰真容也未可知啊。”他这一句话算是将薛洋彻底点醒,这老和尚果然厉害,直接将自己这种面相往帝王将相上套?但是这种话就算是乱世之中,皇权旁落也实是大逆不道之言,甚至薛洋这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都忍不住战栗了一下,旁边的陈潇潇更是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臂。

    “郎君莫非以为老衲所言有误?”慧心禅师摇摇头道:“小郎君不必担心,老衲并没有别的意思,郎君有悲天悯人之心,又有救助百姓之愿,当为苍生计,竭尽全力才好啊。”

    薛洋深吸一口气之后肃然道:“大师所言甚是,是薛洋着相了。乱世之中我辈心忧天下者自当以天下为己任,薛洋虽然年幼,但是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即使大师不说,薛洋也会为天下苍生在这乱世之中趟出一条生路。”

    “郎君有意,老衲深感欣慰。深山枯坐之人,老衲也无法为郎君此言壮行,但我佛光寺这些年薄有田产,算得上有些积蓄。来日如果郎君需要可以全部赠送,为郎君之行尽力。”慧心禅师起身笑道:“老衲四年前在寺中枯坐之时于暴风雨之中偶然见一隐约流光划过长空,知道自己有一桩俗念缘起,今日算得上了结了。”他说完之后薛洋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四年前?那不就是自己后世灵魂来到这一世的时间吗?这大和尚真是在等自己的?薛洋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快速闪过,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慧心禅师已经离去了。

    “薛洋,你怎么啦?”薛洋呆呆的神情让陈潇潇有些担心,对于刚才慧心禅师的话她只是开始的时候惊诧了一下,随后就不愿多想了。经历了之前的那些事,她就有些不愿意想这些事情,有意无意的都是看着薛洋,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依靠。

    “没事,潇潇,你觉不觉得慧心禅师知道的太多了?”薛洋这句话一说出口就感觉到有些后悔,但是陈潇潇却白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自己刚才也说大师身兼佛道两家之所长,知道的多难道奇怪吗?倒是你,你说你才在我家读书半年多怎么懂这么多道理?让大师都对你另眼相看,不过大师刚才最后说的话是何意?托付衣钵吗?不像啊,那为何说要将佛光寺的积蓄全部赠送给你,还说随时可以来支取。”

    “他的确是在托付衣钵。”薛洋也无心品茶了,牵着陈潇潇的素手在青龙涧的瀑布旁边一边漫步一边叹息道:“他托付的不是佛光寺,而是天下苍生啊。”薛洋这句话让陈潇潇吓得不说话了。但是薛洋却忽然对这位慧心禅师的过往有些好奇,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若有若无的点出自己的身份之谜,更因为对方言谈举止中透露着那种忧国忧民的情怀比起自己这样的后世来客还要更加深切。昔年的这位佛门高僧到底经历过什么呢?只怕未必如他所言是学过相面之术那么简单吧?不过此时再想这些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对方不论提不提,自己都会走上这条路的,不论是谁来到这个时代,只怕都不忍见到中原大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烈景象发生吧?

    “潇潇啊,你让陈烨回头去通知一下安叔,让他来一趟佛光寺吧,我们暂时不回霍州了。”薛洋将心中的念头都压下之后转头笑道:“以后只怕没这么好的兴致还能在这里游山玩水了,今日正好碰上了,也好,咱们去游游这南岳奇峰古洞如何?”

    “不回霍州了?”陈潇潇皱了皱眉头,想了想之后道:“你的意思是让家族抽调部分人手放在这舒州西面的三个县城是吗?”

    薛洋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陈潇潇,忍不住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笑道:“看样子我们的陈大娘子思考问题很深奥啊,这么快就追上慧心禅师了?”

    “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最近本事见长,就不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啦?”薛洋那满含笑意的话语让陈潇潇跺了跺脚,随即双手叉着小蛮腰娇斥道:“今天师父就让你见识见识,你这个徒弟到底能不能超过我这师父。”

    两人随即在这青龙涧附近嬉戏打闹,笑语欢乐声让匆匆前来汇报的陈烨和陆翊两人都被感染了,脚下的步伐也随之快捷起来。

第十章 捡来一位军师

    薛洋的伤势在缓慢地好转,而此前负责引开敌人的陆翊几人也陆续赶了过来,同时那两个返回舒州城接家眷的家丁还带回来了城内的最新消息。

    “陈烨,安叔那边大概多久能够过来?”薛洋此时已经将陈家当晚留下来的近三十人全部集合在佛光寺附近,虽说一行人吃住都由慧心禅师安排,但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舒州城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让他感到一阵急迫。林远图那最后一箭算是彻底绝了自己从林度这边获得合法职务插手舒州军政的机会,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最后一条路了。

    “郎君,送信之人虽说还未回来,但是按照时日计算,父亲应该在这几日赶到。”陈烨回禀一句之后低声问道:“敢问郎君将我等集聚在佛光寺是否是另有安排?需要陈烨做些什么?”

    薛洋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好奇道:“那依你之见,我会如何安排?”他之前并未过多关注过陈烨,只是隐约听陈潇潇提起过,陈安的这位长子武艺学得很好,但是并没有其他出彩的地方。但是此时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语,倒是有些意外。

    “郎君有意立足太湖?”陈烨的这句话让薛洋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或许这位年轻人并不逊色此前发现的陆翊。想到这里之后薛洋倒是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是直接安排道:“你带人去太湖县城一趟,帮我看看这太湖到底如何。”

    陈烨躬身一诺之后转身要走,就被薛洋拉住了,“你知道我让你去太湖县城所为何事?”

    “查看太湖城内民情如何,官风如何?太湖知县和舒州刺史府关系如何。”陈烨的回答让薛洋围绕着他走了几圈,然后放声大笑,他这笑声动静有点大,直接将在客房里休息的陈潇潇都给吵醒然后春门走了过来。

    “等安叔过来了我会跟他说一声,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吧,跟着我。”薛洋点点头,道:“就按照你的所思所想去做吧,我也想看看你能不能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陈烨走后薛洋也是颇为感慨,陈烨对于周围的一切和时事有着一种天然的敏感,只是从自己此前的一些反应当中就能够揣摩出自己的想法,真的是难能可贵。只是这样的人才在煌煌青史当中居然没有留名,就一如此前和自己在轮台给自己惊诧的慧心禅师一般,默默无闻的消失在历史的尘埃当中。这样的人在如今这个世上到底还有多少?身边如果能够多几位人才的话想必也不用自己事事殚精竭虑吧?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也不是万能的,对于这个时代的脉动把握最深的其实应该是这个时代的人才才是。

    “在想什么呢?刚才为何大笑,我刚睡下就被你吵醒了。”薛洋在默然发呆连带着陈潇潇走到他旁边都没有察觉,这让刚刚被吵醒的陈潇潇有些嗔怒,忍不住摇了摇薛洋的胳膊,娇嗔道:“你刚才让陈烨去太湖做什么了?”

    薛洋微微一笑,带着她边往山下走边道:“慧心禅师昨天不是说打算将佛光寺这几年在山下的几处别庄和里面囤积的一些粮食和其他物资都送给我吗?也不知道陆翊他们清点的怎么样了,要不我们也去看看吧?老是在山上打搅人家佛门清净之地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也不至于你专门让陈烨跑一趟太湖县城吧?”陈潇潇有些疑惑,摇摇头道:“太湖、宿松和望江三县我陈家本就有产业店铺在其中,你要了解三县之事让陈烨派人传讯让他们管事过来一问便知啊。”

    “好吧,不逗你了。我让陈烨去打探的不是一般事宜,而是探查太湖县城虚实,刚才你所言三县其实可以看做一个整体,背靠大别山余脉,往南倚长江排开,和霍州交通便利,东面又有舒州城,是一片理想的所在。舒州虽然富庶,然其根基却在这三县之中,而且舒州刺史府虽然对三县有管辖权,但是依林度目前的境遇,只怕他根本就无法对三县县衙做出什么节制的举动,光是一个贝翊礼就已经让他头疼了。这也是慧心禅师最后要送我那么多物资钱粮的原因所在。就是可以在这三县之中扎下根基。”

    “我明白了,所以你才让人去找安叔,打算让陈家产业也抓紧时间迁移过来是吗?”陈潇潇点点头,她是明白薛洋到底要做什么的,所以想了想道:“可是依靠陈家的地位,就算我家家资巨富,也不过最末一等商人而已,你打算从何开始。”

    “所以我才让陈烨去太湖县城一趟,先看看情况再说。”薛洋无奈的摊摊手道:“如果林远图最后能够忍住不出手说不得还能利用他一下,现在也只有另想它法。不过就算是没有头衔也不用担心,按照陆翊他们带回来的消息,贝翊礼此次受创严重,其弟也被我无意当中射杀,只怕他忍不了多久了。没有事权,他就无法扩军,这对于他这样一个早就想掀翻林度自己军政一把抓的人物来说,不会忍太久的。到时候一旦他们开战,就可以趁虚而入。”薛洋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北方庐州等地的叛乱义军虽然最后被剿灭了,但是难保他们不会南下肆虐舒州,毕竟两地隔得距离太近了,而一旦叛军南下,依靠贝翊礼那等兵力只怕能够守住城池都够呛,更何况还有一个拖后腿的刺史府。薛洋可一点也不认为依照林远图的那种心性能够不在暗地里下刀子。

    两人是一边走一边说话,从半山腰的佛光寺下来之后沿着山径一路走来,虽说如今已经接近二月底,但是毕竟天气还是异常寒冷,薛洋见到陈潇潇缩了缩肩膀,就将身上的披风给她搭在肩膀上,然后细细的系好。薛洋的动作让陈潇潇面色微微羞红,两人在佛光寺这段时日算得上是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不知不觉的在彼此心中都有着深深的烙印。只不过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薛洋对于儿女之情都有点呆头呆脑的,这一方面倒不如人家陈潇潇看得明白。

    薛洋给她将披风在身上裹了一裹之后正欲说话,忽然听得前方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转头看了一眼陈潇潇,见到对方也是点了点头,急忙拉着她悄悄的俯身上前,这山路小径因为不是入山大路,往常入山去寺中的香客也不走这边,所以很少有人,除了佛光寺的僧侣之外就只有自己这些人这段时间因为抄近路往来经过这里。

    陈潇潇有点担心的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薛洋一眼,他后背上的伤势才刚刚结痂可不能出意外,甚至连动手都不能,这万一要是什么歹人的话那就危险了,听话语声这可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不过在薛洋悄然伸过来一只手拉住他之后陈潇潇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心思就安定下来。而此时他们两人也已经到了路边,只见前方五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倒在那一片干枯的草丛中歇息,看那口鼻之中冒出来的白气似乎是急匆匆走了不少路才累成这样的。

    陈潇潇见到这五人个个都是身材枯瘦而且神情憔悴,正要说话就被薛洋摇摇头制止了。此时只听见其中正对面的那位青年似乎是领头的,而且看起来也年长一点,只是那头发乱得有点向鸡窝一般,声音也有些低沉,“大家休息一会,我们就出发,今晚天黑之前要找到村庄才行,不然这深山之中就算不被饿死也会被冻死。”

    “袁大哥说的是,此地一路走来都是山岭,没有半点烟火气象,只怕是方圆数十里之内难有村落人家。我等五人侥幸从庐州逃脱,捡回一条命,可不能平白无故的冻死饿死在这茫茫丛林之中。”他说完之后旁边的一位原本躺着不动的年轻人忽然坐了起来,一句话说出口不仅仅在场的人都跟着点头,倒是隐身在一旁倾听的薛洋也是眉头紧皱。他在之前听到声音的时候还以为是贝翊礼派人过来探查自己的下落,在听到陆翊说那天晚上被自己射杀的“二将军”就是贝翊礼的亲弟弟贝翊善之后他就毫不怀疑自己和贝翊礼结下了生死大仇。所以在最初的时候他和陈潇潇是一样的想法,但是此时他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五个年轻人只怕是因为某种变故从庐州逃出来的。八成该是庐州城内犯事的犯人了。

    果不其然那位领头的被称为“袁大哥”的人默然一叹道:“此一去只怕归期遥遥了,可恨郑,身为庐州刺史,居然如此畏敌如虎,而且愚不可及,区区反间之计就要害我等兄弟性命,更是连累城中亲旧因此而受株连。他年我袁袭若能成就一番事业定找他讨回一个公道。”原本算得上还有些书卷气的他说这几句话的是咬牙切齿,从薛洋的角度看其甚至能够看到对方青紫色的脸颊上浮现出一股狰狞可怖的表情。

    “袁袭,袁袭。”薛洋嘴里面念叨了两句之后忽然愣住了,这该不会这么巧吧,自己为数不多记住的唐末的人物当中,曾经辅助杨行密快速崛起的那位神秘幕僚似乎就叫做袁袭,只是很早就病死所以其人名声不如后来朱温的三大军师那般名传青史,甚至连生卒年都没有记清楚。

    此时薛洋已经顾不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反正按照刚才这人的谈吐和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信息,就算是认错人了,这几人也有着各自的本事。所以正要打算现身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因为是二月底,天柱山山区是万籁俱寂,这脚步声能够传得很远。不过和前面那几个人立马开始警戒不同,薛洋和陈潇潇却定了定神,他们已经听到陆翊的声音了,想来是返回佛光寺路过这里。

    陆翊那边原本在路上和身边几人是说这话的,但是袁袭几人的动静不小让他很快察觉出异常,所以当即大喝道:“谁,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他的话音未落,身边的五六人瞬间抽刀出鞘,只听得“咣当咣当”声音直响,几乎是瞬间就将前方的区域包围起来。

    薛洋此时也不隐藏身份了,和陈潇潇站起身来往前走,那脸上浮现出来的表情顿时惹来了陈潇潇一个大白眼。

    “什么人?”他们这一下动作不仅仅让原本犹豫要不要钻出草丛的袁袭等人大惊,这一男一女两人到底是何时隐藏在自己近旁的?

    “陆翊见到郎君,大娘子。”薛洋现出身形之后陆翊当即上前拜见。陆翊作为之前唯一一个全程伴随薛洋在舒州府兵丛中杀进杀出数次的陈家家丁,对于薛洋有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崇拜,所以见到他之后急忙上前恭敬行礼。

    “做得很好,警惕性很高,而且他们的反应和彼此的配合也很好,你很用心。”薛洋点了点头,让陆翊将人都招过来之后看着从草丛中走出来的袁袭等人道:“诸位不要误会,我还不至于抓你们去庐州找郑刺史领赏。”他一句话算是将这群人的身份全给点明了,所以那个袁袭只能走过来朝着他行了一礼道:“袁袭拜见郎君,我等落魄之人惭愧,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让郎君见笑了。”

    “无妨,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委屈甚至是屈辱都不是坏事,难得的是知耻而后勇。不瞒几位,数天前我也是被舒州刺史府和府兵围攻,说的不客气,在下也是逃难之人而已,同是天涯沦落人,袁大哥就不要妄自菲薄了。”薛洋的一句“袁大哥”不仅仅让陆翊心里一动,陈潇潇也是满眼好奇之色,而此时袁袭却有些吃惊,对方不仅对自己这些罪人没有敌意,甚至还对自己一个落魄之人用上尊称。所以不仅他,其他几人也是跟着朝薛洋再次行礼。

    “袁大哥是从庐州而来?此前是否在庐州军中谋事?”薛洋扶起袁袭之后眨着眼睛笑道。他现在已经有九成确认这位袁袭就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袁袭,所以直接开口问道。在他的猜测中,袁袭是庐州本地人的可能性最大,毕竟杨行密就是从庐州起家,而早期给他帮助最大的就是这位幕僚袁袭,在结合刚才他们的对话,那么历史上的那位书生袁袭八成曾经在庐州军中待过。

    “郎君如何得知?”袁袭有些惊讶,自己刚才几人好像没说过这样的话吧?但是未容他想明白,薛洋就忽然拉着他的手笑道:“袁大哥远道而来,征尘辛苦,不如就随在下前往佛光寺暂住如何?薛洋尚有诸多疑惑希望袁大哥能够朝夕指点。袁大哥放心,薛洋自当以师之礼待之。”说完就打算深鞠一躬,这一下将袁袭吓了一大跳,急忙拉住薛洋道:“落魄之人哪里敢当郎君大礼?请郎君放心,我等几人就跟随郎君。”

    “哈哈,陆翊,去准备酒菜,今天注定是个好天。”薛洋哈哈一笑,而旁边的陆翊则扫了一眼袁袭等人之后躬身应诺,派人快速回山安排,他自己则是步步跟随在薛洋和陈潇潇身边。这一幕不仅陈潇潇看在眼里,就连袁袭在那一刻也是暗自点头,陆翊身上的那股谨慎和细心展露无遗。而这一刻走在前面神情自若的薛洋无疑更加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第十一章 敢问郎君之志

    薛洋在佛光寺设在山脚附近的厢院招待袁袭一行,虽然时间仓促加上还在佛门重地之内,但是陆翊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准备了很丰盛的一桌素宴,并且请来了慧心禅师作陪。这么隆重的场面也让袁袭感到不解的同时微微有些感动,不管薛洋的目的如何,至少在自己几人落魄无忌,亡命他乡的时刻,有人能够在知晓自己身份的之后,还能盛宴款待自己,这在落魄之际是难得的慰藉。

    而沐浴更衣之后亮相的袁袭和他身边的四个兄弟也是让薛洋眼前一亮,袁袭的身形很消瘦,而且脸色也有些蜡黄,但是精神看起来很好,看起来很有一股子书卷之气,他身边的四位兄弟一看也是行伍之人,身上有着一股莫名的杀气内敛。

    “多谢薛郎君盛情收留,袁袭无以为报,在此多谢。”薛洋一脸欣赏的目光袁袭自然是能够看在眼里,只不过他并不清楚对方为何会看重自己,更不明白薛洋到底要做什么,所以只能朝着对方深深一鞠躬,倒是他旁边的四位兄弟开口道:“郎君看得起我们这些逃亡之人,没说的,郎君但有差遣,我向氏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了,袁大哥,几位兄弟且请落座吧。今日薛洋也是借花献佛,借慧心大师宝地招待各位,所以大家就不要客套了。几位旅途困顿,不如且请用饭如何?我们边吃边聊。”薛洋和陈潇潇坐在东首,招呼大家坐下之后笑道:“不瞒袁大哥,在下也是刚刚从舒州城内脱险而出,承蒙大师收留治伤,却不意能够在此遇到袁大哥一行,实乃是天意。”

    “不敢当郎君大礼,郎君高义袁袭深受,这一声大哥袁袭实在是担不起,如郎君不弃,可直呼袁袭姓名。”袁袭急忙朝着薛洋一拱手,肃然道:“依在下看,郎君虽在舒州遇险,但此时已经龙游入海,猛虎归山,他日自可横行无忌,不受拘束,不是我等兄弟可比的。”

    袁袭的一席话倒没什么,但是旁边慧心禅师那一脸欣赏的表情却让薛洋感到差异,这个佛门高僧怎么眼光都快赶上自己了?自己好歹是有着后世的见识所以才能够发觉袁袭,但是他一个当世人怎么也有这等不合常理的见识?但是没等他说话一直端坐不动微笑看着薛洋的慧心大师就接过话茬笑道:“袁丈夫此言固然不差,但依老衲之见,薛郎君固然是从此横行无忌,冲天而起,但是阁下也是目蕴荧光,三顶之花隐然可见,不久之后肯定能够一展胸中才华,不会再受世间劳役逃亡之苦。”

    慧心大师刚说完,袁袭是苦笑不止,以为慧心大师在开解他,照目前为止反正袁袭本身是没有看出自己能够有什么翻身的机会,但是紧接着忽然心头一动,转头看了看对面的薛洋,苦笑道:“大师高看袁袭了,袭此前在庐州只是以军政司属员,每日辛苦也只能养家糊口而已,哪里有什么才华可言。”

    “袁丈夫也不必妄自菲薄,老衲虽痴长几十载岁月,但是看人眼光还是有的。阁下此前只是误托郑而已,此人我早年间曾经见过一面,言过其实,无有报国之心,更无掌政之才,自然无法让阁下尽展所学。”慧心大师的这番话让薛洋明白过来,感情对方想替自己招揽袁袭。

    “大师所言甚是,郑的确非托付之主,然则目前大唐天下拨乱纷纷,前有黄巢乱军肆虐各地,后有各地节度使听宣不听调,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袁袭所见,大唐天下只怕已经是日薄西山,再也回天乏力了。”袁袭几人本身就是被郑逼迫,所以听到慧心大师这番评价自然是点头不止,所以接过话茬叹息道:“而且各地封疆大吏无不是争权夺利,被奢靡迷了眼,哪里还会看到这些呢?大师所言尽展才华之事袁袭是不敢想了,天下虽大,没有真正为国为民之英主出现,袁袭实在是不愿再助纣为虐,助那些枉顾百姓疾苦的藩镇大员祸害天下。”袁袭的这番话不仅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点头不止,同样也让薛洋明白历史上为何这位会选择助草莽之中起家的杨行密为主了,那个时代真正能够顾及到百姓疾苦的只怕也就是那位吴国太祖了,因为他本身就是起身底层而且一路向上都是不改初心。

    “既然郑非所托之主,那就应该去找一位值得托付之主。”慧心大师此时忽然一改之前慢悠悠的语调道:“如今天下大势,想必不用我这个方外之人来说阁下才知晓吧?不论是安史之乱还是如今黄巢乱军,更有无数藩镇彼此争端,消耗的是华夏元气,伴随的是百姓无尽苦难。阁下既然自认为有抱负,难道不应该为苍生竭尽全力吗?老衲是出家之人尚且不忍见芸芸众生苦难不止,阁下乃是红尘中人,心气难不成比起老衲尚且不如?”慧心大师这番话可以说是说的有些疾言厉色了,但是所有人却都不觉得有何不妥,毕竟在经历种种大乱之后就算是佛道出家人也纷纷被卷入这场乱世旋涡之中。所以慧心大师说完这些之后袁袭朝着对方深施一礼然后苦笑道:“大师教训的是,然则天下虽大,诸侯虽多,以袁袭观之,却无合适辅佐之人啊。”

    “天下虽没有,但眼前不是有吗?”慧心大师朝着薛洋一笑,忽然指着他道:“袁丈夫难道不觉得你眼前的这位小郎君就符合要求吗?”

    “小郎君?”袁袭心头的答案被对方说出来之后虽然依旧是有些吃惊,但是隐隐然却忽然有一股轻松的感觉,但是就如他自己所言,自己已经错信了一次郑,所以这一次择主更需要谨慎。更主要的是,虽然薛洋看起来前呼后拥随从不断,但是以袁袭看来却不像官家之人。一个和自己一般无二的百姓要想在这乱世崛起,不说是绝无可能也差不多了。不过如果只是这些的话倒也难不倒袁袭,主要是他和薛洋只是刚刚匆匆一面之缘,虽然看得出来这位年轻人很有手段,而且能够得到眼前这位高僧信赖,最起码很有能力。但是作为一位人主,值得自己辅佐和追随的人主光有这些可不行。

    “怎么,袁丈夫莫非觉得薛洋年幼,不值得阁下出手一试?”薛洋见到对方脸色浮现出的神色微微一笑,出声笑道:“诚如阁下所言,如今天下虽大,诸侯虽多,却无一人值得辅佐,究其缘由还是这些人所言所行,皆非善待百姓,此等人想的是如何争权夺利,做的是争夺地盘,鱼肉百姓之事。真正的是将一己一姓之尊荣富贵建立在万千百姓的痛苦和死亡之上。这等诸侯又如何值得有识之士出手辅佐?然则既然天下诸侯尽皆如此,无有体察苍生之人,那倒不如我等自己出手,去为天下苍生去争得一条活路,去为这个曾经辉煌灿烂的中原大地打出一片光明,也去为你我各自心头的遗憾和不甘去搏一搏。”

    薛洋的这一番话说的是振聋发聩,而且也是他第一次直抒胸臆,旁边的陈潇潇固然是美目流盼,呆呆的看着坐在身边的少年觉得有些恍惚,原本一直不说话的陆翊则更是双目之中冒出一股异常炙热的崇拜和疯狂。这才是他陆翊需要追随的人,有志天下,更是有志为百姓争活路的郎君。

    “敢问这就是郎君之志?”薛洋的一番话也让袁袭微微有些颤抖,但是他毕竟年长,心志坚定,所以只是瞬间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抬头问道。这一刻他的双目之中冒出一缕异常的神采,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薛洋点点头,也不讳言,既然慧心大师已经将这个话题挑出来,而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很明显对方已经听进去了,那么打铁就该趁热,所以继续道:“我本就是贫民出身,为百姓张目又有何奇怪?乱世之中,需要的是你我能够携手共进,持之以恒,大唐天下自安史之乱起,纷纷扰扰已百年有余,黎民百姓也已经绝望百年,如今我等还不努力,难不成还要让百姓再受苦百年不成?薛洋虽不才,但是却也有此心愿,并且愿一路前行不改初心。”薛洋想起自己在后世听的最多的一句话,此时已经进入状态的话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道:“扶危济困,扫平天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如果兄长愿意,可愿随我一起,扫平污秽,清平环宇,为我华夏罹难百年之浩土争得一线生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一下不仅仅袁袭面色潮红,难以平静,就连慧心禅师此时也坐不住了。薛洋的这句话很显然说出了千古以来所有有识之士的心声,而旁边原本对于薛洋就有着疯狂崇拜的陆翊更是直接上前朝着薛洋一跪到底,难以控制的激动甚至让他的话语都颤动不定,但是却丝毫影响不到此时陆翊的心情,“郎君心忧天下,怜悯苍生,陆翊虽是微末之躯,但也愿以一己之力,辅佐郎君早日扫平天下,让所有受苦受难的百姓能够看到希望。陆翊拜见主公。”和袁袭等人因为初次相见心有疑惑不同,陆翊本就是陈家家丁,而薛洋早就被陈家上下当做主家一员,和陈潇潇如今的形影不离也让大家都已经认定不久之后定然好事团圆。所以陆翊认薛洋为主是没有丝毫犹疑。但是他这一跪却让袁袭脸上的神情更加明显,他身边原本一直唯她马首是瞻的向氏兄弟当中的老大向冲此时也跟着道:“袁大哥,小郎君志向高远,值得我等兄弟为他卖命,更何况我兄弟几个已是穷途末路,除了这一副身躯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但是小郎君却愿意以礼相待,说明他是值得信赖之人,大哥还疑惑什么?”

    薛洋扶起陆翊,心情也开始缓缓恢复平静,陆翊拜自己为主虽在意料之中,但是却也有些差异,很显然陆翊的才学见识绝对不仅仅这样,刚才那一番话足以说明自己这位年轻的头号大将有着一段非常的过往。不过薛洋没打算刨根问底,对方能够当众认自己为主,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全心全意追随自己了,已经逐渐融入这个时代的薛洋将对方扶起之后点点头道:“君不负我,我自当不负君。”

    他的这句话虽然只是轻声而言,但是陆翊却很激动,而旁边的袁袭更是不啻于听到一句晴天霹雳,如果说之前的志向只是让自己心潮澎湃,那么刚才的这句“君不负我,我自当不负君”才是真正让袁袭下定决心,这是句话不仅仅是以主从名义来说的,而是说给同道者听的。

    “郎君大志,袁袭佩服,如郎君不嫌弃我兄弟无用之身,逃亡之徒,袭愿效陆翊兄弟,以郎君为主,竭尽忠诚,无怨无悔。”相比较陆翊的话,袁袭就说的有些内敛,但是意思却和陆翊一模一样。他这一跪,身后的向冲也第一时间带着自己的兄弟跟着跪倒在地,道:“向冲、向明、向天、向杰拜见主公,万望主公不弃。”

    “大家快起来,袁先生快起来。”薛洋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将袁袭扶起来之后肃然道:“承蒙诸位看中,薛洋惶恐莫名,惟愿先生时时提点,我等一起努力,为天下苍生尽心尽力。”薛洋的这一番话说的是诚诚恳恳,但是听在他人耳中却意义不一样,尤其是已经被他称为先生的袁袭更是连连摆手,示意不敢接受对方的这样的尊称。倒是一旁没有说话的陈潇潇看着人群中间的薛洋微微一笑。

    “哈哈,今日老衲在寺中卜得一卦,原有些奇怪,但是此时看来,算得上是君臣际会,南岳俯冲之势已经势不可挡了。”慧心大师走过来看着在场所有人哈哈大笑,也让这一场原本就突兀其来的宴会开始进入**。

第十二章 太湖县尉

    袁袭的到来让薛洋终于有了一位可靠的幕僚,两人的眼光都不约而同的瞄准了离天柱山不远的太湖县。太湖位于天柱山以南不到百余里,是岳西山地中难得的拥有大量平原的县域,物产丰富,钱粮广多,百姓生活水准相对来说好了不少。自然在乱世之中这种情况也吸引了大量来自江对岸和大别山西面的百姓逃难而来。特别是黄巢在黄州和对面江州等地肆虐之后大量死里逃生的流民源源不断的进入岳西地区。

    流民的大量涌入带来了各式各样的问题,小到打架斗殴大到和当地百姓争夺资源,抢占土地,甚至在附近占山为王,阻断往来商旅,剪径抢劫。这些问题让原本还算太平无事的太湖县衙焦头烂额而无力应对。太湖知县上报舒州府要求派遣府兵前来征剿,也是杳无音讯。而县衙本身组织的部分厢兵和捕快组成的围剿队也曾经四下和这些越来越多的山贼匪盗打了几次,但是在亡命之徒面前,这些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厢兵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剿匪不成反倒被对方打得溃不成军。

    “主公,伤势可有大好?”这段时间的修养和佛光寺的伤药让薛洋的伤势好了不少,这两天已经在尝试摆开架势习练拳脚了。而很显然袁袭也在等待自己这位小主公伤势痊愈,因为毕竟不管是他还是薛洋都在等待一个机会。

    “有劳先生过问,刚刚潇潇已经看过了,背部枪伤已经无碍,结痂的地方新肉也已经长成,创口愈合已无大碍。”薛洋放下手中的寒霜剑招呼袁袭坐下之后道:“这是陈烨在太湖县城及其附近明察暗访数日的记录,先生请看。”陈潇潇一大早在给薛洋换过药之后就带着陈烨和陆翊等人去接陈老爷子和陈安去了。原本薛洋只是通知陈安南下一趟,但是没想到老爷子也赶了过来。

    “主公手下倒是人才济济,这陈烨记录的倒是非常有用,不仅统计了城内和县域中的大致人口数量,而且还有田亩情况,城内各家势力分布。咦,这里还有太湖县内山贼和绿林的分布。主公,他是如何得知这么多的机密?”袁袭一边看一边点头,陈烨的记录中有太湖县的人口数量和城内的具体状况就已经让他很吃惊了,这需要调动很多关系才能够得出结论,不过在结合了对方有对太湖县衙包括太湖县令尹宗道的记载,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想来陈家这样的大商家在县衙之内事先有安排人手。但是最后末尾的太湖县内的盗匪势力分布和其中记载的大量的机密消息就让他吃惊不已了。

    “陈家有专门的行脚商队,此前被打劫过几次之后陈烨的父亲就开始让人着手调查这些盗匪山贼到底出没何方,然后让商队避开这些道路和区域,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薛洋也是有些感叹,原本只是一个自保的举动但是没想到现如今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帮助。陈家正是依靠着这种调查帮助避开了大部分危险的地段,从而快速在太湖县内将生意门路打开。

    “袭以前从未接触过商事,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门道,今日真是大开眼界。”薛洋将其中原委大致说了一遍之后引来了袁袭的赞叹,紧接着又听他道:“主公,如今我们手中已经掌握这么多太湖县的底细,窃以为下一步应该尽快解决两个难题,才可快速在太湖站住脚。”

    薛洋点了点头,他知道袁袭要说的难题是什么,不过还没等他说话,旁边就传来了慧心禅师的声音,“袁丈夫所言之难题,老衲虽不才倒是能够帮助解决其中一个。”

    “大师这么早从寺中出来莫非是有事要出山?”薛洋现在和袁袭等人住的是佛光寺在山脚附近的别院客房,而佛光寺僧侣都是住在山腰寺中。所以薛洋见到慧心禅师一大早下山有些奇怪。但是此时袁袭却豁然道:“恕在下冒昧,大师真有办法?”这些天他一直在想对策,但是却没有什么头绪,此时听到有人能有办法自然是有些迫不及待。说起来袁袭此时毕竟年轻,没有经过岁月和生活洗礼和磨炼,没有历史上记载那样在辅佐杨行密的时候能够运筹帷幄,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镇静。

    “哈哈,确实有一个办法,至于你所言的另一难题,没看你家主公神情自若,必然是有了解决之道了,你又何必着急呢?小郎君,老衲那位老友,你陈家世叔此刻已经快到了,你我去迎接一二?”慧心禅师深深地看了一眼薛洋之后笑道。

    “本来就要去的,只是潇潇那丫头说我伤势未愈,不要冒着风寒出门。此时正好跟着大师一同前往。”薛洋也是哈哈一笑,拉着袁袭走在慧心禅师旁边边走边道:“先生所言两个难题,一个大师已经有了办法,另外一个嘛,只怕还需要世叔帮忙,调动陈家在霍州老宅的人手南下了。”

    “陈家人手南下?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陈家人手也不用惊动老爷子了吧?主公你都快成陈家女婿了,区区人手还不是张嘴就能直接调过来?”袁袭恍然大悟,但是随即的一声嘀咕却让慧心禅师哈哈大笑,这倒是让薛洋颇为不好意思,急忙瞪了他一眼。

    三人出山不到里许就碰到了陈安带领的大队人手,随后陈老爷子和陈潇潇两人的马车也抵达跟前,众人见面一阵寒暄之后,陈老爷子被慧心禅师迎入寺中。而陈家带来的护卫也被陈烨和陆翊带到山下的佛光寺别庄暂留,陈安则跟着薛洋等人随后进去。看得出来陈烨应该是跟自己的父亲透露了点什么,所以陈安此次带来的近十辆马车当中大部分都是切切实实的兵器和弓箭等制式武器,这一点就连薛洋都很吃惊,陈家到底是怎么暗中搜集到这么多武器装备的,而且看样子质量还不错。

    “老友重逢甚是难得,老衲已经安排下去,中午寺中排素宴,老衲尽一尽地主之谊如何?”慧心禅师让身后的小沙弥回到寺中安排,自己则和薛洋等人在青龙涧附近的凉亭内陪陈老爷子说话。

    而陈老爷子很明显对于上次在舒州城让薛洋独自断后的事情很内疚,所以亲自询问了薛洋的伤势之后一阵感慨道:“孩子啊,你这是第二次救老朽和潇潇性命了,实在是不知让老朽该如何用言语来表达感激之情。”

    “呵呵,老友啊,以老衲看你这感激之情最好还是别要了,小郎君救你还不是应该的?”慧心禅师拉着陈老爷子坐下之后笑道:“老友想必也知道小郎君此刻停留寺中近月所为何事吧?老衲有一个俗家弟子,就是太湖县知县尹宗道,我已传讯于他,举荐小郎君出任太湖县县尉,想来近两日必有消息报来。”

    “这是好事啊,老朽没有意见。”陈老爷子是将薛洋真正的当成自家子侄,而且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坐在薛洋身边的爱女,点头笑道:“这孩子如果能够出世为官的话那才不辜负他的才情,此前老朽还担忧,我陈家虽然家资巨富但是也只是商人之家,怕是要委屈他了。大师此举真让我感激莫名。”

    “哦,大师谋划之道袁袭佩服。”慧心禅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袁袭如梦方醒,急忙大拍脑袋笑道:“亏我此前苦思筹谋许久也未能想出办法,甚至都要和主公商议是否再去舒州城找那林度火中取栗了,还是大师高明。”袁袭此时开口顿时将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去了,而陈老爷子和陈安也才注意到薛洋身边居然还有另外的陌生人。

    “好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去聊吧,老衲和老友去旁边的三祖洞中叙叙旧。”慧心禅师见到陈老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色,知道对方八成是猜出了什么,所以站起身来拉着他走远,想来是要单独和老爷子述说这件事。

    不知道慧心禅师是如何跟陈老爷子分说的,但是那天素宴之上陈老爷子看着薛洋的神色都开始变了,仿佛带着一丝期盼和莫名的探究意味,这一点甚至坐的离他最近的陈潇潇都看出来了。不过此时陈潇潇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薛洋身上,对于他要做的事情她自然是没有意见。而也就在第二天慧心禅师就收到了尹宗道的回信,对于自己的师父能够在自己束手无策的时候推荐关门弟子前来分担这块烫手的山芋,尹宗道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老衲这位俗家弟子这些年在太湖县也算得上有些作为,只是性子柔弱无法驾驭这乱世复杂多变的大势。”慧心禅师接到回信之后立即带着薛洋一行以及陈家此次聚集在佛光寺别庄的所有家丁护卫前往太湖县城。路上慧心禅师也在给薛洋和袁袭等人介绍尹宗道的为人秉性以及性格特点。他是尹宗道的师尊,对于这位太湖知县的了解比起此前陈烨汇报的要更加详细。

    “太湖目前已有人口三万余,还有大量流民涌入,实际人口只怕超过五万之众。按理说太湖县已经足够升任上品大县,尹宗道这位师兄也该从知县上一个台阶晋升县令了,但是并未见他上报舒州刺史府,想来是不愿多事。”薛洋自言自语的分析道:“看来此行也只能拿下一个县尉的头衔了。”

    “有县尉头衔就足以了。”袁袭看着随行的陈家百余名家丁笑道:“主公这一出山就有这百名精锐随行,再加上有县尉头衔名正言顺招募厢兵,区区盗匪贼寇,不过是养兵练兵的陪练而已。”

    从天柱山到太湖县城不足百余里,一行人一路上不断商议以后的事情,但是没觉得时间过得有多快,于第二天中午时分大队人马进入县城之内。陆翊和陈烨带着陈家家丁护卫分散进入城内陈家的店铺等处静候,而袁袭则和薛洋一起陪同慧心禅师见到了迎出县衙的尹宗道。

    尹宗道四十岁上下,微胖身材,看起来倒是一个富贵人家之人,只不过此时看起来却有些神情恍惚,精神也不太好,以至于在见到慧心禅师的时候都有点神思不属强颜欢笑的意思。

    “师父,这位小郎君便是小师弟?”几人进入县衙之后,尹宗道让奉上茶水的仆人退出之后见到慧心禅师含笑点头之后有些诧异的说道:“师父教导下的衣钵传人想来比我这个不肖弟子天赋要好得多,只是小师弟这看起来年岁却不大啊,县尉乃一县之中主管缉拿盗捕之事,原本如果太平时节师弟前来应征倒也无可厚非,有我这个师兄在断断不会让师弟吃亏。但如今太湖县内却匪患不断,县尉需要率领城内厢兵和捕快缉拿匪首、平定祸患,所以师弟要想任县尉只怕是时刻需要面对危险难关啊。”

    “师兄放心,小弟既然能让师父举荐,那么就一定会协助师兄治理好县内治安的。”薛洋对于慧心禅师将自己算作关门弟子一事没有什么意见,所以在听到尹宗道的迟疑之后起身朝着他拱手一礼之后微微一笑道:“而且如果师兄不放心的话,师弟愿在师父和师兄面前立下军令状便是,以三月为期,三月之后定让太湖县内匪盗尽数灭绝。”

    “三月之内?师弟你确定?”尹宗道直接站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薛洋,继而苦笑道:“师弟信心可嘉,但是”

    “宗道,依为师看,这件事不如先这样定了,毕竟让你师弟一试也不算是一件坏事,而且为了不给你添麻烦,你师弟准备自行招募兵马,而且粮饷也不用你县衙出,只需要你给一个名号即可。”慧心禅师最后压上这一块宝之后终于打消了对方的疑虑,点头答应让薛洋出任县尉,自行招募人手剿灭县内各处盗匪。

    不过尹宗道在慧心禅师面前也不能显得自己小气,所以当天下午除了给薛洋送来了县尉的官服印信之外,还额外送来了一部分粮草,并且在城外给薛洋腾出来一块地方作为兵营和训练场,并且告诉薛洋可以以县衙的名义招募人手。看得出来他也想让薛洋能够成功,毕竟此前他亲自出手被打了个灰头土脸。

    “好了,咱们也准备开张了,让陆翊和陈烨将我们带来的人手都叫过来吧。”薛洋吩咐向冲去传讯陆翊和陈烨之后朝着袁袭笑道:“这当了县尉就免不了和县衙还有县丞打交道,而且还要招募兵员和人手,还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哈哈,乐意之至。”袁袭也是哈哈大笑,站在薛洋身边看着远处的那片空地笑道。

第十三章 首战告捷(上)

    “主公,这是我们募兵的通告。”袁袭这些天算是最忙碌的人了,不仅仅和县衙兵曹以及县丞等其他属员联络,将尹宗道事先答应下来的武器装备和部分粮饷给领了出来,并且还要配合陈烨和向杰等人招募兵员。由于虽然薛洋此前说过在三个月之内解决太湖境内大大小小十几股盗匪贼寇,但是尹宗道并未答应直接抽调县城青壮年来为薛洋募集兵员,所以薛洋只能另想办法。

    “县城募兵处搭起来之后让陈烨将主要精力放在外来流民身上,太湖县内本地百姓承平多年,而且此前知县出兵数次大败,他们根本不会相信我们会有办法打败这些越来越猖獗的山大王们。”薛洋已经带着陆翊等人将城外的兵营给搭建起来了,所以在见到袁袭走进大帐招呼对方坐下之后继续道:“至少城内百姓短期之内我们没办法,不过周边的山民或许可以想想辙,告诉陈烨可以动用陈家的力量,至少十天之内我们需要募集三百人左右。”

    “主公放心,袭会办好这件事的。”薛洋直接将袁袭和向氏兄弟都编到了自己的属员之中,这样一来此前的逃犯身份也就不存在了。这件事也让袁袭显得有些意气奋发,虽然这几天忙碌异常但是精神头却非常好。

    “先生,我打算以目前的陈家子弟为骨干,先期剿灭盘踞在黄泥镇和楼牌两地盗匪,先生以为如何?”这几天薛洋画了一幅大致的太湖县地图,和实际稍微不同的是,薛洋的地图上画出来的区域要比太湖县大不少,而且薛洋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岳西三县分开,所以这份地图上不仅仅是太湖一县之地,而是舒州西部三县的轮廓。

    “袭没有意见,黄泥镇和楼牌两地盗匪不是外地流民,而是本地的豪霸势力所为,一旦将他们除去必能一举收复两镇民心,而且这两地一左一右将前往舒州的道路夹在中间,如果不能提前除掉的话,只怕县城到舒州之通道随时都可能被其切断。”袁袭笑道:“就是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出手?”

    “我已经让陆翊秘密带人出发了,黄泥镇悍匪乃是张天雄,实则就是镇上的大财主。”薛洋道:“他们在县城之内肯定会有眼线,所以我打算我出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由陆翊暗中偷袭。”

    袁袭对于薛洋的办法没有意见,反倒是在薛洋走后一面让陈烨安排募兵之事,一面开始让其调动陈家的人员秘密准备,张天雄一旦被打掉那么张家的财产和田亩必须事先安排好人手进行接管,袁袭可一点都没有打算将其当成缴获上缴给县衙。

    薛洋带着五十多人的陈家家丁晃悠悠的从县城出发朝着黄泥镇而去,原本就对城外的兵营好奇不已的百姓自然是第一时间发现这股五十多人拔营启程的事情,很快关于这些人即将开始去围剿黄泥镇山贼的消息就不胫而走,甚至县衙的尹宗道都在当天下午听到了传闻。对于薛洋贸然出击,只带着区区几十人就敢上路的鲁莽行为尹宗道是懊恼不已,同时也暗自庆幸没有同意对方按户抽丁招募兵员,不然的话这么冒冒失失还没抵达就闹得满城风雨的做法除了白白给这些贼寇送人头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不过此时薛洋却在脱离县衙等人口稠密地区之后迅速留下向天带着几人寻机隐蔽,准备截击县城内张天雄回去报信的眼线。而他自己则带着其他人手加快速度朝着黄泥镇快速奔去。黄泥镇位于太湖至舒州官道的东南方向,距离县城只有数十里之遥,所以众人加快脚步之后只需三个时辰就和提前出发的陆翊汇合。

    “张天雄在黄泥镇建立了乌堡城垣,而且还在镇前的丘陵山腰上建了一个贼窝,约计有二百余人左右。”和薛洋带来的五十余人基本上都是长枪横刀长短武器齐全不同,陆翊带来的先遣人手基本上都是弓箭手,而且还是经过一定训练的弓箭手,自从上次在霍州官道上遇袭,陈安就下定决心组建陈家自己的护卫,此时薛洋手中的这一百多人基本上都是陈家护卫。三十多人的弓箭手隐藏在暗中,足够在关键的时刻给予张天雄致命一击。

    “张家乌堡守备情况如何?”薛洋看着陆翊在地面上画出了大致的两地地形之后皱了皱眉头听得陆翊继续道:“这两个地方距离足有一两里地,也就是说除去沿途的岗哨之外,乌堡之内的守备最起码也有一百人。张天雄正是依靠着这些人不仅打劫过往商客而且还欺凌乡里,对抗县衙差役,此前县衙曾经派人过来过但是不论是攻打乌堡还是攻打山腰的贼窝,都因为地形原因无法成功,因此也让他的气焰更加嚣张。”

    “那看样子必须要想办法断掉乌堡和这个山腰据点之间的联络了。”薛洋对于这个两百多人的乌堡尹宗道居然都打不下来也是无语了,深吸一口气后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今夜子时出发,我带人攻击山腰据点,你负责拔掉这中间的五座岗哨,然后合力会攻张家乌堡。”

    两人详细规划了黑夜之中两部人马如何配合之后,薛洋也看着隐藏在这片小山谷之中的陈家护卫暗自松了口气,幸亏自己带来的是陈家护卫,基本的身体素质都很好,没有夜盲眼这种情况发生。否则的话自己的计划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主公,向天回来了。”陆翊原本要带人出发,毕竟此地距离黄泥镇还有五六里的路程,而此时天色已经快要黑了,他也要对自己的手下进行安排。但是还没起身就见到后方向天带着几人快速赶了过来,手中还拎着一个绑成了粽子一般的布袋子。

    “主公真是神机妙算,我果然守到这家伙,身上有写给张天雄的密信。”向天将布袋子扔在一边里面传出了一道呜咽的声音。

    “好了别管他了,等打下来张家乌堡再说。”薛洋看了看天色,让陆翊马上去准备,然后让向天安排所有人休息,自己带着向冲摸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朝着那个山腰据点而去,沿途记录道路特征。

    由于在县城有眼线所以张天雄及其手下是丝毫不担心自己被人偷袭围剿,今天晚上不论山腰的那个贼窝据点还是乌堡之中都是灯火辉煌,似乎是在举行什么热闹活动,人声鼎沸,不时的还传出了几声丝竹之声。向冲见此暗中发笑,这个大财主看样子还颇好附庸风雅。

    薛洋和向冲都身手不错,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之下快速摸到了山脚,绕过山口的明哨,从偏僻之处上山,然后将沿途的道路以及各式各样的陷阱详细的摸了一遍之后悄然返回。

    “主公,这个贼窝据点只有山脚下一个明哨,顶多守备十人左右,没有什么打紧的,主公交给我就是。”向冲随着薛洋侦查回来之后就信心满满道。

    “也好,给你十个人三个时辰之后先行出发,给我干掉这个明哨。”薛洋算了算时间之后道:“其他人由向天压阵务必给我悄无声息的摸到山腰,将这帮匪患全部清除。”

    由于这是第一次出击,所以包括薛洋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激动,虽然被强令休息,但是这些人即使是在寒冷的夜里也是热血沸腾,有些人还不断的抽动着手中的横刀,随时准备出击。

    三月份的寒夜显得有些漫长,以至于众人有些百无聊赖,甚至向冲都是一点一点在默算着时间,直到见到只有两根火把照耀之下薛洋那消瘦的身形猛然间一顿,顿时眼睛一亮,只见薛洋朝前挥了挥右手,发出了预定的出发命令。向冲当即带着自己的十名手下快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主公”向天在自己的大哥向冲出发之后来到薛洋面前低声道:“我们该何时出发?”

    “陆翊此时应该已经开始清除暗哨了,你带着剩下的人半盏茶时分随我跟上。”没有后世精确的计时器,所以薛洋只能暗自估算着时间,然后带着已经整装的剩余四十人跟在向冲身后。

    由于已经是子时,时值深夜,不论是张家乌堡还是这个据点都从喧嚣之中陷入寂静,大部分人手已经沉沉睡去,只有寥寥几名放哨的小喽缩在角落里时不时的睁开蓬松的睡眼扫一眼周围,然后继续睡去。所以向冲几乎是大摇大摆的从大道上逼近这个山脚的明哨,悄悄的翻过两边的鹿砦,然后分出两人一点一点的将挡路的栅栏搬开一个空隙让其他人一点一点钻了进来。

    向冲蹑手蹑脚的靠近这名值守的喽,然后单手捂住对方的嘴巴,在他还没醒转过来之前,手臂一勾,然后左手一推,只听得沉闷的“咔嚓”声响起,伴随着一道模糊的呜咽声,这名暗哨被他给轻而易举的扭断了脖子。紧接着向冲手中的横刀往前一举,众人快速拿着旁边火堆中的烧着的干柴当火把,跟他直接掀开旁边那座木屋的大门闯了进去,只见一屋子的喽睡得七零八落的,在向冲闯进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睡醒就被明晃晃的长刀剁翻。

    “快去通知主公,其他人灭掉火把,跟我摸上山腰,给主公打前站。”向冲抹了一把溅射在脸色的鲜血,带着众人出来之后让干柴重新扔回火堆之后快速往山腰而去。而随后向天也带人跟了上去,五十人在黑暗之中一点一点一个接着一个朝山腰而去。

    而在薛洋这边主力迅速接近山腰的时候陆翊那边也在一个接着一个拔掉山腰据点和乌堡之间的联络暗哨。他们的动作甚至比起向冲的速度还要快,陆翊带着几名神射手亲自一个接着一个将值守的喽射杀,然后其他人冲上去之后长刀挥舞很快就灭掉了这五个暗哨。而且在灭掉暗哨之后陆翊兵分两路,一路去接应薛洋另一路在他的亲自指挥下摸到了乌堡附近,开始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甩绳索攀爬,在进去五六个人之后,陆翊一点一点朝着乌堡的门洞而去,他打算悄无声息的打开大门,只有这样才能让大部队抢进来。

    而此时薛洋的队伍也已经进入了山腰的据点之中。这是一个典型的简易的几个草寇搭建起来的简易房子,五六栋建筑里面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听得出来这些人睡得正香。以至于在薛洋手下冲入各个屋子里大肆屠杀之后,几乎没有人醒过来反抗,“噗噗噗”的长刀入体之声和间或的还有人惨叫声也断断续续的传出,让站在外面吹着冷风的薛洋不禁感慨,但是不到片刻之后向冲就带着一身的鲜血冲了出来低声道:“禀告主公,所有人全部被击杀,无一漏网。”

    “马上下山,去张家乌堡,我们去抓张天雄。”薛洋冷然一笑,率先带头朝着张家乌堡而去,身后五十名浑身沾染鲜血但是却情绪高涨的陈家护卫紧紧跟随。

    “陆翊果然是个可造之材。”薛洋他们从山腰上下来就碰到前方的几道身影朝自己而来,这是陆翊派来接应自己的人手,双方打了几下手势确认身份之后迅速合兵一处朝着乌堡疾驰而去。

    而此时陆翊已经到了门洞附近,只不过此地有人守备,而且还足足有五人这使得他不得不使了个伎俩才将这些人骗到一起,然后被身后的弓箭手射杀。

    “快开门。”陆翊被最后一人死前的一声惨叫吓了一大跳,急忙一面安排人去打开大门一面亲自在旁边警戒。这个包着铁皮大钉的大门被一点一点打开,由于不需要全部打开,只需要容纳一个人进来就行,所以那令人牙酸的门轴转动声被降低到了最小。但是即使是这样还是从乌堡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很显然这些反常的声音引起了注意。

    “快,抢占两边角楼,掩护其他人进来。”陆翊心念如电立即招呼在门口迅速抢进来的弓箭手在前方构筑反击阵地,不过他在见到不远的地方有大团的黑影朝这边而来的时候顿时放下了心思,立即发出两声猫头鹰的叫声,这是在传递消息,很快对面也传来同样的声音。

    “给我上,直接去抓张天雄。”听到薛洋的命令之后向冲两兄弟联手飞一般的冲入已经被陆翊搬开的大门冲入乌堡之中,随后就传来了喊打喊杀声。由于乌堡是张天雄最后的据点,这一次不需要偷偷摸摸的伪装,本着能有多快就有多快的速度,厮杀声快速响起。

    薛洋身边只有三个人护卫,但是却直奔乌堡后面的主宅,也就是此时仍然两者灯光的所在,沿途不断有人衣衫不整的从各间房屋中冲出,但是凡是手持兵器的几乎都在第一时间被陆翊和向冲两兄弟联手击杀,混乱虽然伴随着喧嚣达到极致,但是薛洋却丝毫不管不顾,见到前面的那座打扮的金碧辉煌的院落直接闯了进去,手中寒霜剑一瞬间出手直接将门口两名手持长枪的守卫劈翻在地。

    “主公,那个长胡子就是张天雄。”薛洋身边的三个人就是此行当中唯一三个认识张天雄的人,所以在跟着薛洋闯进去之后立即见到有一个长胡子的中年男子正好和薛洋闯了个面对面。

第十四章 首战告捷(下)

    “抓住张天雄,赏千金,官进三级。”薛洋手中寒霜剑瞬间出鞘,冰冷的剑锋伴随着他的纵声高呼而映射着耀眼的寒光。他的身形几乎在高喊的同一时间纵身扑了上去,长剑将沿途几个试图阻拦自己的张家家丁全部砍倒在地。而伴随着他的声音,周围原本还在厮杀的陈家护卫也纷纷朝着这边涌来,虽然沿途不断有人阻拦,但是很显然薛洋刚刚的话语和动作鼓舞了所有人原本就高涨的士气,厮杀和呼喝声开始让整座乌堡都陷入一片狂躁之中。

    “给我挡住他。”长胡子的就是张天雄,此时他手中拿着一柄鬼头刀,声嘶力竭的差遣自己身边的护卫上前阻拦薛洋前进的步伐。薛洋在片刻之间就已经闯过近十丈距离,绕过几道屏风和院落之中的花圃和凉亭,距离张天雄已经很近了。不过因为距离迅速拉近,薛洋不仅仅和后方其他人脱离,而且面临的对手也越来越多。不过此前在舒州经历过一场惨烈厮杀的薛洋却对于这些仓促之中朝自己杀来的乌合之众不屑一顾,寒霜剑犹如匹练一般纵横捭阖,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力。重剑配合着他原本就迥异于常人的巨力,这些人几乎都是来送人头的,根本没有人能够近身。

    而等到他杀透重围之后,迎面而来的一道劲风让他当即横剑一挡,“咣当”一声巨响,薛洋腾腾腾后退三步,这股巨力让他不得停了下来,定神爆喝道:“张天雄,你果然有一手,咱们再来。”话音未落人已经重新扑了上去,长剑大开大合,直接搂头劈下。此前在碰撞之中逼退薛洋的正是张天雄的那柄鬼头刀。此人能够在黄泥镇作威作福近十年之久依仗最大的就是其一身极为不俗的武艺压服四方,才让他的凶名在此地越传越盛。甚至在刚才的那一击当中,薛洋猝不及防之下都被其击退。不过等到薛洋揉身再次扑上去之后,却使足了十二分的力气,寒霜剑带起呼啸的劲风“当”的一声砍在同样迎上来的鬼头刀之上,这一次张天雄被薛洋的这一股巨力直接劈的倒退好几步,薛洋甚至能够看到对方原本握住鬼头刀的右手泛出一片殷红。

    “还以为你真的是武艺高超呢,看起来也只是滥竽充数而已。”薛洋手中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将旁边一位试图上来偷袭自己的张家家丁直接击杀在当场,冷笑道:“张天雄,你为祸乡里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张天雄很显然根本分不清薛洋到底是什么人,被打了一记闷棍之后到此时才稍微缓过一口气,盯着薛洋不断前进的身形厉声喝道:“岳西地头,还没有谁不买我张天雄的面子,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夤夜来此,夺我基业,抢我山头?”

    “我是太平县县尉,今日来此,就是要灭了你这些祸害百姓的歹人,给黄泥镇百姓讨回一个公道。诸位随我一起剿灭匪首,消灭张天雄。”薛洋此言一出,周围所有的人都齐声呼应,向冲两兄弟和陆翊更是疯狂砍杀自己面前的敌手,带动整个战线不断往前推进,渐渐将张天雄所在的区域给围了起来。

    “哈哈,太平县县尉?我张某杀过的县尉又不是一个了,今天不在乎多杀一个。弟兄们,要想活命,就给我杀出去,他们没有多少人,杀掉领头的,剩下的不足为虑。”张天雄一抹满头乱发,鬼头刀朝前一举,一面鼓舞自己身边的兄弟一面率先去挡住薛洋。二人随即再次战成一团。这一次张天雄不敢再和薛洋对拼了,刚才硬碰硬直接将他的虎口都给震裂了,自己平时已经是自负天生神力了,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眼前的这位少年的力气居然比他还要大,而且刚刚硬拼一记之后自己半个身子都麻木不已,但是对方看起来却依旧生龙活虎。这种场景让他已经隐隐然感觉到有些不妙,所以在他上前的同时,身边的另外几人也一起朝着薛洋而去,试图合众人之力击杀薛洋。

    能够跟在张天雄身边的自然都是他的心腹,武艺也不会差到哪去,所以六个人合力之下迅速挡住了薛洋的攻势,而且这几人相互之间配合的次数不止一次,所以彼此之前的默契很不错。所以薛洋虽然长剑舞动根本没有人能够挡得住他的力道,这一点甚至让他在剑招之上的稚嫩和经验不足都被强行掩盖,十足十的一力降十会。但是在这些人将自己围在中间之后薛洋却一时之间找不到突破口,虽然现场之上薛洋高呼酣战,但是却没什么好办法。

    激斗之中,薛洋一剑斩中自己身边一名身着黑衣单衫壮汉的长枪,将这杆虎头枪硬生生荡开,让其和旁边另一人的兵刃撞在一起,趁着这难得的空隙,薛洋身形拔地而起,直接跳了起来,然后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硬生生的落在张天雄的身边,然后长剑丝毫没有间歇,直接飞速朝着张天雄斩落,慌乱之中的张天雄根本没有做好阻拦薛洋的准备,鬼头刀只是本能的上前一挡,结果被这一股巨力侵袭,受伤的右手虎口再也拿捏不住,“咣当”一声迅速落地。

    薛洋长剑改劈为拍,直接在下一刻拍在了张天雄的脖颈后方,一声沉闷的声音传出之后张天雄原本试图闪避的身形顿时轰然倒地。

    “所有人都给我住手,张天雄已经伏法,其他人缴械投降者,饶你们一命,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虽然刚才那几下薛洋是竭尽全力而且还冒着巨大的风险,但是在张天雄被自己“一招致命”打晕之后,那带着异常高亢的声音再次咆哮当场。陆翊等人固然是欣喜若狂,张天雄的手下却如丧考妣,尤其是刚刚还在围攻薛洋的那几人,刚刚薛洋那暴戾的身形和干脆利落的手法以及张天雄在他们数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倒地不起,让这些人的斗志瞬间跌落到了极点,而且这帮亡命之徒本身也只是因为张天雄的原因所以才聚拢在一起,此时张天雄一倒他们也就再也提不起斗志了。所以在薛洋那凌厉的眼光之下,和他硬拼过的那个持虎头枪的壮汉低下了头颅,手中的虎头长枪也随即“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他一开头,后面的人陆陆续续的全都扔下了自己的兵器,五人当中只有一个消瘦之人想要逃走,却被薛洋单脚一旋,张天雄的鬼头刀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上,紧接着这巨大沉重的鬼头刀就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接扎在了已经窜出几步远的此人后背上,只听得“噗”的一口鲜血喷出,这个消瘦之人也随之倒地。薛洋的暴力击杀对手也让其他几人忽然心头一寒,看着薛洋的目光也开始变得恐惧起来,这些人虽然都是亡命之徒,杀人不在话下,但是眼前的这位少年杀人之时的干脆利落却让他们这些人都感到害怕,生怕下一刻那柄长剑会落到他们身上。

    有了他们带头,其他的喽家丁就好办多了,无数叮叮当当的兵器落地声传来。很快陆翊等人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喊着“缴械投降”声音,将在场还没死的张家家丁喽全部羁押到一旁,张家乌堡的战斗至此告一段落。

    “陆翊,立即带人查封乌堡内所有出口,张家所有人全部给我拿下带到院中羁押。向冲你带着弓箭手抢占各处制高点,负责看管在场所有俘虏,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其他人跟着向天去把那些逃出去的张家人给我全部抓回来。”薛洋看着身边的两名护卫道:“马上去挨家挨户通知所有百姓,告诉他们县衙剿灭恶霸张天雄,请全镇百姓立即在镇头集合,天明之后我要让所有百姓都看到张天雄的下场。”

    伴随着薛洋的一道道命令飞速下达,陆翊等人立即分头行动,顿时张家乌堡之中不断传来哭闹声,无数女人小孩的号哭声在随后不绝于耳,而且伴随着镇上百姓被逐渐全部叫醒,这场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的厮杀和那逐渐发白的天色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薛洋在安排陆翊和向氏两兄弟紧急出动之后就没有插手这些事情,反倒是对眼前的这四人有些好奇,看得出来这些人和其他的张家家丁有些不同,他们的武艺不同凡俗,能够和自己争斗数十招不落下风,而且他们在张天雄被制服之后居然干脆的扔下兵器投降。

    “你们四个姓甚名谁,报上来。”薛洋在旁边一名陈家护卫搬来一张椅子之后坐了下来,好整以暇道:“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说,难不成真等到本县尉屠刀举起来以后才说?”

    “你,你真的是太平县县尉?”那名壮汉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看着薛洋,似乎仍然不相信他的话,瓮声瓮气的问道。

    “怎么?看着不像?如假包换,太平县县尉。”薛洋丝毫没理会自己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这四人看着自己那惊诧的样子继续道:“本县尉现在问你,你为何助纣为虐,帮助张天雄欺压乡里,拦路抢劫过往商旅为祸一方?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值此国家倾颓,百姓需要豪杰出头之际,有这等本事却要做此等千夫所指之事,你们死后难道就不怕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吗?我要是你们的爹娘,就后悔将你们生在这个世上。”薛洋声色俱厉,越说越气,脸上的怒气也是越来越多,以至于手上的寒霜剑都随之迸射出冰冷的寒光。

    “县尉郎君,冤枉啊,我等四人并不是张天雄的手下。”壮汉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仰着脖子道:“我等四人是黄州人士,只是去年在舒州和张天雄认识,日前才前来做客,并无附逆之举。我等在黄州可一点劣迹都没有啊。”

    “哦,黄州人士?和张天雄在去年结识?”薛洋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但是声音之中却丝毫不放松道:“你们空口无凭,让本县尉如何信你?”

    “郎君若是不信可以差人去舒州城东角奎酒楼,去寻东家吴明,他认识我等四人,而且去年和张天雄结识之时,吴明乃是我等乡人,那天他也在场,我等和张天雄兄弟可不是一路人。”壮汉旁边那位看起来年纪最小只有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开口道:“今夜我四人险些坏了县尉郎君的大事,是我等该死,但求郎君看在我等并不知情的份上能够明察秋毫。”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其他人立马跟着出言请求。

    “好了,天亮了,这一夜厮杀也该结束了。”薛洋没有理会这四人的话,反倒是站起身来看着天色已经大白,说了句让四人莫名其妙的话,不过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听得薛洋继续道:“你四人押着张天雄还有已经死了的张天豪跟着我过来,记住,这是给你们的最后一个机会。”

    薛洋的话让四人大喜过望。那个壮汉更是走过来直接将张天雄一把抓在手中然后跟着薛洋走了出来。而其他的陈家护卫此时也开始驱赶这些已经投降的张家家丁和喽朝镇头而去,后续还有不断被抓回来的张家人也被送了过来,只有陆翊带人查封乌堡之内张家的家产和库藏还没有结束,所以暂时留在了原地。

    得到了护卫的通知之后,黄泥镇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涌到了镇头的晒谷场之上,黑压压的人头差点薛洋以为自己到了县城之内。这张天豪选择在黄泥镇作恶还是有自己的考虑的,除了地形地利优势,黄泥镇居然有这么多百姓!难怪他能建立乌堡长时间对抗县衙了。

    “各位黄泥镇的父老乡亲们,我是太平县县尉薛洋,今日来此地剿灭这个做进伤天害理之事的张天雄。”薛洋简简单单一句话和身后被壮汉犹如一堆垃圾一般扔下的张天雄让所有的百姓瞬间开始狂欢起来。这些百姓在匪首真的被拿下之后开始爆发出来,场面甚至一度开始失控,没有了后顾之忧的百姓各个面色狰狞,恨不得每人上去咬他一口。

    “多谢郎君为我等百姓消除祸患,除掉这杀千刀的恶徒啊。我等百姓当日日为郎君祈福祝愿郎君长命百岁,为我等百姓做主啊。”最前面的几位老人颤颤巍巍的拜倒在地,其后所有百姓也是朝着薛洋轰然下拜,这一刻站在台上的薛洋的身形成了所有百姓心中抹不去的丰碑。

    “看到了吧,四位,这就是民心。如果你们和张天雄蛇鼠一窝的话,这些百姓一定会将你们一人一口生吞活剥的。”薛洋朝着四周摆了摆手,然后一句话让身后的四人惶恐之下跟着拜倒在地,此地这么多百姓那恨不得生啖张天雄之肉的表情足以说明这个家伙的所作所为了。

    “民心可谓啊,这就是世间最神奇最强大的力量。”薛洋一脚踩在张天雄身上,直接将其踩醒,冷然一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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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战图介绍:
广明元年,当少年薛洋从大别山余脉中走出,唐末那段充满了血与泪的末世悲歌开始一点一点被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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