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追击
“米志城跑了？看起来他也没那么大的信心和南皮共存亡！”杜广义和殷红林赶到城中的时候，实际上战斗也快结束了，十几万齐军除了跟随米志城逃出去的七八万人之外，足足有四万多人战死，两万多人被俘。天策军强大的战力在此战当中展露无疑，只靠数万大军就能够应对十几万人坚守的城池，一举突破，同时还能斩杀四万多，直接吓得那些俘虏瑟瑟发抖，根本不敢看周围的那些凶神恶煞的天策军。
“留下第十五都防守南皮城，清理战场，秀峰，其余兵马交给你了，带队以何兵的第十七都和柴再用的第十九都为前锋，追赶陆盛，尽快赶到白桥参战，我们的大战才刚刚开始！”殷红林见到杜广义朝自己点头，当即将全部主力兵马都派了出去。
实际上在此时，陆盛为首的三都兵马已经追出去二十多里地了，沿途第三都犹如饿狼一般不算撕咬齐军各部，硬生生的将米志城原本的且战且退的架势给打。
“老陆你慢点，你以为我的二十都和你第三都一样，能不吃不喝啊？”王茂章是一直到深夜才从其他方向摸了过来，见到第三都又打算继续追击，顿时一把拉住对方道：“刚刚我从东南方向赶过来，这个老米看样子有分路撤退，避开我军追击的意思。”
“不可能，这是障眼法，米志城知道刘威会来救援，此时他足有七八万人之多，若是分路撤退，那么刘威就成了孤军，他这么做只会害死刘威。”陆盛直接摇头，不假思索道：“我们就死死地朝着白桥方向追击即可，咬住他们，只要秀峰带着人追上来，就足以和米志城在野外再打一场！”
“得，听你的，你脑子比我好！”王茂章挠了挠头，他们两个配合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对于陆盛的直觉他没有丝毫的意见，当即合兵一处，加上宁为谨的第二都，三都人马开始连夜追击，直奔前方的齐军而去。
此时陆盛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刘威的信使在本路上正好被米志城遇到，对方是真的打算一面分路撤退，返回济州，一面通知刘威缩回冀州了。而得到刘威已经率部十万抵达白桥附近之后，米志城开始改变主意，派少量人手伪装成主力，朝着其他方向撤退，故意在夜晚举着火把新军，大张旗鼓，也正好被王茂章给发现了。
结果就是陆盛不管不顾的性子在后半夜再度追上了米志城的主力兵马，双方连夜搏杀，直到天明时分才脱离接触。
惊魂未定的齐军本身就士气低落，夜战之下更加不是天策军这三个精锐战队的对手，厮杀半夜之下，丢下了近万具尸体，却基本上没什么斩获。
这个时代的夜战很少发生，即便是突袭，也都是事先准备周全，抽调精锐兵马，也就是那些没有夜盲症的士兵参战。也只有天策军，得益于江南稳定，士兵各式各样的补给不缺的情况下，军中夜盲症也被一扫而空，而且金陵那边的太医院甚至于专门研制了针对夜盲症的药物随军携带。
如此一来，一个是夜晚大部分士兵两眼一抹黑，一个则是生龙活虎，两方厮杀的时候，若不是米志城见势不妙开始全力撤退，只怕应对这三都大军，齐军夜战之下还得吃更大的亏。
而这样一耽搁，等到米志城脱离和第三都接触的时候，后方何兵和柴再用也追了上来，开始接替第三都往前继续追击，同时李秀峰的主力兵马也赶了上来，大军开始全力以赴冲向白桥。
“这是第一卫送来的急报，白桥方向，第一卫已经放刘威大军进入白桥以东区域，骑兵卫已经从南北两个方向做好了准备。现如今就是我军要不要将米志城堵住，让其无法和刘威大军汇合！”李秀峰拉住陆盛之后，顾不得殷红林和杜广义还没跟上来，直接朝着对方问道。
“你是主将，听你的啊。”陆盛摸了摸脑袋，擦干净身上的鲜血之后摇头道：“要我说，还是让他们一起，不然的话，我们固然额可以堵住米志城，但是第一卫那边主力被抽空，只有第一都配合关宁他们，就算是算上段亮的兵马，那对于十万大军来说也远远不够，总不能指望骑兵直接追着刘威进入山东大地吧？”
陆翊的打算是尽可能的将齐军主力消灭在河北境内，至于山东那边，因为人口稠密，周边城镇众多，骑兵的优势实际上还不如步军大兵团作战来得快，所以如何尽可能的堵住这两股敌人就成了他们如今最大的难题了。
“时间也来不及了，不等红林和广义了，听你的，各部立即前出，呈现包围态势向白桥集中。”李秀峰点了点头，一面让陆盛带队继续追击，同时预作包围圈，另一面派人急速通知殷红林和向冲，告知自己的决定。
殷红林和杜广义此时已经想过这样的问题了，不论是分割包围还是驱赶到一起再次进行一场大战对于他们来说都只是一个选择而已，但是对于向冲来说，这等于是临阵改变了计划。如果不是此前听从了李承焕的意见放刘威过白桥，只怕他真的要重新调整部署了。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给了米志城一线生机，让他在随后的撤退当中并没有遭到大规模的厮杀，天策军改变部署之后，开始寻求从更大范围内执行包围战术，各部行进之中也开始陆续接到李秀峰的命令，开始围绕着白桥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包围圈，然后快速往内收缩，逐步靠近。
而此时的刘威才知道，自己在白桥附近停留的时间，正好就是米志城在南皮被天策军攻入城中最后不得不撤退的时候，这一下让他差点咬碎了牙齿。如果他不管不顾冲过白桥，那么或许就能够尽可能的将战场靠近南皮，如此一来天策军或许会因为他的存在，而放弃全部主力入城厮杀，米志城也就不会败的这么快了。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大包围圈
“陆帅，您怎么来了？”白桥附近第一卫阵地内，向冲匆匆来到陆翊跟前，又惊又喜道：“陆帅还是忍不住了？”
“我只来观战，顺便看看这齐军的第一大将最后关头能不能有什么出彩的地方！”陆翊摇了摇头笑道：“所有作战部署和指挥调度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别想着我会帮忙！”
“陆帅放心，我军已经扼守住白桥，开始沿着白桥附近展开，南北方向交给了骑兵负责，整个东北方向，十三司已经来消息了，以第三都为首，形成一个大包围圈，将刘威和米志城一头给框进来了。”向冲点了点头，他的性子过于保守，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扼守白桥的任务交给他最为合适，一旦开战，刘威兵团除了往南之外，这里就是他们冲击最厉害的地方。
而此时，实际上伴随着殷红林和杜广义抵达一线兵马所在地，整个东北方向的包围圈也在不断行进当中迅速成型，而且连续驱赶米志城的大军，迅速合围，和南北两个方向的骑兵顺利会师。
实际上，伴随着米志城和刘威的汇合，齐军总人数突破十五万人之后，他们也察觉到了天策军的企图，尤其是白桥方向骤然被第一都带队封堵，连续数次冲击都被打了回来之后，刘威的脸色就变得非常凝重。
“老米，南皮城外天策军有多少人？”刘威在独自沉吟半晌之后朝着米志城问道：“有五万人吗？”
“不止，按照天策军的算法，他们集中了两个卫，合击应该有七万人左右。”米志城算了算之后摇头道：“但是各部战力强劲，我军即使兵力多出一倍，依旧无法挡住他们的攻势，在巷战之中被人打得七零八落，我无法应对！”
说到这里，米志城有些羞愧，但是随即道：“刘帅，如今我军不应在此迟滞不前，平白给天策军包围的机会，应当乘其不备，突破包围圈，迅速往南，返回山东。”
“你的意思，全盘放弃河北各州郡？”刘威一愣之下，随即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叹息道：“你看不到希望了吗？”
“不是看不到希望，而是徒劳无益！”米志城叹息道：“天策军一个燕北兵团就足以将我军主力打的狼狈不堪，若是中原方向大军腾出手来进攻兖州等地，南北分进合击，而我军又无援手，一己之力难以支撑，最终兵败无疑啊！”
“不瞒刘帅，自从朱全忠在中原兵败，我军就已无胜算，这天下，终究是要被天策军一统了。”米志城叹息不已，此时身边无有外人，他也不讳言，直接开口道：“刘帅若是能在此间打败天策军的封锁，带领我军主力返回济州，重整防线，则还可保山东一地周全，但是也无法持久。天策军占据天下大部州郡，兵员不缺，江南富庶，粮饷充足，而且人才济济，我实在看不到希望在哪！”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战定胜负吧！此战之后，天下之争当可见分晓了。”刘威点了点头，他对于大局比起米志城更为敏感，自然更能感受到天策军那股席卷天下的气势已经无可抵挡，但是身为军人，他却不愿意在此时退缩，所以当即强自一笑，刚要开口，远处，无数的信使斥候已经纷纷而来。
“好快！”这些斥候几乎全都是分路出击去探查周边天策军部署情况的，但是此时却无一例外全都带回来了最恶劣的消息，围绕着白桥，周围数十里之内，几乎全都出现了天策军的身影。
“这是一场兵力对等的大战！”刘威只说了一句话，随即沉默不语，燕北军团的总体兵力有多少，实际上该出现的都在战场上了，基本上也是十几万人，还不及此刻刘威和米志城合兵一处之后的人数多。
“但是他们依旧在打包围战！”米志城接了一句，这和南皮城大战基本上相似，天策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却都是采取了大包围战术，用少量的兵力依靠着强大的战力硬生生的将原本应该僵持的大战打成了围歼战，让他损失惨重。
而如今，这是事关整个齐军生死的大战，对方依旧采取了大包围圈，将自己团团围住，这是铁了心要一句围歼，从而一战定胜负。而如此一来的话，刘威此前的话也就无法实现了，对于齐军而言，此时最好的情况就是打破天策军的包围圈，将主力兵马撤回齐州，而无法在此地打败天策军。
“你我只是沙场征战的将军，无法多想战场之外的事情，还是想想该如何打破包围圈吧？”刘威仿佛知道米志城在想什么，所以摇了摇头，朝着对方道：“你打算从何处突围？继续往南吗？”
“往南！”米志城坚定不移，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即使刚刚斥候已经汇报，南边出现了天策军骑兵的身影。
“也好，那就往南试试！”米志城的话让刘威点了点头，到了如今这种境地，往南和往西其实区别不大，但是米志城的态度却还是让他有些诧异，对方的心思很坚定，即使在此时，也没有出现动摇，那么这场大战实际上就还有得打。
此时的两人还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调兵遣将的时候，殷红林和向冲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开始下令各部收缩包围圈，开始往前推进的同时，派出兵马为南北两面的骑兵冲击打开局面。
这场围绕着白桥展开的大战至此迅速拉开帷幕，交战双方都清楚这一战对于他们来说的意义，所以从一开始就投入了全部的兵力，各路大军的攻势和反击也如火如荼展开。
在野外打野战，天策军的火炮优势没有太多的作用，尤其是这种交战双方加起来足足超过三十万人的大战场，连绵十几里的宽大正面，各路人马冲击起来之后犹如潮水一般，让整个白桥附近的这片大平原沉浸在一片血与火的厮杀当中，彻夜不停。
到了这个时候，没有谁吝啬兵力，也没有谁会退缩，即使那些被天策军沿途追击，丢掉了全部士气的齐军士兵，在此时却咬牙拿起武器冲了上去。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决战（上）
“吹号角，全军出击！”和殷红林那边主攻不一样的是，坚守白桥方向的第一卫从一开始就因为距离齐军过近，而遭受到了对方最大程度的挤压。而且因为米志城和刘威打算往南撤退，所以为了牵制调动天策军的兵力，开始佯攻白桥，从而造成了第一卫在最开始的时候面对的是齐军集群冲锋。
这也让向冲从一开始就开始进行反击作战，无数的火炮开始从掩体当中被推了出来，炮弹和弩炮呼啸着以最快的速度进行远程打击，迟滞齐军的进攻锋芒。
这比应付骑兵高速突击来说，要有利得多，步军突击速度慢，远程兵种的打击可以尽可能的杀伤对方的人数，一轮轮齐射当中，第一都前方的齐军在行进当中被打的人仰马翻，连绵数里之遥的宽大正面战场，到处都是火炮落地迸射出来的烟尘，无数的砂石开始四散飞舞，变成二次打击，将周围的齐军迅速掀翻在地。血淋淋的场面从一开始就血腥无比，也让这场大战从这里开始，迅速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绞肉场。
“弓弩兵准备！”李承焕位处第一线战场，在齐军蛮横的冲过火炮和弩炮的封锁之后，迅速指挥聚集在身边的整整两千名弓弩兵迅速准备，一轮接一轮的弩箭迅速接管了战场，密密麻麻升上天空之后，直接让成排成排的齐军士兵倒在了血泊当中。
大黄弩在一百多长的距离上足以发挥出无与伦比的战力，而且改装过的大黄弩发射速度更快，在齐军冲上来利用弓箭手反击的时候，硬生生的打出了五轮齐射，成千上万的齐军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这连续的远程打击，逼迫整个齐军冲锋的阵型在抵达第一卫前方三十丈以内的时候，变得啃啃哇哇，此前整齐划一的气势被削弱到了极限，已经无力对天策军形成人数上的压制，反而在这个时候被第一都带领的反击一下子压了下去。
最血腥的近身搏杀在此时迅速展开，第一卫以第一都为核心，原本的三个都组成一个锋矢阵守备白桥，段亮带领的追风都和剪寇都分列两侧，进行侧击作战，共同组成此时守备白桥的主力兵马开始突入战场。
“杀！”李承焕是仰天长啸，第一都开始在战场上肆意迸发出自己最强大的力量，这个时候第一卫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不论是后方的向冲还是此时坐镇齐军后方指挥冲击白桥的安仁义都没有任何犹豫，双方短兵相接，死亡在一瞬间遍布整个战场。
这种大战让天策军各部将士心头的热血开始迅速灼烧，第一卫没有第四卫那样长期进行独立作战，经历过无数惨烈的战事，这种规模的厮杀除了高阳之战外，就只有刚刚进入幽州的时候和契丹人打过一次，但是和如今比起来，不论规模还是惨烈程度都无法相比。这也让第一卫所有人全都拼尽了全力，要用齐军的人头来为自己正名，第一卫不仅仅是天策军序列当中的第一卫，其战力也绝对不逊色其他各部。
“死！”李承焕的身影成了此刻战场之上所有天策军将士的风向标，对方所到之处，迎面而来的齐军几乎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身后的亲卫组成一个整齐的三排阵列，长枪手在前掩护他的冲锋势头，刀盾兵带着第一卫大旗紧紧跟随，身后整整一百名弓箭手弯弓搭箭，不断的以箭矢支援前方作战。
这种整齐划一的打法让整个齐军在一线战场上被打的七零八落，因为没有有效的指挥，齐军在经历过持续的远程打击之后，实际上整个阵型崩碎之后，冲锋也变得杂乱无章，应对天策军的这种阵列，犹如潮水冲击礁石，虽然势大，但是却无法取得什么效果，反而被第一都迅速挥刀斩杀，并且开始跟随李承焕的脚步逐步往前反冲。
第一卫的反击迅速引来了齐军更多兵力的反扑，大量的人手开始在第一卫前方聚集，而且安仁义一改之前坐镇后方指挥的办法，开始亲自出现在第一线战场，带动整个齐军大阵迅速压了上来。
此时安仁义的策略很简单，既然整个大军没有办法结阵前进，那就索性乱战乱打，以人海战术强行拆散第一卫的反击，在足够的人数面前，天策军再强大的战队也无法经受住长久的冲击，一旦体力耗尽，那么必然会被对方彻底淹没。
而且此时，伴随着齐军中军方向不断出现各式各样的号角声，整个齐军也似乎正在酝酿着更大规模的攻势，隐隐然有着不顾一切的态势，直接将白桥方向当做自己的主攻方向。
这种变化让向冲一愣，按照此前十三司送来的消息和自己分析出来的结果，往南撤退才是最快捷的办法，只要冲出自己的包围圈，那么就能够迅速靠近山东腹地，从而避开自己的持续追击，保住大部分齐军各部。但是此时对方的架势却仿佛在说明，往西冲过白桥回到冀州才是他们的最终选择。
他的这种想法有自己的道理，刘威在驰援南皮之前，一直在经略信都防线，并且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只要回到信都，那么就可以利用此前修筑的工事来抵挡天策军的反击，从而将战线拖在河北境内。
“发射火箭，召唤骑兵参战，齐军要往南冲击了。”前方的厮杀并没有影响到此时正在观战的陆翊，反而在一旁镇定的提醒向冲，开始让开战到现在依旧没有出现的骑兵加入战场。
此时的两军交战确实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虽然陆翊没有看到东面的战事，但是齐军本部不断往西面挤压，除了自己的调度，更大的原因是东面天策军主力在不断往前推进，逼迫刘威在此时增兵西面，只要西面第一卫被挡住，那么庞大的兵力就可以趁势往南转移，甚至于可以利用本身的人数优势，打破南边骑兵的反击，如此一来，天策军的包围圈就可以从此被打破。
这种战场上的细微变化逃不过他的眼睛，也唯有他能够在数十万人交战的大战场上迅速发现这种变化，从而提前应对。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决战（中）
如果说白桥方向第一卫是从一开始就需要应对齐军的全力进攻的话，那么在东线，殷红林和杜广义指挥下的东线战场却恰恰相反，而是从一开始就被陆盛领衔的突击所占据。
第三都应对这种大规模的战斗是所有主力战队当中经验最丰富的，所以第三都形成的箭头攻势迅速让整个包围圈都围绕着他而动，左翼以第二都和第二十都为核心，组成了一个宽大正面的反击阵型，而右侧则是向明兄弟的第六都和第八都，配合第十都和第十九都。
“给我杀，老李前方带队，掩护我！”陆盛没有杜广义那种坐镇中军的习惯，反而从一开始就出现在一线搏杀当中，亲自掌握战场的变化，并且靠着自己的敏锐直觉，带动整个天策军进攻的势头。
在李向阳带队从旁掩护之后，迅速冲到了第一线，手中长刀连续劈出之后，一连串连杀十几人，硬生生的闯出了一条血路，带着第三都强势杀入齐军的人群当中，开始充当箭头，猛扑对方的最核心区域。
第三都对于这种身处千军万马当中，四面被人围攻的场面习以为常，几乎所有的士兵自动在往前冲的同时，能够和身边的齐军反复搏杀，所到之处几乎是踏着敌人的尸骨前行，没有任何人能够挡得住他们的脚步。在陆盛的带领之下，第三都甚至于靠着一都之力，强行撕开了齐军的防线，从而引到左右两翼兵马从他们杀出来的缺口当中一冲而上。
这种强悍的战力不仅仅让齐军勃然色变，前后数支兵马轮番上前，都无法和陆盛相抗衡，就连左右两翼第一次和第三都合力作战的天策军自己人都被这种强大的突击力给惊到了。对方只有一都之力，但是在此时却连续冲破齐军无数大军的封堵，几乎任何挡在他们前面的敌人全都被那股蛮力强行砸开，往来没有一合之力。
这种战力让第三都即使身处第二都和第二十都这样的主力战队之中也是一骑绝尘，其他各部此时几乎是被第三都强行牵着往前冲锋。
这种态势也激发了其他各部士兵的心气，从而在随后让天策军整体上的气势出现了强行拔高一大截，无数的士兵开始争先恐后的前冲，杀伐之气让整队人马爆发出了强大的士气，开始碾压齐军。
天策军人数只有对方的一半不到，但是此刻迸发出来的战力却打的齐军节节败退，即使米志城将白景逸派到一线战场抵挡陆盛，但是依旧无法挡住对方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反而在和李向阳的近身搏杀当中被死死地拖住，无法指挥大军反击的他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陆盛从旁边一冲而过，屠杀自己的士兵，快速冲散自己的战队，开始朝着米志城所在的位置奋力冲击。
这种情况让他目眦欲裂，但是面对身手不比他差多少的李向阳，却急切里根本无法摆脱对方的纠缠，反而一个分神之下，差点被对方一刀劈中了肩膀。
而反观李向阳这边，在陆盛带队冲过去之后，他的心思就放在了这位年轻的齐军将领身上，一击得手之后开始迅速跟进，两人直接在万军丛中单独厮杀，浑然将周围的一切都没放在眼里。
但是关键是李向阳可以这么做，不光有陆盛在指挥冲锋陷阵，而且第三都各部也不需要什么指挥调度，只要陆盛的大旗不倒，各部士兵几乎都能够凭借着本能做出最准确的反应。但是齐军那边，在前军失去了他的指挥调度之下，开始迅速被冲上来的王茂章等人联手杀得人仰马翻，短时间内局势开始迅速溃散，整个大阵开始迅速往后方转移。
这也早就了此前白桥方向，为何齐军人数越来越多的原因，除了刘威有意调度之外，更多的还是白景逸被缠住之后，齐军前军无人指挥，而米志城自己又被陆盛给挡住了，东线战场陷入恶性循环之中，溃败的士兵一波接一波的往回败退，直接让整个齐军大阵全线动摇。
而这种情况白景逸心里清楚，李向阳也明白，所以他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死死地将对方给拦在了自己跟前，长刀犹如海潮一般连绵不绝带动攻势将白景逸困在了自己身边，一招接一招全是进攻的路数，不给对方丝毫的机会。
原本白景逸最擅长的是弓箭，和米志城一样，箭术超人，甚至于还曾经和葛从周比试过，但是近身搏杀之下，他根本无法施展自己的绝技，反而越大越急躁，而且身边的齐军败退之后，他面临的困境就是，李向阳的亲卫直接将他给围住了，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情况下，他就算是打败了李向阳，也难以摆脱重围，甚至于稍有不慎，自己都得交代在这里。
“哈哈，放下武器投降，饶你不死！”而李向阳这边，却兴高采烈，和陆盛一样胆大包天的性格在此时发挥的淋漓尽致，一面狂攻不止，一面却开始不断劝降，干扰白景逸的心思，诱使他继续出错。
这一招很快就起到了效果，激战之中，白景逸不顾一切的一枪刺出，试图拼着被对方砍中一刀也要拉李向阳下水，但是等到他长枪刺出的时候，对方却一闪身躲到了一边，反手一把握住长枪，揉身在上，直接和对方扭打在了一起。
而此时，身边的两名亲卫一前一后，直接将白景逸的两条腿给强行抱住了，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上来就强行将其压得严严实实。
前后五个人，直接将白景逸强行捆住之后，也不知道谁身上带着绳索将其迅速绑了起来，惹得白景逸怒吼声不断，却始终无法摆脱纠缠，生生的在战场上被活捉。
“哈哈，带回去！号令全军随我冲锋！”李向阳自己也是累得够呛，甚至于连盔甲都在刚刚的打斗中被对方强行给撕裂了，但是却浑然不在乎，一脚挑起长刀之后，快速带队冲锋，跟上了陆盛的脚步。
此时伴随着他生擒白景逸，整个东线战场已经全线发起了进攻，不光殷红林在后方吹响了全军突击的号角，而且远处那一道道五彩火箭也开始迅速升上天空，骤然而来的变故开始让整个战场迅速风云激荡。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决战（下）
“轰轰轰！”滚滚而来的震动让数十万人交战的战场此时变得地动山摇，那不断传来的声音犹如闷雷一般不断席卷而来，也让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震。
此刻，无人不知这种动静是从何而来，天策军的骑兵来了，在这浩大的战场上，也只有大规模的骑兵冲锋才能够造成这么大的动静，影响几十万人的厮杀！
“快，吹号角，全军往南，给我冲！”此时此刻，刘威脸色大变，带着一丝后悔的神情，刚刚天策军升起五彩火箭的时候他就应该果断一点，放弃和东西两线的天策军步军纠缠，全力往南，如此还能够摆脱北面骑兵的冲击，从而以庞大的人数优势强行冲散南线骑兵的攻势，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结果他犹豫了，不仅仅是面对东西两线失利的情形，还在于急于整顿败退下来的乱兵，让他无法及时传达命令，结果这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就已经冲了上来。
天策军的骑兵不论是米志城还是他自己都亲身经历过，传承自沙陀骑兵的冲锋战术，导致了历经一年燕北战场的厮杀之后，这支从江南走出来的天策军骑兵已经具备了草原精锐铁骑的战力，在地动山摇当中，迸发出来的气势让所有人心惊胆裂。
急促的号角声开始不断响起，无数的齐军士兵放弃了眼前的对手，开始慌不择路的一头往南冲了过去，导致原本还能维持的齐军阵型在这一刻彻底崩溃，犹如潮水般的士兵在慌乱之中撒开脚丫子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快速南下，将所有的战斗任务全都扔到了一边，甚至对于近在眼前的基层将领的命令都无动于衷。
骑兵，在这个时代的威慑力度发挥得淋漓尽致，让齐军十几万人还没看到战马的影子，就已经开始快速败退，从而兵败如山倒。
“命令全军，加入追击，第三都迅速汇合第二都，第二十都和第六都第八都从侧翼南下，堵截齐军，不能放一兵一卒回山东！”殷红林和杜广义此时也快速冲到了第一线，迅速改变部署，让陆盛带着速度最快，战力最强的五都兵马从侧翼绕过前方战场，执行堵截任务，自己则亲自指挥剩下的兵马从后方加入追击。
而此时，向冲那里也是一样，只不过第一卫没有办法分兵，索性将正面追击的任务全都交给了从北方而来的夏恒的骑兵第一卫，自己带着第一卫所有人开始迅速离开白桥，挥兵南下。
这样一来，除了南线冲击的高思继的骑兵第二卫是从南往北之外，其余的天策军各部全都是从北往南，双方形成了一个南北对冲的阵型，瞬间功夫，伴随着两支骑兵真正出现在战场上，彻底撕碎了整个齐军各部。
骑兵在战场上的速度犹如闪电般快速撕裂了原本猬集一团的齐军各部，无数的战马急速俯冲而过之后，无数的骑兵被强行撞翻在地，长刀呼啸而过之后，一颗颗人头被快速斩落马下。仅仅只是一轮对冲，整个战场之上，齐军仿佛是被筛子晒过了一样。
“再来！”高思继和夏恒是不约而同的再度调转马头，开始将齐军所在的位置当成了跑马场，数万骑兵纵横捭阖，往来之下，倒下去的齐军士兵甚至于在短时间内就快速超过了步军厮杀足足两个时辰的总和。以至于到了最后，战马的马蹄反而比长刀还要致命，各队骑兵所到之处，骑兵自己甚至于都懒得去持刀劈砍，紧紧靠着胯下战马的马蹄，就足以将齐军踩得七零八落。
这一场风驰电掣一般的打击快速消耗了齐军最后一丝反抗的气力，无数的士兵被冲散了编制之后，开始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试图躲开对方狂飙突进的马蹄，但是却被身后追上来的步军一头拦下，心惊胆战之中，这些被吓破了胆子的齐军士兵开始大面积放下武器，选择就地投降！
“命令高思继带队追击，不能放走刘威和米志城，步军主力就地抓捕战俘。”此时的陆翊才晃悠悠的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开始让步军全力抓捕俘虏，让夏恒带着骑兵第一卫从旁驱赶那些四处乱窜的齐军各部返回，接受步军的缴械命令。
而此时，在南边，冲的最靠前的却是第三都，再次和米志城迎面而来之后，第三都几乎是全军再次杀了上去，将米志城最后的一万多人全都拦在了原地，双方捉对厮杀，急于逃命的齐军本部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最强战力，竟然短时间内和第三都打的旗鼓相当。
但是这种情况在随后王茂章一头扎了进来之后迅速被打破，对方在陆盛全力搏杀的时候，带着大刀队直冲米志城本人，直接将对方的阵型彻底打乱。
在这种混战之中，两千名大刀队的爆发力甚至于比第三都还要强，一口气连续突破对方三道封锁线之后，直接冲到了米志城面前。
“老米，此时不降，更待何时！”那雷鸣般的破锣嗓子一出，直接让米志城脸色大变，但是不等他开口，王茂章已经挥刀直接劈了上来。
而此时宁为谨和向明兄弟堵截刘威的队伍也开始快速收缩，只不过和米志城不一样的是，刘威身边，安仁义几乎是使出了全力死死地将向明兄弟给拦住了，让刘威带着数万大军开始横冲第二都仓促布下的防线，从而在短时间内就直接将宁为谨的人马给冲散了。
“刘威，此时你还想逃吗？”不过刚刚冲过第二都，还没来得及继续往前，西面第一卫已经赶了过来，而且最要命的是，高思继的骑兵也已经开始迂回包抄，让此间的最后数万齐军开始濒临绝境！
“大将军，你快走，末将掩护！”这个时候，刘威身边，刘勇仓促之间将对方给推了出去，让亲卫带着刘威开始脱离大军本部，他自己站在了刘威的位置上开始指挥大军就地反杀，阻拦第一卫冲锋的同时，开始不顾一切的朝着高思继一头冲了上去，以一己之力连续牵制两路兵马。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马踏黄河
“刘威在那，给我杀！”第一卫当中，段亮带着追风都一刻不停的跟着第一都冲在了第一线，追风都和剪寇都是成德军最精华的部分，也是王镕的看家本钱，战力不错，最主要的是速度很快，在仓促之中追击，居然能够跟得上第一都的速度。
段亮的呐喊让李承焕快速调转马头，开始将刘勇当成了刘威，大军横摆之后，开始兜头直接冲了上去。
此时，高思继也已经从旁发起了冲击，数万骑兵呼啸而过之后，原本还在绝地反击的刘勇手中的数万齐军被快速冲散，他本人也开始彻底无法掌控各部。顿时间，整个齐军变得群龙无首，彻底混乱起来。
这个时候的刘勇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刘威是直线往南返回山东，他索性直接往冀州的方向退了回去，而且沿途不断网罗散落的齐军散兵游勇，试图靠这些人来抵挡随后追击上来的天策军骑兵。
在打散了刘勇的主力兵马之后，各部步军开始逐渐停下了脚步，将追击的任务交给了骑兵，转而开始打扫战场，将白桥附近方圆数十里的地方迅速控制起来，搜索残余的齐军各部，整顿自家的兵马。
而高思继在半路上飞速传讯夏恒，而这一东一西开始沿着黄河岸边，进行拉网式搜索，除了要追击刘勇所部之外，大规模的清洗周边各州郡。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追击大战，骑兵数日之内行程数百里地，往来奔驰之下，不间断击溃刘勇所部之外，历经连续大小战事数十次，整个河北道境内所有的州郡全都被骑兵的马蹄笼罩起来。
而刘勇也最终没能抵达信都，在冀州边界被高思继追上，只不过在见到不是刘威之后，一怒之下，直接将其挑杀，连尸首都懒得去收拾。
刘勇的败亡代表着这场骑兵追击战逐渐告一段落，同时也宣告了白桥之战齐军彻底失败，犹如风卷残云一般横扫河北的天策军骑兵除了恣意的张扬着自身强大的战力之外，更是将这一胜利果实飞速传遍了整个河北。
而陆翊在白桥将所有兵马整顿调整之后，兵锋也开始从沧州南下，迅速进入信都附近，大军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任何人敢于顽抗，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河北道剩余的六个州全部被天策军拿下，兵不血刃之间就将整个齐军的势力全部从河北道驱逐出去。
“陆帅，我军兵锋南移，威慑大河，就算是刘威逃了回去也无济于事，所以末将以为，可以给主公报捷了。”大军停顿信都之后，整个河北境内的大运河开始被沿途各部兵马疏通，大队的物资开始从幽都南下，沿着运河送到前方，确保了整个燕北军团在此时再度保持着强悍的进攻势头，也让杜广义在一旁点头道：“可以尝试攻入山东了。”
“不是尝试，而是山东已经成了最后一块地方了，拿下了这里，我军就真的一统天下了。”陆翊点了点头，转而朝着杜广义道：“传令各部，分头出击，我们将杨行愍最后一点希望彻底打掉。”
陆翊亲率主力第一卫开始从信都往南直奔济州而来，骑兵左右出击之后，开始往南深入相州等地，并且开始提前绞杀各地绿林等地方势力，为大军前出做好准备。
他自己为中路，和殷红林陆盛指挥的右路大军从棣州出击开始尝试渡过黄河是左右呼应，大军兵临黄河岸边，千军万马，震慑四方。
而此时刘威才匆匆逃回济州，在历城原本打算重新整顿兵马，但是却直接被陆翊转头就跟了上来，而且两军隔河对峙，虽然看起来刘威占据了天险，但是伴随着天策军的船队开始从大运河上来之后，这条大河正在逐渐变成天策军的屏障。
齐军虽然控制的山东境内也有河流，而且还靠海，但是杨行愍主持下的齐军根本没有时间去发展水师力量，这一点和从一开始就将水师列为和步军并列发展的天策军截然不同。这也导致了虽然此时刘威守着历城边上，但是真正的天险他反而没办法像陆翊那样可以完全利用。历城城内的守军当中也没有防守大河的水师船队，甚至于大部分士兵的水性都非常差，根本无法和在汹涌的大河上操船行舟如履平地的南方水师相比。
“山东各地都安排好了吗？”陈武的到来让原本准备执行威慑任务的陆翊放下了手中的兵册，转而朝着对方道：“主公在中原近来情况如何？”
“山东各地兵马已经被抽调殆尽，剩余的大多都在兖州方向防备主公，所以刘威此刻能做的十分有限，除了集中周围的郡兵防守城池，其他的他也是有心无力。”陈武显然带来了整个山东境内所有的消息，所以徐徐道：“山东各大家族反对杨行愍的声浪也在迅速聚集，尤其是齐军连续战败之后，这个消息只要传回去，杨行愍的末日也即将到来。”
“那就送信给主公，尽快从中原抽调兵马攻入兖州，汇合我燕北军团快速铲除杨行愍。”陆翊微微点头之后道：“只要拿下了山东，北方最后一块富庶之地入手，我军足以在短时间内稳定住大局，从而开创盛世，为主公定鼎大业。”
陆翊是跟随薛洋起家的最早的一批人，所以说起这件事是毫不掩饰，而陈武是陈家人出身，更是希望薛洋在此时能够更进一步，所以当即点头笑道：“陆帅放心，交给我，我马上传讯各地，先挑起山东内乱，然后接应陆帅大军渡过大河，直通济州。拿下了济州，就打开了山东的北大门。”
陈武在山东经营时间太长了，都快能赶上阿六兄弟在长安的时间了，所以他一开口就让陆翊不自觉的点头，只要自己的兵马能够打下历城，那么对方原本沿河而设的防线就能够被彻底撕开一道口子，刘威一旦败亡，杨行愍也就彻底失去了和天策军对抗的本钱。而山东这块地盘也终究是要全部被纳入天策军治下。
此时的陆翊还不知道的是，陈武所说的内乱到底是什么样的规模，真的等到被挑开之后，直接吓了所有人一跳。
第一千零九十章 杨行愍的后手
“主公，不好了，刘威和米志城在白桥战败了。”临淄城内，当戴友归跌跌撞撞走进来的时候，这个消息直接让杨行愍眼前一黑，半晌之后才强行稳住身形，转而看着对方颤声道：“他们两个加起来足有三十万大军，比陆翊多出来整整一倍多，如何败的这么快？”
“刘威现如今人在历城，米志城被俘，安仁义也不知所踪，我军能打的战将快被这一战彻底消耗殆尽了。”戴友归叹了口气摇头道：“如今山东只有济州一道防线，主公必须将郓州的兵马撤回来了，确保临淄无碍，否则的话，只怕等不到主公准备好的那一天，天策军就该打过来了。”
“这个消息千万不能走漏出去，不然的话下面的民心只怕稳不住了。”杨行愍被对方的话说的一震，转而几乎是强行注入了一针镇静剂，匆匆起身道：“速度要快，我们不能慢了！”
“主公放心，我去准备。”戴友归匆匆而去，对于保密这件事他根本没去想，自己能确保消息不流传开，但是天策军的暗探却不是他能控制的，执掌帐前都和十三司对战这些年，对方的手段他了解的太清楚了，这么大的事情，用来打击民心士气是最合适不过了，对方又如何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所幸的是，自己也有所准备，在临淄城外，靠近海边的即墨，他已经准备了一个秘密武器，而且从如今的进度来看，至少可以赶得上。
实际上这也是在睹陈武的视线在此时并没有过分的关注临淄城本身的动静，而且在前线连续战败的情况下，十三司必然会为了配合天策军下一步进入山东而挑动各方势力，所以这一切都给了戴友归时间。
所以他此时除了调动郓州等地兵马回防临淄等地之外，就直接一头扎进了即墨，映入眼前的是，十几艘已经造好的战船，形体庞大，而且和天策军的战船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这些新造好的战船大部分长宽比都不大，长约二三十丈，宽度也足有数丈之多，看起来更像是内河所用的沙船，底平，和天策军水师的海上尖底海船完全不同。
“军师，一切都是按照图纸仿造，绝无问题。”急匆匆找来一人之后，戴友归顾不得多说转而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你们能造出多少艘？”
“这一批这几日就能下水，加上之前的，和我们转移出去的，足有五十艘，如果能来得及，将最后一批造完的话，一百艘应该可以凑齐。”来人赤膊上身，点头道：“这流沙船在当年白江口大战的时候，一船能装四五百人，我看至少一次可以运兵数万。”
“你们最近看到的天策军船队行进规律都摸清楚了吗？”戴友归算了算之后，转而看着远处的海面问道：“他们可曾来过即墨？”
“天策军的船队大约一月一次，运送兵粮北上，大多走的是即墨外海，在月中时分北上，月底南下返回。”很显然，戴友归为了这件事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不仅仅让人在这里赶造海船，而且连天策军的水师船队行进规律也派人进行了观察。
“你们抓紧时间，想办法凑齐一百艘，能多造就多造。”戴友归点了点头，转而匆匆离开。这是他和杨行愍想出来的最后的办法，和李克用北上草原不一样的是，身处山东之地的杨行愍在河北道被燕北军团一头拦住之后，留给他们的就只有出海一条路可走了。
而且在进入山东之后，戴友归也发现了当年在登州附近登船出海的大唐水师留下来的资料，其中就有海船的图纸，这让两人都把希望寄托到了这个上面。在中原大战刚刚开始的时候，戴友归就秘密负责这件事，从各地搜罗船工，在即墨建造船坞，制造战船。
虽然在戴友归看来，天策军的水师不论是规模还是战力都比自己这仓促拉起来，甚至于连战船都是新造的要强大太多，但是他的本意也不是要在海上决战，而是要将自己这些人连同齐军最后的战队通过海运送到三韩，他手里有一份完整的当年大唐水师出海作战的海图，可以很轻松的沿着当年刘仁轨留下的航路进入三韩半岛，在那里，可以让自己这些人休养生息。
从目前来看，这个计划是可行的，至少十三司并没有发现即墨这里的异状，而且陈武回归之后也忙着挑动山东各地内乱，接应陆翊大军进入山东，所以对于眼皮子底下的事情根本没心思去理会。
这种灯下黑让戴友归有了机会，虽然距离他所需要的能够一次输送十万人渡海而去的规模相去甚远，但是至少能够输送数万人离开，就已经非常难得了。对于杨行愍来说，只有保存下火种，自己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一点和朱全忠等人不一样，在历经了一次地盘更换之后，杨行愍集团内的大部分人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的羁绊，对于地盘什么的看得也不是那么重。这和朱全忠最后时刻坚守汴梁的做法完全不同，对于戴友归等人来说，地盘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人在，那么这些地盘土地城池迟早都能打下来。
这也是一开始的时候，杨行愍想要将朱全忠忽悠到山东来的一个原因，真到了自己准备周全的时候，其实他是可以将整个山东之地全都扔给朱全忠，自己带人出海先躲起来的。在他看来，天策军的这种席卷天下之势头虽然迅猛，但是新政一旦在全天下推行，必然会遭到各大士族的反对，而尤其是以山东为最甚。这里的世家大族实在是太多了，否则的话也不可能在他的强力镇压之下，尚且可以闹出了李世南造反的事情出现。
所以他和戴友归商议出来的结果就是，等到薛洋无法调和这内部矛盾，从而引发统治不稳的时候才是他们出现的最好时机，所以这个地方必须距离中土不远不近，能够他们过得去吗，还能回得来。
现如今这个计划虽然出现了很大的波折，但是戴友归却信心满满，对于自己的判断笃信不疑。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内乱纷起
“统领，消息都传出去了，现在山东各州郡的大族都知道了齐军主力耗尽，无有兵马应付我军南下。”十三司虽然对于即墨那边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但是对于挑动内乱却部署的非常到位。几乎是数日之内，在杨行愍封锁消息的时候，靠着自己组建起来的情报网，快速将白桥之战的战果透露了出来，而且还将如今历城危机的事情也一一告知了这些山东士族。
“接下来就看看他们自己的了。”陈武此时脸上的神情很奇怪，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显得兴奋，反而带着一丝沉重道：“希望杨行愍可以镇压住这一次的动乱吧？”
他的话让副手有些疑惑不解，按照此次的设想，应该是尽可能多的挑动这些世家大族参与其中，从而将杨行愍的势力彻底一扫而空，如此天策军在进攻的时候也就可以尽量的减轻压力。但是此时听陈武的口气，分明是想让杨行愍压制住这一轮的世家大族暴动。
实际上陈武自己都没想过这一次他亲手挑起来的动作会有多大，紧紧只是数日的功夫，甚至于陆翊那边都还没做好渡河的准备，山东大地就开始快速变得动荡不安起来。先是齐军战败，主力损失殆尽的消息流传各地，紧接着，各地的世家大族开始公然和当地官员分庭抗礼，依仗着自家在州郡之间强大的影响力，开始架空各地官员。甚至于有些地方的地方官压根就是世家出身，根本不需要费任何周章，就可以攫取地方政权。
如此一来，从一开始出现苗头的邳州莱州等地迅速蔓延到了整个山东各州郡，无数的世家大族参与其中，开始使出了各式各样的法子，驱逐齐王府官员，甚至于动用私兵来对抗官府。
“兖州、邳州、登州、济州、青州，再加上齐州的话，这山东各地都要被风起云涌了。”这是各地十三司陆续汇总回来的消息，几乎将眼前这块山东舆图彻底插满了，也一下子让陈武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暴动的力量越大，说明世家大族的底蕴还在，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影响到地方州郡，这不论是对于杨行愍还是对于天策军自己，都无疑不是一件好事。
“要不要传讯给陆帅，让我军提前打过来，齐军镇压不住，那是兵力不足，但是我军可以啊！”副手想了想之后摇头道：“十几万大军横扫过去，别说只是些大家族，就算是齐军自己，不也给我们扫平了吗？”
“不行，这种事情能让杨行愍去做，那就不要我们插手！”陈武瞪了对方一眼之后，转而匆匆离开，他亲自夜间渡河，闯进了陆翊的军营，将连日来各地发生的事情全都告知了后者。
“你给主公送消息了吗？”陆翊听出了对方的意思，转而若有所思道：“此时让大军停下来，变数太大，或者可以尝试我军先越过黄河，拿下济州，再试行你的谋算。”
“可是如今整个山东最大的屏障就是济州防线了。”陈武苦笑道：“若是济州丢了，杨行愍只怕在山东连一天都待不下去。”
“他如今有没有举措？就任由这些世家大族夺权？”陆翊一愣之下，转而想了想之后问道：“齐军内部整合起来的话，维持地方稳定应该不成问题。”
“暂时还没有消息从临淄传出，但是此时我想杨行愍有可能会通过稷下学宫和这些世家大族达成妥协，毕竟我军紧追不舍，若是能够将山东世家的力量引导出来对付我军的话，杨行愍也能减少一些压力。”陈武摇了摇头，他是凭着自己对于杨行愍的了解猜测的结果，但是无疑，这种办法在这个时候如果操作得当的话，会对天策军造成更大的影响，而且也会给杨行愍分摊压力，从而集中备战。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军应当事不宜迟。”陆翊的想法就简单多了，而且相对于陈武的弯弯绕绕，总想着借刀杀人不同，他对于山东世家的力量不屑一顾，所以转而道：“你去盯着临淄城，如果杨行愍自行镇压士族叛乱，那我可以给他一点时间，但是若是二者达成妥协，那么我军会立即过河，拿下济州。”
“同时上报主公，可以择机让第六卫出击郓州，先把郓州抢到手，然后大军进入兖州附近待命！”陆翊很显然已经开始在为这件事做准备了，所以是急匆匆让陈武上报薛洋的同时，准备建议抽调第六卫前来山东。
而也就在陆翊打算不管陈武的担心，随时派兵南下，将杨行愍和山东世家大族一扫而空的时候，杨行愍的反应也出来了。
和陈武想的不一样的是，杨行愍既没有下令镇压，也没有要和世家大族何谈的意思，仅仅只是将临淄附近给控制了起来，反而趁此机会，不断接应各州郡逃亡官吏回归，并且派出大批帐前都暗探，前往各地，劫夺粮草，将储存在各州郡府库之中的辎重尽数劫持到了临淄附近。
这种奇怪的反应让赶回来的陈武疑惑不解，表面上看杨行愍的应对措施是内外交困之时的举手投降，但是此时的天下就只有山东一块地方了，杨行愍只有守住山东，才能够有落脚之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几乎是拱手将各州郡的地方大权拱手让出，而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还能要干什么呢？”陈武皱眉思索的时候，实际上陆翊已经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天策军在接到齐州境内也出现了世家大族试图抢夺兵权之后，陆翊开始快速下令，让殷红林和向冲准备渡河，兵锋直指对面的历城。
对于他而言，山东境内的世家大族虽然看似强大，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却容不得这样的势力攫取权力。而且不论是敌人有多少，在十几万大军面前，一切都不算什么，打杨行愍是打，加上山东士族，其实区别不大。
而山东动乱的消息传到中原的时候，倒是袁袭没来由的一句话说的薛洋一愣，随即笑道：“军师的意思是，杨行愍要跑了？”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追踪杨行愍
“看这架势是打算再跑一次了。”袁袭点了点头，他对于杨行愍基本上不用推测，而是本能的一口道出，也没什么道理。
“倒也是，李克用跑到了草原上，朱全忠若是我们没有及时堵住雁门关的话，只怕也会北上草原，这杨行愍——”薛洋摇了摇头，转而道：“北上之路已经被我堵死，他就算是有心也无力啊！”
“主公，不如让陈武派人去查看一下吧，没准还真让杨行愍憋出了一个什么后手。”袁袭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但是那种本能却让他开始让人飞速传报陈武，调动十三司的人追查杨行愍的最新动态。
这个时候的陈武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多人手能够调动了，而且伴随着陆翊率部准备进攻济州，整个十三司山东分部都在为这件事做准备，而且薛洋那边也让王成和黄杰两人率部进攻郓州，所有的暗卫都在为这件事而忙碌。
“杨行愍有动静吗？”陈武喃喃自语，但是对于袁袭的判断还是没有疑义，紧急抽调人手开始吧围绕着临淄城探查杨行愍的动静。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陈武的目光都盯着杨行愍，所以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但是杨渥的行踪却还是让暗卫留了个心眼，在急匆匆从登州返回之后，转而开始和戴友归紧急又离开了。
“去了即墨？即墨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他一个世子爷加上大军师一起过去吗？”这个消息倒是让陈武从忙碌当中提起神来，微微摇头道：“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和杨行愍一起整顿军务，伺机掌控州郡大权，抵挡我军进攻啊？怎么跑即墨去了？”
“帐前都内的暗线有消息传过来吗？”沉吟半晌也没想出即墨那边有什么值得杨渥和戴友归一起过去的东西之后，陈武转而开始试探着调动帐前都的暗线。
“即墨聚集了这么多人？我的天？杨行愍到底要干什么？”很快暗线送来的消息就直接让陈武坐不住了，暗线也不知道即墨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围绕着即墨大量的钱粮和人手调动全都是帐前都负责，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暗线的眼睛。
“即墨有齐军的港口。”此时副手只说了一句话，直接让陈武连夜启程，匆匆从即墨也跟了过去，在调动暗线策应之后，开始逐渐靠近戴友归的秘密基地。
“虽然无法靠近港口，但是这里漂浮着大量的木屑，还有大量的船工出入，可以肯定，齐军是在即墨城外造船。”越往港口靠近，齐军的警戒就越强，以至于到了最后连陈武都混不进去。但是周围发现的其他蛛丝马迹还是让他看出了端倪。
“军师真是神人，我都没发现，军师居然能猜得到。”陈武细细查看了所有的线索之后叹息道：“这要不是军师提醒，只怕真要让这个杨行愍金蝉脱壳，从海上逃走了。”
“那要不要让水师就近拦截？”跟过来的一名暗卫指了指远处的海岸线道：“我军水师不是一直在找机会准备偷袭临淄吗？这不是个好机会吗？只要将这个即墨港口给炸了，杨行愍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现在炸了，那杨行愍不是铁定了要和我们顽抗到底吗？”陈武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如此一来我军往前每前进一步都要和齐军厮杀到底，岂不是多增加损失？”
“现在让我知道了他们的后手，那就等到到时候看好戏吧！”陈武微微沉吟之后，开始围绕着即墨重新部署人手，并且连夜将消息紧急给薛洋送了过来。
“呵呵，戴友归不愧是戴友归，这种主意都能想得到啊！”袁袭是哑然失笑，转而看着东面朝薛洋笑道：“我军水师掌控大海，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人想火中取栗，不对想成为漏网之鱼。不过往东能去的地方可不多啊，按照杨行愍的性子，最多还是去三韩！”
“高句丽嘛，从前朝开始，一直打到高宗时代才结束的地方，他自然知道。”薛洋点了点头，有些好笑之余忽然想到了点什么，转而道：“通知陆翊，改全线进宫为驱赶，不要着急，给杨行愍时间，我们这一次以解决山东世家为主，打击杨行愍那是次要的，不着急。”
“主公的意思是，给杨行愍一次机会？”袁袭有些不解，随即在面前的舆图上比划了一下之后道：“三韩半岛如今什么情况虽然不清楚，但若是让杨行愍在此地站稳脚跟，只怕于我等不利啊！”
“军师你想想，高句丽从炀帝时代开始，一直持续到我朝高宗年代才全部平定，历经四代帝王，百年时间，可想而知平定难度有多大。但是其后不久，就再次脱离我朝控制，最重要一点就是民心，那里的百姓不是我大唐的子民，不是我唐人。所以虽然强行征服可以起一世之效，但是久而久之，还是会反叛中原。”
“杨行愍此去不论成败，至少可以稳住一段时间，让那里不会和我大唐脱离时间太久，等到我们整顿了中原之后，再过去的时候，也就能少一部分压力。”薛洋只说了这一句，袁袭就已经明白过来，转而若有所思道：“主公的意思是让杨行愍去探路？”
“那是自然，中原一旦稳定，以江南之力支援，数年间就可以稳定民心，往后必然会国力日强，恢复汉唐雄风有了根基，我们的天策军迟早要东出高句丽，北上瀚海草原，西进安西故地的。”薛洋点头之后，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异常辽远起来道：“昔日我大唐先烈打下来的土地，每一寸我们都要收回来，先人的血不能白流，他们凿空拓荒，筚路蓝缕，定然不希望后辈子孙丢掉这大好的河山。”
“主公放心，微臣明白。”袁袭肃然点头，薛洋的话不经意间向他传达了一种宏大的理想和志向，也让他感同身受，伴随着天下一统日益临近，他们这一代人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那么接下来，这个全新的政权该往何处去，就成了他们最为关心的话题。一统天下，马放南山，那显然是不可能，必须要为所有人确定一个目标，从而指引大家再接再厉，这才是他们要做的事情。现在，目标已经被薛洋确定了。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平定世家（上）
“主公，第九卫在南边陈蔡等地，第七卫和第十卫北上，要不把陈瑜所部也调到兖州方向吧！”中原各州郡在此时已经成了热火朝天的大工地，当大量的百姓开始修筑大运河之后，军队更多的时候只是在维持秩序，所以在薛洋打算亲自前往山东之后，袁袭也开始调整部署，将原本应该留守中原的陈瑜也调到了兖州方向，让李振坐镇汴梁，和安敬思协调中原各地驻军的问题。
如此一来，中原方向天策军就分成了两路，一路是王成和黄杰从郓州出击，另外一路则是陈瑜所部开始从兖州快速北上攻入曲阜等地。这样加上从北面压过来的陆翊的燕北军团，三路大军呈现出齐头并进的架势。
只不过和其他两路大部分以攻城略地为主要任务不同，陈瑜这一路更多的还是执行薛洋的命令，用来对付山东世家。
在杨行愍执行全线收缩的决策之后，除了临淄所在的淄州附近连带着即墨在内的附近州郡，其他地方他几乎全部放弃不管，任由地方大族夺取权力，从而导致了此时山东一片乱局，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兵马全都亮出了旗号，大到占据州郡，小到一个县城，几乎就是一个世家大族盘踞的地盘。
而这其中，以魏家、田家为首的老牌山东大族为中心，控制的地盘大而且其他家族也都以他们为首，从而形成了一种相对统一的口径一致应对天策军的进攻。
对于杨行愍的人手，天策军各部还能够按照薛洋的命令以驱赶为主，但是对于他们，几乎全是清一色的镇压，以至于在薛洋踏入山东的那一刻开始，这片黄土大地上，就到处都是杀戮。
“主公，卢寿带着他的孙女卢明月赶过来了。”陈瑜在前方打仗，薛洋则和袁袭跟在大军兵马后面思索如何应对这山东世家，一刀全部杀尽那自然是不现实，但是镇压住他们的气势之后，则必然要思索长治久安之策。在这个时候，卢寿的到来倒是让袁袭眼前一亮，随即笑道：“主公，说不得这个卢寿可以帮我们一把！”
“那可未必，世家可不见得喜欢我们的新政。”薛洋摆了摆手，示意将人带进来之后，朝着袁袭摇头道：“否则的话十三司在山东也不至于迟迟无法打开局面。”
“试试总无妨，再不济，也能把主公的想法告知世人，不然的话这帮老夫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在史书上写我们如何残暴呢。”袁袭撇了撇嘴，这几日天策军面对这些世家大族可是没有丝毫留情的余地，光是第五卫在从金乡打过来的时候，就一路连续扫平了十几个在兖州有名望的家族，将他们企图占据州郡大权的希望彻底打落尘埃。
“这兵荒马乱的，老夫子怎么跑到前线来了？”薛洋没报多大希望，倒是袁袭在卢寿和卢明月走进来的时候，起身热情招呼，笑道：“难道卢夫子打算和我等一道进曲阜城？”
“不敢当袁军师情义，老夫是一介草民，贸然拦下大军，也是想见一见这名闻天下的成王殿下。”卢寿对于薛洋的年纪也不奇怪了，这位天下第一诸侯的名声早就传遍所有人的耳朵，所以微微行礼之后直接道：“同时也有一言想告知殿下。”
“卢夫子想说什么？”薛洋和袁袭对视一眼之后，相互点头，随即朝着卢寿道：“老夫子请坐，若是有所教诲，薛洋静听。”
“殿下年纪轻轻就成就一番大业，其英姿天分古今罕有，老夫也甚为佩服。”卢寿扫了一眼旁边一双眼睛全都在薛洋身上的孙女卢明月，转而继续道：“然则老夫一路走来，殿下麾下大军嗜杀成性，对我山东百姓毫无仁义可言，这可和殿下的名声不符，不知殿下知否？”
“夫子的意思不是我军嗜杀成性，而是这些人不该杀是吧？”薛洋微微一笑，转而道：“夫子知道死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自然是良善之百姓。”卢寿毫不迟疑道：“我山东各州之百姓遭受无妄之灾，老夫心有不忍，还请殿下速速下令，避免干戈纷争，不然的话，山东之地只怕会起无边的血雨腥风。”
“良善之百姓！”薛洋随口念叨了几句，转而道：“既然是良善之百姓，为何拒不投降，反而趁着杨行愍退回临淄自守之际占据州郡，对内盘剥百姓，对外抗拒我天策军兵锋呢？”
“夫子可知，我军不是没给过他们机会！”袁袭接着薛洋的话茬继续道：“没到一城一地，我军都会招呼城内守军出城投降，但是不是遭到拒绝，就是趁机提出闻所未闻之要求，反而让我军退出山东，他们还想着割据自立，想着得到册封，当个土皇帝。夫子以为我军除了行杀伐之道，还有其他的路吗？”
“爷爷！”袁袭一番话说得卢寿老脸微红，刚要开口，直接被卢明月给拉住了，后者偷偷看了薛洋一眼之后低头道：“殿下您，您别见怪，我爷爷也是不想您多增杀孽，所以想自愿劝降这些人，毕竟都是山东百姓，他们也是在齐军走后，害怕城池失守，所以才据境自保，没有要真正对抗殿下的意思。”
“呵呵，这卢娘子倒是伶牙俐齿的很。”袁袭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转而起身道：“主公，不如我们追上陈瑜的大军，他们正在准备攻打鲁城，我们去观战如何？看看鲁城的邹氏是不是如夫子所言，都是良善之百姓。”
“也好，左右正好要和夫子说一说，本王眼中的良善之百姓和夫子所言的有多大不同。”薛洋很明显知道袁袭的意思，所以当即起身笑道：“夫子不打算去看看邹氏占据的鲁城会不会听从夫子劝告，投诚本王吗？”
“殿下，打算如何治理山东？”卢寿老脸微红，跟在薛洋身边沉默半晌之后还是没忍住，直接问了对方一个最直接的问题。
“夫子觉得本王该如何治理山东？”薛洋脚步一顿，转而回头看了一眼对方，饶有深意道：“夫子不顾年迈，追赶大军，心意本王领了，但是天下纷乱百年，如今统一之时，本王不会给有心之人任何机会，神州华夏，是该到了一统的时候了。”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平定世家（下）
“主公军师，你们怎么来了？”鲁城是杨能在率部攻打，第五卫主力已经朝着曲阜和泗水赶了过去，所以不知道情况的杨能还以为鲁城内藏了什么重要人物，急急忙忙来到薛洋跟前禀报道：“主公放心，鲁城被邹氏一族占据，试图和泗水、曲阜等地乱党相互勾结，拒不投降，我军正打算攻城清缴。”
“命令各部，稍等片刻。”薛洋摆了摆手，转而朝着卢寿道：“夫子是单独过去，还是需要我军护送？”
“不敢劳动大军，老夫自行前往即可。”卢寿这一路上都在思索薛洋之前说的话，所以也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听到对方开口，顿时自顾自的就直接朝着鲁城而去。
“主公，这——”杨能指了指步履蹒跚的卢寿，转而摇头道：“邹氏在城内造了好几架强力床弩，这老爷子一人过去，不怕被——”
“想起来了，主公，这个邹氏好像是和郑家人在前朝的时候长期供应军械。”袁袭点了点头，随即道：“怪不得敢在我军面前盘踞鲁城。”
“那我爷爷他——”卢明月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也不顾薛洋等人的身份，急匆匆就要追上去，不过却随即被叫住了。
“安排几个人持塔盾掩护，确保卢老夫子周全。”薛洋朝着杨能点了点头之后道：“命令弩炮瞄准城楼，若是老夫子谈判不顺的话，提前给我打掉邹氏的床弩。这样的武器居然敢私造，邹氏，是存心自取灭亡。”
薛洋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带有一种震慑心灵的力量，一瞬间让卢明月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位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脾气，甚至于很多时候说话都是和风细雨的年轻王爷，不明白对方为何一瞬间语气变化这么大。
而不等她反应过来，薛洋已经和袁袭走到了军前，在杨能的布置之下，已经快速有天策军士兵持塔盾越过本阵，追上了卢寿的脚步。
“卢娘子，你们卢家和邹氏没什么关系吧？你爷爷这么相信邹氏？”袁袭见到前方卢寿强势拒绝了自己这一边士兵的好意，顿时有些无语，不过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士兵停在一边之后朝着卢明月问道。
“我不认识什么邹氏！”卢明月脸上带着一丝深深的担忧，转而摇头道：“爷爷是想让殿下给山东士族一条生路，所以才会打算劝说邹氏。”
“殿下，能不能——”说到这里，卢明月朝着薛洋盈盈拜倒，转而悲声道：“爷爷他年纪大了，明月也劝说不动，不知殿下能否听听他的话。”
“你先起来，听听你爷爷说什么。”薛洋扫了一眼对方，转而摆了摆手，目光也随即转向了前方已经抵近城墙二十丈以内的卢寿。
“邹家主何在？我是卢寿，请出来一见！”卢寿的出现倒是让原本剑拔弩张的鲁城城楼上出现了一丝波澜，尤其是他自报家门之后，很快其中就出现了一个中年人。
“夫子安好，邹氏邹泉见过夫子，不知夫子如何跑到天策军那边去了？”中年人一开口，让其他人放下武器之后转而道：“夫子乃是我山东夫子，为何要帮助天策军攻我城池？”
“老夫是来劝说两家罢战休兵的。”卢寿身在原地，朝着邹泉道：“齐王兵败如山倒，天策军入主山东，乃是大势所趋，我山东各家各户此时不应为统一之障碍，该放下成见，和成王殿下共商国是，也好让黎民百姓免受刀兵之苦啊。”
“和成王共商国是？那好啊，夫子你让成王罢兵，退回江南，我山东各族定然和他和睦相处，但是山东之地，就不劳天策军进来了。”邹氏一句话说的卢寿脸色大变之后，转而继续道：“实不相瞒，夫子，如今我已联络田家田横和魏家魏斌，两家答应会尽快派兵马来兖州，支援我等抵挡天策军进犯。只要我山东各族齐心协力，天策军劳师远征，定然会无功而返。我鲁城虽小，但是一样是铜墙铁壁，足以挡住他成王殿下的千军万马！”
“邹泉，你糊涂！”卢寿被这一番话说的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转而咳嗽半天之后才怒喝道：“山东乃一隅之地，岂能和天下争锋？天策军已经占据天下十之**，你们这是在拿着山东百姓的性命赌自己的前程！”
“老夫子既然已经成为成王座上宾，就不能代表我山东世家，莫要多言，我山东各族已经开始行动，成王纵然势大，但是我等众志成城，也足矣抵挡。况且成王新政旨在灭杀我世家大族，投降他岂不是自取灭亡？既如此，索性还不如拼一把，我世家未必就没有胜算！”邹泉纵声怒吼，一把打断了卢寿的话，转而冷笑道：“请夫子回去吧，且静看我邹氏如何守住鲁城！”
“把老夫子带回来，他说不通邹泉的。”卢寿还在前方不断劝说，但是对于薛洋和袁袭而言，这本就是让卢寿死心的事情，所以根本不给两人继续说话的机会，一个手势之后，杨能当即命人将卢寿强行带回。
“老夫子自己也看到了吧，他们想要的不是大唐盛世，而是藩镇割据，要的是世家兴旺，欺压百姓。”薛洋扫了一眼卢寿，转而道：“既然如此，夫子也不用多费口舌，我天策军兵锋之下，断无留情一说，滔滔大势碾压而下，他们，不过是蝼蚁而已。”
“命令全军立即攻城！”杨能见到薛洋下令，当即带着手下将士开始了攻城大战。面对天策军新型的攻城手段，邹氏所依仗的床弩连弩炮的射程都比不过，更不可能起到什么扭转局势的作用，在被弩炮压制住之后，抵近射击的一通炮火让这些乌合之众迅速抬不起头来，鲁城不到半日的功夫就被炸开城墙，伴随着天策军一冲而入，邹氏彻底走向了末路。
“殿下，老夫还想和殿下争取一下！”整个攻城的时候，卢寿不发一言，直到薛洋起身离开的时候，后者才缓缓开口，这一次没有了火气，似乎更多了一份苍老和无力。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气数已尽
“主公，唐圣公一行人已经抵达曲阜城外，前锋大军传来急报，说是给三日时间。”这道军报之所以被陈瑜送过来，是因为涉及到唐圣公，但是薛洋却显然并没有多加理会，直接朝着袁袭点了点头。
“去告诉陈瑜，三日之后，若是曲阜城内依旧对抗我军入城，就不要留手了。”袁袭让传令兵去传讯的时候，卢寿也再度走进帅帐，看着薛洋欲言又止。
“老夫子打算前往曲阜？”薛洋看了对方一样，转而点头道：“也好，去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告诉唐圣公，世家若是救无可救，则不用去救。大唐历经两百多年，历代先贤传承之精髓，已经深入人心，不需要他们去牧守一方，教化百姓了。他们也不再是门阀之下，俯瞰云端的人上之人。没有他们，本王依旧可以创造出一个盛世天朝。”
这句话说得已经够严重了，至少卢明月在一旁是听得脸色一白，薛洋的这种态度决定了就算是世家归顺，在他的治下也不可能获得什么特权，甚至于彻底沦为平民百姓，这对于如今的世家豪门而言，是不可承受之痛。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只留下这一句话之后，原本停留在鲁城的行营也随即启程，不过不是朝着曲阜方向，而是中途改道，直奔临淄方向而去，并在随后跟上了从郓州出发横插向临淄的第六卫王成的兵马。
“主公，您和军师来的时候怎么也派人通知一声，现如今山东算是彻底乱套了，到处都是世家大族组织起来的兵马，我已经让各部分头行动，扫荡各处，逐一绞杀，截止到如今，少有人选择归顺，大部分都是负隅顽抗，都疯了这些人。”王成是苦笑不已，黄杰所部行军速度慢，还在后面，但是五万大军一字排开之后带来的效果却非常明显，已经开始清空了云州和兖州北部的大部分地区，往北已经开始和陆翊所部兵马连成一线。
“主公是看到你打算前往临淄探路，所以打算先拦下你。”袁袭凑过来笑道：“我军如今的任务就是为了对付世家大族的叛乱，至于绞杀齐军，则在其次。”
“世家之害，甚于齐军多矣。”薛洋叹了口气，将十三司汇总过来的关于各地世家大族抢夺地方行政权力的情报汇总之后，开始让陈武也在随后赶了过来，让第六卫开始在淄州外面停了下来，转而分派人手协助黄杰和陈瑜，尽快铲除各地的世家大族在各地的叛军。
这样一来，除了北面的陆翊军团还在大规模攻略济州和齐州等地，剩下的三个卫足足十二万大军开始全方位扫荡整个山东半岛，并且按照袁袭的部署，逐步的围绕着淄州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逐步的将那些溃散的世家大族驱赶到临淄附近。
薛洋原本是无意而为，但是伴随着袁袭在舆图上划出来的包围圈越来越密集，两人很快想到了一个损招，将这些世家大族全都踢给了杨行愍，在这个时候不论是田家还是魏家，败退之后唯一的去路就只有淄州。
如此一来，杨行愍身边聚集的人手越多，对于将来对方逃逸的时候的难度也就越大，所以袁袭是丝毫没有给自己这位老乡一点情面，一出手就直接打在了对方的要害之上。
“启禀主公，第六卫前锋传来急报，魏家集中了大小残余的十几家世家兵力，约计三万多人，聚集在淄州西部，妄图冲开我军防御圈。”陈武急匆匆而来的时候，除了带来这个消息，还将曲阜那边的结果也带了回来。
“唐圣公既然劝说不动，那就不要留情了，张氏在山东数百年，也是时候清除了。”袁袭摇了摇头，对于世家，天策军这边军政两方都没有多少好感，除了这里面大部分起家的首脑人物都是寒门百姓出身之外，更多的还是从一开始在设计政治阶层的时候就没有考虑世家，所以对于特权阶级的划定中，世家就被排除在外了。对于对方提出来的那种条件，上至薛洋下到新晋的工商阶层都没有一个愿意妥协。
“这是气数已尽了。”薛洋盘算了一下，在这个时代，世家大族确实被五代十国混乱的历史给折腾的没有任何脾气，以至于等到两宋的时候，士大夫阶层依靠科举和文化传播工具的革新崛起之后，世家就彻底走到了末路。
“命令王成，既然魏家想要孤注一掷，那就不要留情，给我打，打掉世家的所有底气和野心！”薛洋的这句话等于是彻底拉开了天策军全力围杀世家最后力量的号角，伴随着十三司快马传递消息，一场发生在淄州西部，齐州南部亭山附近的大战就此快速拉开序幕。
“大将军，主公的命令既然已经下来了，我们不如集中兵力先行出击，趁着魏家的兵马尚未集中，先打掉他们的先头大军不是更好吗？”王虎对于王成按兵不动，甚至于主动后撤了一段距离的做法有些不解道：“我军虽然尚未集中，但是靠我和卢静两个都足以对付他的那些乌合之众。”
“打败了又能怎么样？”王成有些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转而道：“主公的意思是彻底打掉世家的野心和底蕴，那就是尽可能的歼灭这股力量，你打散了岂不是给我们自己找麻烦？这山东各州郡以后都要归入主公治下，以后你来剿灭残兵败将啊？”
“可是军师的将令不是说将这些人逼回去吗？”王虎难得的聪明了一回，摸着脑袋笑道：“难不成主公和军师吵架了？”
“我打死你这个混不吝的东西，这话你也敢乱说？”卢静忍不住踹了对方一脚，转而摇头道：“我们要打的是世家的野心，又不是让你把这些人全给宰了？你那个脑子想不明白就别乱说话，小心被主公知道了，抓你去修运河！”
“大将军，现在可以准备了吧？”一句话将王虎踢出了帅帐之后，卢静将最新的军报递给王成之后点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野心与实力
“让李唐宾率部从北面绕过去，记住，除非魏家兵发起进攻，否则让他们不要主动出击，看住他们不要突破我军防御圈即可。”王成点了点头，第六卫当中，除了卢静心思细腻之外，其余的全都是清一色的莽夫，所以他也没和众人解释的意思，转而朝着对方继续道：“责令刘启山从南面进击亭山西南，将可能威胁主公侧背安全的这突前一部打回去。”
“至于中军，你和王虎，就交给你指挥吧！”王成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卢静，转而道：“天下即将一统，各部主力战队之中都会抽调人手进入讲武堂进修，指望王虎这帮家伙，我第六卫是没什么前途了，所以这次大战你来指挥，打完了之后，我会向军师推荐你，到时候可别被殷红林那帮家伙给比下去了。”
“大将军放心，卢静必不负所托。”卢静很明显知道王成的意思，在山东最后的战斗结束之后，天下一统，到时候天策军必然也随之出现大规模的整编，那么当王成他们这第一代将领上调组建天策军的决策机构或者外放后，这些主力战队后续的统兵将领就成了天策军新一代的中坚力量。而按照天策军的传统，讲武堂那边会提前将这些优秀的年轻将领全部集中，然后重新混编，这个时候原来的军队体系也会随之改变。而第六卫的实力不上不下，虽然在王成的带领下，长期镇守一线边地，但是却没有类似于第四卫这样耀眼的战绩，这个时候就必须要给卢静一个施展自己能力的机会。
实际上，这一点从高济领军进入关中之后，派兵攻占河朔草原的并不是他和李孝常，而且陆明也自动放弃了亲临一线战场的机会，转而让殷红林和杜广义领兵之后，就可以看得出来，天策军已经在逐渐完成一统天下的任务之后，开始在内部酝酿着新一轮的调整。而这其中的关键就是殷红林这样一批长期领兵的一线将领的成长。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年轻人，同样也是伴随着天策军逐步成长起来的激进派代表，也只有他们上来，才能够完成天策军的新的调整，从而适应全新的任务。
这一点，除了燕北军团因为任务重大，而且孤军深入敌后，需要陆翊这样的老牌将领坐镇之外，其他的方向，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各自的领军主将全都将权力下放，默契的配合薛洋的整个军事改革。
不过天策军这边在王成的部署下，已经完成了集结准备的时候，对面盘踞在亭山的魏家兵却有些安耐不住了，实际上对于王成这边而言，是给卢静一个施展的机会，而对于他们魏家兵而言，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事关生死。
“父亲，我们冲出去之后应当立即北上，去找梁王殿下，打开雁门关封锁，然后占据云州，接引草原骑兵南下，冲击河东，如此才有可能让天策军消耗在草原部落的攻击之下，而我等趁此机会号令天下。”魏引忠跟前，魏家年青一代中最有才情的魏子山侃侃而谈道：“而如今我军面前的天策军第六卫兵力分散，而且周围大军距离他们也距离过远，只有一万多人的兵力，正好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既然杨行愍不愿意和我等合作，那就让他独自在山东应对天策军吧！”
“他在这里不是更好吗？”魏子山旁边魏子林有些不屑一顾道：“自从河北那边战局失利，齐军主力尽数覆灭之后，这位齐王殿下算是彻底被吓破了胆子，就让他在这里等死吧。他只要还在，天策军的主要精力必然都放在他身上，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也好，田家如今的人手在哪里？还有多久能到？”魏引忠想了想之后点头道：“事不宜迟，不能等天策军反应过来，否则的话就不是杨行愍为我们拖住天策军了，而是反过来天策军一定会全力对付我们！”
“他们在郓州被陌刀军打散了，主力只有一万多人，只怕还需要一两日的功夫才能赶到。”魏子山摇了摇头，转而道：“田家对于临淄还抱有希望，我听说田家还有意想要和齐王世子结亲，所以未必会真的前来助我们！”
“那随他们！”魏引忠冷哼了一声，肥胖的脸上显出一丝阴鸷，转而自顾自道：“你们负责领军打仗，其他的事交给我，我去整合各大世家现有的兵马粮草全部集中到亭山，然后等待你们的消息。”
“叔父放心，天策军虽然势大，但是此地却是他们最大的漏洞，王成所部已成孤军。”魏子山信心满满，转而笑道：“这个王成第六卫可不是北面那些成名已久的主力兵马，没那么难对付，我有信心打败他们，为我们争取一线生机。”
“那就好，只要到了云州，靠我们世家控制的人手经略河朔草原，外连晋王的骑兵，足以对付天策军，持久坚持下去。”魏引忠点了点头，随即匆匆而去。世家在这一轮危机当中，已经将目光集中到了汉地和草原交界处的河朔草原，显然是谋算已久。这里是胡汉两族的分界线，但是依靠着黄河的冲击形成了肥沃的土地，只要有足够的人力开发，摆平草原部落的威胁，那么确实可以作为乱世中的一块栖息地。
只不过包括魏引忠在内的所有人都忽略或者说没想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在此时的天策军最高决策者眼中，他们的这种谋算几乎没有任何用处，而他们也不会想到的是，他们如今的对手，第六卫也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
“主公，这个魏子山是典型的眼高手低，志大才疏，亭山附近毫无秘密可言，十三司暗卫几乎可以进出自如，他们要打的赢第六卫，王成非一头撞死不可。”陈武是匆匆将消息送到了薛洋跟前，不屑一顾道：“就这样的人手还能算是世家大族的精华和底蕴吗？”
“有野心那就打掉就是！”袁袭倒是还有闲心去安慰陈武，起身笑道：“等到这一仗结束，他们就该知道，他们自己在天策军面前，到底有几斤几两了！”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冲击
“指挥使，大将军急报，让我部立即出击，将魏家兵突出之一部打回去，包围亭山。”刘启山所部实际上才刚刚赶到亭山西南，原本打算停兵驻扎，但是却被暗卫随即而来的一道命令给打断了。
“那就打吧，好久没有痛痛快快打一场了。”命令虽然匆匆而来，但是对于刘启山等第二十六都士兵而来却并不是什么难事，大队兵马几乎是瞬间开始再度启程，直奔对面的魏家兵所在的营而去。
骤然而来的第二十六都没有给魏家兵任何反应的时间，而且刘启山的打仗风格也不是那种谋定后动的方式，一顿猛冲之下，第二十六都临时组成了一个松散庞大的锋矢阵直接将这突出西南方向足足数十里之遥的魏家兵数千人给一举掀翻。
这突如其来的冲杀对于天策军来说习以为常，大军征战的时间越久，士兵对于战场上的各种情况应付起来也就越发自如。所以第六卫虽然整体上没有第四卫那样耀眼，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每一仗打完都是一个弥足珍贵的经验。
而反过来对于魏家兵而来，连最起码的斥候外出侦查都没有，以至于刘启山直接冲到了营门口的时候这些人还依旧没有集中反击，被一个冲锋直接凿穿了整个营地。
大营被凿穿之后，数千人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根本没有人指挥，也不可能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有什么能够挡得住第二十六都的杀伐，整个大营之内瞬间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屠宰场，天策军各部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挡得住他们的强力一击。
“放火油弹，给我把这些都烧了！”四处乱窜的败兵刘启山倒也没有继续追击的意思，在将大营内的乱兵斩杀殆尽之后，他看了看亭山的方向，眼珠子一转，忽然下达了这个命令。
大火开始冲天而起，火油弹扔出来之后，黑红色的烟柱直冲云霄，远远的隔着数十里都能看得见这边的变故。
“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也不知道大将军怎么想的，一个冲锋打过去多省事！”刘启山没想明白王成的打算，所以带兵就在附近停了下来，打算明早再继续进攻。他和北面的李唐宾的任务是截然相反，一个防守反击，一个则刚好是主动进攻，驱赶魏家兵朝着亭山方向集中。
这种战报送到王成那边的时候，他连看都没看，只是扔给了卢静之后道：“西南方向已经处置好了，现如今亭山那边应该也收到消息了。”
“所以他们的集结速度应该会加快，中军这边最迟三日后就可以开战。”卢静倒是很认真的将十三司送过来的所有情报全部汇总了一遍，才抬头朝着王成笑道：“我军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暗卫这边送来的情报说，田家兵并未赶过来，估计是因为杨渥的婚事。”
“那是主公和军师操心的事情，我们不用去管，不管来不来，宴席都准备好了，来一桌人是吃，两桌人也一样。”王成很少关注战场之外的事情，所以对于暗卫转过来的关于杨渥和田家结亲的事情根本没在意，目光一直盯着战场。
此时亭山上的魏子山确实看到了西南方向出现的异状，而且等到那些溃兵逃回来之后更是得到了大体上所有的消息，也一下子让整个亭山之上的所有人面面相觑。他们之前言之凿凿说王成所部不值一提，结果人家反手就来了这么一出，而且那冲天的烟柱更是在此时犹如示威一般出现在所有人眼前，挑动着他们的神经。
“去，派人告诉田家，让他们必须马上率部增援亭山，一刻都不能耽误。”沉默半晌之后，魏子山终于开口了，只不过这一句话却让旁边的魏子琳脸色一变，转而低声道：“田家已经决定跟着齐王府了，这个时候他们如何会派兵过来？”
“那就告诉田青，他若不来，则我山东世家会全军覆没，到时候他别说只是和杨行愍结亲，就算是他将妹妹嫁给那位成王殿下，也无济于事。”魏子山一声怒吼之下，让魏子琳不敢再去讯问，急匆匆派人紧急而去。
不过发泄了一通之后的魏子山倒也恢复了平静，转而道：“既然天策军从西南方向发起进攻，那我们也不能再耽搁了，让叔父尽快集中人手，能募集多少人就送多少人过来，我们也以攻代守，去打通西北通往河东的路。”
“这个时候，是不是有点早了？”魏家旁边，吴家家主吴秀苦着脸道：“我们还是谨守亭山为上，等到田青增援再说吧。否则的话，我担心就我们这三万多人不是天策军的对手。”
魏子山的脸色明显一下子变得不好看起来，刘启山的这一手已经开始影响到亭山的军心了，连原本对魏家言听计从的吴秀都开始担忧，那么说明整个军中都已经出现了畏敌的情绪。
这是魏子山不能容忍的，一旦出现了这种情绪，说明他们这些人的信心正在丧失，那就意味着自己即将面临着彻底的失败，此前规划出来的蓝图也会随之化作流水。
“就因为我军不是天策军的对手，所以此时才必须以攻代守，趁着第六卫尚未集中，事先打开一条路，以备不时之需。”魏子山脸色狰狞的扫了一眼吴秀，转而怒喝道：“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了，我们必须打出一场像样的胜仗，否则的话军心士气一旦涣散，那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意已决，明日我亲自带兵出击，扫荡西北方向，将进军河东的道路提前打通，然后回身对付西面的第六卫主力，一旦打败了第六卫，解了亭山之围，则天策军的包围圈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足以确保我们这数万之众安全的撤出山东。”
魏子山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在其中，也让吴秀黯然无语。此时的他虽然畏惧，但是也知道魏子山说的就是事实，留给他们的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一旦失败，不单单是自己家族会遭到天策军的打压，整个山东世家所有人的命运也将从此化作烟云飘散。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头破血流（上）
“这是最新的消息，魏子山打算先行进攻李唐宾所部，应该是被刘启山给吓到了。”亭山大营内发生的事情根本瞒不住暗卫的眼睛，陈武在山东经营的情报网甚至于已经将触角深入到了这些世家大族的核心内部，加上魏子山也没有带兵的经验，周围营地进出的巡逻几乎毫无章法，对于暗卫这种长期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来说，那就是漏洞百出。
“人越慌乱，就越容易犯错。”王成难得的拿着一壶酒一边看着整个山东半岛的舆图一边随口道：“魏子山这个号称魏家百年不出的天才也不过如此，世家大族没落到这个地步，被覆灭那也是天理，挽回不了。”
他和卢静都没有理会魏子山的举动，反而在第二天魏子山带着主力兵马离开之后，让刘启山率部开始移动到亭山山脚驻扎，从而和自己的正面大军形成了一个联动的阵型，将西南方向的包围圈迅速扎拢。
而此时，魏子山是没心思管这些了，亭山之上他留了魏子琳坐镇，他倒是希望此时王成下令大军攻山，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和魏子琳里应外合，夹击第六卫大军了。
“让子琳密切注意天策军的动向，随时派人送信。”见到刘启山所部没有要进攻的意思之后，魏子山开始加快速度，在当天下午就赶到了李唐宾所处的营地，并且一刻不停的开始整顿兵马，准备进攻。
“别出去，就守着营地就成！”李唐宾没有丝毫要出营作战的意思，反而命令各部全部龟缩在各自的工事之中。他是提前好几天就在此地驻守，所以修筑了一个完整围绕营地的土堆，而且将各式各样的远程兵器全都提前架设好了，只不过没想到的是魏子山居然提前赶过来了。
“准备攻城锤，给我撞开这些土墙！”魏子山手上足有两万多人，环绕整个第二十八都一圈之后发现对方摆了个乌龟阵型，顿时开始让人快速制作简易的攻城锤，然后一挥手之下，大军开始发起了全线进攻。
“子山，进攻好歹要分出主攻和佯攻啊，这么一股脑全部冲了上去，兵力分散，就算是打开了缺口，只怕也未必能够挡得住天策军的反扑啊！”魏子山身边，李九霖好歹是沧州李家人，此前跟着李世南两兄弟经历过战阵洗礼，所以见到魏子山如此布阵，吓了一跳之后急忙劝阻。
“我军人数多出他们数倍，全线进攻我军兵力分散，但是天策军的兵力更加分散，所以不需要担心。”魏子山有自己的想法，刚刚他大体上也看清楚了李唐宾营地的大小，推算了一下发现自己足足要比对方多出一倍的兵马，而且还是从外往内进攻，全线出击的法子虽然兵力分散，但是好处却是对方要应付自己的打法，势必也要分兵，所以他不担心这个问题。
李九霖叹了口气没在继续劝说，沧州李家覆灭之后他们这些逃亡的李家人在山东世家当中的地位大不如从前，也没有什么话语权，所以这个时候劝说正在兴头上的魏子山，明显讨不了什么好。
不过他虽然没有继续开口，但是却已经在暗地里思索退路，没有将希望全都放在魏子山一个人身上。对于如今的李家而言，如何保全家族剩下的族人才是最重要的任务，而不是一股脑不要命的冲在第一线。
两万人全力出击，声势非常大，那一瞬间无数的呐喊声开始从四面八方响起，乱哄哄的大军开始四面出击，倒是让李唐宾一愣，有些不解这么混乱的大军魏子山居然敢带出来野战。对于天策军而言，大军操训没有三个月以上根本不可能有上战场的机会。可是眼前的这些人一看就知道十有**是直接从老百姓当中抽调出来的民夫，根本不是正规军。
“开火射击！”微微沉吟之后，李唐宾也懒得去理会这些，一挥手之下，早已经准备就绪的第二十八都士兵开始使出了全力，三十门火炮均衡的布置在各处，后面是弩炮大队的高脚阵地，两大远程武器在一瞬间全力开火，瞬间整个战场之上炮声隆隆，尖锐的金属破空声也随之响起。
这一出来就直接给魏家兵打蒙了，他们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武器，这是一片沙子地，炮弹落地之后，炸出来的砂石飞舞之下，形成的散射流对于根本没什么像样的盔甲防御的魏家兵来说，那就是个灾难，仅仅只开火三轮，整个战场之上就有无数的哀嚎声迅速传来，以至于随后，天策军这边几乎是全力发射炮弹，借助于这种天然的砂石破片大量杀伤对手。
一轮接一轮的火炮持续不断喷射弹丸，在空中形成了一团接一团的火球，落地之后对于魏家兵的杀伤力太大了，根本没人能够防得住这种从天而降的打击，而且伴随着他们身形逐渐靠近天策军的防御圈，弓箭手和弓弩兵形成的第三层防御圈更是差点将所有人全部覆灭在了跟前。
如此一来，魏子山的这个全线进攻的法子被天策军猛烈的火力进攻打得七零八落，根本没办法达到他预期的设想，反而让整个战场血流成河，没有防护的士兵在应对这种远程打击的时候几乎就是人形的靶子，没有丝毫的办法进攻。
潮水般而来的进攻在随后快速结束，无数被吓破了胆子的士兵没命的往回跑，唯恐自己的脚步一慢下来就和身边的倒霉鬼一样。这种情况之下，任凭魏子山如何歇斯底里的呼喊也无济于事，大军只打了一轮，就彻底崩溃，甚至于不少人已经头也不回的开始逃离战场，逃离魏子山的控制。
“我们还是撤吧！我们打不了野战。”李九霖在一旁看着魏子山还打算继续组织进攻，忍不住再度开口道：“天策军以逸待劳，我们根本打不进去。要不撤回去，要不就选其他的路，这里我们过不了。”
“其他的路？哪里还有其他的路？”魏子山一把拎起对方的衣领，转而呵斥道：“这是前往河东唯一的官道，离开这里你让那些后方的辎重和家小怎么办？为了家族未来，我必须啃下这块骨头！你去，你去带队继续进攻，一定要冲破封锁，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