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四章 檀州大捷
高思继的到来算是让原本还打算分兵追击的夏恒彻底松了口气，转而不断挥舞手中令旗，开始带队往北出击，将整个拦截契丹人外逃的任务全部交给了第一都为首的三都步军。
骑兵的撤出，实际上也给了李承焕更大的发挥空间，第一都久违的开始全力投入战斗，在身边有了第十一都和新组建的第四十三都加入之后，呈现两翼展开的阵型，让此地瞬间变了第一都彰显自己强悍战力的试验场。
和第三都不一样的是，第一都自从当初成立开始，就注重的是全能的战斗方式，所以时至今日，第一都内部，几乎是所有的士兵全都能够熟练掌握如今天策军所有的制式武器。也就是说这群人到了战场之上，不论是长枪手还是刀盾兵，甚至于跟随攻击的弓箭手，可以随时随地进行切换，拿起什么武器就能够变成什么兵种。
由此也就造成了李承焕带队冲锋之后，第一都瞬间犹如一头巨蟒一样横扫而出，沿途冲锋的士兵甚至于基本上不需要变更位置，人在什么地方，就能够自动使用最合适的兵器。长枪手甚至于在一瞬间扔下长枪，化身弓箭手掩护前方士兵进攻。
这种诡异的打法是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之上，由此也给了其他两都士兵带来极大的震撼，就算是老牌的关宁的兵马在这个时候比起第一都这种厮杀方式也是相形见绌。
全能的战斗方式真正保证了李承焕不论往什么地方冲锋，身后的第一都将士都能够随时随地调整脚步，然后以最合适的方式加入战斗，从而在他身后形成了一道锋利的拦截线，沿途无数的契丹骑兵刚刚冲上来就被长枪手拦住。甚至于很多人明明看到眼前的是一群刀盾兵，但是眼睛一花，对方就已经不知道从何处摸出来一柄长枪，将自己硬生生的顶翻在地。
这种无缝切换的打法也导致了第一都所到之处，自己的兵器几乎是扔得到处都是，很多士兵到最后甚至于根本不记得自己当初扔出去的兵器在何处。而后方的士兵很显然更多的时候都是捡起前方士兵的武器在战斗。
“看起来第一都的实验还需要继续改进，最好能让兵仗局给他们设计一种能够全能的兵器，不然的话这短时间内还能够支撑，战斗时间一长，搞不好他们的手头上都没有兵器可用，必然要吃大亏。”这个时候也唯有陆翊和向冲能够看出第一都留下来的弊病，过分追求各式兵种之间的无缝切换，导致了很多时候士兵根本没时间来将用过的兵器随身携带，时间一长或者被敌人看出破绽，加以反制的话，必然会被一击而溃。
不过在此时，第一都锐气正盛，旁边还有两都兵马协助的情况下，这种势头却变得勇猛无比，硬生生的将处在穷途末路当中的契丹人拦住之后，犹如一柄利刃一般直接刺了出去。
他这边一强势拦截，等于是给了王师范更多的机会，从后方突然杀出之后，彻底崩碎了契丹人最后的顽抗，两军前后夹击，在熊熊大火之中不断穿梭，将契丹人彻底击杀后，全军浴血而出。
“现在就看高思继和夏恒他们了。”步军这边提前结束了战斗，大军开始不断回归本阵的时候，陆翊的目光也转向北面，那里是骑兵决战的战场，四万骑兵前后夹击，对付三万多逃出去的契丹骑兵。
双方从一开始就打出了真火，不断穿梭冲击的天策军骑兵长刀横举，在快速出击当中逐步的和眼前的这群草原骑兵比拼骑战战术。这是毫无花哨的厮杀，而且因为骑兵速度特别快，所以胜负生死只在一瞬间完成。
天策军自从成军开始，对于骑兵因为地域限制，从来都不是战场决战的主角，甚至于很多时候因为数量少，训练困难的原因，甚至于出击的时候都需要步军提供保护。也唯有今天，天策军全体骑兵全体参加了和草原骑兵的面对面冲杀。
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要求步军上前支援，往来冲锋的时候甚至于所有人全都竭尽了全力，很多士兵明明浑身伤痕，但是却咬牙冲锋，力求在自己倒下去之前尽可能的将对手斩杀。
这种情况之下，不论是夏恒还是李庆先，或者从北方快速南下的高思继，全都不断高呼，点头冲锋，希望靠着自己的努力，换得骑兵战队浴火重生，在血与火的战斗中快速成长，从而和步军一样，名副其实成为其他诸侯仰望的目标。
“吹号角，为骑兵助战！”陆翊此时已经到了战场边缘，看着往来冲杀，千军万马纵横驰骋的战场，一瞬间命令亲卫全体吹响冲锋的号角，激励骑兵将士士气。
激昂的号角声滚滚而来，一瞬间带动了整个骑兵各部士气直线上升，这是来自陆翊的鼓励，也是来自全体步军的支持，瞬间功夫，无数的人影开始纷纷跟着呐喊，那一刻所有人都拼尽了全力。手中长刀挥起的时候变得更加有力，往日里生疏的骑兵战术在这个时候，面对面的冲杀当中，也快速纯熟。
与草原骑兵正面冲杀，能够存活下来的，必然是最精锐的兵马。如今的战场，契丹人已经是强弩之末，而天策军不仅仅比他们多出一万人，而且是前后夹击，领兵将领亲自冲锋，不论是高思继还是夏恒和李庆先，全都在骑兵战术上有着自己卓越的造诣，天时地利人和全都朝着天策军骑兵倾斜。
而今，在陆翊命令吹响号角之后，更是带着自己的意志和激励，以至于在这一刻，所有的人的意志集中之后，整个战场风起云涌，往来冲刺的天策军士兵的士气和战力再度得到拔高，瞬间压住了契丹人的反击，将整个战场节奏全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陆帅，经此一役，我军骑兵终于可以成军了。”向冲点了点头，朝着陆翊笑道：“等拿下了燕北，获得了养马之地，往后铁骑千群，不是梦想。”
“责令十三司立即上报主公，檀州之战，我们，打赢了。”看着最后的契丹人被天策军骑兵淹没，陆翊点了点头，右手一挥，一瞬间无数的天策军跟着齐声呼应。
第九百零五章 白骨筑京观
“陆帅，各路兵马已经整装，檀州一战，平卢军阵亡五千余众，我军步军战死一千三，伤四千五，骑兵战死两千，伤两千。”檀州之战打完，各路兵马随即在城内修整，但是这么大的伤亡还是让陆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要知道在如今天策军完善的甲胄防护和后勤医官制度之下，就算是此前在山南道和李克用的沙陀骑兵硬碰硬，也没这么大的损失。而且这一仗，实际上靠着火攻，天策军已经避开了第一轮最强的骑兵冲击，结果还是损失了这么大，这让他不能接受。
“主要是天气过于寒冷，我军战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各部将士甚至于很多人是带病上战场。”向冲也是苦笑不已，第一卫的兵马都是他精心训练出来的精锐，结果一战直接损失了一个都，这对于兵力本来就不多的天策军来说，无疑更是一个雪上加霜的坏消息。
“让受伤将士原地修整，先救死扶伤，我们的士兵金贵。”沉默半晌之后，陆翊才摆了摆手转而道：“立即传令下去，将契丹人的首级摆在城外，筑京观，要让所有草原各族知道，我大唐虽然离乱百年，但是唐军依然有能力挡住外族入侵汉地。”
“明白！”陆翊是含恨而为，那一瞬间的神情让向冲肃然点头，天策军这一仗若是无法震慑住对手，那么将来南下征战的时候，契丹人就成了牵制他们的力量，这个时候必须尽可能的将檀州之战的影响扩大，好真正震慑住草原各族，让他们不敢越过长城，侵入汉地。
前来檀州的契丹人前前后后足有七万多人，这么庞大数量的人头被放到檀州北面长城外面的草原上的时候，直接在原地摆放除了一个足足数十丈长，足足一丈多高的庞大京观，随后陆翊更是亲自带领大军以契丹人的尸首来祭奠阵亡将士英灵。
“自武帝以来，汉军经略燕北，先有渔阳，后有右北平，汉军鏖战之地，皆是我汉家城池故土。本朝太宗皇帝击破突厥，拓地千里，据有辽东。”陆翊面对三军将士，纵声高呼：“这里已经成了我汉家之故土，百姓生灵之家园，契丹不过草原蝼蚁，胆敢犯境侵我汉地，乃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今日本帅在此祭拜将士英魂，期待诸君兄弟，能够再接再厉，为我华夏故土守住长城边界，为我大唐百姓护佑家园！”
数万将士齐身下拜，面对这偌大的京观，呐喊声惊天动地，在这片古战场上，时隔百年，自安禄山从幽州叛乱开始，大唐军队是第一次正面出塞作战，而且还一战将入侵汉地的草原骑兵打的全军覆没，这等功绩足以告慰历代边军英灵。
冰天雪地之中，天策军跋涉回归，各部将士却焕然一新，甚至于这种气质开始逐渐的朝着同处一城的平卢军蔓延。昔日，天策军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少见过的存在，虽然在南境对方打出了一系列炫目之极的战绩，但是却因为地理的因素，很少和中原诸侯正面碰撞，自然也就无人真正见过他们在战场上真正的表现。
而如今，在面对契丹人的时候，对方却几乎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强行遏制住了对方数万精锐的冲击，不论是从一开始层出不穷的先进兵器，到后来步骑两军分兵作战，将契丹人一分为二，强行将对方彻底打崩，这其中无数将士前赴后继，喋血沙场，在这里，他们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平卢军和燕北百姓的信任。以至于在随后几天时间里，檀州城内破天荒的出现了百姓询问天策军征兵的事情，短时间内就有数十人主动要求应征入伍。
“陆帅，我平卢军不知何时能够改换旗号？”王师范是一战之后彻底心服口服，所以在陆翊打算率军立即回转渔阳的时候，找到了对方开口询问道。
“等春来，水师船队重新抵达，燕北各部将城外悬在中原各路诸侯头顶的一柄利剑。”陆翊微微一笑，转而道：“到时候主公也会亲自领军从南线打过来，我等那时候一起努力，彻底一统天下。”
“春来之日，必然为期不远。”王师范抱拳行礼之后肃然道：“请陆帅放心，有末将在一日，必为主公守住燕北，看守汉家门户。”
“将军有心，主公必感欣慰。”这个时候陆翊坐镇燕北，实际上就代表着薛洋本人，他认可王师范，就等于天策军从薛洋开始已经接受平卢军成为自己的一员。
两人匆匆说完之后，陆翊见到向冲朝自己点头，当即上马转而朝王师范叮嘱道：“此间一战之后，难保契丹人不会再度卷土重来，将军当慎重守城，只要檀州不失，则我军在燕北还大有可为。”
天策军需要紧急返回渔阳，檀州这边战事虽然结束，但是这场胡汉两族的争斗在他看来，还远未结束，不论是蓟州和平州或者是他一直担忧的幽州，随时都可能出现敌情，天策军作为燕北唯一一支机动作战的力量，不能在檀州逗留过久，必须时刻准备驰援各处。
这是陆翊制定的机动防御燕北的总体思想，也是在如今的条件之下能够最大化利用手头兵力的最好的办法。虽然檀州一战损失颇大，但是交货的两万匹战马还是让骑兵在短时间内能够得到补充。燕北征兆的士兵对于骑术都有一定的基础，是骑兵最好的兵员，这一点比起南境带过来的士兵身体素质还要高出一筹。
而在燕北这种地方，骑兵比起步军的作用要大得多，特别是一旦出了幽州，一马平川的草原地带，骑兵不仅仅具备高速冲击的战力，更重要的是，能够长途驰援，对于陆翊的机动防御的方略更有帮助。
所以他离开的时候甚至于直接从平卢军中抽调了部分骑术好手，充实到骑兵当中，作为新一轮骑兵扩充的种子。
不过此时匆匆返回的陆翊不知道的是，幽州那边暂时没有出现变故，但是平州卢龙方向，十三司的暗卫却在一刻不停，将消息紧急送往渔阳，几乎是和他一同返回。
第九百零六章 卢龙军乱
“陆帅，卢龙急报，水师步军都在卢龙遭遇契丹人里应外合，卢龙失守，我军退守石城，情势危急。”急匆匆的消息送到陆翊手中的时候，后者甚至于刚刚抵达渔阳，大军连军营都没来得及进入。
“高思继，夏恒，李庆先，符道昭，你们四人立即重整骑兵卫，将符道昭手上所有人立即补充入伍，然后星夜兼程前往石城，设法解卢龙之困，将契丹人给我打回去。”将第一卫留下来驻守渔阳，让骑兵全军出击，等于是将手头上机动性最强的兵马全速增援平州。
“陆帅，这平州历来是汉胡杂居，很多人根本分不清是汉人还是胡人，所以他们要是提前部署，那只怕根本防不胜防。”陆翊的安排向冲明白是怎么回事，契丹人两路出击之后，渔阳极有可能是对方第三路进攻的方向，所以这个时候在本地没有类似于王师范这样的将领驻防的情况下，第一卫根本无法全力增援平州。好在李阳的步军都足有一万人的规模，紧急时刻配合骑兵足以稳住战局。
“终究是十三司在燕北布局时间太短，无法提前探查到契丹人的动向。”陆翊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以前向杰等人的精力除了在南境配合天策军主力征战之外，大部分人手不是部署在中原就是河东，应对朱全忠等人，对于燕北这种边角之地根本无力顾及，这也导致了自己率部北上之后，最关键的情报战线上出现了致命的漏洞。
不过此时他不知道的是，卢龙军乱的时候，十三司实际上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只不过传到李阳那里的时候，外面契丹人已经杀了过来，步军都既要和城外敌人厮杀，同时还要在城内镇压叛乱，以至于一心二用，根本无法将精力凝聚到一个拳头上。
这是天策军从来未曾碰到过的情况，往常作战都是十三司先行，主力兵马尚未抵达，十三司已经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不论是情报敌情打探还是暗中动员百姓，甚至于临阵策反敌军将领，这种事情都是自己占据主导地位，从未出现过类似于卢龙这种自己在前方厮杀，后方倒是出现动乱的情形。
这也导致了天策军在分兵作战的时候极度不适应，面对契丹人攻城，水师步军都的将士是打的有声有色，甚至于在后方频频遭到突袭的情况下，各部将士依旧死守不退，将对方轮番进攻硬生生的给打了回去。但是面对城中动乱，他们却显得束手束脚，很多士兵甚至于在厮杀的时候，根本没办法硬起心肠对付眼前的那些老百姓。
“指挥使，要不要放弃城池，我带人从南城杀出去，趁着契丹人尚未围城，先突出去，等到陆帅援军抵达？”鏖战一夜之后，步军都两头都没有取得战果，城内的这些胡人提前被人煽动之后，四处突袭天策军薄弱处，不仅仅拖延住了围剿的步伐，而且还带动了城楼上的厮杀，让李阳差点气的直接跳了起来。
“掩护我们汉人百姓先撤出去。”挣扎了良久之后，李阳终究是下定了决心，此时自己就算是全军在城内死守，也无法取得明显的效果，而且最要命的是，自己仓促而来，十三司也不了解平州的状况，根本分不清那些人是汉人，那些人是胡人。所以危急之中的他只能在撤退的时候不断招呼百姓跟随出城，只要愿意跟着天策军走的，他也懒得去区分，一股脑的全都给带走了。
“老三，你带队掩护百姓撤往石城，我来断后。”出城之后，契丹人的偏军实际上也追了上来，而且对方出动的是骑兵，速度非常快，以至于到了这个时候，不论李阳愿不愿意，他都必须要分兵阻截，将其拦住，否则的话，自己大队人马还携带百姓和辎重，根本走不脱。
五千人的水师步军都将士，在他的带领之下，原地和对方搏杀在一起，双方激战大半夜，直到天明时分，才在李阳放火挡住这些人冲击之后，仓皇撤了出来。
“姥姥的，天策军就从来没打过这样的窝囊仗。”一夜厮杀，人困马乏，但是李阳却暴跳如雷，以至于虽然率军撤了出去，但是天策军上下却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从水师步军都成立开始，李阳率领的这支兵马人数已经达到了破天荒的一万人之多，比起步军都还要多出差不多一倍的人马，但是却打出了这样的一战，这让从来只占便宜没吃过亏的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若不是副将吴三省拼死拖住了他的脚步，只怕盛怒之中的他会不顾一切反攻卢龙城。
“指挥使，先撤回石城，等待陆帅援兵一到，末将愿打头阵，就算是拼了脑袋不要，我也要把场子找回来。”吴三省几乎是哭丧着脸指着跟在大军之中那些哭哭戚戚的百姓摇头道：“但是如今跟着我们撤出来的还有数千百姓啊，我们不能把他们扔在这里。”
“我！”那一瞬间李阳是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里，足足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怒吼出声，带队不甘心的往西而去，直奔石城而来。
这个时候十三司的消息才同步送了出去，这一战除了水师步军都感到窝囊之外，实际上心里堵着火的还有十三司暗卫，从舒州时代开始，十三司出手，几乎从未有过失败过，但是这一次在燕北，却面对突如其来的环境和对手，所有人都有一种无力感。
“卢龙丢了，但是你们必须设法打探出契丹人下一步的动向，我军在马城的驻军更少，只有一千多人，若是契丹人南下，就让他们立即放弃马城，往我这边靠拢。”到了石城之后的李阳终于恢复了清醒，转而让十三司去打探消息的同时，也给驻守马城的兵马送去了紧急命令，准备先把拳头收回来，在相机去应对从卢龙南下的契丹骑兵。
这个时候的他还不清楚陆翊那边的战况，所以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后方援军未能如期抵达，那么作为蓟州东部唯一一个屏障，石城他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否则，契丹人突入蓟州内地，势必会形成左右夹击之势头，从而将陆翊的谋算彻底击破。
第九百零七章 决战卢龙
“启禀将军，石城急报，水师步军都已经成功撤至石城，并转来此次来犯契丹人详细线报。”这个消息是高思继率军出击的时候，才送到他手上。
“此次来犯契丹骑兵足有五万多人，看起来确实是一支偏军。”高思继沉吟半晌之后将夏恒等人叫到自己跟前道：“耶律大山率领的宝山部兵马并不是契丹人的主力嫡系，是幽北草原东北部的部落骑兵，五万人的规模，大概也就是宝山部全部的兵马了。”
“但是耶律大山不会这么傻，将自己的家底全都拿出来，所以这里面至少有一半是草原上其他小部落的骑兵。”高思继对于幽北草原实际上比十三司还要了解，此时停在一边朝着众人道：“这些骑兵打顺风战不次于耶律本部精锐，但是只要战局陷入僵持，或者落入下风，那么他们一定会一溃千里，所以我们不用怕他们。”
“那就通知李阳，让他率部立即出击，到时候我们解决城外的契丹人，他们步军负责反攻城池，一战解决卢龙隐患，将契丹人打回去。”夏恒此时信心十足，转而点了点头。
汇合了符道昭最近招募的人手，加上从平卢军中抽调出来的人补齐了缺额之后，四万骑兵开始风驰电掣一般直奔卢龙而去，大军犹如一道长龙一样在冰天雪地之中昼夜兼程，不顾疲劳，进入平州地界。
骑兵没有经过石城，而是靠十三司将命令送到了李阳手中，所以后者出兵的时候，实际上高思继等人已经到了他前面去了，不过李阳倒是并不害怕长途行军，为了将时间追上来，天策军各部硬是抛弃了几乎所有的辎重，全军只携带兵器和数天干粮，而且昼夜行军不停。
这样一来，实际上李阳所部的速度并没有拉下多远，骑兵每日里必须抽出足够的时间让战马获得进食的时间，但是步军这边却不同，从石城到卢龙数百里地，三天三夜急行军，让他们直接抢先抵达。
“指挥使，城内并没有多大动静，这些契丹人应该还在修整，所以除了城北有大营之外，其他方向并没有兵马驻守城外。”匆匆探查到的消息送到李阳手中的时候，后者咧着嘴狞笑道：“他们在城内，那我们就给他赶出来，正好给骑兵腾出时间和空间去决战。去准备突击队，手持炸药包冲锋，给我炸开城门，全军准备，随我杀进去。”
步军都没有携带大型攻城武器，但是对于天策军而言，有没有攻城器械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他们甚至于已经习惯靠着炸药包抢夺城池的日子。所以当李阳命令下达之后，足足数十人的突击队迅速前出，靠着冰雪反射出来的暗淡的光亮抹黑进入卢龙南城城外。
“轰轰轰！”一口气塞过去十几个炸药包，在黑夜中爆炸之后，原地腾空而起一道黑色的火球，地动山摇的晃动在冲天而起的爆炸之后迅速传遍四方。整个南城的城墙直接被原地掀翻，无数的砖石瞬间炸开之后，城墙仿佛被吞天巨兽从中间咬了一口，直接坍塌了足足十几丈宽。
“全军出击，随我杀！”早就准备就绪的步军都在李阳亲自冲锋之后，犹如潮水般冲了上去，长刀雪亮，无数火把举起之后，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快速响起。
这个时候城内的契丹人根本没有料到这突入起来的爆炸，原本防守南城的士兵直接被一阵爆炸彻底掀翻，根本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阻拦天策军的进攻。
而且李阳选择在黑夜进攻之后，也是契丹人防守最松懈的时候，大军出击之时，很多契丹人都在睡梦之中，被爆炸惊醒之后，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策军就冲进了城中。
这个时候敢出来四处乱窜的全都被天策军当成了敌人就地斩杀，一万多步军都冲进城中之后，根本没有遇到任何对手，沿途慌慌张张出没的人影全都被三下五去二击杀之后，大军开始犹如潮水一般直冲卢龙城中心而去。
“我们去北城！”李阳这边出手之后，高思继他们实际上才刚刚到，虽然两军配合不够默契，但是这个时候不论是高思继还是夏恒等人都猜到了李阳的打算，从南城发起进攻，这是要将对方逼出城池，在城北给他们制造机会。所以骑兵主力迅速前出，直奔城北而去。
如此一来，原本驻扎在城北外面大营中的契丹骑兵甚至于根本没机会进城驰援就被天策军骑兵团团围住，在城内展开激烈厮杀的时候，城外的大战也在同步进行。
四万人对付城外只有一万多一点的契丹骑兵，而且还是有心算无心，战斗从一开始就和城内一样，呈现一边倒的情况。往来纵横的天策军骑兵甚至于一边快速击杀对手，一边手持火把不断点燃对方的帐篷，将大火带到了大营各处。
如此一来更是增加了混乱，无数的契丹士兵根本没机会去摸到战马就被冲上来的天策军骑兵就地斩杀。顺风战之下，天策军的战力变得更加强大，以至于到了最后几乎是碾压对手追击，将这一万多人彻底淹没。
“庆先，率部立即往城中靠拢，打开城门，冲进去。”连续冲杀三次之后，夏恒逮到机会和李庆先迎面而过，快速让后者调转马头直冲城门。
此时北城城门已经打开，不过站在城门口的是契丹人的骑兵，他们是从城内往外驰援的，被李庆先迎面撞上来之后，瞬间功夫被打的人仰马翻。携大胜之势头的天策军骑兵势不可挡，几乎是一口气直接冲进了城内。
这个时候李阳所部在巷战之中依靠着不闻不问的打法，已经将局势稳住了，打顺了手的步军都重新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战力之后，契丹人根本没办法与其抗衡，人数虽多，但是混乱之中靠着各部自发战斗，根本无法和天策军的巷战战术相媲美，被对方一万人硬生生的压迫在北城附近。
如此一来，李庆先入城之后，等于是给了这些人最后一击，大量的契丹本部兵马被击杀之后，原本还在竭尽全力调动人手的南下主将耶律大山不得不仓促之中打开东城门，一口气直接冲了出去。
第九百零八章 长驱三百里（上）
“启禀将军，契丹骑兵的主力开始从城东撤离。”黑暗中号角手和马蹄声在城东响起之后甚至于不需要身边人提醒，高思继就已经察觉到了，所以急切里甚至于顾不得绞杀身边的其他契丹兵马，直接带着自己手下的两万骑兵一窝蜂的就冲了出去。
他的这一离开直接让整个战场的形势再度发生变化，原本城北大营内的契丹人有了这个空隙之后，也开始不顾一切的朝北冲了出去，黑暗中不管不顾之下，直接和耶律大山的主力分道扬镳。
而紧随其后的，李庆先率部也跟了上去，如此一来，天策军骑兵主力开始兵分三路，一路是高思继亲自领军，直接追着耶律大山而去，从城东绕道往北进发，第二路则是李庆先追逐城北方向被杀的七零八落的契丹人骑兵大概一万多人，直接从卢龙城冲向了北面。
只有夏恒留在了原地，开始和匆匆出城的李阳所部合力绞杀城外的乱兵。如此一来双方的主力兵马离开战场之后，大战反而打的更加激烈。不论是夏恒还是李阳，都将这场大战当做了练兵最好的机会，所以各式各样的战术全都一股脑搬了上来。
而且伴随着天色逐渐转明之后，李阳和夏恒两部兵马逐步的合二为一，天策军的步骑混合战术也逐步发挥出来，大战之中，骑兵从两翼不断驱赶契丹人往中间而去，而步军都则集中了全军都鹅长枪手往前，后方刀盾手策应，弓箭手利用此时已经看得见目标的情况，不断弯弓攒射，将骑兵击杀在原地。
蝴蝶弓用来对付骑兵实在是最好不过的武器了，发射速度快，加上天策军本身就超人一等的射术训练，导致了此时战场之上，弓箭手甚至于比前方顶在第一线的长枪手还要犀利。
而且天策军对付骑兵的战术在这个时候也明显发生了变化，在李阳的调度之下，弓箭手开始三五成群的在战场各处游荡，只要发现对方的骑兵开始冲击己方阵线，则迅速利用箭矢迟滞对方的脚步，并且大量的箭矢飞过之后还在短时间内迅速招呼后方弓弩兵上前集中速射。
对于天策军来说，或许在骑兵厮杀上不是草原人的对手，但是比拼步军战术，则没有人能打得过这群从成军之日起就从未停止过厮杀的将士。甚至于身处其中的李阳根本没有进行细致的战场指挥，各部兵马几乎是靠着本能就能够选择最合适的战术。
成片成片的契丹骑兵给步军都击杀在当场之后，剩下的那些人开始被迫往其他方向突围，结果再度和两翼压上来的夏恒和符道昭撞在了一起。
这一次算是卢龙城外最后的骑兵对决了，天策军骑兵从两翼急冲而过，冲阵之时不论是夏恒还是符道昭全都是身先士卒，带队冲锋，在战场上实战锻炼手下兵马，这是薛洋留下来的传统。虽然残忍，但是却能够让士兵得到飞速成长。几轮冲锋之后，战场之上的契丹人所剩无几，而自己的将士却通过杀戮变得更加强势起来。到最后，甚至于不需要两人吩咐，各部已经自发的冲了上去，将最后千余人手彻底击杀在当场。
“你我分兵，分别策应支援庆先和思继。”夏恒是顾不得和李阳打招呼，急匆匆和符道昭率部就冲了出去，再度分兵之后，直接沿着李庆先和高思继两人的方向而去。
此时不论是李庆先还是高思继都在长途跋涉之中不断追上契丹人的小股兵马，厮杀也伴随着从卢龙一路北上进入草原。
耶律大山连续奔逃一夜，往北上百里地，甚至于已经接近草原和汉地边界，但是身后的天策军骑兵却依旧不绝而来，喊杀声持续不断，伴随着马蹄声让他身后的骑兵迅速减少。
在疾驰的马背上，天策军的骑射战术快速得到发挥，蝴蝶弓的长射程和稳定性让这种比拼往往以天策军的胜利而宣告结束。而且靠着身上的甲胄和下面穿着的厚厚的棉衣，薛洋提前一个时代搞出来的棉衣在这个时候充当着棉甲的作用，双重甲胄之下，导致了很多士兵甚至于中箭后，依旧毫无顾忌，转身将对方击杀之后，才一把将身上的箭矢拔下。甚至于很多士兵连拔箭都懒得做，直接带着箭矢往前冲峰。
“这该死的唐军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这么强势？”此时此刻，这是所有契丹人最大的疑惑，耶律大山所部奉命南下的时候，根本没有得到什么准确的情报，他们甚至于还不如檀州战场上的契丹人知道的多。
所以导致的结果就是此时耶律大山被追进了草原之后见到身后的高思继依旧是不管不顾，紧随自己而来之后，顿时满腹疑惑的同时，不得不考虑设法拦截对方继续追击。
“二汗，他们，他们追来了。”不过耶律大山的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现，高思继就已经亲自冲了上来，手下兵马距离耶律大山所部在短时间内迅速被拉进了一大截。
此时跟随耶律大山奔逃的全都是他手下的嫡系兵马，也就是保山部的本部精锐，和此前在城北大营内厮杀的那些草原各部骑兵截然不同。可以说，那些人就算是损失光了，耶律大山也不会心疼，反而会有一种借刀杀人的感觉。但是此时此刻，自己手下的这些人若是损失了，那他保山部的实力可就要出现衰落了。
“那是高思继？”耶律大山回头看了一眼，天色大亮之后，高思继的旗号和白马银枪的模样直接吓了他一跳，作为参加过上一次对抗李克用骑兵进击草原的人，他是认得高思继的旗号的。对方上一次还不是一个出名的领兵将领，但是跟在李存孝身边之后，就足以让所有契丹人刻骨铭心。
“该死的，那位飞虎将军不会也来了吧？”上一次的记忆足以让所有的契丹人铭记于心，李存孝那近乎于天神一般的战力足以威慑所有人。所以此时一看到当时作为李存孝部将的高思继，耶律大山是当即脸色大变，急急忙忙命令手下加速北上的同时，不断寻找李存孝的旗号。
第九百零九章 长驱三百里（下）
这一愣神的功夫，高思继手下的兵马已经急匆匆追了上来，虽然此时跟在他身边的也只有一万人出头，但是架不住的是这一路上耶律大山的兵马也在急剧消耗，从原本势均力敌的两万多本部，也只剩下的一万多，双方在此时再次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杀！”几乎是没有任何花哨，天策军骑兵就已经一头扎了上来，前方箭矢飞起的时候，后面的骑兵就已经迅速挺起长枪，进行突击冲阵。对于着甲率更高，而且防护更好的天策军来说，骑兵冲阵更好的武器其实不是长刀而是长枪。这意味着更远的击杀距离，更大的杀伤力。在极速冲锋的战马上，长枪只要擦到对方的身体，就非死即伤，最起码也会迅速让对方丧失战斗力。
其实这种法子并不是幽北草原或者说沙陀人的骑兵战术，但是在如今天策军的骑术普遍比草原部族差了一筹的情况下，长枪确实能够在保证杀伤力的同时，避免和对方在马背上比拼细致的战术和打法。在这种长枪的突击之下，骑兵弯刀根本讨不了好。而且急促对冲而过的厮杀，也导致了双方之间的接触都是一触而过，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停留。
所以高思继对于天策军习惯以长枪列阵也没有阻止，甚至于他自己也是长枪横扫，将眼前的几名契丹士兵即落马下之后，直接冲向了耶律大山所在的方位。
双方在这处无名的草原发生激烈大战，所不同的是，高思继亲自领军冲阵，天策军的士气虽然经过一昼夜连续奔驰，但是却不断高涨，甚至于双方第一轮冲锋之后，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杀！”高思继是好不停留，带队在绕了一个弯之后再度投入厮杀之中，契丹人的士气在迅速下降，而反观天策军这边，却不仅仅是士气高昂，而且士兵的骑战水平也在水涨船高。刚刚一轮冲杀之后，自己身边的人倒下去的比起契丹人要少得多。甚至于很多人都只是手上，并没有直接当场战死。
高思继一言不发带队继续冲锋，但是耶律大山却瞬间脸色变得阴沉无比，刚刚一轮冲杀，他是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作为土生土长的草原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天策军不是当年跟随李克用征战草原的那支沙陀铁骑，战法稚嫩，甚至于骑术也没有自己的手下好。但是却硬生生的靠着一轮厮杀就让自己手下倒下去上千人，而且第二轮竟然是主动冲了上来。
“这到底是什么人？”耶律大山还没有闹明白对方的身份，急促的箭雨就已经漫天袭来，经过刚刚一轮厮杀的洗礼，天策军士兵的心态也放平稳了许多，朝天三箭让他们发挥的淋漓尽致，三轮箭雨抢在了契丹人之前发射，然后所有人全都埋头不顾往前急冲。
这是沙陀人的打法，箭矢开道，为骑兵冲阵打开道路，然后全军冲击，利用骑兵高速的优势，将对方的阵型彻底搅乱。
整个战法一气呵成，在天策军手中，已经逐渐发挥出不逊色沙陀骑兵多少的战力，尤其是第二轮出击，开道的箭矢纷飞而出之后，直接将契丹人原本准备好的阵型打得七零八落。
而这一瞬间的功夫，高思继亲自杀出之后，手中银枪犹如出海蛟龙一般，一瞬间连续挑翻十几人，一头杀了进去。
他是在疾驰的马背上还能纵横厮杀，一杆长枪甚至于横扫四方，沿途不断有人冲上来，却都被他硬生生给挑翻了，带动身后的天策军骑兵直接将耶律大山的阵型给横切了出去，等到大军在契丹人的大阵之中强行一个横转之后，留下了满地的尸体。
这一轮冲杀速度更快，但是战果却更加明显，熟悉了骑兵大战之后的天策军爆发出来的战力一轮比一轮强势，等到第三轮冲杀过后，耶律大山身边的兵马足足少了一半。而且和天策军这边强势的甲胄防护不同，倒下去的契丹人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尤其是天策军的兵器大部分都是长枪，大贯穿伤口之下，这些人靠着皮甲根本防不住。
“将军，契丹人要跑了！”这个时候耶律大山明显待不住了，所以高思继这边银枪一举打算再度冲杀的时候，所有人全都不顾一切的往北而去。
“命令各部打扫战场，我们不追了。”高思继阻止了各部冲杀，转而命令手下打扫战场，打算整军返回。
“我们不追上去再打一阵吗？”所有人都是跃跃欲试，刚刚的杀戮让天策军各部士气变得更加高涨，甚至于当单冰带队上前的时候，请战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们和草原各部还有决战，今日要让耶律大山或者回去，告诉所有的契丹人，唐军时隔百年，如今已经可以出塞作战了。”这一刻的高思继目光变得极其辽远，他本是汉人出身，这一刻站在这片草原上，是深刻明白了昔日唐军出征幽北草原时的心情，转而振臂高呼，一瞬间无数士兵跟着呐喊不止。
而同样的场景还发生在李庆先那一路，只不过和高思继紧急命令各部收住了脚步不同，李庆先是切切实实率军长途追击三百多里地，他跟前的那些人不是契丹人本部兵马，战力更差，在这场追亡逐北的厮杀之中甚至于根本没人敢回头作战，被天策军一万多人硬生生的直接追到了草原深处，彻底打散之后不知所踪。
两路大军分别获胜，而且伴随着败兵逃回草原，算是彻底将天策军的名气给打了出去，当各部返回的时候，草原上也开始迅速掀起一阵风云，只不过此时不论是高思继还是李庆先，都没有心思去理会了。他们在紧急回军之后，已经没办法在卢龙多做停留。骑兵是陆翊手中最强的机动战力，必须时刻保持对各方的威慑，如此才能维持住目前燕北各地机动防御的局面。
“再坚持一下，等到春来之时，我军大举北上，必然可以彻底扫平燕北！”这是临走之前高思继等人对李阳的嘱咐，步军都独立坚守平州和卢龙屏障，等于是将整个东北的大门全都交给了他们。
第九百一十章 一战惊天下
“捷报，捷报，我军卢龙一战，击破契丹耶律保山部五万众，长驱草原三百里，耶律大山仓皇逃窜，不知所踪。”十三司的捷报几乎是日夜不停，冒着风雪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渔阳城中，并在随后快速南下，靠着沿途十三司的借力，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传遍了整个北方。
“天策军打败了契丹人？”临淄城中，当杨行愍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几乎是愣在了当场，半晌之后才看着戴友归问道：“那友伦为何不见回归？”
“我派去的人没有一个送消息回来，若不是风雪阻断困在草原，便是被天策军给扣住了。”戴友归也是脸色一片黯然，戴友伦是他的亲弟弟，这个时候被天策军拿住的话，那几乎是没有任何生路可言。尤其是在如今天策军和契丹人开战的情况下，戴友伦这一路人手北上草原接引外族入侵汉地，若真被对方拿住的话，肯定是要彻底公开，传檄天下，到时候自己生死道消那还是轻的，最有可能会直接连累整个戴氏家族从此被百姓唾弃。
“派一路使节北上去找天策军，看看能不能将友伦等人赎回来。”杨行愍张大了嘴巴，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无论如何，不能让友伦落到他们手中，否则后果难料。”
“主公，不如利用友伦在他们手中的机会，我们也举兵北上吧，一来进剿李世男他们，而来陈兵幽州边境，给王镕造成压力，和契丹人里应外合，先把幽州拿下，切断燕北其他州郡南下之道路，困死燕北天策军。”戴友归此时眼神之中隐隐然带着一丝疯狂，转而道：“这是最好的机会，契丹人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燕北如今防御之薄弱之处，就在幽州王镕所在之地，只要切断幽州，就能够彻底将燕北天策军彻底绞杀。”
“军师，你这是要逼死友伦啊！”杨行愍叹息道：“我军若北上的话，那天策军焉能给友伦留活路？”杨行愍目光幽幽道：“再者说，马上就到年节了，过了年，天策军在南线必然全力进攻徐州，只怕朱全忠也不会允许我们北上的，南下对抗天策军主力才是正事。”
“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们了。”戴友归恶狠狠道：“天策军开辟北线战场，就是要分化我军北上，从而减少南下支援朱全忠的力度，这个时候不趁着南线战事尚未开始，将其扫平，那么等到天策军主力真的从徐州上来，那我们势必会腹背受敌。主公不要忘了，燕北那边可都是骑兵啊，一旦打败了契丹人，他们全力武装，数月之内，必然能够组建铁骑千群，到时候我们拿什么抵挡？”
“主公若是迟疑，那就给朱全忠发一封信，让他自己做好应付天策军北上的准备，待我军北上打败天策军，自会南下和他们汇合。”戴友归看到杨行密脸色沉吟，当即道：“如此一来，也算是没有对不起他们了。”
戴友归一力坚持，杨行愍在这个时候根本无法坚持，而且事到如今，当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实际上也没有了其他退路。
而实际上，在消息传到汴梁的时候，戴友归的想法也第一时间被谢瞳和敬翔猜到，所以当朱全忠询问的时候，敬翔甚至于直接要求对方立即增兵徐州，给葛从周调派更多的兵马。
“主公，事到如今，北线天策军打败契丹人，势必会让杨行愍改变策略，我军在南线至少要独立坚持到他们打败燕北天策军才行。”敬翔没有谢瞳那样沉默不语，反而直截了当道：“这个时候必须趁着他们北上，牵制燕北天策军手脚的时候，迅速调兵南下，增援徐州，同时立即说服李克用加入进来，一旦杨行愍的齐军在燕北吃了败仗，我军能够盟友接力跟上。”
“军师不看好齐军？”袁敬初在旁边大吃一惊道：“北面只是天策军的一支偏师，而且内忧外困，无有支援，齐军若是全力北上，加上草原人压制，他们能够自保已经不错了，如何还能反败为胜？”
“之前说契丹人能打赢的，现在结局如何？”敬翔将自己收到的邸报扔给袁敬初之后摇头道：“偏师不代表力量不强，更何况，坐镇燕北的是陆翊，放眼天下，谁敢说自己能在这位天下第一大将身上讨得了便宜？刘威也不成？”
“所以我们必须做好万一的准备。”敬翔算是急眼了，转而自顾自道：“汴梁和河东附近的宣武军也必须做好准备，随时增援宋州，必要的时候全部归从周指挥。我们应付了徐州方向，设法挑动李克用率部从长安出发进入山南，逼迫天策军从两线作战变成三线作战。如此才有胜算，单独一两个战场，天策军足以分兵应对，而且还能战而胜之。”
“那就派人去长安吧，胜负在此一举。”朱全忠没有开口，谢瞳倒是起身道：“这是争霸天下最后的机会了，此战若是输了，则中原各路诸侯必被天策军横扫，从此天下一统！”
这近乎于冷冰冰的话语让朱全忠悚然一惊，转而看着对方的眼神也一瞬间变得闪烁不定起来。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代表着谢瞳已经放弃了其他的打算，转而全力以赴打赢这最后一战了。
汴梁和临淄同时做好了准备，境内兵马开始全速调动的时候，这个消息才匆匆送到楚州薛洋的跟前。这种跨越南北，远隔千里的部署让他反而成了最后知道消息的人。
“主公，这一战战果传回中原，只怕朱全忠等人是坐不住了，我军必须做好应变，防止燕北那边陆翊刚刚打败了契丹人，就要面临杨行愍的大军啊。”袁袭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口道破了此时戴友归的谋算，甚至于连带着将汴梁那边的谋划也看得一清二楚。
“事到如今，各方势力的手段都已经摆到了桌面上，所以怎么调动都无法改变大局。”薛洋微微点头之后转而道：“徐州方向不论朱全忠如何增兵都无济于事，所以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一个办法，拖李克用下水，从长安出发，进攻山南。”
第九百一十一章 角力长安（上）
薛洋在楚州可以说是没有理会朱全忠的反应，甚至于对于对方派往长安的李番无动于衷，但是向杰却在随后直接往长安发去了急令，要求阿六和阿贵设法拦截阻挠李番此次行动，借此机会，在长安尽可能拖住李克用的脚步，防止对方和朱全忠合流。
实际上在他的命令送到长安的时候，李克用和朝堂也才接到燕北的急报，短时间内李克用是根本没办法和其他两路诸侯一样飞速判明形势的发展，所以甚至于他还直接进宫去找唐皇，去借此机会旧事重提，诉说当年自己征讨幽北草原的事迹。
晋军本身情报系统比起朱全忠和杨行愍就缺失不少，加上李克用本人也不是这种谋算布局的老手，而李存勖和周德威这两人一个在河中府前线，一个则忙着去整顿新招募的新军去了。如此一来，在李番进入长安的时候，甚至于晋军内部根本没人将这件事真正的重视起来。
这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不论是走正路进来的李番还是阿六都没有料到李克用这边是一点准备都没有，而且消息来源还是十三司散布出来的，本身周德威的情报系统对于燕北那边没有丝毫的察觉。
“怎么办？现如今李克用才刚刚离开皇宫，李番就跟了上去，朱全忠这一次可算是掏出了压箱底的宝物，还朝晋王府送了一队美女歌姬。”阿贵匆匆而来的时候，阿六也得到了全部的消息，朱全忠为了这一次能够拉拢住李克用，是什么招都用上了，除了拿出了珍宝奇珍之外，从美女歌姬到大批的粮草辎重，几乎是排满了李番手中的那张礼单。而且这一次，李番没有先进宫，而是直接去了晋王府，这本是就很说明问题了。
“启动暗线，探听两人谈话内容。”阿六匆匆道：“你我去一趟中书令府邸，若是李克用被说动，沙陀人必然是倾巢而出，到时候长安朝廷可以趁机牵制李克用的脚步，设法将关中境内的那几名刺史给拉拢住。”
阿六很显然是做好了准备，一旦李克用南下山南，就在背后断掉对方的根基之地。在失去了河东老巢之后，晋军在关中是好不容易靠着李存勖连番出手，不断拉拢本地世族才勉强维持住了统治，若是大军离开，后方生乱的机会必然大大增加。而且比起其他诸侯，李克用甚至于比杨行愍还要缺少文官梳理政务，平日里都是以军代政，粗暴简单，不仅仅是民间怨声载道，而且内部的统治也极其不稳定，刘允章这些人这段时间就直接安插了好几人充任各州刺史。
阿六这边是一刻不停，而此时在晋王府中，当李番将朱全忠的意思和盘托出之后，李克用当即皱了皱眉头，独目之中闪烁着强烈的光泽，盯着对方冷然道：“既然梁王有这个心思，那就归还河东，否则本王绝不会再上当。我沙陀各部在山南和天策军打生打死，你们倒是跟着后面捡便宜，这种事情你以为本王会上第二次当吗？”
河东是李克用心中永远的痛，对于他而言，那里是他父子两代经营的老巢，是沙陀人的根基，是绝对不可以丢弃的所在。但是现如今却被朱全忠用计，趁着他主力进入蜀中的时候偷袭所得，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若不是儿子李存勖一力劝阻，只怕愤怒之下的他早就不管不顾率军杀回去了。所以对于朱全忠他的痛恨甚至于还要比天策军更甚。
这是双方的死结，是绕不过去的坎，所以此时此刻的李克用根本没听李番那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讲，反而一开始的时候就将矛头直接对准河东之地。
“王爷，如今天策军势大，我们应当努力一致应对，否则我等中原北方诸侯须臾之间就有灭顶之灾啊。”李番是早就得到过朱全忠的指示，也清楚两人之间的症结所在，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却没有丝毫脸色变化，转而道：“若是王爷不肯出兵，一旦天策军进入中原，关中安能独善其身？到时候河东便是在王爷手中那又如何？王爷您能挡得住天策军数十万虎狼之师吗？”
“你说什么都无用，本王看不到河东回归，绝不会出兵。”李克用冷笑道：“你那套唬人的话语还是别再本王面前丢人现眼的好。天策军怎么啦？天策军若是来进犯关中，本王照打不误，本王不像你们梁王，仗还没打，胆气倒是先怯了。”
“也就是说，王爷对于这种合则两利的事情不愿意了？”李番起身朝着李克用道：“如今天下局势已明，南北争雄一触即发，我汴梁和长安若是不能联手，即便王爷胆气再大，也绝对挡不住天策军的进犯。王爷当初在西川吃得亏难道还不够吗？”
“你少在这里提西川之事！”李克用是被这一句话说的彻底火大，转而霍然起身怒斥道：“若不是你们在背后给本王捅刀子，你以为我在西川会败给那个薛洋小儿？”
“王爷或许是不会败，但是也就对不会胜！”李番冷然道：“王爷自己当清楚，天策军后劲到底有多大，他们进入西川的不是南征主力，但是却困住了王爷的沙陀主力骑兵，若是天策军主力尽数入川，王爷只怕还能不能带回那三万精锐，都未可知。如今燕北天策军已经打败了契丹人，等到春来，靠着海运，他们得到补给之后，必然会全速南下，开辟河北战场，而主力大军从徐州进发，中原必然危急。”
“王爷，若是我军战败，王爷在关中区区一隅之地你以为能打得赢天策军吗？”李番冷然道：“王爷还是好好想想吧，若是我家主公战败，王爷除了逃回西域轮台草原，绝不会有其他的路可走。”
“你是在威胁本王吗？”李克用看着对方语气骤然间变得急剧冷淡，甚至于李番明显看到对方的独目之中毫不掩饰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
不过这个时候说开了的李番对此却毫不理会，转而道：“王爷，这不是下官在威胁你，而是天策军，王爷您好好想想吧，下官明日去给唐皇送礼，希望王爷能好好想想下官的话。”
第九百一十二章 角力长安（下）
“这个朱全忠还真是打算借我军的压力来逼迫李克用服软啊！”晋王府的消息很快在李番走后送到了阿六跟前，只不过这过程却让他有些无语，转而摇了摇头道：“这个李克用要是能听他的话，那就见了鬼了。”
“现如今晋军整体实力不如宣武军，想打打不过，不想打，面对我军的压力我想不出来他还能做些什么。”阿贵对这些没有对方擅长，所以转而摇了摇头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不在我身上，在李存勖身上。”阿六转而道：“你怕人去凤翔，把所有的消息原原本本告知李存勖，就说如今宣武军是有求于长安，但是为了不被看出破绽，所以故意装的如此趾高气扬，旨在压榨长安。”
“你这话牛头不对马嘴，连我都瞒不过，如何能瞒得住李存勖？”阿贵哑然失笑，转而摇头道：“必然会被一眼看穿——，不对，你是故意的？”
“不故意的话如何能让他明白是我们出手的？”阿六冷然一笑，转而起身道：“李存勖和他父亲可不一样，他如今手中有十万新军，各地粮草征调到位之后，加上朱全忠此前送过来的补给，足以支撑半年之久，到时候十万大军训练完毕之后，那可就是除了沙陀骑兵之外，他掌握的最强大的一股力量了。你说这个时候若是看出我们从中间捣鬼，他会怎么想？”
“他会以为我们天策军会害怕他们三路诸侯联手，肯定会回来把价朝高了喊！”阿贵摇了摇头，对于阿六的想法有些无语，但是却一刻不停安排人手连夜出发，将消息飞速送到凤翔那边。
李存勖是独自去训练新军了，而且撇开了李存信等十三太保，转而自己提拔了一批将领，以郭崇韬和史建塘两人为首，对外连接李嗣源之后执掌晋军主力的周德威和符存审两人，以此为根基，重新建立晋军核心。
他的这一番安排实际上是将西川败绩之后，晋军的混乱给重新扭转了过来，从而逐步的恢复了自身的战力。
也正因为如此，亲自执掌新军训练的他在收到这条消息之后明显感受到了阿六的用意，这是一条反间计，只不过用的不太高明而已，但是同样也说明了很多问题。
“一个是色令内荏，一个则是虚张声势，携寇自重！”李存勖匆匆叫来郭崇韬，将军中事务交给对方之后自己连夜返回长安，这件事既然他已经看明白了，那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不过此时，身在长安内部的阿六却趁着李番进宫代表朱全忠拜见唐皇的时候，暗中让李溪等人突然发难，朝李番所要东都控制权，要求朱全忠答应此前唐皇在巡幸东都之前承诺过的，东都交给唐皇派人治理，宣武军不得干涉的话。
这突如其来的话直接让李番目瞪口呆，但是唐皇却没给他机会，反而直接开口将当日朱全忠的原话全都一一道出，表示让李番立即派人回汴梁，让朱全忠做好东都交割准备，他不日即将派人前往接收。
这原本只是一件陈年往事，当时朱全忠确实说过，但是这种话如何能够当真？便是唐皇身在东都的时候，东都那边的守城兵马也是宣武军，只不过名义上改换门庭，变出了禁军而已。
这个时候忽然提起这件事，李番是没料到，但是仅仅只是一瞬间他飞速看出了背后的含义，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外面。唐皇如今身在长安，却需要东都控制权，那么如果不是李克用授意，就是唐皇也对李克用有所不满，想要脱离对方的掌控，就如同当初从东都逃亡一样。
“你说这个李番能明白这件事背后的意思吗？他可不是这块料啊！”仓促之间李番虽然打了个掩护，离开了皇宫，但是刘允章却拉过李溪等人边走边问道。
“能不能明白其实都一样，只需要借他的嘴巴把话带给李克用，不对，是晋王世子而已。”李溪对于这种事情倒是有些擅长，所以一下子猜出了阿六的用意道：“晋王世子可不是晋王本身，他只怕得到这个消息会更加思量其中的用意的，到时候李番势必会被这连番不断的变故拖在长安，无暇分心他顾。”
“这说到底，那也是个拖字诀！”裴澈点了点头，拉着众人离开。不过他们是猜到了阿六的用意，但是很显然没猜到李存勖的反应。
这句话也根本不是李番传到李存勖的耳朵里的，几乎是众人离开皇宫的同时，阿六这边安插的人手就已经将唐皇和朝臣的话一五一十告知了后者。
“去，派人秘密请德威回来一趟！”李存勖只是沉吟半晌，随即让自己身边的亲卫急匆匆出城，转而直奔河中府而去，自己也在随后不久迅速找到李克用。
而此时阿六和阿贵两人却犹如幽灵一般出现在长安城外，看着李存勖的信使朝东而去之后才缓缓往城内而去。
“周德威回归，必然会让这件事拖延的更久，他不会放过压制朱全忠，索要河东之地的打算的，我一直觉得周德威的步步蚕食的策略就比李克用狮子大开口要好得多。”阿六边走边道：“而且他回来，也更能加剧李番的猜测。”
“那就派人去给吴明送信吧，让他提前准备。”阿贵点了点头，不过随即道：“但是周德威的立场不会变的，纵然压榨朱全忠，但是不会放弃共同南下对付我军的打算的。”
“主公不是说了吗？他放不放弃其实结果都一样！”阿六微微点头，转而笑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将长安的水搅浑，尽可能的让加深朱全忠和李克用之间的矛盾，让他们的心不往一处想就成。”
两人此时说的话没人知晓，但是城内的李存勖却在不久之后迅速走了出来，并且主动派人去找李番，表示会在随后延请对方，商谈后续事宜。而且有一条消息在随后迅速被送了出去，那就是李番带来的那些美女歌姬李克用全部不剩，照单全收了。这，无疑是对外释放了一个强烈的信号，也一瞬间让有心人迅速察觉到了其中的用意。
第九百一十三章 互相试探
“李长史怠慢了，父王身体不适，所以往后接待李长史就由本世子负责。”晋王府内，李存勖年纪虽幼，但是举止却落落大方，转而朝着李番笑道：“本世子匆匆而回，还不知道梁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打算，愿听教诲。”
“联兵抗击天策军。”李番一句话说完之后，放下酒盏，转而肃然道：“天策军在燕北取得大捷的消息相比世子已然知晓，下官也不多言，其中利害，想来世子也能猜的差不多了。如今中原式微，需要我等齐心合力，一同对付天策军，否则这大唐天下必然会被成王攫取，到时候我等除了成为阶下囚，只怕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联兵抗击天策军，倒是个好主意，本世子赞同。”李存勖点了点头，转而笑道：“我父王也有此打算，只不过长史也清楚，如今晋军在关中处境艰难，还需要供养唐皇和朝廷，粮草补给，兵员凋零，只怕未必能帮得上什么忙。”
“实不相瞒，本世子此前还在凤翔和吐蕃人交涉，打算出兵收复原州等地，看看能不能从吐蕃人手中抢点物资粮草回来。”李存勖笑道：“说出来不怕长史笑话，今年的年景不好，长安市面斗米万金，日子不好过啊！”
李存勖这一番话算是让李番听出了点门道，所以那一瞬间他的脸色不变，转而道：“天下纷乱，中原也和关中差不多，这大唐富庶之地，如今十有**都被成王占据，所以天策军才可以心无旁骛，率部北上作战，而粮草辎重却源源不绝，甚至于可以组织水师跨海进入燕北，此等财力，不可不防啊！”
“是啊，这些时日，往来长安和山南西川等地的商队众多，其大多数都是江南商人。”李存勖眼神一凝，随即点头叹息道：“关中物资疲敝，要不是这些商人进出，将粮食从江南等地贩运进入关中，只怕民生会更加艰难。所以本世子无奈，只能开放边界，放这些人进出，期盼我关中商户也能如江南一样啊。”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笑道：“此前我曾派人前往江南，倒是见过天策军高层将领一面，他们对于我长安倒是没多大兴趣，我听说，成王本人也去了楚州是吗？只怕年后，大战必然会在徐州展开，贵军可要多多注意，别让成王钻了空子才好。”
“世子这是何意？您刚刚不是赞同联兵对抗天策军吗？”这一阵东拉西扯看似漫不经心，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显，而且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更是让李番一愣，不敢再继续天南海北，转而问道：“世子打算不出兵吗？”
“出兵自然是要出的，但是我手头上的都是新兵，说白了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何能仓促之间上战场打仗？”李存勖摇了摇头，端着酒盏自顾自道：“而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总得筹措出足够的粮草才能打仗吧？长史您自己也知道，天策军的战力如何，贸然出击，除了自损兵力之外，那不是给我父王丢脸吗？”
“世子可有成算？大概何时能够筹措出足够的粮草？”李番看了一眼李存勖，脸色也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这李存勖比起李克用要难对付的多，对方此时是摆明了要讹诈，可偏偏话却说得非常漂亮，让他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番的反应李存勖是看在眼里，所以转而笑吟吟的看着对方道：“等到这一季的收成上来之后，大概就可以了。本世子估计，四月份之后，我军粮草应该能稍稍宽裕，那时候我手下的新兵也可以得到锻炼，五月份可以考虑从山南出兵。”
“五月份？”这个日期让李番一阵头大，转而霍然起身道：“世子如此安排只怕不妥，如今天策军陈兵楚州远非一日，各项准备都已齐备，年后大战必然迅速展开。这正是我中原诸侯全力以赴之时，若是按照世子的安排，岂不是要坐看我宣武军在徐州孤军奋战？”
“长史，我这关中的情况你也知晓，本世子可不曾欺瞒与你，手中无有粮草，你让我如何出兵？更何况我是无兵可出啊！”李存勖摇了摇头，一脸苦笑道：“你总不能让我戴着一群老百姓去上阵杀敌吧？”
“世子您就别绕弯子了，贵军沙陀铁骑，那可是精锐强军，只需要一队骑兵驰援徐州，则必然可以起到奇效。”李番直摇头道：“下官可以保证，贵军骑兵所到之处，辎重补给我汴梁会负责打理，这总可以了吧？”
“那可不行，派兵去徐州参战，千里奔袭，兵家大忌，长史你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李存勖学着对方的样子直摇头道：“再者说，当年的事情我父王可是历历在目，梁王殿下的手段，我沙陀人可不敢轻易嗫其锋芒。”
“便算是如此，那么贵军完全可以从长安往南，山南道虽然贫瘠，但是据我所知，天策军储备了大量的辎重在此，贵军只需要打下一个，就足以保障贵军半年所需。”李番指了指南边道：“而且天策军主力在东面，贵军出击，可以直接打在天策军的薄弱环节之上，如此也是能起到围魏救赵之效。”
“是吗？那也好，等周将军回来，本世子和他商议一二，若是他没有意见，本世子愿意亲自领军出击山南道。”李存勖话锋一转，忽然笑道：“不过刚刚唐皇派人传讯，让周将军择日率部接收东都，长史，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
“你说什么？让周德威率部接收东都？”这一句话直接让李番跳了起来，转而道：“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唐皇传令大监刚刚走没多久，本世子的传令兵也才出城啊。”李存勖双手一摊，转而笑道：“这是梁王殿下早就答应唐皇的事情，长史这么吃惊做什么？有了东都，我晋军也可以摆脱供养朝廷之困，腾出手来南下山南，岂不是好？”
“再说了，那是东都，本就是皇家都城，梁王殿下要了做什么？又不能住，还不如交给唐皇自己去打理呢，也省的清静不是？”李存勖笑道：“只是这样一来，德威只怕是不能跟本世子一道南下了，所以本世子也是觉得势单力孤啊，不如你们宣武军拍一支偏军帮我一把？”
第九百一十四章 敲诈
“所以，世子的意思是，让我军让出东都？”李蕃看着李存勖怒道：“世子可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唐皇胡闹，怎么世子也跟着一起胡闹？这是在欺负我宣武军无人吗？”
“长史你急什么？这又不是我父王的主意？您要生气那也是去找唐皇抱怨，和我这个下臣说有什么用？”李存勖倒是不急不忙，转而笑道：“不过说实话，德威确实已经接到命令，急速返回长安，唐皇应该是打算给他下诏，责成他领军进入东都。”
“这绝不可能！”李蕃豁然起身，看着李存勖满脸止不住的怒火，东都对于朱全忠和宣武军干系重大，不仅仅是因为东都的关系，要知道在张全义的治理下，东都已经恢复了点繁荣的景象，比起汴梁还要好不少，这要是被人拿走，岂不是进一步削弱宣武军的战力和底蕴？更何况，东都和汴梁紧邻，周德威若是率部进入东都，等于是把刀架在了宣武军的脖子上，这如何能行？
“世子，如今情势危急，我等必须勠力同心，方能挡住天策军攻势，否则一损俱损之下，便是长安也不能保全，还请世子出面说服唐皇，至此大难临头之际，还是少些内部争斗，一致对外为好。”面对李存勖这种近乎于不急不缓的态度，李蕃是咬了咬牙，转而道：“只要世子出面说服唐皇，我家主公愿意奉献一批粮草，支援晋军出关作战如何？”
“大军征战，损耗巨大，长史，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军最起码需要三十万石军粮，方可动身南下。”李存勖眼神一凝，转而看了看李蕃摇头道：“只怕长史未必能做得了主吧？”
“三十万石，只怕便是下官答应，我宣武军也无有这么多粮草西来。”李蕃知道这家伙是存心敲诈自己，但是周德威一旦真的奉命朝东都而去的话，不仅仅原本的设想会化为泡影，只怕两军之间还会再起战火，到时候才真的是灭顶之灾。所以他是做好了退让的准备，但是三十万石粮食别说是他不能做主，就是能够点头，宣武军也断然没办法送出去这么多。
“那你们能给我提供什么臂助？”李存勖双目一瞪，转而道：“唐皇可是说了，东都若是被拿下，第一年的税赋全部充作我晋军的军资，这总比三十万石粮食要多得多吧？所以，长史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再答复，本世子倒是不着急。”
“你！”李蕃双目赤红，转而怒道：“世子这是狮子大开口，将我宣武军当做予取予求的冤大头吗？东都我军绝不会让出，若是唐皇和贵军执意如此，那我军也会奉陪到底，了不起到时候天策军打过来的时候，大家一起败亡就是。”
“长史这是在威胁本世子吗？”李存勖冷眼一扫，转而怒道：“那本世子也不讳言，天策军北上，你们宣武军是首当其冲，若是我军不出手，靠你们和齐军绝不是天策军的对手。你最好明白自己的处境再说话，你宣武军占据我河东数十州郡，我尚且没找你讨回来，怎么，现在就几十万石粮食，你就舍不得了？那也好，你我也不用坐在这里谈了，本世子会自己率军去取回来就是。我倒要看看，南有天策军进攻，我晋军进入河东之时，你们宣武军还有几分力量和我沙陀骑兵对抗！”
“你，你当真不顾大局，要同归于尽吗？”李蕃被这一番话说的近乎于目瞪口呆，转而声音不自觉的弱了下来道：“你要知道唇亡齿寒——”
“唇亡齿寒那也需要平等对待。”李存勖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道：“你宣武军欺压我晋军多时，从前就为了大局，我军才一直忍让，结果我父辈两代人经略的河东之地被你们无耻占据，现如今被天策军打上门来了，想让我沙陀男儿为你们打仗，连点粮食都不愿意给，你当我李存勖是脑子坏了不成？我告诉你李蕃，三十万石粮食，少一分都不行。你若是不给，那本世子倒是乐意的很，我直接上门去取就是。就怕到时候你家梁王殿下会痛彻心扉。”
“唐皇不日即将下诏，到时候诏书会立即传檄天下，梁王殿下当初自己亲口说的话，我就不信他还敢赖账。”李蕃是匆匆往外走，但是被李存勖这最后一句话说的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这个时候若是真的被对方传檄天下的话，那么势必会直接给了天策军最好的理由和借口。一旦战事提前开启，那么徐州方向会更加的艰难。
“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上报我家主公！”冷冷的甩下一句话之后，李蕃脚步飞快，直接快速离开了梁王府。
“德威，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李蕃走后实际上没多久，周德威就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甚至于因为着急，他一口气直接将战马扔在了大厅门口，自己跌跌撞撞的扑了进来。
“世子觉得朱全忠会答应吗？”李存勖将自己的谋划告知对方之后，周德威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沉吟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只怕这嘴皮官司还要继续打下去，这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可是汉人的习惯。”
“打就打呗，我们不着急，但是宣武军却等不得。”李存勖撇了撇嘴道：“正好，我手上的新军如今还不成体统，需要时间进行操训，否则仓促上阵的话根本打不过天策军。”
“所以世子的意思是，趁着如今的机会，将你我手中的人马调换位置？”周德威来的时候是接到了李存勖的密信的，所以此时快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朱全忠有一点没说错，此次天策军北上是冲着一统天下而来的，所以不管我们和宣武军有多少冲突，此时都已经没办法袖手旁观，必须要站在一起对抗，否则被对方各个击破之后，只怕就再无生机可言。”李存勖徐徐点头道：“所以河中府方向不用那么多人驻守，新兵过去反而还能够得到历练。”
“所以世子的意思是，故意要用这一招来逼迫朱全忠的同时，以增兵河中府的由头来完成两军调换？”周德威眼神一凝，看着李存勖露出了一丝喜色。
第九百一十五章 鱼目混珠
“这个李存勖倒是有点意思，这个时候卡着朱全忠，八成会阴谋得逞。”李存勖和李蕃的这一番谈话很快就传到了阿六的耳中，后者是微微沉吟之后道：“只不过口头上的官司只怕未必能够起到什么效果，这个时候若是晋军能够动一下——”
他的话还未说完，外面阿贵就已经走了进来，朝着他笑道：“动了，你能想到的，人家李存勖又不傻，都想到了，凤翔那边的最新急报，晋军的新军十万众已经在收拾行装，对外打着返回长安的名义，已经朝东开拔了。”
“新军？他那支新军只怕人数才刚刚凑齐吧？这个时候调过来也没什用啊？”阿六皱了皱眉头转而摇头道：“晋军在河东足有数万步军，而且南原那地方不是还有三万多沙陀骑兵吗？直接开过去就成了，那朱全忠还睡得着吗？”
“那只怕他们还有别的谋算。”阿贵站在一旁微微沉吟道：“这个时候抽调新军回来，难不成是李存勖也打定了主意要趁机进入山南联手朱全忠作战不成？”
“那是肯定的，但是新军的战力有几何我们都清楚，李存勖和周德威如何不知道？便是将他们调过来，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阿六摇了摇头道：“你去通知暗线，这几日打探一下李存勖还有没有其他的动作。”
阿六这边快速让人去探查的同时，也开始让暗卫飞速将消息送往山南第六卫王成处，提醒对方近期提防晋军可能南下。
不过他才做完这些，李存勖那边也已经飞速让史建塘等人率部加快了速度，而且一路上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十万大军从西面浩浩荡荡东来，迅速引起了李蕃的注意。
只不过等他去询问李存勖的时候，后者却直接给出了凤翔那边出现粮荒，大军只能东来长安就食这种明显敷衍的理由。
“快去派人通知主公，速速决断，并提醒沿途守军各部注意，这晋军只怕是来者不善。”此前还说过准备去找原州吐蕃人的麻烦，现如今才几天时间，这新军十万人就纷纷朝长安而来，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做法让李蕃的心都跟着紧张起来。对方连新军都调过来了，用意只有两处，其一是准备进攻山南，另外，则可能直接要对宣武军出手。但是看在如今晋军也未曾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出击山南根本不可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要对东都或者河东各地出手。
“长史，周德威已经进宫了。”这个时候这条消息更是让李蕃坐不住了，唐皇是一心一意盯着东都，周德威是不是接到了唐皇的诏令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伴随着他的进宫，唐皇的谋划已经开始实现，而宣武军在南线就已经需要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如果西面和北面与晋军再起冲突的话，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他目眦欲裂，周德威进宫之后，没有急着返回河中府，反而在等到新军先锋大军之后，迅速在长安城外大营内升起了帅旗，直接将其当做了自己的部下进行操训，而且长安附近的军库当中也开始不断有辎重物资被送到营内。
这一切都没有丝毫隐瞒的迹象，反而在随后主力大军赶到之后，再度启程，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启程往东而去。
“这是增兵河中府方向！”这个时候李蕃看着周德威带着大军前往河中府方向之后目瞪口呆，以至于在没有等到朱全忠回复的情况下再度找到了李存勖。
而此时阿六这边，在得到了这些消息之后，他和阿贵反而看出了点什么，转而自顾自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后道：“河中府这个位置本身不需要增兵，而且李存勖如此大张旗鼓，也不像是打仗，那么调动兵马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将新军调过去——”
“应该是打算把周德威手中的兵马撤回来！”阿贵接了一句之后两人同时反应过来，转而相互对视一眼之后才笑道：“这个李存勖是一箭双雕啊，只怕这一回朱全忠不得不上当。”
“但是这种办法我们能插手的余地并不多。”阿六摇了摇头道：“周德威手中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是二十万大军，就算汴梁那边看穿了他的心思也无用，他随时可以将大军投入河东方向，将朔州抢回来，如此一来有了这个桥头堡之后，河东那边势必会战事重起。”
“这个李存勖倒是比他老子难对付多了，花花肠子这么多。”阿贵嘀咕了一句之后点头道：“若是此计得逞，那就是说晋军也要开始朝山南进发了？”
“手中能打的兵马抽调回来，自然是为了南下。”阿六点了点头，随即道：“派人上报主公吧，长安这边李存勖已经算好了一切，山南这边也会同步启动大战了。”
阿六和阿贵是把这一切都看穿了，但是身在长安城内的李蕃却很明显没有这样的见识，以至于气急败坏之下，差点和李存勖再度吵起来，言辞之间变得更加激烈。
“这个李蕃是反应越剧烈，说明我们的办法越管用。”李存勖佯装大怒，将对方赶了出去之后才朝着身边的夏鲁奇笑道：“通知德威，让他动作大一点，我倒要看看汴梁那边的那两位，能不能有其他的应对办法。”
“世子的意思是，汴梁有可能会拒绝？”夏鲁奇是李克用的亲卫队长，自从李存勖接手新军之后就被调到了他身边负责随身护卫，对于这种事情他不擅长，但是架不住的是他是从头到尾都知道李存勖的谋划，所以此时直接开口道：“他们也没办法拒绝吧？”
“是没有办法拒绝。”李存勖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而道：“唐皇那边到底是怎么想起来在这个时候提起东都的事情的？没人怂恿吗？”
“王爷去询问过，应该是唐皇觉得机会来了，所以自己想出来的。”夏鲁奇摇了摇头道：“中书令那些人事先也不知道，所以这几日还曾为了这件事专门廷议过。”
“那就不管了，只要没人怂恿，唐皇怎么想都随他吧。”李存勖摆了摆手，将这件事丢到了一边之后道：“你去告诉父王，这几日汴梁那边一旦有消息传来，我军，也就需要准备准备了。这个时候不放手一搏，对不起我等来世上一遭。”
第九百一十六章 调整部署
“主公，这是长安送来的急报，晋军新军十万众开始从凤翔急速往河中府开拔。”沈勇是深夜时分送到了这份急报，顾不得其他匆匆闯入帅帐，打断了薛洋和袁袭等人的谈话。
“这是暗藏玄机啊。”袁袭微微一笑，这种招数瞒不住他的眼睛，所以只是扫了一眼之后就将急报递给了薛洋，转而朝着沈勇道：“长安没说明此次唐皇要求朱全忠归还东都是谁出的主意吗？”
“唐皇应该是想借此机会看看能不能借力使力，但是时机虽然看的很准，奈何手中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东都不可能收得回来的。”李振摇了摇头，见到薛洋将线报放下之后沉吟不语，当即道：“主公，不论长安局势如何变化，晋军南下山南已经是板上钉钉，与我军而言，必须增加在山南的兵马，非如此，不能够应对。”
“如今山南只有第六卫一个卫，很显然面对晋军的时候应付乏力。”袁袭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薛洋背后的那份舆图，转而道：“西川境内留下第四卫足以应对，而且从西川进入汉中，交给他们就足够了。我看可以将第二卫和第三卫兵马全数抽调到山南境内。”
“第二卫、第三卫和第六卫，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让第十卫就近增援，足以应对晋军的进攻，甚至于还可以反打一波回去。”薛洋算了算吧兵力之后笑道：“可以，立即传讯各部兵马，择日开拔至襄阳附近驻扎，山南战场全部交给权义负责。”
“主公，如此一来，山南方向集中的人数可一点也不必我们楚州方向差多少了。”李振算了算兵力之后笑道：“主公要是让他们去唐州等地集中，肯定会把李存勖给吓得缩回去。”
“吓回去我们也要去主动攻入关中了。”薛洋叹息一声之后起身道：“我等起兵舒州已经十三年了，这天下是该到了一统的时候，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的话一旦中原内乱迁延日久，必会大幅损耗我华夏元气，彼时，草原各部一旦崛起，必成我中原之大患，所以以往的脚步，这一次必须加快。不论朱全忠等人作何选择，这一次我军必须全军压上，力图一战定乾坤，彻底扫平整个天下。”
薛洋的这些话让袁袭等人一阵凝然，这还是薛洋第一次主动提加快脚步的事情，按照此前南进方略的节奏，天策军从来都是打下一个地方之后立即会军政联手，着力于先恢复地方元气，从而采取步步为营的办法逐步挤压其他各路诸侯。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类似于江南和淮南这样的地方早已经恢复了繁荣，甚至于比起盛唐时期也不逊色多少。而后续地方一旦被拿下之后，金陵也会投入极大的精力和财力用于恢复地方秩序，从而最大限度维持各地发展的均衡。
只不过如此一来，也导致了天策军的脚步变得比较缓慢，而且大军扩充的脚步也需要受限于金陵财力的影响。否则的话，按照此前陆翊制定过的那份最疯狂的计划，成王府应该在最短的时间内扩充百万大军，从速北上，以最快的速度先铲除朱全忠等人的割据势力，先将地盘打下来，然后再一点一点恢复治理。
这种办法被薛洋给否决了，他的脚步虽然慢了一点，但是只要打下一个地方，就能够快速让这块土地重现生机，如此也能够一点一点凝聚人心。
只不过在如今契丹人南下之后，薛洋却不得不考虑陆翊的这种办法的可行性，自己在着力于恢复民间元气的时候，草原各部实际上也在不断崛起，他此前没有将契丹等部落放在眼里。但是现在想来，是自己走进了误区，契丹人虽然在五代时期被李克用收拾过几次，直到后期石敬瑭时期才崛起强大起来。但是在自己出现之后，草原各部的兼并崛起似乎速度也变快了不少。至少他不记得，在这个时期，契丹人有能力组织多达两路总共十几万大军进攻汉地。
“主公是在担忧草原各部？”袁袭跟随薛洋最久，也是南进方略最忠实的制定者和执行者，自然明白对方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微微沉吟之后当即明白过来，随之点头道：“若要对付草原各部，就必须趁着他们也在内乱的时候，将其彻底击败，否则的话很有可能我们会遭遇太宗皇帝当年的窘迫，国内尚未稳定，就遭遇外族侵扰，北部边关年年战火不断。”
“主公，臣以为，如今我军握有半壁江山，军力达到鼎盛，而主公英明睿智，正是大举进击中原，一统天下的好时机。”李振在一旁当即开口道：“而且，江南之富庶已经足以供养中原，便是疾风扫荡，也足以快速稳定地方。”
“主公心忧天下苍生，乃是百姓之福，末将以为两位军师之言属实，我军可以放手进攻，不必担忧民生。”沈勇是脸色带着一丝潮红，山南那边急速增加了大量兵马，必然是全面开战的节奏，这对于他们这些从军之人来说，是立功最好的机会。
“传令向杰，让他亲自赶赴山南坐镇，协助权义，通令金陵，着各部立即筹备，这一次，我们也激进一把。”薛洋点了点头，朝着众人笑道：“等拿下了中原，我们回头再来梳理民政，穷我等一代人之心血，必然可以看到我汉室重新强盛。”
这是薛洋第一次没有提大唐，而是以汉室之名取代，也让众人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思转换。拿下其他地方都不用考虑名分问题，但是如今关中长安，那里还有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唐皇在。
“唐皇，等到了长安，微臣负责去办理这件事。”李振直接拱手道：“唐皇已经没有能力执掌这天下了，而主公神武雄才，崛起江东，横扫天下，身负万民之愿，不能因为区区个人而耽误了整个天下。兴绪不才，愿为主公分忧，愿为天下人尽心尽力。”
“还有我！”袁袭在旁边哈哈一笑，转而道：“左右都要经历这一遭，豁出去了，了不起被后世唾骂而已，不值什么。”
第九百一十七章 燕北急报
薛洋在景福二年的年尾发布的命令标志着天策军在长安那边发生剧变的时候，也在急速调整了自身的部署，甚至于改变了以往稳扎稳打的策略，直接着手进行最后一战的准备的时候，来自燕北的另外一份急报，也在让这件事变得势在必行，甚至于还直接导致了南线战场提前展开。
“主公，石门关急报，契丹人，契丹人冒雪进攻我军关隘，足有数万人之多啊！”这份经过十三司转发的急报在送进幽都城内的时候，甚至于让王镕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噎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段亮呢？有没有派人增援？石门关还在我军手上吗？”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的王镕急匆匆问道。石门关是幽州北部要塞，此前剪寇都就已经亲自前往镇守，但是一听到数万契丹人来攻，他还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段指挥使已经亲自带兵过去了。”亲卫长急匆匆道：“主公，为今之计还是紧急向渔阳求援吧，让王帅和陆帅尽快派兵过来，否则我军一旦在前线失利，势必会让契丹人越过长城要塞，到时候岂不是要连累全军？”
“是要去求援，但是你马上去告诉段亮，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就是死，也必须在援军抵达之前，守住石门关，决不能放一兵一卒踏入幽州内地，否则我等都无法向天策军交代，无法向天下人交代！”情急之下的王镕脸上闪过一丝病态的嫣红，急急忙忙让对方紧急去传达命令，同时急速从镇州调动兵马连夜北上，准备组织第二道防线。
成德军人数不足，而且需要防守的地盘太大，从幽州到镇州，中间还有个易州需要协防，能够将追风都和剪寇都两都最精锐的兵马调到幽州，这还是王镕觉得南线暂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杨行愍短期内不会北上，否则的话他此刻手中的兵马更要捉襟见肘。
实际上此时已经不需要王镕派人前往渔阳了，十三司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是直接往渔阳送信，中途才分派人手前往幽都，所以几乎是在王镕这边动用大军北上支援的第三天，渔阳城中，陆翊也得到了消息。
“这果然是三路进攻，一路都不少。”陆翊拿着这份急报苦笑不已的同时有些疑惑，转而朝着高思继道：“按理说这契丹人应该三路同时进攻，从而是我军顾此失彼，给他们更大的机会突破防线。怎么如今却变成了添油战术？”
“也有可能是契丹人内部出了问题。”高思继也有些不确定，十三司打探来的消息并没有多少，除了天气原因，大雪封路往来不便之外，十三司的暗线如今级别太低，还无法打探到契丹人的核心信息。
所以两人虽然疑惑不解，但是很显然，契丹人如此布置，等于是给了他们机会，一路一路的增加兵力，这种添油战术虽然让天策军主力兵马需要时刻不停的往来征战，但是在主力都是骑兵的情况下，却并不是不能做到。
“陆帅，末将以为，王镕所部的成德军只怕未必能守得住石门关，所以为防止出现万一，我军应当从速调动大军星夜兼程，前往石门关附近，趁着成德军尚能守住关隘之机会，翻阅长城，南北夹击，将契丹人斩杀于石门关外。”高思继和向冲对视一眼之后，当即抱拳道：“我军骑兵可以先行出击，以机动战法进入草原，断敌后路，主力大军迅速赶赴石门关，如此一来可以重复檀州之战。”
“传令下去，第一卫和骑兵各部立即出发，兵发石门关。”陆翊只是一瞬间沉吟，随即匆匆道：“告诉李阳，若是我军主力进入幽州之后，契丹人突袭蓟州，让他不要理会，守住卢龙即可。同时给王镕传讯，成德军立即集中至幽都附近待命，配合我军作战。”
“陆帅，大幅抽调成德军北上，只怕会给杨行愍可趁之机啊！”向冲苦笑道：“如此一来我军岂不是腹背受敌？一个搞不好那就真的被人夹在了中间了。”
“防的就是杨行愍北上。”陆翊摆了摆手道：“石门关一战一旦展开，消息是瞒不住的。杨行愍若是有心的话，肯定会率军北上，与其将兵马分散于各地，还不如集中起来，到时候我亲自坐镇幽都，他若是敢来，那就趁此机会，先打契丹，然后主力大军掉头南下，将他的幻想彻底打掉。”
陆翊的这个法子很明显是基于杨行愍会北上考虑的，对于他而言，只要手头上有了大军，那么对付齐军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倒是个办法，与其被两路夹攻，还不如我们主动放弃，然后合兵一处，集中主力对付他。”高思继对于陆翊这种相当于虎口中拔牙，而且还是连续拔两次的做法很赞赏，转而肃然道：“请陆帅放心，末将一定尽心尽力。”
“命令下达之后立即出发不得有误。”陆翊一挥手让高思继等人提前去准备之后，自己转而朝着向冲道：“让杨洪立即将石门关之变故紧急上报主公，我军在北线必须立足于连续作战了，请主公务必做好准备，若是时机允许，应当改变策略，立即北上进攻徐州。”
作为天策军的头号大将，陆翊的目光从来不局限于燕北这一隅之地，他是飞速想到了整个大局，燕北这边一动，只要杨行愍北上，那么就意味着对方短期内难以南下支援朱全忠。如此一来，徐州方向，就变成了天策军和宣武军单独对抗的局面。这对于燕北自己来说或许很困难，但是对于薛洋来说，却是一个好机会。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长安引发的变故已经让薛洋调整了部署，但是却不妨碍他针对如今的变化迅速走出了自己的决断。
而也正是这份急报昼夜不停送到楚州薛洋手中，促使对方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从而将决战的时机往前提了一大步，从而极大的引起了各方势力的误判，也为天策军下一步经略中原打下了基础，由此开启了天策军收复天下最关键的一环。
第九百一十八章 紧急妥协
“统领，我军在山南的调动估计被宣武军的暗探给发现了。”长安城内，暗卫匆匆将从李蕃那里探听到的消息送了过来道：“李蕃已经再度前往晋王府，看起来是应该趁此机会逼迫李存勖妥协。”
“今年关中收成太差，李存勖不会那么容易就放手的，若是没有那三十万石军粮，他的新军根本无法有战力，所以他们的官司且有的打呢。”阿贵在旁边摇了摇头道：“我看除非我军立即发起进攻，否则李存勖不会听李蕃的。”
阿贵的想法并没有错，关中八百里秦川虽然昔日是富饶之地，孕育了大唐盛世的帝都繁华，但是在如今，已经差不多成了焦土一片的渭河平原却已经没有多少产出，根本无力供给晋军庞大的军需。而且在文官掌管政务之后，实际上李克用对于关中各地的掌控力度无形当中被削弱了不少，至少在河东之时，沙陀人的那种竭泽而渔的搜刮方式是行不通了。再加上李存勖本身也不是李克用，在逐步接过父亲手中权力的时候，更加的倚重汉人官员治理地方，所以阿贵说的确实是实情。
不过此时十三司其实遗漏了一点，李蕃固然是得到了郑璠手下的紧急传讯，但是李存勖那边实际上也到了山南道境内天策军异常调动的消息。毕竟对于他而言，山南甚至于比西川还要危险得多，在周德威将晋军的谍报组织交给他之后，他几乎是将主要精力都放到了山南道各地。
所以在这个时候李存勖是根本不容李蕃的讨价还价，直接开口道：“李长史，事到如今，本世子也不跟你多言了，我晋军缺粮你也清楚，三十万石军粮，这是底线，绝对无法削减，宣武军若是无法满足，则我手下的新军至少要削减一大半，如此一来不说出动人手去进攻，便是应付天策军从山南道的进攻，都无能为力。你也知道金陵往山南调动了多少人手，足足三个卫，还都是南征北战的精锐之师，高权义坐镇的情况下，我军能够固守长安，尚且举步维艰，无法策应你们在南线的战斗。”
李存勖这直接开门见山的方式倒是将李蕃到了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而且实打实的开口说话，也是让他没有转圜的余地。
“那世子殿下能否告知下官，若是我军支援三十万石粮草，贵军在河中府方向的兵马能否撤出去，包括黄河南原上的三万沙陀精锐铁骑？”李蕃想了想之后转而道：“贵军驻扎河中府，则我宣武军必然会在河东境内部署重兵，如此双方兵力平白消耗在后方，而无法支援前线作战，岂不是浪费？”
“可以，德威那边我已经吩咐让他以新军代替手下旧部，转而将主要兵马全部集中到长安附近。”李存勖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但是长史也必须让梁王给本世子一个保证，河东旧事绝对不能再出现在河中府，否则，我军上下便是身陷绝境，也不会放过你们。”
“这是自然，只要贵军撤兵，则我河东境内所属兵马会尽数南调，我宣武军这一次也必须要全力以赴。”李蕃点了点头之后苦笑道：“世子殿下面对的还是高权义，我军在徐州战场，可是要直面那位天下第一诸侯，其压力比起你们还要大得多啊。”
这一番话说的李存勖也是叹息不已，他本来的谋算是想趁此机会逼迫朱全忠放弃更多的利益，至少要将朔州拿到手中。但是现如今却被天策军紧紧一个军事调动就给彻底破了，这种一言一行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气势让他羡慕不已。
李存勖没有见过薛洋，此时的他甚至于真的非常好奇这位南境的第一诸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所以想了想之后转而鬼使神差的朝着李蕃问道：“长史可曾见过这位成王殿下？是什么样的人物？”
“自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李蕃苦笑道：“世子殿下莫非对成王很好奇？这可是以为切切实实从底层走出来的绝世英才，抛开身份不说，只怕全天下就没几人能和他比肩。手握半壁江山，数十万虎狼之师俯首听命，古往今来，足以媲美古之圣贤。”
“长史莫非也心属成王了？”李存勖微微一笑起身道：“本世子也是有些好奇，这成王殿下听起来好像也才三十不到吧，真是让人羡慕。”
“好了，殿下，既然事情已经谈妥，那下官要紧急返回汴梁了，三十万石粮草随后必会昼夜兼程送往长安，也期待殿下能够真正掌控大局，拿下山南道，到时候你我三家，并分天下。”
李蕃是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匆匆而去，而伴随着他的离开，长安的这场明争暗斗也开始落下帷幕，只不过双方的紧急妥协，并不是因为两方实力出现问题，而恰恰是因为在外敌面前，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实力去相互角力，从而只能联手对外。
而这，也是此前薛洋等人在决策的时候着重考虑的问题，只不过，若不是因为契丹人的意外出现，历史的车轮只怕还会沿着以前的方略往前推进。但是在现在，这些联合在天策军全力启动自己的战争机器之后，已经不再薛洋的考虑范畴之内了。
而且此时，在幽州那边，实际上出现敌情的石门关已经开始成了新一轮争夺的开始，虽然事关胡汉两族争雄，但是内部，却牵扯着汉人藩镇势力的角逐。
在如今中原各方势力还在着眼于自身的生死存亡的时候，这种重担也只有天策军才能挑的起来，一手准备一统天下的大战，一手则分兵北上，对抗草原骑兵的进犯。
“把消息送往楚州，告知主公，长安方向，已无周旋之余地，李存勖后续会集中所有兵力于长安附近，似有主动南下之意图，请求山南境内的天策军各部，择机进攻，先下手为强。”这是阿六在综合了各方面的消息之后送回去的急报，事到如今，在双方意图和实力全都摆到了桌面上的时候，暗中的角力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大用处，胜负成败需要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