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九章 卢家传讯
“大娘子，刚刚收到的登州急信，说是卢家送过来的。”卢明月的那封信并没有直接送到金陵，而是通过马家的内部渠道，刚刚送到扬州就被马梦蝶收到了。
只不过对方拿起信件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随即匆匆启程，直奔楚州之后，来到天策军在山阳城外的天策军大营。
“卢家给你送信？”她的身份很容易就能见到薛洋，所以在将信件递给对方之后转而点头道：“卢家嫡女卢明月曾经和我有一面之缘，但是此前我也不曾知晓她的心思。”
“无妨，让暗卫去接触一下就知道了。”薛洋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梦蝶你写封信交给沈勇，着令暗卫送过去，若是卢家有这份心思，倒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有件事和她说清楚，南境无世家特权，成王府欢迎卢家归顺，但是不会给予任何特别照顾，卢家往后能不能保持鼎盛，要靠他们自己。”
“交给我。”马梦蝶自然清楚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急匆匆在帅帐之内将信写完，转而送交沈勇之后，才返回扬州。
而这封信在进入十三司的手中之后速度就非常快了，即使徐州境内大军云集，但是却没有影响到他们的传讯速度，在短短四天之内，硬生生的从楚州直接送到了登州李欢的手中。
“副统领，这杨渥还没走呢，我们就这么进去合适吗？”李欢是打算直接进去的，被副手拉住之后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我们去马家商行，找几件衣服换换，扮作马家信使去探探路就是。”
这一转换之后，他们摇身一变，成了马家送信的人，堂而皇之的直接进入卢家祖宅，也见到了卢明月本人，只不过杨渥就在旁边，惹得李欢暗自叹息不已。
不过这种事情对于他而言却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抱拳行礼之后转而道：“我家大娘子吩咐，她不日之内即将抵达登州，大娘子若是有空，可以去商行找她。”
这一番吩咐之后他也没管对方有没有听得懂，直接出门扬长而去。这种根本不像是下人的举动倒是让杨渥眼神一愣，随即道：“明月，这什么马家商行的人怎么如此骄狂，你什么时候结实的他们？”
“行商做贾之人，能有什么品行？”卢寿在旁边哼了一声，倒是让卢明月心神一震，转而匆匆将信件收下之后转而朝着卢寿道：“爷爷，如今天色不早了，我先回房，你们有事就自己聊吧。”
她是急匆匆回去，甚至于连杨渥的话都没听见，将这封信细细看完之后才听到身后侍女的声音，顿时一阵脸红道：“刚才没人看出不妥吧？”
“倒是没有，但是大娘子，这马家大娘子回信的速度怎么这么快？”侍女香儿是有些疑惑道：“按理说她如今这时节也不可能来山东啊？刚刚那人怎么这么奇怪？”
“他们不是马家人。”卢明月叹息一声之后转而道：“此前她说自己夫君是成王府的将军，我还不信，但是如今给我们送信的那个人是人家天策军的人，所以这封信才会回的这么快！”
“天策军？”香儿一下子捂住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卢明月眼神中带着一丝坚定道：“你出去看着，等到世子离开，就让爷爷过来，我有话要跟他好好谈谈，这件事不能久拖不决，必须早一点下定决心。”
杨渥那边是很晚才离开的，卢寿的心思在这几日连续有其他家族的人手到来之后，也变得有些迟疑，山东世家在如今不用他开口，实际上已经开始分裂，部分跟着李胜天一起，已经走到了杨行愍的对立面，而部分如魏忠这样的人还留在临淄，虽然没有主动上前，但是此时站队，实际上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有最后一部分人，还在观望，这些人实际上也在等待，等着卢寿做出决断。
“爷爷，我已经联络成王府的人了。”卢明月只是一句话，直接说的卢寿脸色大变，但是未等到他开口，前者已经端正了身子继续道：“如今天下纷乱，孙女不懂国家大事，但是与我卢家而言，却是需要好好思量一番，否则贸然行事，只怕迟早会有灾祸。”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联系成王府的人？你可知道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卢家之祸就在眼前？”卢寿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转而斥道：“你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提前和我说，你眼中还有老夫吗？”
“爷爷，你考虑的都是山东各大家族的事情，孙女却只想着我卢家安全无虞。”卢明月起身道：“如今世家不比以往，天下纷争不断，他们都是靠着兵戈说话，我们的家族前途富贵，需要依附在强者手下才能够生存。而如今这天底下还有谁比成王更强？而且江南各地，孙女早就听这位马大娘子说过，富庶安宁，一片祥和，是乱世中难得的一片净土。若是我们卢家也能够去江南，那肯定比在山东受杨家父子挟制要好得多。”
卢明月一番话说得卢寿目瞪口呆，卢家没有男性嫡子，所以卢明月很小的时候就是卢家实质上的当家人，这也很多时候让对方做出决断的时候果决异常，很少出现过犹疑，此时一番话更是说的卢寿不知道说什么好。对方的考虑全都是为了保全卢家，这在乱世之中无可厚非，甚至于比他自己还要考虑的周全。
但是卢寿对于金陵的执政策略却并不认同，薛洋推行的新政如今各地大体上也都知道一些，简而言之实际上就一句话，将世家的权势基础彻底拆分出来，从而确保底层百姓能够获得足够的土地。
如此一来是稳住了社会基础，但是对于世家而言，没有了土地，就没有了根基，更何况那种日渐严苛的取消人身依附的律法，实际上每一条都是针对世家。
这些对于卢寿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但是卢明月很显然并没有理会这些，而且有句话说到了卢寿的心坎上，如今天下各路诸侯，唯一有能力扫平乱世的，就是成王府，对方从南境开始，几乎就没有失败过，不论对阵的是谁，那近乎于横扫一切的强势，让如今天下所有人，不论是对成王府有什么成见，却都不得不承认天策军的战力。
“爷爷若是觉得为难，这一切就交给明月来处置吧。”卢寿沉默的样子让卢明月忍不住开口道：“孙女自有办法保全我卢家上下。”
第八百九十章 见面（上）
“马掌柜，你们商行这几日接我用用，对外就说我们几个是大娘子的亲随就成，若是卢家有人过来，就让他们来找我。”卢明月的想法李欢不知道，但是后者却在很短的时间内，直接征用了登州马家的商行。
马士恒是马家心腹人手，李欢很早就认识，山东境内的十三司分部当初建立的时候就依赖于马家和沈家的商贸网络，所以此时听到李欢的吩咐顿时笑道：“将军放心，保证妥妥帖帖。”
登州马家商行当初设立的时候看中的是登州的海港码头，这里在随后已经和沈家安排在半岛南边的即墨成了天策军往北推进的秘密基地之一，只不过位置不如即墨靠近南边，所以一直没有启用。
不过李欢倒是没再这里等多长时间，卢明月就匆匆而来，被带到后面大堂之后见到李欢坐在主座上，顿时开口笑道：“想来，您就是天策军的将军吧？”
“大娘子倒是好眼力，请坐。”李欢微微一笑之后，转而道：“大娘子既然看到了马家大娘子的信件，今日前来应该是打定了主意了吧？”
“将军快人快语，明月也就不绕弯子，卢家确实已经打定了主意，归顺成王府，往后愿意为成王大业尽心尽力。”卢明月有些诧异李欢的这种直来直往的性子，但是随即点头道：“就是不知道我卢家微薄之力能否为成王效劳，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其实不瞒大娘子，若不是你这封信送到了马家大娘子手上，我们也未曾考虑过卢家。”李欢微微摇头之后道：“山东境内局势变化无常，杨行愍的齐王府看似强大，但是根基不牢，而你们世家和他的关系也是随时破裂，齐州那边李家更是已经起兵对抗齐王府，在本将来登州之前，实际上已经打起来了。”
“所以从一开始，我天策军未曾考虑过你们山东世家投靠的事情。”李欢的话说的卢明月一愣，但是后者却自顾自继续道：“我家主公施政方式可能和以前大不相同，所以从天策军崛起之时算，实际上也未曾得到过什么世家支持，久而久之，成王府执掌南境，也将世家排除在外。所以大娘子手中的这封信有几句话是我家主公亲自吩咐，马家大娘子才给你写的，算是我成王府和我家主公对于山东世家的承诺。若是你们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金陵越愿意接纳你们，若是不愿意，那也没关系，从淮南开始，到整个南境，所有的世家在我天策军面前，都被一扫而空，我相信，山东世家也无法阻拦我天策军的脚步。”
“所以说，山东这边虽然风云变幻，但是却并没有引起成王爷的关注是吗？”卢明月苦笑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杨行愍这个齐王，早年间不就被我天策军给赶出了淮南吗？”李欢笑道：“左右到时候不过再打败他们一次而已，不值得一提，如今还是说说另外一件事吧。虽说天策军看不上齐军，但是在如今的山东，卢家若想安稳的等到我军到来，大娘子还是想想自己应该怎么保全卢家吧。”
“我们不用卢家去做什么，大娘子只需要守住卢家，别跟着杨行愍跑就成。”李欢见到对方的神情转为凝重，顿时点了点头，对于眼前这位少女就能执掌一家的性子很是赞赏，转而道：“另外，你和齐王世子的婚事，如果能推那就推了。虽说我家主公没有对各路诸侯家眷进行清算的意思，但是齐王世子，身份过于重要，到时候真是大军推进，难保乱军之中有所损伤，被其连累。”
“请将军放心，明月无意和齐王府结亲，此事定会处置妥当。”李欢直白的话惹得卢明月脸色一红，但是后者却紧接着道：“我本没有和齐王世子有所牵扯，只是杨渥追到登州，除了因为我，更多的还是想让家老出面，帮助齐王府稳住山东世家。”
“这只怕是戴友归的主意！”作为在山东长期和帐前都打交道的李欢，只是听了一句之后随即哑然失笑道：“这个家伙，把主意打到你们家头上了，只怕他如今也没多少办法了。不过卢老不会同意了吧？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将军放心，此事明月清楚厉害，所以已经制止了。”卢明月起身道：“我马上回去，正式回绝齐王世子，往后卢家就在登州安安稳稳等待天策军到来，若有办法，明月和家老也会设法联络其他世家，一起为成王效力。”
“其实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的，保全好卢家就好。”李欢笑道：“我本来算计一下这个齐王世子，不过现在看来倒也不用这么麻烦了。往后卢家若是有事，可以来找此间大掌柜。”
“将军要离开登州了？”李欢同时起身，倒是让卢明月一愣，但是前者却直接自顾自边走边道：“其实本将来登州，是为了杨渥，现如今既然知道他的心思，倒也不能在此浪费时间了。山东局势虽然风云变幻，但是却始终在我家主公掌控之下，大娘子安心等待即可。”
李欢此时已经没心思去找杨渥的麻烦，所以在登州没有逗留，直接开始启程返回临淄，而卢明月那边也在回去之后，将这一切都告知了卢寿。
“爷爷，我想如果山东局势平稳的话，就想办法去金陵看看，走马家的路子，应该可以。”卢明月神色坚定道：“爷爷也不该道听途说，成王治国如何，总要自己去看看，实地感受一番才能下结论。而且，如果成王治国有错的话，那天策军为何越打越强？南境为何越来越富庶？这天底下的哪一路诸侯不是人杰？为何和他相比，总是大有不如呢？所以我已经让香儿去告知世子，明日一早请他去海边一叙，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爷爷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明月啊，你若是托生男儿，我卢家，说不得能交到你手上。”卢寿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反倒是叹息道：“可惜你一个姑娘家，又如何能够撑得起家族呢？”
“也说不定啊，马家大娘子此前和我说了，金陵成王府中，有一位高官就是女子，如今都做到了工部尚书的位置上了。”卢明月摇了摇头笑道：“爷爷焉知，他日明月不能如她一般？”
第八百九十一章 见面（下）
“明月，这寒冬腊月的，来海滩做什么？”登州海滩上，杨渥急匆匆而来，见到卢新月一袭貂裘，顶着寒风，顿时苦笑道：“我这南方长大的，对于这北边的寒风还真不适应！”
“世子在登州也逗留这么久，多次前往卢家，新月也忙于家族事务，有话也不曾和你说过。”卢新月看着对方笑道：“新月身为地主，没有尽到招待之谊，确实过意不去。”
“你我之前用得着说这些客气话吗？”卢新月的话语之中透着一丝客气，让杨渥心头忍不住一沉，转而道：“是否是卢老做了什么决定吗？”
“不是爷爷，而是我自己。”卢新月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她自己的性子也不适合弯弯绕绕，所以索性直接道：“爷爷年纪大了，回登州老家之后，也没心思去管天下大事，所以只怕是不能帮助世子，还请见谅。”
“可是，这件事也只需要卢老登高一呼，剩下的我可以代劳，难道卢老是不看好我齐王府吗？”杨渥一听这话，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极为惨白，转而一把抓住卢新月的手急道：“如今山东形势也逐渐平稳，父王也打算和世家重新合作，只要卢老能够居中调和，自然可以稳住大局，为何要在此时——”
“我说了，这是我的决定。”卢新月脸上一红，挣脱对方的手之后摇头道：“卢家已经决定关门闭户，不问世事，你们王权争霸，和我家无关。这天下不论将来谁胜谁负，卢家都不参与。”
“所以说，我们，也不可能了是吗？”杨渥嘴唇开阖，看着对方一脸黯然道：“我曾想，若是我父王能和山东士族重新合作，至少我们还能有一线希望。”
“世子是贵胄出身，而新月只是蒲柳之姿，原本你我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卢新月看着对方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转而叹息道：“而且卢家如今现状你也知道，家中无嫡子，庶出各方也无有人才，偌大的家业也只能靠我自己勉力为之，所以我必须要找一个赘婿，撑起家门。你我，日后就不要说这些事了，新月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
“那可有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帮你一把。”杨渥的这幅样子让卢新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不过她素来性子要强，对于这种软糯糯的话语实在是不感冒，所以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不告诉对方真相，转而低声叹息道：“王权争霸，非成即死，如今更是大争之世，虽说齐王府势头鼎盛，但是这天下终归是要一统，世子还年轻，有些事你要提前准备，不论成败与否，我都希望你能平安！”
“有些事，你们可能不知道，但是世家绵延千年，其中无数王朝更迭，我们见得太多了。”卢新月说到这里看着对方摇头道：“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否则若是他日真到了最后决战关头再去想这些事，只怕是来不及。王爷如今觉得胜算可期，但是我等世家旁观世事变迁，从来都是先算败，其后于败局之中觅得生机，想法和你们不一样，自然生存之道也大为不同。你身在局中，为齐王世子，当为家族前途未雨绸缪。”
卢新月这番话算是说的极为中肯，而且也一语道尽了如今乱世争雄的关键，世家不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将所有的力量投入到一个方向，如此才能最大可能的保全自己，这一点和入世争雄的如今这些藩镇大员截然不同。
只不过杨渥此时并不太能理解卢新月的话，那一脸黯然之中的不解让对方忍不住叹了口气。杨渥的脾气秉性和杨行愍不一样，后者是从底层杀出来的，性子果决坚定，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动摇，而反观这位齐王世子，却仁厚有余，而魄力不足，而且刚刚成年的他，看待问题比起卢新月差的太远。
“新月，你说的话我会考虑的。”杨渥深吸一口气之后看着对方道：“我此来也没打算能说动卢老，毕竟这些事与我而言还有些遥远，父王也没让我参与军政大事。我是为你而来！”
“如果有一天我不是齐王世子，你能否答应我的请求？”杨渥带着一丝希冀看着对方道：“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卢家的重担。”
“这话你以后都别说了！”卢新月是被这句话吓了一跳，转而连连摇头道：“你是齐王世子，是将来继承这齐王基业的人，如何能说这种话？若是被外人听到了，只怕会怪罪我是红颜祸水，消磨了你的英雄意气。我承担不起这样的罪责，所以若是你还想有我这个朋友，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我也没听到。”
“你回临淄吧，告诉王爷，卢家已经尽力，但是如今山东士族分裂，李家已经下定了决心，我爷爷也曾劝说过李家主，但是他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无可奈何。至于魏家那些人，我想以王爷之能，足以将其重新收复。我们卢家无有顶梁柱，这一轮角逐，已经失败，就不想参与你们的纷争了。也请戴军师放手，不要再打卢家的主意，登州不是曲阜，卢家也不是唐圣公一脉，不值得他为此劳心劳力。”
卢新月说完之后转身边走边道：“往后你我也不要再见面了，免得徒增烦恼，世子身在局中，还是为齐王大业尽心尽力才是，在如今的齐王府，只怕没有人如世子这般心存仁厚之心，这于百姓而言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个希望。”
她是话音未落，人已走远，甚至于上了马车之后还见到杨渥呆呆的站在原地，顿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娘子，这世子着实痴心一片，您这么拒绝，以后，再想遇到这样的人，只怕就难了。”杨渥的样子让跟随卢新月一起过来的香儿有些不忍道：“再说，我们就算是去——”
“我自己的选择，我明白！”卢新月摇了摇头，打断了侍女的话之后，幽幽道：“人生之事，不去拼一拼如何知道结果？他不也拼过了吗？只不过不是我想要的而已。现如今和他话说分明，也是为他好。但愿他以后能遇到一个志趣相投，没有那么多算计的女子吧！”
第八百九十二章 燕北狼烟（上）
“统领，这是登州急报，杨渥已经开始返回临淄，另外卢家那个大娘子通过马掌柜传讯，说是她已经做好决定了。”李欢这边返回临淄的时候，后方的消息也跟着送了过来，几乎前后脚的差别。
“统领，这个卢家的大娘子倒是果决得很，不过这么拒绝杨渥，只怕戴友归会报复卢家的吧？”李欢将急报递给陈武之后摇头道：“这好不容易有个世家投靠，总不能让他出手给掐灭了才是。”
“安排人手增援登州，另外，杨洪那边不是有消息送来吗？把那个李神福的信物给送进齐王府。”陈武没理会这件事，随手将一个盒子递给李欢道：“那个戴友归要出手，我们也出手，一个李神福换一个卢家，倒是很值当。”
“得，看起来陆帅是已经和这位李神福见过面了。”李欢微微一笑，李神福虽然是齐军有名的战将，但是对于天策军而言，却并没有那么重要，虽然此前高思继将其抓住之后就一直扣在了北境，但是如今看来，是陆翊打算放他南下了，只不过消息到了陈武的手中，很显然又有了另外的用处。
此时的陈武和李欢还在想着用李神福来逼迫杨行愍放弃报复卢家，但是实际上，在同一时间，整个燕北已经出现了异变，而且还是急速而来。
“启禀陆帅，檀州前哨阵地发现契丹游骑踪迹，数量很多，似乎在探寻我燕北防御之虚实。”杨洪的十三司燕北分部几乎是和天策军主力兵马一起，在这段时间内竭尽所能，将触角伸入草原边缘，试图在陆翊调整内部部署的时候，尽可能的打探更多的消息。只不过因为十三司前期都在布局中原，对于燕北这种边地也很少涉及，所以短时间内就算是向杰抽调了大量人手前来增援，但是消息依旧没有中原那般顺畅。
“陆帅，契丹人若是没有南下迹象，也不可能在寒冬之际派遣游骑前来试探，应该是为大军前导，我们必须做好准备了。”高思继以前跟着安敬思来过北地，和契丹人打过一次，所以对于草原部族的习性比起所有人都要熟悉，此时毫不迟疑开口道：“我军必须紧急做好准备，一旦他们大军南下，必然是大战连天。”
“把消息告诉王师范，让他派兵紧急进入檀州和渔阳北部长城，执行防御任务。”陆翊点头之后让杨洪去传递消息的同时，起身道：“王师范的平卢军战力比起我天策军还是要差一截，这场对外大战，不能全部指望他们防守檀州、蓟州和平州数百里长城。”
“所以李阳向冲，你们要马上去协调王师范，让他负责檀州和蓟州西部防线，剩下的交给你们步军都。骑兵三卫从现在开始要全线转入战时，开拔边境。”陆翊扫了一眼所有人道：“我们天策军起家舒州，打过无数藩镇大军，也和南境的少数部落打过仗，唯独没有和契丹人对阵过。这一次，我们没有后援，手头上的兵马就是我们沙场拼杀的主力，所以本帅要求所有人必须全力以赴。主公在等着我们的消息，全天下的大唐百姓也在等着我们的消息，此一战事关天策军荣辱，事关汉室之存亡，我们决不能失败！”
“请陆帅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坠了天策军的名声！”这一刻，不论是李阳还是高思继和夏恒等人，全都行军礼，随后面色肃然离开。由此，在渔阳天策军大本营，大量兵马几乎是和平卢军一起紧急开赴各地，冒着寒冬大雪，出现在汉地的最北端。
“道昭，你留了多少人？”骑兵主将当中，只有符道昭被陆翊留了下来，作为渔阳最后一支机动力量的他们同时还要承担起在蓟州募兵练兵的任务，尽可能的在本地补充人手。
“陆帅放心，我有一千天策军精锐，而且还有三百人的讲武堂将领，足以完成新兵征集选拔和操训。”符道昭算是被直接一撸到底，差点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大头兵，但是此时却拍着胸脯笑道：“渔阳等地边民素来彪悍，而且本身很多人都精湛骑术，稍加训练，便足以上战场拼杀！就算是不会骑马的，也都可以补充进入李阳那边。”
“很好！”他的话倒是让陆翊松了口气，转而边走边道：“杨洪那边已经传讯给主公了，但是不到三月份，燕北只怕是得不到江东的支援，一切都需要靠我们自己。你必须确保各部兵马能得到及时补充，不能让主力大军在决战之时，出现兵力不足。”
粮草和兵员补充实际上是陆翊此刻最担心的事情，虽然天策军水师一次性出动了数百艘大型战船，加上第一次送高思继他们过来出动的近千艘战船输送了海量的辎重，但是数万大军，而且还包括四万骑兵，这么庞大的消耗足以让寒冬之时根本无法从海陆运输的天策军捉襟见肘。
而且最要命的是，王师范也是客军，王镕那边送过来的粮草只能勉强给平卢军提供补给，根本没有余力接济天策军，入冬之后燕北连降大雪，甚至于连往来的道路都必须要出动大军才能清扫。这一切都极大的考验着刚刚抵达的天策军各部的极限，对于南方人组成的天策军而言，他们面对的困难比起平卢军还要大，这也是陆翊直接将有些后勤天赋的符道昭直接调到自己身边的原因。在这个时候，燕北的后勤大于前线征战。
陆翊可以说是将能做的都做了，但是对于此时身处最北端的檀州来说，天策军虽然行动迅速，甚至于高思继提前出手，带着骑兵紧急而去的时候，燕北的大战终于伴随着这些游骑的出现终于发生了剧变。
而此时，杨洪一直跟踪的戴友伦一行人，也正在从檀州往南的路上，正好夹在了契丹人和檀州王师范的兵马之间。
“陆帅怎么把这个祸害给送过来了？”此时已经亲自带兵增援檀州的王师范还没来得及往后方送消息，十三司就直接将李神福给押了过来。
“帮助王帅守城！”暗卫只是简单汇报之后直接塞给对方一封陆翊的亲笔信，转而就再度急匆匆而去，不过方向却是直接往北，越过平卢军，直奔檀州北线长城而去。
第八百九十三章 燕北狼烟（下）
“将军，你快看！”王师范还没来得及去看信，就被身边的亲卫紧急叫住了，此时北边忽然骤然升起，巨大的烟柱几乎是连接天地，远远高耸而立。
“不好，这是五彩狼烟，命令全军，全速进发，去檀州府城！”檀州的北境长城年久失修，已经没办法执行防御任务，所以王师范只是在附近部署了少量的哨探，但是此时有狼烟传到他这里，说明契丹的骑兵已经越过长城进入汉地，而且数量之多，已经逼得士兵直接点燃了最紧急的五彩狼烟。
王师范几乎一刻不停往北增援的同时，十三司这边也在不间断派出人手朝着渔阳方向报讯，契丹人的游骑后面跟着的是大股的骑兵，而且一出手就直接雷霆万钧，根本不给一线防御的汉军任何机会。他们身在前线，比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股来自草原的寒流到底有多强大，滚滚而来的马蹄瞬间淹没了整个檀州边境长城，甚至于兵锋南下之快，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快，立即赶赴古峰口，我们绕道草原去截击他们的后路。”高思继是在本路上接到了暗卫的传讯，所以直接调转马头，从檀州和蓟州的边界线直接往北，直奔长城在蓟州境内的一处缺口，打算从这里绕道直奔檀州北面，侧击契丹人的后路。
骑兵赶到檀州城内已经无济于事，还不如趁着如今契丹人不知道天策军已经北上的机会，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对于高思继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对于檀州来说这在短时间内却没办法形成有效的援助，所以等到王师范连续行军一昼夜，抵达檀州府城城下的时候，契丹人也正好赶到，双方甚至于在城外急速遭遇之后，发生大战。
为了增援檀州，平卢军几乎是将所有的家底全都拿了出来，甚至于连天策军支援他们的火炮也都动用了，但是面对千军万马不间断的突击，平卢军还是没办法硬抗对方的骑兵攻势，交战紧紧一刻钟，就不得不退守城墙，被对方给全军团团围住。
如此一来，檀州城内的兵力虽然增强了，但是平卢军却失去了反击的力量。这等于是将反攻的任务全都交给了天策军。
“快去禀报渔阳陆帅，告诉他们，檀州城下契丹人足有骑兵数万之多，战力强劲，我军无法突破重围，所以一切都拜托他了。”急匆匆撤入城中的他直接让十三司传讯渔阳的同时，自己也做好了死守檀州的准备。
作为燕地最北端的府城，檀州本身在防御草原的时候就充当着阻拦骑兵第一波冲击的任务，虽然平卢军无法突破重围，但是只要府城在手中，就足以拖住契丹人的脚步，从而将其牢牢地吸引在檀州境内。
这是王师范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只不过消息在随后急速传出，送到渔阳的时候，陆翊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天策军对于骑兵战术乏善可陈，没想到平卢军也是如此。
“让十三司尽快打探蓟州北部有没有契丹人南下，同时让第一卫做好准备，看起来这第一仗就要在檀州境内打响了。”陆翊在让人传讯的同时，也在飞速调整方略。虽然王师范没办法突出重围，但是只要檀州那边能够守住，那么实际上还是给了天策军最好的机会。
“陆帅的意思是，集中兵马去檀州打一仗？”向冲此时人还没出发，所以是急匆匆返回之后朝着对方道：“如此一来，光靠李阳所部一万多人防守蓟州和平州两地，兵力过于单薄了。”
“让李阳率部守住卢龙即可！”陆翊眼光一顿，随即道：“半月之内，卢龙必须保住，剩下的他不用管！”
这道命令可以说是打算在必要的时候，放弃平州大部，集中兵力将平州北部屏障，也就是府城卢龙守住，从而腾出足够的力量来对付檀州方向的对手。这是无奈之举，一旦契丹人分路出击的话，整个平州甚至于蓟州境内都会出现战火。
不过面对陆翊坚定的眼神，向冲却没办法开口多说什么，只能快速传达命令。天策军分兵多处，就没办法有足够的兵力去集中对敌。
“将渔阳交给符道昭，行营立即出发，沿途汇合第一卫前往檀州，传令李庆先和夏恒，率部随后出动！”陆翊的性子从来都是果决无比，一旦下定了决心，根本不惧怕任何困难，所以整个天策军都开始围绕着他的命令迅速重新调整。
而这道狼烟在陆翊这边做出反应之后还在不断往南和往西而去，檀州出现狼烟，就意味着安静了数年之久的燕北再次遇到自李克用率部打平契丹人之后最重大的敌情，甚至于消息伴随着狼烟和十三司快马迅速送到幽州之后，整个幽州瞬间都开始变得沸腾起来。
“去传讯段亮，率领追风都立即前出石门关，必须守住幽州关隘，同时抽调兵马增援檀州，听从陆帅调遣。”王镕此时是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匆匆召集手下所有人道：“这一次我们不能退避，失去了幽州，不仅仅镇州根基难保，而且还会连累整个汉地。”
“主公放心，一切交给末将！”段亮此时已经有了统兵大将的风范，在王镕病重接受天策军派遣的大夫治疗的时候，接过了成德军的指挥权。
“以后不要叫主公了，叫将军，我也是将军。”王镕咧嘴一笑，随即虽然咳嗽不断，但是却朝着所有人道：“打完这一仗，我们也是天策军，防守汉室屏障的天策军。”
“将军，是否将消息往南传递？”段亮和周围其他人对视一眼之后，明白了王镕的想法，不过却随即道：“这是边军大战，至少要告诉百姓，我军在北境抗击契丹吧？”
“不必担心，天策军已经在做了。”王镕不清楚陆翊的安排，他的身体也无法像王师范那样可以亲自领军身处第一线厮杀，但是此时却直接点头笑道：“来燕北的那位可是天下第一大将，他若是连这点都想不到的话，成王殿下如何会信任他？派他在此关键时刻深入北境，统帅我们这三支兵马？”
王镕此时说的没错，十三司确实在一刻不停的将消息送往南边，不过发布燕北危急，契丹入侵消息的却不是十三司燕北分部，而是坐镇楚州的薛洋本人。
第八百九十四章 传檄天下
“主公，燕北打起来了，而且，檀州那边王师范被围在了城中，这一次压在陆翊身上的担子只怕要更重了。”消息送到楚州天策军大营的时候，袁袭和李振对视一眼后，朝着薛洋苦笑道：“现如今该怎么办？”
“王师范只怕也不会打骑兵战，所以才会被围啊。”薛洋沉吟半晌之后苦笑道：“百年战乱，我大唐将领居然连骑兵大战的战术都忘了，说起来真是对不起太宗皇帝。当年纵横漠北，打服万族的唐军铁骑居然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我等都对不起大唐百姓。”
“原本应该让黄杰带着第七卫北上，但是如今是没办法了。”李振在旁边摇头叹息道：“为了对付李克用，我军的镇军利器无法北上，陆翊要面对数万精锐铁骑冲击，只怕燕北各州郡难了。”
“那倒也不一定，契丹人不敢全力出击南线的。”薛洋将舆图扯下来之后摊在两人跟前之后，想起了一件事，转而笑道：“契丹人如今东西两线出击，西面和西部草原各部落争夺控制权，往东他们则在压制渤海国，所以往南的兵力应该不是他们的主力，而且如今天气严寒，我军困难，但是契丹人也一样如此。只要陆翊能把握机会，就有把握将战事拖到明年开春，到时候，渤海湾一旦解冻，我军就可以源源不断北上支援，足以将他们彻底击败。”
“主公所言甚是。”薛洋是想起了前世的一些记忆，所以说的很有信心，而袁袭则是靠着自己瞬间猜到了，转而细细盘算道：“我军步军五万人，加上骑兵四万，足有近十万大军，虽说防守区域太大，兵力分散，但是兵者诡道也，陆翊用兵不会自己自缚手脚的，集中主力兵马先打掉契丹人南下先锋，挫动他们的锐气，足以扭转战局。”
“去告诉向杰，天策军主力无法北上支援燕北军团，但是十三司必须尽快协助杨洪组建完整的暗线网络，要不惜一切代价探查契丹人的一举一动，尽量减轻前线大军的压力。”薛洋转而让沈勇快速去传讯的同时转而道：“王镕如今的兵马只能守住幽州，而王师范被困在檀州之后，唯一有能力打仗的就只有陆翊他们，我们必须设法剪除他的后顾之忧。”
“主公的意思是——”袁袭心头一动，转而道：“逼迫杨行愍和朱全忠收住脚步是吗？”
“传檄天下，号令天下百姓支援燕北，支援天策军！”薛洋扫了一眼袁袭，一字一顿道：“兴绪，马上撰文让沈勇送交十三司各地分部，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燕北外族入侵，大唐疆土正在被外寇侵略，我等汉家子民，当奋起一搏，为天下尽心尽力。我等随处乱世，内有诸侯割据，消耗华夏元气，但是面对外敌，我等从不畏惧。当此存亡之际，我天策军在燕北誓死守住汉家疆土城池，为国为民，无怨无悔。”
薛洋的这些话在李振那里迅速转化为一片洋洋洒洒数千言的激扬文字，随后被沈勇迅速传向四面八方，也迅疾引发了整个天下跟着震动不已。
江东各地，天策军辖区内，当薛洋的这份檄文被各州刺史府张榜贴出来之后，整个民间开始变得群情汹涌，无数百姓开始自发走上街头，用自己的方式为北境的天策军加油鼓气，更有无数人涌到了各地官府门口，询问征兵和征粮之事。已经安稳了十几年的淮南各地，更是出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在没有了乱世生离死别之后，大唐的风骨正在被薛洋用这种方式不断激发，从百姓的血液之中被唤醒，昔日激昂、不屈自信的盛唐雄风开始在各处激荡。
这是薛洋等人一直梦寐以求想要的效果，一直以来，所有人都清楚，在如今这个乱世，靠着一纸檄文，实际上已经起不到什么样的作用，甚至于类似于戴友归等人更是直接视民意为无物，他们更相信自己的拳头。
但是只有薛洋等人明白，或者说他们想要追求的是盛唐时代，流淌在百姓心头的那种不屈不挠，乐观昂扬向上的风骨，是大唐百姓骨子里的骄傲，是自太宗皇帝开始，就一直传承不断的自信，敢于直面天下，对于自己的敌人敢于厮杀的勇气。这才是大唐留给后世最宝贵的财富，乐观积极，开拓进取，是这个时代的象征，也是传承在百姓心头，永远不灭的信心。
而如今，至少在南方各州郡，稳定下来的百姓记得自己骨子里的骄傲，他们不允许自己的土地和城池被外族践踏，不允许有人爬到他们的头上。所以当一纸檄文飞速传来，告知所有人燕北敌情之后，他们的反应甚至于比起天策军各部将士还要激烈。无数翻了身的百姓开始迅速涌到州府衙门，甚至于逼着各地官员上书薛洋，要不惜一切代价挡住草原洪流，甚至于部分过激的百姓直接要求天策军立即开拔，一路从楚州打到燕北去，收复失地，抗击强敌。
这一波汹涌的民情让所有人热血沸腾，也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百姓的那股强大的力量和意志，天策军各部将士被这股浪潮席卷之后，所有人的斗志全都被激发到了极限，各地将领几乎是雪片一般将请战书飞速送往楚州，要求立即出兵增援燕北。
而此时，在中原其他地方，当这份檄文被放出来之后，更多的还是一种震撼，包括朱全忠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北方的刺骨寒意，他们没有和契丹人交过手，但是天策军如今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让他们胆寒的力量，在如今却发出了号令天下，增援燕北的口号，这无疑在另外一个层面说明了燕北的危急。
“军师，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朱全忠是长大了嘴巴良久没想到办法之后转而看着谢瞳和敬翔问道：“是否需要派兵往北？”
“不用，这份檄文不是发给我们的，是发给山东杨行愍的。”敬翔见到谢瞳沉默不语，不愿意开口之后，转而道：“主公就看着杨行愍如今怎么动作吧！按照推算，契丹人都南下了，戴友伦也该回来了。”
第八百九十五章 压制山东
“军师，你的意思是成王此举是为了压制山东？”袁敬初看着敬翔有些惊诧的问道：“但是以如今天策军的兵力部署来看，他无法压制——”
“可以压制！”敬翔摇了摇头，转而举着手中的那份檄文道：“靠它，就足以让杨行愍在此时不敢派兵北上，否则，齐王府就是自绝于天下，自绝于大唐。”
“是啊！”敬翔的话说完之后，谢瞳忽然开口，带着一声叹息道：“杨行愍否认自己勾连外族，如果此时燕北真的出现契丹人入侵，天策军在抗击外敌的时候，后方齐军往北的话，那么就代表他就是勾连外族的罪魁祸首，这就是一个坑，杨行愍只要往下跳，那么山东战场一定会提前开启，而且携民意而为的天策军足以让杨行愍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所以主公，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尽快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论天策军会不会进攻山东，这一轮角逐，杨行愍注定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谢瞳说完之后自顾自起身，朝着西北的方向望了一眼之后，转身离开。
“军师是在看着帝都长安？”袁敬初一阵恍然之后，苦笑道：“主公，军师谋算天下，这种大事我们不能耽搁了。”
“去告诉各军各部吧。”朱全忠对于谢瞳的这种唉声叹气无可奈何，自从杨行愍勾连契丹人南下的事情出了之后，谢瞳仿佛对于中原对抗南方的事情显得更加的消极，甚至于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开口说话。
可以说，朱全忠这边靠着谢瞳迅速理清楚了现实之后，目光也开始锁定临淄方向，准备坐观对方这一次是如何应对这场危机。
而身处其中的齐王府这个时候，很显然并没有做好准备，尤其是戴友伦的消息被帐前都证实失踪在檀州附近之后，对方更是慌了手脚，甚至于对杨渥从登州怏怏而归的事情都不管不顾。
“主公，老二应该是被扣在了天策军手中。”戴友归的神情显得异常的阴郁，以至于开口的时候明显露着一丝杀机，转而道：“如今成王以为靠着这一份檄文就可以威胁我军，逼迫我军放弃在这个时候北上，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军师，成王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但是我们也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杨行愍是沉吟良久之后才叹息道：“这份檄文只怕全天下都传的到处都是，一旦我军北上，那么他的第二份檄文肯定会一夜之间再度铺天盖地而来，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去说服百姓和将士？”
“升斗小民，关心的是一日三餐，温饱而已，主公为何要和成王一样，在意他们的想法？”戴友归的不屑一顾很显然让杨行愍显得有些愤怒，转而起身道：“军师你别忘了，昔日你我也是升斗小民，若是对他们不屑一顾的话，那我们自己算什么？”
这骤然提高的声音也让戴友归一愣，随即摇头道：“主公误会了，微臣不是那个意思，如今是乱世，争雄争霸靠的是手中的兵马强盛，不是靠民心。民心固然重要，但是此时却比不得手中的城池土地重要。只有拿下了燕地各州郡。我山东才有足够的伸展之地，主公才可以放手去角逐天下，否则的话便是天下民心归一，也难以抵挡天策军的雄师百万。”
“你知道这个时候北上意味着什么吗？”杨行愍看着对方，目光变得冰寒无比道：“那是在和全天下人作对，你到时候用什么去说服其他人呢，我山东转眼之间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北上抗击外敌！”戴友归一句话说的杨行愍目瞪口呆，但是前者却自顾自继续道：“成王不是在号令天下增援燕北吗？那不是正好吗？主公也给他发一份檄文，我齐军打算增援燕北！到时候看看他如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们去增援燕北？”杨行愍此时算是哭笑不得，但是对于戴友归的这个理由却没办法反驳，按照他的说法，这个时候确实是出击燕地的最好时机，打败天策军这支偏军之后，只要齐军能够遏制住契丹人南下，哪怕和对方平分燕地，也足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同时还能将天策军的功劳抢到自己手上。
“让刘威走好准备吧，但是不得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出击。”杨行愍虽然点头，但是却加了一句，戴友归的这个想法实际上就是在走钢丝，一旦失算的话，那么不仅仅会自绝于天下，更是在和天策军结下了生死大仇。他可以想象，若是这种局面一旦形成，和他不死不休的只怕就是薛洋手中的那数十万虎狼之师了。
“主公，即墨外海出现天策军水师，足有数百艘大型海船，而且直冲即墨港口而来。”戴友归的这道命令下达之后不到一天时间就被白景逸匆匆打断，甚至于因为情况紧急，他直接闯了进来道：“对方来势汹汹，只怕大有登陆作战的准备！”
“人家的反制手段来了。”杨行愍苦笑道：“军师，我敢保证，我军只要北上，天策军必会登陆山东。”
“他们没有这样的能力！”戴友归霍然起身，转而盯着白景逸道：“看到战船上有天策军步军了吗？”
“有没有很重要吗？”杨行愍一把打断了对方之后，转而颓然道：“这是在告诉我们，若是齐军北上，他们的战船开过来的时候必然会携带大军上岸，这是一种威慑！”
天策军水师这个时候出现，无疑算是将杨行愍最后一丝幻想打破，但是真正让戴友归不敢乱动的却不是这支水师，而是随后而来的其他变故，也正是因为如此，山东这边在内外高压之下，彻底失去了往北进攻的机会。
而这，也给了身在第一线的陆翊足够的时间，让他可以心无旁骛的放手抽调全部的力量对付契丹人，甚至于在随后连带着承德军都开始全速开拔，朝着北方长城而去。
这个时候的汴梁，朱全忠才彻底明白，谢瞳离开的时候，为何目光不是朝着山东，反而直接转向西北的原因所在。
第八百九十六章 出人意料
帝都长安城内，当薛洋的那份檄文传遍天下的时候，阿六也快速接到了来自金陵向杰的命令，让他设法引动刘允章等人去说服唐皇下诏，斥责杨行愍，在燕北抗击契丹人南侵的时候代表大唐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其中的意思阿六明白，只不过此时的长安朝堂实际上已经再次起了动荡，李克用代表的晋军自然是没有将契丹人放在眼里，沙陀骑兵此前就曾经出击幽北草原，教训过契丹人一次，所以对于李克用来说，契丹人若是南下，必败无疑。只不过换成了天策军，让他心里不舒服而已。
这要是如今大多数晋军将领的心思，尤其是昔日以李嗣源为首的沙陀主力将领，对于天策军的仇恨甚至于比起对其他诸侯还要大，这个时候，要想在这份檄文传来长安的时候让唐皇下诏，实际上就是天策军在逼迫他们点头。
“怎么样？李溪他们有办法吗？”阿六这边匆匆从李溪府上回来的时候阿贵已经在等着他了，见到他面带苦笑，顿时摇头道：“这个李克用还真是反复无常啊，前段时间不是比我们还要痛恨杨行愍吗？怎么一下子就改了性子了？”
“他不是改了性子，而是本身就反复无常。”阿六恨恨的锤了一把案几，转而怒道：“我都想宰了这只飞虎子。现如今连他那么宝贝儿子都觉得应该让唐皇下诏，制止住杨行愍北上，从而将对方的视线牵扯到南边来，对抗主公在楚州即将开始的进攻，但是偏偏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天天和李存信在鼓捣，都不知道两人的那个脑子够不够用。”
阿六是有理由鄙视这两个人，如今晋军当中谋略最好的是周德威和李存勖两人，他们都在反对李克用的想法，但是偏偏对方却置若罔闻，似乎对于自己的亲儿子都不信任了。
不过此时阿六甚至于连带着李存勖等人都没想到的是，实际上李克用的用意并不在如何对待杨行愍上面，他也在谋算着自己的布局。
所以等到阿六这边再次找到李溪准备让其联手刘允章再度出手的时候，时隔多日不见的李克用也快速出现在朝堂之上，而且一开口就直接震惊了所有人。
“你是说，李克用要唐皇下诏给李世男册封，封个什么官？”这个消息传回来的时候阿贵差点一口水喷到阿六的脸上。
“平卢军节度使。”此时阿六也是满脸苦笑，转而道：“这个飞虎子算是把所有人都算进去了，他哪是要给李世男封官？他这是要拆分山东和河北两地。只要李世男在齐州站稳了脚跟，拿到了朝廷大义和唐皇诏书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独立旗号。他就有办法借此机会，利用骑兵长途奔袭，和李世男联手，突破朱全忠的封锁，两路夹击朱全忠，从而在南线我军开战的时候，收复河东。”
“这不是好事吗？”对于这种谋算，阿贵是不如对方，所以开口道：“他们自己一打起来的话，对于我军的压力会小得多，到时候徐州战场上，宣武军若是在北方被牵制住手脚，那么必然可以加大胜利的脚步。”
“是，但是李克用的想法我都能看得出来，你觉得能瞒得住敬翔那帮人吗？”阿六摇了摇头之后转而道：“他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朱全忠一旦得到消息，必然不会放弃河东，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兵北方，伺机切断云州，如此一来宣武军的势力就被拉到北方去了，而且是立刻马上。如此一来陆帅在燕北只怕会更加困难，甚至于幽州方向，光靠王镕根本难以守住，更别说，契丹人若是在檀州受挫，必然会重新寻找突破口，幽州就是最好的方向。各方势力纵横交错，彼此对峙之下，他们草原骑兵就有办法突破。”
说到这里阿六也是满脸的苦涩，转而摇头道：“他这一招虽然帮我们挡住了杨行愍的齐军，但是却放进来了宣武军，如此，岂不是真的要对燕北产生更大的影响，甚至于逼迫主公提前动手。”
这种方寸之间的谋划争夺，涉及的是他们这些十三司分部负责人的眼光和谋算，尤其是类似于长安这种和金陵远隔千里的地方，前方一旦出现变故，向杰根本来不及重新调整部署，只能靠他自己提前应变。
“所以，你现在有没有办法？”阿贵呆了呆之后，看着对方道：“我先让人把消息送回去，至少让主公有个准备。”
“我已经安排人手去办了。”阿六深吸一口气之后转而道：“现如今唐皇传令郎官已经启程，这件事无可挽回，所以我打算将计就计，除了给陆帅他们示警之外，还要想办法利用李克用的谋算，为我们争取一丝机会。”
“你打算怎么办？”阿贵是短时间内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所以转而直接朝着对方道：“需要我出手吗？”
“你马上安排人手以最快的速度去给吴明送信，将长安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让他设法提前将消息送给朱全忠。宣武军的暗探最近被周德威设计打掉了不少，我怕消息未必能及时传过去。”阿六看着对方继续道：“同时派人设法去给周德威送信，将河东宣武军的布防图送给他。我就不信，知道河东境内宣武军的布防情况之后，周德威还不出手。”
“你想勾动周德威提前对河东出兵？”阿贵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对方摇头道：“这不可能，周德威可不是傻子。”
“我不是勾动周德威出兵河东，我是要兵行险招。”阿六苦笑摇头道：“把这一切部署好之后，把消息重新送到汴梁，敬翔若是知道周德威打探清楚了河东宣武军的部署情况，难道不会提前防备吗？只要河东境内的兵马重新调动，周德威必然会随之紧张起来，到时候晋军不入草原，就有办法暂时稳住局面。敬翔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阿六的这一番弯弯绕绕算是彻底将阿贵给绕了进去，但是伴随着后者毫不迟疑的派人出手，这场围绕着唐皇诏令开始的角逐正式展开，甚至于比起唐皇的诏令速度还要快。
第八百九十七章 算计人心
“主公，这长安又出乱子了。”阿六的这份急匆匆的消息送到金陵之后被向杰连夜转送到楚州前线，同时他自己则直接按照对方的部署，同时调整中原吴明那边的计划，打算配合行事。
不过袁袭此时接过这份消息细细的看了一眼之后却摇头道：“斧凿的痕迹太过于明显，他没和子振这些人交过手，所以只怕会被看出来，让我来看看怎么帮他补上这个漏洞。”
“让沈勇派人去徐州散布消息吧，就说我军近期有可能要抽调第八卫归建。”这种事情对于阿六来说可能需要竭尽全力，但是到了袁袭手中，却仅仅只是一瞬间，就直接出了个主意，转而让沈勇匆匆去安排。
“军师啊，你这一招只怕子振没被吓死，但是葛从周是铁定睡不着了。”李振在旁边将急报递给薛洋之后转而笑道：“我看不如让黄杰带着兵马将驻地往北挪动一下，给葛从周来点实际上的压力。”
“倒也是，可以让他们沿着楚州和徐州交界线部署，同时传讯内河船队进入大运河巡航，做出一副随时可以北上的姿态。如此一来就算是子振想乱动，子明也会把他拉回来的。”袁袭和李振两人是你一言我一语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这个计策给彻底完善，并且伴随着十三司快速出手，只是一天功夫就主动将消息散布到了徐州城中。
这种大军出动掩护十三司部署的办法让葛从周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郑璠的人手对于消息的传递不可能比得上十三司。而且和薛洋人在楚州，所有的消息都会朝着前线汇总不一样的是，葛从周并不清楚长安那边出了变故，而且更加不知道阿六的这个计策会直接引发袁袭出手在南线以大军策应。
所以徐州几乎是当天晚上，快马就直奔汴梁而去，将南线天策军异动，随时会出现大规模增援的消息送到了朱全忠手中。
而此时，阿六和吴明联手已经将河中府方向周德威的动作告知了郑璠的人，如此，在数道消息送各个不同的方向送到汴梁集中之后，反倒是让朱全忠没了主意。
“军师可知道天策军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因为唐皇诏令引来的？”朱全忠只想到了这一层，指着山东道：“若是李世男靠着山东世家协助站稳了脚跟，倒是可以隔断齐军北上，如此一来燕北的后路算是暂时安全了，但是也不至于引发南线天策军主力出现变动吧？薛洋自己可是在南线，他——”
“子明，你觉得呢？”敬翔皱眉半晌，甚至于因为集中思索这件事之后，连朱全忠的问题都没心思回答，转而自顾自的朝着谢瞳问道。
“成王爷好大的手笔。”谢瞳指了指西北方向道：“如此远距离，各个方向一起下手，实际上就一点，这是要逼迫我军阻拦晋军东出，同时在河东让我们和李克用相互牵制，别北上被他添乱。”
“倒也不至于吧。”敬翔对于这种大局谋算不及谢瞳，所以此时皱眉道：“李克用在长安是先开了头，他和成王之间可没有提前联手。”
“你还不许人家顺势而为吗？”谢瞳瞪了对方一眼，一眼看穿了敬翔的打算，转而摇头道：“河中府周德威增兵，是有进攻的打算，但是此刻他身在局中，就算是知道金陵的谋算也没办法放弃这么大的诱惑，甚至于有可能扣住李克用的兵马，让他们随他一起行动。”
“你觉得我军最大的应对办法是什么？”谢瞳说到这里朝着敬翔问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去管齐王府的反应吗？”
“我们自然是增兵——”敬翔说到这里说不下去，有些颓然道：“我看成王在南线未必会真动手，只不过是为了压制从周而已。”
“所以人家送了消息，调第八卫南下归建。”谢瞳指着郑璠手中的消息道：“第八卫的统军大将是谁？”
“第八卫，李存孝！”敬翔豁然一惊，转而起身道：“将李存孝从山南道调开，这是真要动手了？”
“动不动手很重要吗？”谢瞳叹息一声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有这位天下第一勇将坐镇南线，一旦成王出兵，他必然是前锋大将，如此一来，燕北有了天下第一大将，两人一南一北，便是如今成王谋算的大局，在这种时候，任何人不论如何折腾都逃不开他的算计啊！”
谢瞳那左右一挥，两道长线直接出现在地图上之后，朱全忠的脸色瞬间变的异常难看。这一南一北，加上周德威在河中府的兵马，实际上是将他所在的中原地带彻底给堵死了，根本不给丝毫的空隙。
而且按照谢瞳所言，这个时候，自己根本没办法抽调兵马北上增援河东，甚至于在南线第八卫随时可能出现的情况下，他还必须要给葛从周增兵，如此才能保证徐州安稳。
“军师，我们怎么办？”这一瞬间朱全忠朝着谢瞳开口道：“如今该怎么破局？请军师教我。”
“让康怀英率部移兵朔州，让张归厚和林言率部从雁门关前往河中府前线，将丁会的兵马抽调回太原。”谢瞳扫了一眼敬翔之后，后者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开口道：“重新调整河东境内的所有兵马，改变此前的部署，将前军改后军，所有兵马沿雁门关以南部署。”
“主公快传令吧。”敬翔的这几句话仿佛是用尽了力量，有些颓然道：“至于徐州，告知大都统，别管天策军怎么动，只要他们没有北上进攻徐州，就不要轻易去招惹即可。”
“好了，我先走了。”谢瞳起身朝着朱全忠行礼之后自顾自离开，他没有参与后面的事情，但是他之前的那些话却无疑让整个宣武军高层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急迫感，天策军一举一动，布局谋算，全都在围绕着中原展开，而究其核心，实际上就是针对自己这群人，一道道枷锁从四面八方而来之后，身处最其中的他们实际上已经没有了破局的力量。而这，才是让敬翔最后关头放弃了自己想法的真正原因。自己的谋算是针对山东，但是这个时候这种小动作在滔滔大势面前，很显然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
第八百九十八章 吃不下，吐不出
“主公，这是吴明送来的急报，河东境内，宣武军已经出现了前军变后军的调动，汴梁方向数日内连发十几道急令给康怀英等人，要求河东宣武军各部紧急做好应战准备，全力防备河中府晋军可能发起的进攻。”沈勇将接到的消息告诉众人之后，袁袭抚掌笑道：“主公，如此，则宣武军和晋军必然无力北顾，现在就看山东方向杨行愍如何抉择了。”
“传讯陈武并转杨洪，十三司要设法将这个消息全力散布出去，另外择机设法去勾连李世南，给他点信心和支持，免得被杨行愍打个措手不及。”薛洋此时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宣武军没有增兵河东，意味着阿六谋划的这场设计全局的变动在袁袭的运筹之下，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两路诸侯在河东一旦相互牵制，那么就算是周德威也能反应过来，也无济于事。这是煌煌阳谋，推动天下大势而动，没有人能够阻拦和抗拒。
而针对山东，很显然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此时目光都盯着李世南和已经越过中原，进入郓州地界的唐皇诏令。这个时候，李克用原本是打算拆分杨行愍的驻地，利用一纸诏书将李世南的身份独立出来，给他大义和名分，从而让齐军的脚步被拖在山东。
他是想借此机会从草原出手，利用天策军在燕北需要和契丹人厮杀的机会，以里应外合的方式重新拿下河北道，从而重新形成东西合击的态势进攻河东。但是这个时候，河东宣武军的异变势必会极大的拖住周德威的脚步，从而让他这种设想化为乌有。
但是他这边落空，唐皇诏书却如约送到了齐州城内，而且半路截胡的十三司很显然在这一次行动中是铁了心继续分列山东士族，甚至于利用李世南盘踞齐州的机会，在帝都送来了大义名分之后，实际上是给世家一个独立掌兵的机会。
乱世之中，有兵才有权。而世家除了没有兵马没有名分之外，剩下的是什么都有了，而且他们也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在如今这天下大局当中，已经不允许出现新的势力新的诸侯了。
此时天上掉馅饼，砸到齐州之后，李世南甚至于不顾城外齐军的进攻，连夜将自己的父亲李胜天给设法接到了城中商议这件事。并且在随后，公开打出了自己平卢军的旗号，对外让传令郎官告知所有齐军各部，勒令其立即退兵。
退兵是不可能退兵的，但是这种情况倒是出乎安仁义等人的意料，以至于消息开始飞速传向临淄的同时，原本激烈的攻城大战也开始趋于平缓。
对于安仁义来说这是他无法掌控的情况，但是身在临淄城内的杨行愍得到消息之后却怒不可遏，转而朝着戴友归怒道：“帐前都到底派了多少人出去，为何连一队传令郎官都拦截不了？”
他是有理由愤怒的，这个消息早就被他知晓，而且郑璠在敬翔的指点之下，名义上是派人护卫传令郎官前往山东，实际上是将沿途几乎所有的路线包括抵达时间全都告知帐前都的暗探，戴友归为此调集了大批人手沿途设伏，不论是拦截、活捉还是暗杀，几乎是放开了所有的限制，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还是能够安然抵达齐州，甚至于城外大军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进入城中的。
现如今安仁义的消息传来，等于是告诉所有人，唐皇正是下诏，山东境内已经出现了另外一路诸侯，要命的是这一次是世家领头，如此一来必然会让整个山东士族在短时间内迅速向齐州靠拢，毕竟依靠杨行愍还不如依靠自己一个阵营的人可靠。他可以想象齐州那边在接下来即将出现什么样的场面，这些世家大族一旦将全部的力量集中到一起，必然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以此来摆脱齐军的围剿，分裂整个山东。
“这是有人在捣鬼。”戴友归脸色惭然，但是随即道：“主公，这是天策军在背后搞的鬼，他们——”
“我知道是天策军，但是现在我们要想的是如何应变！”杨行愍怒道：“齐州军前，圣旨诏书就摆在城楼上，那么接下来，必然是传檄天下，整个山东世家一旦联手，你我还能在临淄城内安坐吗？”
“去传讯刘威，让他带莫州兵马星夜兼程前往齐州，务必给我拿下齐州，将李世南千刀万剐了。”戴友归被杨行愍问的没有开口之后，后者转而朝着白景逸道：“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打掉李世南。”
“主公，那其他山东士族呢？”白景逸此时手中也有一份奏报，转而递上来之后道：“现如今已经有十一名世家官员挂冠而去，还有部分世家在暗中调集人手粮草辎重北上，若是他们也被人送进齐州的话，只怕我军短期内难以打的下来啊。”
“交给帐前都派人拦截——”杨行愍不假思索开口，但是话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转而看着戴友归，张大了嘴巴。
世家的这些人手是可以拦截，但是若是对方将齐州的消息立即传开的话，引发的动荡却不是靠拦截就能解决的。在得罪了寒门之后，若是和世家大族彻底闹翻，他的这个齐王府就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支柱了。到时候空中楼阁的他们必然是丧失所有的支持，一旦出现变故，只怕是一触即溃。
“军师想到办法了吗？”沉默半晌之后，杨行愍才低沉着声音朝着对方问道：“这是一条诛心计，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李世南，当真是吃不下，吐不出了。”
“有办法解决他们，但是却无力北上了。”戴友归叹息一声之后摇头道：“金陵谋划天下无出其右，我们失去最后的机会了。”
“先稳住内部吧，至少燕北那边战事大起，天策军也无能力在山东登陆，我们还有时间。”杨行愍摆了摆手，示意白景逸出去之后，自己也颓然坐了下来，心头充满了苦涩。
原本以为从庐州跳到山东，自此可以摆脱薛洋的钳制，但是没想到的是，这几年自己发展壮大，拿下山东和河北道的时候，对方远隔千里，还是有办法逼迫自己，只是简单的一条计策，就让自己如鲠在喉，不得安生。
第八百九十九章 檀州阻击战
“得了，统领，齐王府今天早晨已经派人去找魏忠了，只怕这一轮角逐，杨行愍注定是要让出所有的利益了。”和齐王府那边是风云大变不一样的是，李欢匆匆回来之后，虽然自己都受了伤，但是却对着陈武咧着嘴大笑道。
唐皇诏令能够顺利传入齐州，是他带着整个山东大部分暗卫力量沿途护送，并且暗中和帐前都连续厮杀十几次才换来的。如今已经换来了成果。
“他老实了，燕北才更安全。”陈武点了点头，随即道：“给杨洪传讯，让他上报陆帅，山东事了，我军可以全力以赴对北作战。”
他的这份急报紧急从临淄往北的时候，已经是年关了，但是在檀州前线，实际上已经没人在乎内地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契丹人围城之后，几乎是日夜不停展开进攻，整个檀州府城瞬间沉浸在尸山血海之中。
“大帅，我军连续守城十一日，只怕兵力消耗太大，难以坚持啊！”檀州城内，赵祯满脸血污，看着王师范道：“天策军各部怎么还不来？”
“你别管天策军来不来，必须守住檀州，这是底线。”王师范双眼血红，连日的劳累让他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契丹人攻城手段虽然乏善可陈，但是最起码的攻城云梯等简易的器械还是有的，而且人数众多，四面合围之下，檀州还是个土城，根本经不住大规模的厮杀，到了现在，已经多处城墙破损严重。
“去派人修补城墙吧，契丹人这几日援军已经陆续抵达，所以接下来大战已经注定要在檀州展开了。”王师范这几日也想明白了点陆翊的策略，所以朝着赵祯道：“此战之关键，就在于我军能不能守住檀州，只要檀州不失，我们就能将他们牢牢地吸引在这里，从而给天策军大军赢得决战的机会。”
“得了，大帅既然这么说，那末将马上安排，我平卢军如今算是真正名副其实了。”赵祯咧着嘴一笑，转而开始匆匆准备，并且亲自防守最危险战事最激烈的北城，将手下的十几门火炮全都调到了北城，以炮火来轰击攻城的契丹人大军。
这冰天雪地的，火炮的威力实际上并不大，铁质的弹丸落地之后根本没办法形成二次伤害，靠着弹丸本身的杀伤力，只能说聊胜于无。而且对于悍勇的契丹人来说，鲜血反而有时候会激发他们更大的战力。
“王帅，这是陆帅最新急报，我军十日内必到檀州，让您放开手脚，只要守住十日即可。”十三司送情报的难度也因为北地的风雪而变得更困难，所以这个消息送进来的时候，暗卫也是差点要了半条命。
但是这份情报对于一直苦苦等待陆翊回应的王师范来说却不啻于天大的好消息，所以在第二天开始的新的一轮厮杀的时候，平卢军几乎是尽出家底，根本不在乎手中守城武器的消耗，以攻对攻，硬生生的逼得契丹人连城楼都没摸到。
“这契丹人被打蒙了。”整整一天的厮杀，赵祯在回来的时候差点直接一头栽倒在地，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朝着王师范道：“这么打下去的话，若是十日内天策军不到，我们可就没有退路了。”
“你不懂！”王师范摇头道：“不需要十日，十三司送信耽误了时间，如今我想陆帅的兵马应该已经部署完毕了，数日内必有消息传来。”
他在旁边画了一个大圈之后道：“围绕着檀州，契丹人的兵力已经摆到了明面之上，那么如此一来，对于天策军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只要从四面办法往檀州推进，那么就可以和我军形成四面合围和中心开花的局势，从而将契丹人彻底绞杀。而且契丹人围城多达十余日不克，实际上他们的锐气也在急速消耗。若我是契丹人，就该立即撤军，从其他方向寻找薄弱之处突破，只有突入汉地内部，这一仗才有机会和胜算。在边地和我们死磕到底，他们没有胜算。”
王师范此时是有些奇怪，按理说戴友伦北上的时候，不可能不告诉契丹人这些攻城的利害关系，避实击虚，将骑兵的速度运用到极致，这才是草原人的惯用手法。但是如今摆到他面前的确实，数万铁骑屯兵坚城之下，攻城不止，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反而一心一意要和自己耗在这里。
“会不会是其中有诈？”王师范喃喃自语的时候，实际上陆翊那边也在通过十三司源源不断的情报送达之后转而抬头看了看北方。
“只怕我在算计契丹人，那位耶律大汗未尝不是在算计我。”微微沉吟之后，陆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而深吸一口气之后转身朝着杨洪道：“去给王镕传讯，让他务必死守幽州北部各城池，谨防契丹人突袭。”
“陆帅的意思是，契丹人会绕过檀州，从幽州突破边防？”杨洪心头一惊，转而道：“幽州那边地域比起檀州和蓟州要更加广大，若是如此成德军只怕未必能守得住。”
“让他做好准备，死守城池，必要的时候守住幽都，必须坚持到我军前去支援。”陆翊此时想了想之后转而道：“你们十三司之前不是打算截杀戴友伦一行人吗？想办法把这个戴友伦给我活捉回来，我要亲自问问他。”
杨洪匆匆而去，带着陆翊的命令开始迅速让暗卫不顾天寒大雪，深入草原准备对戴友伦下手。这本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只不过因为军情紧急，杨洪抽调了大量的人手用于往来传讯而耽搁了下来。
而此时，天策军各部也在飞速朝着檀州靠近，不论契丹人有没有别的图谋，对于陆翊而言，檀州一战已经是势在必行，而且契丹人有契丹人的打算，陆翊自己却有自己的想法。只有打掉檀州的契丹人，他才能腾出手来应对其他方向的敌人。
“这一次，一定要让你们见识见识，汉室自明皇之后，还有力量出塞争雄。”这是陆翊的自言自语，但是此时天策军却已经在他的指挥下，逐步的靠近自己的目标，檀州，在烽火之中，迎来新的一天的时候，也注定因为他们，而成为世人瞩目之所在。
第九百章 遭遇战（上）
“大将军，陆帅急令，让我军立即赶赴檀州，支援步军围剿契丹人主力。”这个命令实际上传到高思继手中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他是第一个率部出击的，但是却因为直接绕道古峰口出击草原，从而和后方失去了联络。等待暗卫将命令送到他手中的时候，实际上檀州那边第一卫主力甚至于距离檀州已经只有一日路程。
而此时摆在高思继跟前的现状却是，北方再次有一股契丹骑兵正风驰电掣一般踏雪而来，而且速度奇快，甚至于自己的斥候连续三拨人只有一拨拼死逃出对方的搜索，将消息送了出来。
这个时候若是率部南下，那么他自然可以依仗着骑兵的速度，以一日一夜急行军赶到战场，参加檀州之战。但是如此一来，则势必会放过眼前的对手。而更要命的是，这些人的速度并不慢，若是让他们在关键时刻介入檀州战场，只怕会让陆翊的谋划毁于一旦，甚至于直接影响战局的发展。
“去告知陆帅，草原发现敌军，我部决意先行解决他们，然后南下驰援。”高思继微微沉吟之后下达了命令，这是要全力以赴解决这股契丹人的援军了。
两万骑兵是如今高思继手中的全部力量，而对手也是两万人，这就意味着天策军的骑兵不仅仅要脱离自己的步军主力单独作战，而且还是一场人数和对方完全一样的大战。
对方是契丹骑兵，草原最精锐的兵马，不会比沙陀骑兵差到哪里去。而他手下的天策军骑兵，虽然这些年薛洋和陆翊等人是倾尽了全力，不论是战马还是装备，全都用着最好的最精良的，但是硬仗却没打过一场。
“命令各部，随我冲锋！”这个时候，也唯有高思继那高高飘扬的战旗能够给处在冰天雪地中的天策军将士以最大的安慰了。虽然他们对于此地是人生地不熟，而且还需要克服恶劣的天气，但是他们的主将高思继，却是闻名遐迩的骑兵战将，对于骑兵的指挥造诣镇州一战他们是亲眼见到过的。
大队骑兵犹如两条黑色的聚拢一样跟随战旗疯狂的往北而去，开始逆着风雪，往前突进。燕北的苦寒丝毫不逊色于西北，大雪漫天之中，无数的战马奔驰而过之后，冒出了无数的热气，裹着寒衣的天策军将士，身体几乎在寒风中彻底冻僵，来自江南的他们正在经受着成军以来最大的煎熬。
“启禀将军，前方十里，契丹骑兵正在朝我军而来。”策马奔驰的斥候在这个时候将最新的消息送了过来，也让高思继迅速下定了决心，转而直接命令全军再次加速。
不断往来的亲卫在告知所有士兵做好厮杀准备，短短十里左右的距离对于相向而行的骑兵来说，瞬息之间就足以抵达。
所以当高思继手中银枪举起来的时候，身后两万骑兵，几乎是瞬间功夫，快速变阵，在行进之中，靠着往来不断的呼和，逐渐的将两列纵队行军阵型变成了锋矢阵，箭头就是高思继本人率领的亲卫。
“轰轰轰”两军速度没有丝毫停顿，契丹人也是和高思继打着同样的主意，要利用骑兵高速冲击带来的强大杀伤力，企图利用第一轮冲锋就占据优势。所以几乎是天策军这边所有的士兵弯弓搭箭的同时，那边也传来了无数的呐喊声，风雪之中，一道道人影迅速由远而近。滚滚的马蹄声快速压制住了风雪的呼啸声，两军距离越来越近，地面上传来的震动甚至于让风雪都开始原地旋转，形成了无数的漩涡腾空而起。
“放箭！”天策军这边对于骑射攻击更为重视，几乎是高思继下令的瞬间，两万骑兵同时弯弓，密集呼啸的箭雨甚至于彻底遮住了天空的光亮。
天策军重视骑射，甚至于提前发起进攻，并不是他们的骑射本事很好，反而恰恰相反，按照高思继的估计，真要打骑射大战，天策军的骑兵根本无法和沙陀人相比，自然比起契丹人，那也还有很大的差距。
但是此时他提前出手却有他的道理，长距离行军之后，他手下的骑兵人困马乏，必须要靠着这股锐气支撑战力。而且天策军骑射虽然比不上对方，但是却有自己的独门绝技。蝴蝶弓保证了此刻天策军以骑弓打出了步弓的力道。复合弓不仅仅省力，而且各方面臻至巅峰水准的武器足以弥补他们的短板。
而从现场看来，超远距离的箭矢直接将契丹人给打蒙了，他们手中用的是传统的骑弓实际上若不是考虑到风向和战马高速加持的话，三十丈就是最大的杀伤距离了，超过三十丈距离，除非正中面门，否则依靠如今天策军的战甲，足以无视。
而反观蝴蝶弓，马背上的骑兵在短时间内拉出来的力道就足以媲美步弓，足足五十丈远的有效射程，而且速度奇快，第一轮箭矢穿空而过之后，第二轮迅速而来。好不容易能够动手，这些士兵恨不得一口气直接将箭筒里的箭矢全都发射出去。
这也导致了原本是朝天三箭的打法变成了硬生生的朝天五箭，等到领头的高思继手中银枪高举，一口气杀入人群之中的时候，后方有些士兵还在弯弓搭箭，利用近距离射击几乎不需要瞄准的优势，迅速击杀契丹士兵。
“吹号角，全军冲锋！”遭遇战对于骑兵来说没什么战术可言，简简单单的锋矢阵就足以应对一切，主要还是靠骑兵高速冲击带来的强大战力，看看能不能一口气凿穿对方的阵型。所以这个时候高思继身边战旗高高飘扬的同时，号角声透过风雪不断传来，带动整个骑兵大阵跟着他的步伐，往前急速推进。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虽然被刚刚的箭雨打蒙了，但是契丹人后方的牛角号也在一刻不停。他们不清楚前方发生了什么，但是面对骑兵冲锋，契丹人这几年在幽北草原东征西讨，征服了无数部落之后，他们从未害怕过任何人。
如此一来，双方在这个时候，犹如两头巨龙一般，撞在了一起，刹那间让原地彻底沉浸在漫天厮杀之中。
第九百零一章 遭遇战（下）
“死！”高思继一声大喝，手中银枪瞬间携带无尽的寒芒左右突刺，将和自己对冲的数名契丹人击落马下，一个纵身直接杀入契丹人的大阵之中。锋矢阵的威力就在于突进的速度和箭头发挥出来的战力，所以他必须以强大的力量为后续大军打开局面，从而维持住一开始抢到的优势。
和天策军骑兵开战之前就提前部署，所以保持着锋矢阵突击不同，契丹人是典型的草原人的打法，虽然是仓促相遇，但是对方并没有改变阵型，反而就地发起全力冲锋。他们不太重视阵型，反而对于武力更加推崇。虽然前锋被骤然而来的箭矢打的七零八落，一开始冲锋的时候显得力量不足，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而反观天策军这边，知道马背上的功夫没有对方好，所以在两军撞在一起之后，更多的还是依靠着阵型和相互之间的配合，锋矢阵最锋利的外围骑兵全都是清一色手持长枪突阵，往里面一圈则是手持横刀的天策军将士随时准备接替对方。而因为人数足足有两万人，所以导致了最中间的天策军除了纵马前冲之外，手中的弓箭却不间断朝着四面八方激射箭矢。
这种层次分明的打法极大的考验着手下将士的素质和对于战场厮杀的适应能力，能够在千军万马的突击之中能够维持住自己的心态，不能被发生在眼前的激烈厮杀所动摇。
但是这对于天策军来说，却比骑射或者马背上的往来厮杀要容易的多。本身中原大军对于阵型和阵法就有天然的优势，所部士兵不论是步军还是骑兵，都有着方面的自觉。所以虽然高思继搞出来的这个阵型复杂无比，但是行进之中各部将领往来呼和，不间断相互配合之下，却始终维持着锋矢阵不散，甚至于面对无数的骑兵冲击，始终能够将最强大的战力对准外面，锋矢阵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变成了刺破契丹人的箭矢，沿途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根本没有人能够挡得住他们的脚步。
实际上高思继这么做也是最大限度的利用了自身的兵力，将兵马集中以锋矢阵冲击之后，比起对方的不成阵型的冲击，实际上在面对面厮杀的时候，天策军的兵力要比对方多得多，至少在近身搏杀的时候，天策军几乎是两人到三人对阵对方的一名骑兵，甚至于很多时候，一名士兵持枪打落对方的兵器之后，身形急速往前冲锋，把这一切交给身后的同伴去解决，或者是靠着身边其他天策军士兵的横刀横扫而出，将其击杀在原地。
这也导致了由他亲自领头冲锋的锋矢阵犹如滚油泼到了大雪之中，沿途所到之处几乎没人能挡得住他的脚步，银枪白马，在这个时候成了所有人冲锋的方向。
“杀！”一口气连续击破契丹人前锋和中军之后，高思继单是自己就连杀对方数十人之多，沿途甚至于连带着对方的基层将领被他一人击杀的就有数人。这也导致了后续的契丹人在面对他的时候根本没办法正面迎战，因为没有人能够在他面前走过三个汇合。但凡是银枪一举，则必有一人被就地击杀。高高飘扬的将旗迎风飞舞，不断往前，在指引着天策军往前突击的同时，也成了整个战场最为瞩目的所在。
不过高思继维持的强势地位在进入对方的中军之后逐步的被契丹人拉平，前期不管不顾的冲锋没有取得优势地位，进入中军之后，对方的两翼兵马开始朝着中间冲锋，倒是让锋矢阵薄弱的后方给堵住了。
“吹号角变阵，大军随我冲锋，击杀契丹主将！”这个时候的高思继一见到身后大军冲锋的步伐放缓，则迅速改变了策略，锋矢阵在原地靠着号角声不断变化之后，无数的士兵纵马奔驰，以他为核心，迅速组成了一个滚滚往前推进的圆阵，而且这种圆阵和步军不一样的是，圆阵的外围，所有的天策军骑兵全部按照弧线奔驰，围绕着他绕圈奔行。在疾驰而过的时候，利用高速冲击击杀对手。而内圈则是弓箭手，同样是纵马而行。
如此一来这种类似于车悬阵的阵型快速出现，转而按照高思继的号令不断往前推进，厮杀声也在这一刻迅速变得越发激烈。天策军的速度至此变得缓慢下来，但是这种诡异的圆阵却发挥出了令人吃惊的战力，不断纷飞而出的箭矢让无数冲过来的契丹骑兵倒在了半路之上。那些侥幸冲进来的骑兵则面对几乎全都改用横刀的天策军士兵，被对方一个个挥刀斩杀。
已经凭借着圆形走位奔行的天策军在这种时候反而获得了速度上的优势，对方冲过来的那一刹那除非两军士兵撞到了一起，否则介入到圆阵中间的士兵必有一刹那的停滞，那个时候对于天策军士兵来说，击杀对手只是挥手一刀而已。
可以说这种战法将天策军骑兵的优势利用到了极限，短时间内就彻底将契丹人给打蒙了。而且高思继几乎没有给契丹人调整的时间，就快速带着圆阵直接冲向了对方的中军大纛所在之地，强悍的战力犹如一阵飓风一般，直接片刻之间就将其主将身边的骑兵打散。
“各部自由冲击，给我杀！”这个时候天策军猛然间解散阵型，人数在对方的中军爆开之后，瞬间形成了巨大的优势，开始犹如一阵阵激流一般冲刷着周围的一切。
“死！”高思继自己纵马一越，在身边亲卫尚未跟过来之前，直接冲到了契丹主将跟前，银枪急速刺出之后，一个回合，直接将对方给挑了起来，随后更是一声大喝，犹如雷霆一般传遍四方，硬生生的靠着一手之力，拔起了契丹人的行军大纛。
“杀！”那一声大喝，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高思继一手挑着契丹人主将的尸体，一手倒提对方的行军大纛，在万马千军当中跃马扬鞭，直接让所有契丹人的阵型瞬间土崩瓦解，也让天策军在这一刻跟着纵声高呼，强大的气势直接震得周围的风雪跟着鼓荡不止。
第九百零二章 铁壁合围
“启禀陆帅，第一卫主力已经抵达檀州附近，等待陆帅命令出击。”第一卫是步军，在这场长途奔袭当中属于速度最慢的一队，现如今他们也抵达指定位置，则意味着他的铁壁合围策略已经到位。
“陆帅，但是如今还是没有高思继的消息。”这个时候，向冲是显得有些担忧，这一次进入燕北，虽然是陆翊亲自坐镇，但那是因为此地深入敌后，过于凶险，实际上向冲基本上已经被内定为燕北各部的行军大都统了，所以第一卫也交给了李承焕指挥。
“你放心，高思继肯定能赶得回来。”陆翊倒是没有那么多心思，对于高思继他很有信心，对方对于骑兵指挥和战机的把握还在其他诸将之上，这个时候虽然和自己失去联络，但是按照时间推算，也知道这个时候围绕着檀州的包围圈已经形成。
“传令各部，明日一早，兵压檀州。”这道命令是连夜送出去的，等到天明时分的时候，西南方向夏恒和李庆先联手制造的包围圈最远的地段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准备完毕，同时驱赶往南进发的契丹人零星小队骑兵，将对方往北驱赶。
而负责东面和东北面的第一卫主力兵马则以向明两兄弟为首，布成了一个偃月阵，从东南到东北，三万大军利用夜色迅速钻到了檀州城外，将契丹人直接围在了中间。
比起骑兵，步军的动静就小得多了，不仅仅有夜幕掩护，而且昨晚的风雪也让天策军的行军变得更加隐蔽，以至于等到契丹人发现他们的时候，甚至于向明连火炮阵地都布设好了。
如此一来，整个铁壁合围的方略至此全部完成，不论是步军还是提前迂回的骑兵第一卫，都到达了预定的位置，将契丹人堵在了中间。
“陆帅，可以开战了。”向冲查看了一下前方的动静，发现契丹人还在慌乱无比的准备上马冲锋之后，当即朝着陆翊点头。因为中军在第一卫身后，所以全军出击的号令甚至于连带着协调檀州城内王师范的兵马出击的命令全都需要陆翊亲自下达。
“擂鼓，吹号，全军进攻。”陆翊扫了一眼北方的空档，但是右手却迅速高举，那一瞬间的功夫，滚滚而来的战鼓声迅速传出，紧随而至的号角声更是刺破天际，不断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这是天策军稍有的以战鼓声拉开了全军厮杀的序幕。作为全新改革了唐军操典的地方势力，天策军差点将战鼓从全军当中给淘汰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全部是号角，薛洋专门为此编制了完整的天策军号角讯号大全，详细记录了如今天策军通行的总计达六十四种号角讯号的具体军令含义解释，并以此作为天策军新军操训的重点。
这个时候以战鼓声拉开大战序幕，实际上除了协调城中平卢军之外，更多的是要对外表明，这是唐军出塞之战。也唯有这震动人心的战鼓，才能在这个时候唤醒将士心头久违的那股沙场铁血和家国情怀。
“开炮，杀！”身处最前方的向明一瞬间挥舞手中令旗，让火炮加入战斗，滚滚而来的炮火声也在随即响彻全场，足足四十多门火炮，在天策军第一线阵地一字排开，瞬间开火之后，直接让整个契丹人的大营全部沉浸在炮火之中。无数纷飞的弹丸在冰天雪地之中弹跳而出之后，将沿途遇到的所有士兵尽数击杀。
“弩炮，给我发射，不要让契丹人跑起来！”向明和向天的手下组成的长枪手和刀盾手混合大阵是早已经准备完毕的。但是此时对方却将大军扔给了向天负责，自己几乎是跳着脚让弩炮全力投入发射。
因为天策军北上主要的作战对象就是草原骑兵，所以临出发之前，陈烨几乎是将天策军武库当中所有的弩炮全都塞进了船舱之中，上岸的时候因为害怕弩箭不过用，甚至于水师库存的精钢打造的专用弩箭也几乎全都被搬了过来。
过程很辛苦，但是此时却让所有人兴高采烈，强大的弩炮比起火炮还要威力更大，数百丈的射击距离，让他们发射出去的弩箭几乎是一路横扫了整个契丹人的大营纵深，沿途甚至于因为部分地区契丹人聚集在一起，直接一枚弩箭刺穿了好几个人。
这个时候整个契丹大营实际上是乱成了一团，因为天策军出现的太过突然了，而且从他们发现对方到如今攻击落到他们跟前，中间几乎没有任何的间隔，这根本没给他们任何的机会。
而且要命的是，不仅仅是第一卫这边发起了进攻，号角声和战鼓声一起之后，西南方向，夏恒和李庆先也开始联手率领骑兵冲阵，原本被他们包围了半个多月的平卢军在这个时候也杀了出来，而且还是王师范亲自领军。
“命令前军，准备火油弹。”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契丹人随后自主发起了反击，部分抢到战马的士兵开始不顾前方密集的火炮和弩箭射击，朝着天策军阵地发起了反击。而且对方的人数太多了，从单一方向来算的话，几乎全线占据了优势地位，所以很快反击就接二连三出现。
这个时候陆翊的命令是最及时的，而且直接将火油弹给祭了出来。这本是水师最喜欢的武器，对付骑兵其实作用不大，但是架不住这个时候实际上大部分契丹人还没出大营，那也就给了天策军火攻最好的机会。所以那一瞬间，火炮旁边，投石车开始一轮接一轮的朝着前方拼命透支火油弹。
这种风雪天气，即使是水师专用的，已经更换了专门容器的火油弹，准头依旧没办法看，七七八八的火油弹升空之后，划过长空带起了的烟柱东一个西一个出现在契丹人大营之中，烟尘四起，烟柱冲天，但是并没有形成火烧连营之势头。
“别着急，继续！”面对骑兵的冲锋，步军这边的步弓手和弓弩兵已经在准备了，但是陆翊依旧没有下令停下火油弹的进攻，反而不断示意亲卫上前去找向明，让他加大投射的力度。
“陆帅是怕契丹人太冷了，给他们暖和暖和？”向冲在旁边一笑，转而道：“这大火一烧起来，只怕很容易伤到平卢军啊！”
第九百零三章 冰火两重天
“轰轰轰”无数的火油弹在持续不断的被扔出去之后，火焰终于冲了起来，水师的火油弹比起步军所用的更加凶残，大火一起，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而且不论是落在契丹人的帐篷上还是落在营内的空地里，只要烧起来，就算周围没有任何引火之物，也会窜起熊熊火焰。
这种大杀器在这个时候近乎于无解，要不是投石车的射程没办法和弩炮相比，光凭这一种武器，天策军就足以包打天下。在肆虐的火焰面前，无数的契丹人被烧得狼奔豕突，四处乱窜，也更加加剧了火焰的蔓延。
“弓箭手拦住，不要让他们突出去。”这个时候第一卫已经全军做好了准备，大军只是守在阵地上，也不往前推进，面对惊慌失措，甚至于有些冲到半路上见到自家营地内大火冲天而起之后慌忙调转马头往回冲的契丹骑兵，几乎所有的天策军将士自发的全靠远程武器击杀目标，就算是冲到了跟前，也是以长枪手将其顶回去，逼迫这些契丹骑兵回去投身火海。
这种打法之下，整个东面战场几乎没有多少近身搏杀的事情发生，第一卫的天策军士兵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很多人是做好了血战的准备，但是却见到中军号角始终没有传来全线突击的准备。以至于很多人都时不时的朝着陆翊所在的方向张望，似乎想知道对方在等待什么。
“大火一起，烟柱接天碧日，应该是可以起到传递讯号了。”这个时候陆翊的目光并没有集中到眼前的大战上面，反而朝着北方不断张望，再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是旁边的向冲却很显然已经明白了过来，转而自顾自的开始让亲卫去传讯，加大了火油弹投射的力度。
如此一来，面对这铺天盖地的的大火，契丹人算是彻底慌了，整个大营被无尽大火蔓延开来之后，甚至于连从一开始就窜了进来，四处突击的平卢军都退出去之后，这里成了名副其实的炼狱。
然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在西南方向，夏恒已经和李庆先联手将对方的两万多人给硬生生的打散，驱赶败兵直奔东面而来，越发加剧了这场混乱。
其实夏恒那边的战斗很简单，开战之初还没打一个回合，东面骤然而起的大火将契丹人的心给烧乱了，以至于在大火越烧越旺的情况下，没人有心思和他们硬碰硬的厮杀。所以与其说这些契丹人是被他们赶过来的，还不如说他们是追着人家撤退的脚步一头扎了进来。
他们的战斗很轻松，但是这个时候却无疑将包围圈一下子缩小了数倍，而且在越过檀州府城之后，迅速和王师范汇合，步骑联手之下，一步步将契丹人外围的兵马尽数绞杀，剩余的人手全部被强行驱赶到了东面大营之内。
“王帅，城内有火油柴草吗？”李庆先远远的就朝着王师范大喊，也一句话点醒了之前还被烧得突烟冒火吐出来的王师范，后者几乎是慌不迭的派人回城，依样画葫芦仿照第一卫的做法，开始放火。
他们没有专用的火油弹，所以尽管平卢军找来了一堆莫名其妙不知名的火油柴草，但是却需要各部兵马将其搬运上前。这种做法在一开始的时候根本没起到什么效果，反而上前突击的平卢军士兵被契丹人给打了出来。
“不行，不能让他们突出来！”夏恒右手一挥，和李庆先一左一右开始迅速围绕着平卢军出击，侧击率部冲出来探路的契丹人之后，一面和对方急速厮杀一面不断怒吼，招呼王师范率部随他们上前，将柴草直接对方在契丹人的大营外围，就地放火。
如此一来虽然烧不到契丹人，但是大火熊熊燃烧之后，却直接阻断了契丹人的所有出击的道路，将对方的兵马又重新给逼了回去。
“塔盾兵上前，掩护弓箭手放箭！”这个时候停下手来的王师范很快就想到了另外的办法，让塔盾兵站在最前沿，贴着火线防护，身后调集了三千名弓箭手随后，硬生生的以火箭对着契丹人大营射击，将附近所有的有生目标击杀之后，掩护步军再度冲了进去。
这一次，他们没有贸然深入，而是沿着外围，不顾浓烟滚滚将士兵们呛得灰头土脸，不断以箭矢开道，往前推进。而与此同时夏恒和李庆先开始迂回到西面，贴着檀州府城东面城墙前进，试图在高思继还没有赶到之前，利用自己手中的骑兵完成最后的合围，将这些契丹人给堵回去。
夏恒的这一招确实打在了契丹人的软肋之上，只不过这个时候，契丹人已经开始往北逃窜，所以他们只能将其拦腰截住，和亲自领军杀过来的第一都从左右两侧，犹如两把尖刀一样将契丹人的兵马一分为二。
“让向明率部杀入契丹大营，清扫后方，其余各部增援第一都，拦住后尾，不要管冲出去的人，给我打掉眼前的敌人。”陆翊这个时候也在不断变更号角，第一都出击之后，第八都也开始联手第六都杀了出去，进入契丹人大营，清扫这最后的残余对手。
大战在这个时候才算是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但是契丹人被滚滚的火海已经烧得奄奄一息，骑兵没有了速度，被堵住之后，根本不能和天策军精锐步军比拼步军战法，以至于从一开始，这些人就被打的节节败退。
“陆帅，你看，北面！”李承焕和夏恒组成的一左一右两道阻击线等于是将没有逃出去的契丹人所有的希望全部断送。而此时，当向冲转头往北，看着那原本已经逃出去的契丹人再次掉头南下之后，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们来了，看起来不止是带来了好消息。”陆翊点了点头，契丹人在这个时候返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北上的道路同样被人堵住了，以至于被人直接给打了回来，必然是高思继来了。
“吹号角，全军突击，杀尽胡虏！”激昂的号角声这个时候才全面响起，带动整个战场节奏快速进入最后决胜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