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九章 石门关之战
“轰轰轰”石门关孤悬塞外，狼烟滚滚，无数的喊杀声不断从前方涌来，简陋的云梯被不断搭上石头垒筑起来的城墙上，帮助攻城士兵不断攀爬往上。
箭矢穿空，犹如阵阵骤雨不间断而过，让人命，成了此时此刻最廉价的东西，不断在这里消散。
这场大战已经打了整整三天，甚至于景福二年的年节，这些人都是在厮杀交战之中度过。双方为了这座石门关要塞的归属，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也导致了到了如今，不论是哪一方，都不可能在从战争的泥潭之中脱身。
“开炮，开炮！”嘶哑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从段亮的嘴巴里不断传出，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城下重新涌上来的新一轮进攻，将所有的希望全都放到了这仅有的三门火炮之上。石门关位处幽州西北进出之要道，周围是燕山余脉阻隔，起伏难行，唯有关内这一条大路直通南北，所以这里就成了胡汉争锋的第一线，千年以来，燕北每一次发生大的战事，这里基本上都是首当其冲，从不例外。
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地形，周围的山地砂石众多，火炮一炮轰过去之后带起来的二次伤害太大了，这也导致了原本没有被寄予多大希望的这三门火炮成了所有人的救命武器。每逢城外的契丹人攻城最猛烈的时候，只要火炮喷涂火焰，那么城外必然会地动山摇，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无数的碎石和冻得硬邦邦的碎冰块被打飞之后，形成的散射波甚至以杀伤力远超炮弹本身，比起两军主要的武器箭矢还要强大。
面对这种近乎于无解的兵器，契丹人是吃尽了苦头，虽然这石门关只有三门火炮，还是之前段亮在带兵过来增援的时候，后勤辎重兵马无意当中拖拽过来的，炮弹也没带多少，但是这三天三夜的守城大战之中，它们却起到了巨大的作用，甚至于还一炮直接掀翻了此次南下的契丹主将耶律洪基，将其击落马下。
虽然段亮并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被当场击杀，但是从后续一整天的厮杀看来，至少是受伤了，否则的话，依照耶律洪基的性子，不可能不出现在战场之上。
“指挥使，我们的炮弹不多了，只剩下二十多枚，再打下去的话，只怕撑不了一天啊。”副将匆匆而来，一句话说的段亮差点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制止了前方炮手的动作，转而咬牙道：“先把火炮退到一边别让契丹人的投石车砸坏了，派人紧急回幽都，看看大帅那边可还有炮弹，全都给我带过来。”
“命令各部，没有火炮，这石门关我们也一定要守住。”七手八脚的将火炮推到一边之后，城内的追风都精锐兵马立即被全数调了上来，开始投入新一轮的反击。
只不过这令人心惊胆战的炮火一旦停下，也快速让契丹人反应过来，随即再度增加攻城兵马，如此一来，双方在后续的厮杀变得更加激烈。得益于充足的人手支援，契丹人硬生生的在不利于大部队展开的石门关外靠着人数，将战场推进到了石门关城楼，和追风都展开近身搏杀。
双方的这一战直接打到了第二天天亮才仓促结束，不论是据城而守的追风都，还是城外的契丹人，因为这连续一天一夜的连续不断厮杀，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整个石门关城墙之上，到处都是两军阵亡的尸体，甚至于等段亮下城墙的时候，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带人把兄弟们的尸体全都抬走，这些契丹人，就放在一边吧。”段亮自己在激战之中，亲自带队防守最危险的一段城墙，为此被人连砍三刀，差点一条臂膀都被卸了下来，若不是身边的亲卫舍生忘死，抱着对方的一名悍将一起从城墙上跳了下去同归于尽，只怕他都要交代在昨日的厮杀当中。
“交给我吧。”副将自己也是累得够呛，匆匆带着后备人马接管了城墙之后，原本打算将契丹人就地给扔下去，但是连续抬了几具尸体发现已经被冻得比石头还坚硬之后，顿时一个鬼主意迅速窜了上来，直接朝着身后的士兵道：“去把这些契丹人的尸体都给我抬到投石车附近，这该死的天地，能把他们的尸体都给冻成石头，正好用来弥补我军石料不足。”
“啊？这是准备拿着契丹人的尸体去当武器，砸死他们？”这个主意一说出来，直接让周围所有人毛骨悚然，拿着对方的尸体当武器，这只怕也只有这个叫李奇微的副将能想得出来。但是在如今石门关内，剧烈的厮杀消耗了大量的储备守城器械的情况下，这却是一个很很不错的法子，以至于到了后来，不少士兵甚至于直接下了城墙，直接在城下将那一具具尸体全都给调上了城墙，直接就放在一边，准备将其利用到极致。
这些奇怪的旁门左道段亮是没时间去理会，但是在下午重新开战之后，却真的帮了大忙。这一具具尸体腾空而起，被当成大石头和雷石滚木没头没脑的砸出去的时候，所有人是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反而是只要有契丹人的尸体被扔出去，所有的士兵全都跟着齐声欢呼，士气无形当中大震。
而实际上，这些被极寒冻起来的尸体确实能够取代石头，而且砸出去之后除了将契丹人砸的人仰马翻之外，更要命的是，等到那些契丹人发现，攻击自己的武器居然是自己同伴的尸体之后，所有的士兵全都开始变得疯狂无比。如此一来，双方随后爆发的战斗虽然再度变得激烈起来，但是暴怒之中的契丹人却失去了最后的章法，攻城虽猛，但是却犹如被逼急了眼，在这场厮杀当中逐渐被追风都牵着鼻子走，战场形势也开始逐步呈现出焦灼的态势。
“指挥使，你看，契丹人攻城不克之后，似乎有打算从两翼包抄的想法啊！”一下午，契丹人发起连续五轮进攻，而且所部士兵全都是不要命的冲击之后，终于在天黑时分收兵。但是大雪漫天之下，外面的光线很好，李奇微在段亮上来之后指了指远处大营内契丹人的动作，摇了摇头。
第九百二十章 雪崩
“石门关南北只有一条路，除非他们想走天雪山山道。”段亮冷然笑道：“我倒是希望他们去走天雪山山道，正好借此机会将他们全都埋那。”
“我带人去准备吧，这天策军送来的好东西，根本不用我们出手，十几个人足以引发史无前例的雪崩，到时候契丹人是去多少死多少。”李奇微搓了搓手，也不理会段亮的反应，转身急匆匆的去安排。虽然如今石门关战事惨烈，大战几乎是连天加夜进行，不论是之前的守军，还是精锐追风都各部，都损失惨重，但是十几个人还是不缺的。
“你们几个都知道天雪山山道吧，今夜出城，去摸到天雪山下埋伏。”李奇微交代自己的亲卫队长李贤臣道：“带上这什么炸药包，找个合适的地方，一旦契丹人去走天雪山山道，就给我炸了它，这玩意比火炮差不到哪去，几个下去，足以引发雪崩，后面的事情你们懂得，不需要我交代了吧？”
雪崩这种事情对于李贤臣等人而言，根本都是常识，所以很快就带着整整五颗炸药包提前出发，他们此前不清楚这炸药包到底是多大威力，所以全部比照火炮来进行估计，若不是本身石门关内储存的炸药包只有不到二十颗，只怕这帮家伙都要将其全都带了过去。
从石门关出发实际上抵达天雪山附近的道路和从城外绕道基本上差不多，都需要绕到城东那连续三座大山和峡谷，没有任何的近路可以走，所以等到李贤臣等人赶到的时候，实际上从城外出发的契丹人也快要抵近了。
契丹人能够想到这条路连夜出击，也是没什么办法，石门关的艰难让他们只能想出绕道从其他方向钻过来的法子，而天雪山山道是唯一的路径。
“快，都埋在一起！”李贤臣是隐隐然听到脚步声之后急忙带人躲在山道下面，他此时是急匆匆将五颗炸药包全都埋在了一起，试图将这条蜿蜒在冰雪之中的山道给炸断，如此一来就算是不能引发雪崩，至少也能够阻断契丹人的道路。
在这崇山峻岭和雪山的半山腰，只要这道路断了，那么这些契丹人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其修通。
“队正，这和副指挥使说的好像不一样吧？他让我们引发雪崩，可是我们如今顶多把这路给他炸断。”几个士兵七手八脚的还试图去挖掘这里的土石，但是却发现根本挖不动，只能就近开始布设引线，转而朝着李贤臣摇头苦笑道：“完不成任务，岂不是回去要被责罚？”
“责不责罚那还能顾得上？”李贤臣瞪了对方一眼之后转而看了看前方道：“山口的老三回来没有，契丹人到哪了？这回音都传过来了，怎么人还是看不到？”
“来了来了，但是我们的炸药包引线只怕是够不着那么长，所以只能在他们转过那个山坳的时候点火。”手下在测算了一下距离之后发现了另外一件事，顿时摇头道：“本来打算趁着他们来的时候在下面点燃，至少能崩飞几个人。现在看来，只能在他们到那个山坳的时候点火了，不然的话我们几个是走不了了。”
“那里吗？”李贤臣顺着手下指点的方向往前望去随即摇头不语，那个山坳处在天雪山的两座雪山之间，按道理说如果雪崩的话倒是个理想的地方，但是他现在根本不确定这种炸药包到底有多大的威力，能不能引发两座雪山的雪崩。
“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总不能为了这几个玩意，让哥几个的命都搭进去吧？”李贤臣紧紧只是思索了一瞬间，就放弃了其他的方案，转而全力按照这个距离来准备。
契丹人原本的路程就不比他们长多少，只不过大队人马加上不熟悉沿途道路，所以稍微耽搁了一下，此时刚刚钻过山口，开始犹如一道长龙一样沿着这满是冰雪的山道蜿蜒而来，就算是黑夜之中，李贤臣等人也能看出对方这黑乎乎的队伍最起码足有数千人之多。
“该死的，这些契丹人是真想来偷袭我石门关啊！”李贤臣张大了嘴巴随即道：“老三老六，马上去点火，看他们的速度应该马上就到山坳了，那里转了个弯，他们肯定会聚集在一起，这炸药包能不能引发雪崩就看着一出了。”
“看好吧！”黑暗之中，火捻子迅速被点燃之后，所有人看着冒着火花不断往前眼神的引线，全都跟着李贤臣躲到了一边。这个时候的他总觉得这不断燃烧往前的引线似乎隐隐然带着一股强烈之极的危险，以至于他不由自主的带人再次后退。
“快了快了！”找着时间推算，李贤臣虽然看不见引线上冒出来的火光，但是此时契丹人已经进入山坳，大队人马也开始逐渐降低了速度，被拥堵到了一起。
“轰！”正在他嘴巴里不断念叨的时候，猛然间一股前所未有的震动迅速传来，紧随而至的是，一刻黑红色的火球在夜色之中腾空而起，巨大的冲击波和爆炸声随即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至。
那是一股强烈之极的气浪，伴随着地震一般的震动滚滚而来之后，直接将距离爆炸点足足有数百丈远的李贤臣等人给远远的卷飞了，甚至于一口气连续砸落三四丈远。
“轰轰轰！”他们被砸落地面之后，还没等李贤臣爬起身来，剧烈的变故在一瞬间再度传来，这么大的动静除了他们被震得倒飞而出，天雪山上那常年不化的积雪在这个时候也终于被震得不断翻腾而起，然后轰然朝着四面八方砸落。
“不好，快跑！”急切之中李贤臣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被冰雪彻底淹没的山坳，就发现了自己这个方向，雪崩也骤然间出现，吓得他是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之后，拉着众人是不顾一切的往外窜逃而去。
“轰轰轰！”这一刻，在炸药包爆炸之后的不到一盏茶时分之中，雪崩成了天雪山的主角，这么大的震动几乎引发了天雪山周围十几座雪山全体发生雪崩，不断翻腾而下的白色成了时间最恐怖的武器，淹没了周围的一切。
第九百二十一章 改变战局
“指挥使，李贤臣这个兔崽子算是，算是活着回来了。”大雪崩和之前的大爆炸不仅仅在天雪山附近引发了前所未有的盛况，也传到了石门关内，所以等到第二天上午，李贤臣几人狼狈不堪的逃回来之后，随即被李奇微给拎到了段亮跟前。
“这个什么炸药包竟然有如此威力？”段亮自己也有些不相信，所以毫不迟疑道：“我听说这个东西可以通过投石车抛射出去，你马上取上两个试试。”
能在激战之中还能如此感慨的，段亮是用了心思，这个玩意如果在石门关战场上爆炸，那么就能够借此告知契丹人耶律洪基，天雪山的那场雪灾就是出自他们这些人之手，如此一来必然可以极大的打击到对方的士气，从而削弱他们的战力，为自己赢取一个更好的机会。
炸药包很快被投石车给扔了出去，为了增加稳定性，每个投石车在透支炸药包的时候还捆绑了一枚石头，如此一来倒是比起此前天策军自己使用的时候更加的准确。
“轰轰！”连续两声爆炸迅速在战场之上爆炸，因为这一次不像之前李贤臣不了解炸药包的威力，直接将五颗放在了一起，所以爆炸倒是比起炮弹大不了多少，但是一样掀起了一阵黑红色的烟云。
这种标志一下子让所有的契丹人愣住了，昨晚发生的那股黑红色云团可是高耸入云，就算是在随后被雪崩硬生生的压塌，但是依旧有很多人亲眼目睹。也正是因为如此，今日一早的攻城战，虽然耶律洪基亲自现身，并且调动了大量的人手参加攻城，但是契丹人的士气却没有之前那么强势。
此时见到黑红色云团再起，算是成了压垮他们心头恐惧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多人都知道昨晚有一支偏军前往天雪山山道，准备绕道偷袭，但是却没想到还没到半夜，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天灾。
毕竟，雪崩这种事情虽然不常见，但是身在北境酷寒之地的草原人，很多士兵也曾经见过，就算是没见过，那也是听过。
但是此时，当相似的黑红色云团升起之后，这等于是再想所有人表明，昨夜的雪崩与其说是天灾，还不如说是**，是眼前的这些唐军将士制造出来的。
所以那一刻，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爆炸声中，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同伴暴露出惊恐的神情，看着那不断上升的黑红色云团，目光之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惧怕，犹如看到了鬼一样。
“城外的契丹人听着，我唐军守备石门关，得天之助，有九霄雷神赐下无上利器，尔等不过是蛮夷无知之辈，胆敢继续送死，上苍必会再将雷霆，到时候定要让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这个时候段亮站在城楼上奋力高呼，带动手下将士跟着其声呐喊，声震云霄。
如此一来更加加剧了这些契丹人心头恐惧的蔓延，尤其是段亮直接找来了几个会契丹语言的本城百姓加入其中，以对方的话语直截了当的将其当做上天相助，更是逼得原本攻到了城墙根下的这些契丹士兵连滚带爬的全都跟着退了回去。
“都给我上去，吹号角，继续进攻！不要信唐人胡说八道。”段亮这边简简单单的攻心计根本瞒不住耶律洪基，尽管后者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兵器能够造成这么逆天的效果。但是计策虽然能被识破，但是耶律洪基却根本没办法阻止败退的士兵犹如潮水般涌了下来。在普通士兵眼里，这种他们根本解释不清楚的力量无疑就是段亮所言，是上天用来惩罚他们的雷霆，若是不遵从天意，只怕还有无穷无尽的雷霆将他们彻底炸得粉碎。
这种心理之下，尽管军中牛角号响彻云霄，却依然制止不住败兵退回来。而且这几乎是全军自发的行动逼得耶律洪基根本没办法动用军法来约束他们，只能看着城楼上的段亮，差点要冒出火来。
“可惜了，这要是能多要点炸药包来，今天一战就足以彻底打碎这些契丹人的南下的心思。”李奇微是看着败退下去的契丹人无奈摇头的同时，有些遗憾。这个时候他对于天策军是彻彻底底的服气了，对方的这种随手馈赠过来的武器居然能够在如此关键时刻直接改变了战局，将契丹人的士气军心彻底给打崩溃，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多要点？你以为天策军那边这种利器还能有多少啊？他们如今可是和金陵那边彻底断了联络，不到开春，海上的船队根本过不来。”段亮摇了摇头，随即道：“趁着契丹人退兵重整士气，派人赶紧出去联络，看看天策军的援军到了没有，这个时候若是他们能来，肯定能起到更大的效果。”
段亮的目光已经算是非常明锐了，这个时候撤下去的契丹人确实丧失了精气神，对于这些草原人而言，面对面的厮杀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便是那些跟随契丹人而来的小部落联军，在厮杀的战场上也敢抡刀子和追风都近身搏杀，死战不退。但是有一天他们承受不了，比起中原汉人来说，他们对于自然神秘的力量更加的敬畏，对于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往往全数归于他们所信奉的萨满长生天。
尤其是昨夜的那种大爆炸和大雪崩，在他们的眼里，那就是长生天在惩罚他们，是他们做错了事，引来了对方的不满。而在刚刚段亮的两颗炸药包爆炸之后，更是引发了一系列的混乱，以至于虽然撤军回到了军营，但是这些士兵却并没有恢复士气，甚至于连耶律洪基亲自巡营之后，情况都没有好转起来。
“这些该死的，唐军，我要杀光他们！”暂时没了办法的耶律洪基是差点咬碎了牙齿，目光死死地盯着石门关。但是此时的他是不知道的是，在他想着整顿士气，甚至于打算强行攻城的时候，他此行最大的敌人也在这次大爆炸之后，被引了过来，而且方向，赫然是他们此来的草原方向。
第九百一十二章 铁骑千群
“启禀将军，爆炸已经搞清楚了，那是天雪山附近发生了雪崩，据暗卫送来的紧急消息说，应该是成德军有人在天雪山做了手脚，利用雪崩将耶律洪基派遣绕道袭击石门关的一支偏军给彻底葬送了。”十三司的消息传到草原深处的时候，仅仅只是几句话，却说得所有人心驰目眩，甚至于符道昭等人更是击掌相庆，利用雪崩，一战打掉一支偏军，这种神来之笔，足以让此次石门关之战名扬千古。
“命令各部，立即启程南下石门关，我们趁此机会，将契丹人彻底击败。”那一瞬间，当高思继转身的时候，天策军骑兵各部，在这个时候迅速启动，千军万马犹如长龙一样直奔石门关所在的方向而去。
在友军打了大胜仗的情况下，天策军的士气迅速高涨，燕北的苦寒没有成为阻拦这群主力人手全都是清一色南方人的脚步，他们要在这个时候以自己的行动支援石门关上独自抗击契丹人的成德军将士。
“这个时候我们南下，只怕按照日子推算，是等不到和陆帅汇合了。”李庆先急匆匆从后方追了上来，转而朝着高思继苦笑道：“搞不好我们要孤军奋战了。耶律洪基就算是被覆灭了一支偏军，其本身的人数只怕还有数万之多，到时候又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战。”
“让暗卫通知陆帅是来不及了，但是耶律洪基此时军心士气一定低落到了极致，我军如今却士气高涨，和他们打，我们有胜算。”符道昭是属于胆子比天大的人，所以他才没有理会李庆先的担忧，反而哈哈大笑道：“再说了，没点挑战，如何显得我军的战力？此战，我们就是要硬啃耶律洪基，以一场血战，来为我大唐骑兵正名，我们的骑战之利，足以支撑一个强大帝国的诞生。”
“老符你这是在高大相公跟前听学听久了吧？我明明记得这是上次主公去讲武堂的时候说的话！你倒好，一字不差的全给抖搂出来了。”被抢白了一顿之后，李庆先撇了撇嘴，一句话说的众人跟着哈哈大笑，倒是直接让随后让整个天策军各部都跟着轻松下来。
“从这里抵达石门关，不过两日路程，也就是说，这又是一场夜战！”冲锋途中，唯有高思继和夏恒没怎么说话，前者是在思索接下来的大战该如何进行，所以急匆匆和夏恒道：“到时候全军分成两队，你我各带一队，从东西两翼插入，往石门关北城附近突进，得手之后把队伍往回拉，各自形成一个勾拳，若遇阻碍，则以号角声相互应援。”
高思继的冷静让夏恒等人点了点头，四万骑兵在随后连续奔行一整日之后，第二天一早上路的时候迅速分兵，夏恒带着李庆先从西面绕了过去，符道昭则跟着高思继从东边突进，两路大军风驰电掣一般急速南下，沿途丝毫没有停歇，全力往石门关而去。
而此时，在石门关外，耶律洪基一开始还在一刻不停的攻击城池，但是得到天雪山战报的成德军各部士气大振之下，硬生生的将对方的含恨一击给顶了回去，双方厮杀整整一日一夜之后，耶律洪基终于扛不住了。他手下将士的士气无法得到提升之后，即便是调动了所有的力量攻城，但是其战果还不如之前，很多士兵打仗的时候是不由自主的朝着天雪山的方向望去，如此心不在焉的情况下，被段亮抓住机会打的是连连败退，尸首差点堆满了整个石门关外城。
“姥姥的，还以为你们是铁人呢，现在终于退兵了吧？”李奇微喘着粗气，看着退兵号角之下，无数的契丹人连滚带爬的撤出战场，顿时喘着粗气笑道：“再来一阵，我肯定能宰了那个带头爬上城墙的契丹将领。”
“别愣着了，赶紧命令各部换防，把受伤的兄弟都撤下去。”段亮锤了一把对方之后，独自站在城楼上，看着外面低垂的契丹人的战旗，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和高思继一样，在推算时间，十三司送过来的消息还是数日之前的通报，天策军的援兵已经在路上了，而且对方是兵分两路，一路是步军，应该是已经进入幽州境内了，一路是骑兵，则暂时还没有消息，但是应该也快到了。
“去告诉李奇微，集中追风都和剪寇都精锐待命，这几日让其他各部兵马守城。”段亮是独自沉吟良久之后才下达了这个军令，只不过此时无人知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奇微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打算趁着耶律洪基撤兵修整的机会出城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耶律洪基确实在抓紧时间修整，安抚军心的同时竭尽所能抹除将士心头的恐惧。这对于如今的他来说甚至于比攻城还要重要。契丹人若是士气丢了，那么在本来就不擅长的攻城战面前根本讨不了任何好处。
为此，他甚至于要求不顾天色严寒，打算晚间搞一个联营活动，也就是草原特色的篝火晚宴，而且要当着石门关守军将士的面，借此机会来炫耀军威，扫清之前天雪山雪崩带来的阴霾。
这种想法确实很好，而且无数的篝火亮起来之后，连带着石门关内守城的成德军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那数万人围绕着无数的篝火起伏跳跃，同时啃着羊肉载歌载舞的样子让他们都羡慕不已。
嬉嬉闹闹的场面让很多将士确实忘却了之前的恐惧，以至于到最后耶律洪基自己都命令手下搬来了无数的马奶酒，打算和将士们痛饮一番，反正在他看来，石门关内的段亮是没有力量出城袭击他们了，对方如今最大的依仗就是眼前的这座关城，离了城防来外面打野战，那就是找死。
此时的他根本不知道的是，段亮确实没办法出城和他们近距离搏杀，但是喧闹异常的场面之下，却隐藏着更加致命的危险。几十里外的草原上，当这一幕消息被暗卫紧急送到高思继手中的时候，后者甚至于连长途奔袭时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一声令下，和符道昭马不停蹄领军全力出击，昏暗的白雪映射出来的光线下，北风呼啸，铁骑千群，在这个时候犹如疾风骤雨一般直奔契丹大营而去。
第九百一十三章 骑战无双
“耶律洪基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时候他有心思联营犒军，却被我们从后面打了上来。”疾冲三十里地之后，已经到了骑兵进攻最后的十里冲锋距离，符道昭看了看天色转而朝着高思继道：“这个时候他们应该还在狂欢，我们要不要等等夏将军他们？”
“不用，我们能得到消息，夏将军应该也收到了消息。”高思继摆了摆手，转而肃然道：“这是天赐良机，决不能耽误，命令各部，随我冲锋，今夜一战，不杀尽胡虏，决不收兵！”
号角声一出，无数的士兵开始纷纷点燃火把，跟着高思继急速往前，纵马驰骋之下，一道火龙迅速出现在草原之上。那迎风闪烁的火焰在这个时候星星点点，成了所有将士追逐的目标。
十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片刻之间就能够越过，而这个时候，全军进入高速冲击的高思继所部，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行踪了，这么短的距离，便是契丹人察觉，要想调整部署迎战也来不及了。
所以此时此刻所有人要做的就是，毫不吝啬马力，全力催促战马冲锋向前，紧随高思继身后的那杆大纛，在夜晚的草原上展现自己最精湛的骑术。
“轰轰轰”伴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开始回荡在空旷无边的草原上，震的周围群山跟着回音不断，而顺着地面传过去的震动也逐渐的被还在狂欢的契丹人察觉，只不过很多人还在醉醺醺状态下的契丹各部反应明显迟缓了不少，甚至于连耶律洪基自己，都是半天之后才明白过来。
但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一口气疾冲十里路之后的天策军骑兵速度达到了极致，几乎是在契丹人大呼小叫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眼前，那黑漆漆的骑兵汇聚了无数的火把之后，成了这个夜晚最明亮的星辰，无数的长刀跟着疾驰而来的骑兵身影，迅速闯入契丹大营之中。
因为是攻势作战，而且自始至终段亮所部都没有能力出城作战，所以契丹人的大营之内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御措施，甚至于连营寨都没有。如此一来，冲上来的天策军骑兵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而且为了炫耀军威，耶律洪基几乎将所有人全都调到了石门关的方向，仅有的防御措施也是针对成德军所部，所以从后方冲上来的天策军沿途除了挥舞长刀斩杀那些惊慌失措的契丹士兵之外，根本就犹如虎探羊群一般。
“冲冲冲，冲起来！”高思继一马当先，冲在了第一线，黑暗中，白衣白马，成了全军最瞩目的目标，两万骑兵紧随其后之下，从一开始冲进来的时候，就直接冲到了契丹人的中军附近，然后一个回旋之后，直接插入人群最密集的区域。
“吹号角，放火箭，招呼第一卫加入战场。”高思继是头也不回让身后的亲卫吹动号角，朝天放火箭，他没有和夏恒取得联系，但是却本能的相信对方也到了跟前，所以紧紧是一瞬间，无数的火箭持续不断的升上天空，号角声也开始压制一切，伴随着高思继冲锋的路径一路往前。
耶律洪基此时为自己之前的篝火晚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高思继领军出击的时候，所有的士兵全都在他跟前，仓促之中根本没几个人找到战马兵器，所以等到天策军冲进来的时候，甚至于光凭着战马的践踏，就已经让无数的契丹士兵死于非命。
那纵横奔驰的战马上面，几乎全部的天策军骑兵全都放弃了长枪，改成长刀之后，可以一手持刀杀戮，一手持火把照亮道路。甚至于很多打红了眼的士兵，直接将火把给扔了出去，转而一心一意手持长刀纵横挥砍，一心一意要尽可能多尽可能快的击杀对手。
这个时候对于天策军来说，是最好的进攻时间，也是最心无旁骛的进攻时间，周围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对手，即使有些契丹人不顾一切的将天策军士兵拉下马背，也在随后迅速被后方的天策军士兵击杀，而且战马践踏之后，直接将人硬生生的踩成了肉泥。
两万匹战马，在人群之中纵横驰骋，几乎没有人能够挡得住这股狂潮，所以交战紧紧不到片刻之间，无数的契丹人已经开始四散奔跑，根本没有人理会耶律洪基的呐喊。对方的动作反而在第一时间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以至于在高思继调转马头之后，直接朝着他冲了过来。
“轰轰轰”这一刻，西面所在的方位，夏恒终于露出了自己的踪迹，在高思继追击耶律洪基的时候，无数的骑兵再度从西而来，将那些被杀散的契丹人往西逃窜的道路尽数堵死。
如此一来，天策军两部骑兵左右夹击之后，很短的时间内几乎是自发的开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高思继虽然不管不顾追击耶律洪基厮杀不止，但是随后跟进的符道昭却主动接过了指挥权，不断吹动号角，调动各部将包围圈不断往中间压缩。
如此一来，虽然此前高思继的谋划没有办法实施，但是这种包围圈一旦形成，靠着骑兵超高的机动性，几乎没有人能够逃得出他们的包围和杀戮。
而此时，从开战至今就一直在城楼上观望的段亮也开始吹响了号角，让李奇微率部出城，此时的对方才明白段亮为何一早就让追风都集中精锐兵马的原因所在。
他一加入战场，算是彻底将包围圈合拢，两军联手之下，直接将以契丹大营为核心彻底围成了一个闷葫芦，无数被骑兵碾压的四处乱窜的契丹士兵在遇到李奇微手中的步军之后，被当场击杀。
一场大战至此实际上已经宣告了结局，各部将领此时也都放弃了一线厮杀，转而集中兵马逐步收缩包围圈，力求将对方彻底斩尽杀绝。只有高思继自己还在追击耶律洪基。
在连续击杀对方所有的亲卫兵马之后，一袭白马从耶律洪基眼前一闪而过，银枪突刺之下，耶律洪基甚至于自己都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被一枪挑了起来。
“给我杀！”呐喊声惊天动地传来，高思继手举耶律洪基的尸体，绕全场一周，直接将剩下的契丹人最后的士气彻底瓦解。
第九百一十四章 潜藏于内
“末将段亮，携石门关成德军全军将士，拜见高将军。”整整一夜的厮杀，直到天明时分才结束。在天策军形成的包围圈当中，整整五万契丹人尽数被斩杀于石门关外，等到段亮出城的时候，整个契丹大营内，是尸山血海，到处都是被马蹄踩的不成人形的尸首，鲜血甚至于直接将雪地染成了黑褐色。
“段将军请起，不必多礼。”高思继自从击杀耶律洪基之后，就没有干扰手下各部将士的厮杀，所以见到段亮前来，微微点头之后径直站在一旁。此时天策军各部浴血而归，虽然所有的将士全都是精疲力尽，但是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却已经形成，等到全军排列整齐的时候，欢呼声惊天动地而来。
“立即飞马上报陆帅，石门关外，我天策军各部并成德军石门关守军，勠力同心，斩杀契丹耶律洪基所部五万众，击杀耶律洪基，我军大胜，天佑汉室！”高思继振臂一呼，万马千军紧随而至，欢呼声中，十三司的骑兵几乎是一刻不停，将消息飞速往南送了出去。
因为高思继是提前出击，所以实际上此时陆翊和第一卫大军才从幽都启程没多长时间，等到这个消息送到他手上的时候，甚至于距离石门关还足有四五日行程。
“陆帅，这高思继虽然不知道怎么打赢了，但是石门关一战，崩碎契丹五万众，前前后后加起来，我军已经斩杀契丹兵马十一万人，打散了近七万，他们应该没多少能力南下了吧？”向冲在旁边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燕北形势应当可以缓和一段时日，如此一来我军应该是把时间抢了回来，足以全力南下配合主公。”
“按照十三司送来的消息，契丹人虽然前后三路大军分兵南下，但是本部精锐却没有动用多少，所以这五万人当中属于契丹本部的应当没有这么多。”十三司的捷报很简单，也没有说明此前天雪山雪崩的事情，所以陆翊一时之间也没想清楚高思继是怎么打赢了这场大战。要知道耶律洪基前后可是拥有七万人，就算是攻城消耗，数量也比高思继和夏恒的四万骑兵要多得多。
不过这并不妨碍对方分析这其中的缘由，所以对于向冲的乐观，陆翊摇了摇头，转而道：“命令第一卫各部立即回军幽都，做好准备，传令十三司立即将齐军所有线报全部送往幽都，不管怎么样，骑兵游弋于北线，则此前定下的攻势防御方略就能够执行下去，第一卫如今的任务就是藏匿于幽都附近，等待齐军上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战局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陆翊是越发的纯熟了，同时对于薛洋的谋划也更加了然于胸，这个时候，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利用自己手中的兵力，在燕北拖住齐军的脚步，从而让宣武军在徐州方向独立应对天策军的进攻。
如此一来，骑兵虽然要应对契丹人的威胁无法南下参战，但是依靠成德军和平卢军两路边军和李阳手中的人马，燕北防线虽然纵横狭长，但是却困不住陆翊的手脚。对于他而言，手中在集中了第一卫全军之后，足以在幽州附近和齐军正面对峙。
这种战场之外的谋算向冲虽然不如陆翊明白，但是却也知道个大概，所以第一卫在随后除了部分辎重队伍继续增援石门关之外，主力正军却星夜兼程，直奔幽都而去。
而且这个时候，十三司往来的信使在杨洪的调度之下，也在陆翊本人尚未抵达幽都的时候，将南线所有的消息全都汇总送了过来。
“看到了吗？这个杨行愍是对燕北志在必得，或者说这一次北方三路诸侯已经是打算好了，给他腾出时间解决燕北，解决后顾之忧。”陆翊将所有的消息一一看完之后，转而自言自语道：“如此一来，我军能拖住齐军多少时间，就能够给徐州战场多大的支持。”
“陆帅是想到了办法了？”向冲见到对方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顿时笑道：“看起来，这一次杨行愍是不能如愿了。”
“刘威已经在集中人马扫荡齐州了，你自己看看吧，李世南是坚持不了多久了。”陆翊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意道：“这些山东士族最后的希望，注定是要破灭了。他们和杨行愍一样，都注定无法适应如今这种滔滔大势。”
天策军这边从舒州开始，在薛洋决定实行南进方略之后，天下大势走向就从未逃脱他们的掌控，所以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争雄先从大局着手，先争大势，然后在战略上碾压对手。这一点和其他诸侯是完全不同的，除了一开始所处的位置不同之外，更在于类似于陆翊这样的中高层将领已经将薛洋的这种习惯当成了自己的本能。
不论是战场内外，还是天下大局，陆翊的眼光都超出了一般领兵将领的局限，所以导致了此时他仅仅只是一句话就直接断言了此刻还在数百里之外，尚且在齐州等地苦苦支撑的李世南等人的生死，更是断言了山东士族的成败。
而应对这种局势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第一卫大军彻底藏匿起踪迹，所以除了向冲这边昼伏夜行，甚至于没有直接进幽都，而是掉头南下，在幽都以南潜伏之外，十三司更是在随后被陆翊责令，往外传递了一个误导性的消息，将天策军全军北上进入石门关的消息散布到了山东境内。
这个消息在最初的时候甚至于连王镕都被瞒住了，石门关那边所有送往幽都的消息全都被十三司在中间拦住了，高思继那边甚至于接到了命令，紧急巡弋附近百里，防止有人前往石门关打探消息。
如此一来，山东那边戴友归的帐前都是没办法打探到具体的消息，而在随后十三司放出消息说戴友伦一行人被关押在幽都城内之后，帐前都的所有人手也都开始前往幽都，导致了这个消息直接将刘威所有的判断全部打乱，也为后续燕北大战埋下了深深的伏笔。
不过此时对于杨行愍来说，燕北传来这个消息倒也没什么紧要的，毕竟在契丹人大举南下的时候，天策军的首要任务必然是应对外敌，所以齐军快速聚集北上，先行解决李世南等人的方略并没有错，而且是势在必行。
第九百一十五章 统一调度
“主公，这是十三司急报，石门关外，高思继率部打赢了耶律洪基，一举斩杀数万草原精锐。”急匆匆的消息送到楚州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晚了足足数日之久，这还是十三司动用了特殊通道连天加夜将消息极速往南传递，否则的话，薛洋根本不可能在石门关大战结束之后不到十几天时间内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这是个好消息啊，居然没有动用步军，就能打赢幽北草原精锐。”因为追求速度，所以十三司的战报仅仅只有寥寥几行字，没有写清楚大战的经过，但是对于薛洋等人来说，只要有了结果，那就足够了。
“下一步，陆翊的眼光一定会从外转向内部。”袁袭对于陆翊十分了解，所以仅仅是见到上面写着骑兵独力打赢了这场大战，就迅速明白了陆翊此时的想法，所以点头笑道：“主公，第一卫足足三万多精锐一定是往南来了，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骑兵独立出石门关和契丹人在草原决战。”
“这不是正好吗？杨行愍这些时日可是已经对李世男发起了进攻，一旦打开齐州防线，则棣州等地必然会被他彻底一扫而空，兵锋一旦蔓延到了幽州境内，则北方大战则很有可能先于南方率先开打。”李振在旁边点了点头，手指在舆图上比划了几下道：“如此一来，则徐州战场上，宣武军就需要独立应对我军主力发起的进攻了。”
“不是宣武军，而是从东到西，同时发起进攻！”薛洋沿着淮南道一路往西直到西川然后笑道：“我已经想好了，过了正月十六，于二月初一开始，徐州、山南道和西川三地战场同时启动，我们也来一个横扫千军。”
“呵呵，主公这是不看好李世男能撑到景福三年的二月份了。”袁袭摸了摸胡子哈哈一笑道：“如今双方角逐的关键点在于，陆翊能不能调动齐军主力北上，不过我看倒也用不着调动了，杨行愍和戴友归这两人打的如意算盘肯定是率先解决燕北战场上的第一卫，扫清大后方，然后主力大军再度南下，参与中原大战。”
“军师这才算算无遗策啊。”袁袭的话让薛洋有些好笑，对方好笑对于杨行愍和戴友归的举动有一种天然本能的反应，从在庐州的时候开始，对方几乎是每每凭借着直觉就能够一口道破杨行愍的动作，甚至于比自己这个熟知历史的人还要敏锐。
“对于他还真用不着运筹谋算。”袁袭摇了摇头道：“只不过这一次，不仅仅是戴友归谋划，而且北方三路诸侯都将目光盯着燕北，那里是他们的大后方，一旦让陆翊彻底站稳脚跟，则势必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头，如此一来才是灭顶之灾。所以袭以为，只要陆翊在北方动手，那么甚至于不需要我军主动发起进攻，则不论是宣武军还是晋军都会齐心协力南下，从而将大战彻底蔓延开来。”
说到这里，袁袭也是看着薛洋目光带着一丝丝的深意，薛洋这边才叫是凭借着本能调整了执行了整个南方的方略，转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为全面进攻，这在当时还引起了天策军内部重大的兵马调整，但是现在看起来那才是先见之明。
要知道，如今北方各路诸侯的反应直接就是印证了此前对方的猜测，在天策军尤其是薛洋本人出现在楚州之后，实际上也就意味着天策军本部下一个要进攻的方向已经确定。在这个时候，北方三路诸侯的应对办法实际上就是利用徐州特殊的地形，利于攻不利于守的特点，长期消耗，和天策军形成拉锯战，将其主要精力全部牵制在这里，如此才能够为各路人马赢得一个安定的后方。
但是在燕北出现天策军之后，这个办法实际上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一旦陆翊率部南下，必然会在背后给予他们致命一击。所以如果将这盘大棋继续走下去，并找到突破口，才是北军能否战胜天策军的关键。
这个时候薛洋却提前一步，改变方略，果断将以往稳扎稳打的方略彻底改变，转而全线投入反击，如此正好将对方的反制措施给顶了回去。
“好了，去撰写命令吧，着令陆明和高济两人，若二月初一时晋军尚未发起进攻，则我军当主动朝关中而去，拉开这场一统天下的大战开端！”薛洋扫了一眼袁袭，微微点头之后肃然道：“然后传讯陈瑜等人做好准备，二月初一摔前锋兵马越过徐州南部，往北进发，我们也主动进攻！”
三路大军从东到西横亘千里，几乎是一路碾压往北，这场浩大的战争也由此正式开始，消息在十三司的传送之下，几乎是日夜不停，除了往高济和陆明两人所在的西川和山南送达之外，还开始利用十三司的通道往北极速朝陆翊这边而来。
在这一次行动当中，薛洋是直接让沈勇动用十三司刚刚编制好的全新的消息传送保密体系，从后世带过来的密码在这一次首次被展示出来。虽然和后世的那种纯粹是数字组成的代码相差甚远，但是这是直接将第一次记载使用密码的记录硬生生的提前了近百年之久，而且在薛洋的干预之下，是成体系的出现在世人跟前。
不过这些虽然神奇，但是包括袁袭在内却大多是抱着十三司内部试验新方法的态度，毕竟十三司比起杨行愍的帐前都等谍报组织先进了无数倍，而且各方面情报的获取和传递体系非常成熟，分工明确，有没有密码，实际上被外人截获的可能性都非常小。
不过这份情报确实十分重要，是约定了南方各路兵马的进攻时间，这对于陆翊来说基本上就等于时宣告了他们动手的时间必须早于二月初一，如此才有可能提前将齐军主力往北引入幽州境内。
不过此时的薛洋等人不知道的是，陆翊虽然不清楚南线的准备，但是他自己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几乎是消息传到他手中的时候，他和向冲领衔的第一卫主力大军也已经从幽州等地出击，潜伏在幽州南部地区，在杨洪率领的十三四燕北分部的情报遮断任务完成之后，犹如一只巨兽一样，在燕北大地张开了大口，就等着齐军北上了。
第九百一十六章 齐州城坡
“统领，齐州急报，刘威已经整合了前线安仁义、田覠和米志诚所部所有兵马，大军二十三万，将齐州和周边其他各州郡联络全部切断，而且调集了大量的攻城武器，沿济水南北分列，看样子，齐州数日内即将被拿下。”这个消息传到临淄城内陈武手中的时候，实际上齐州的形势比起十三司描述的更加凶险。李世南前期部署在临济、全节、亭山等地的兵马被摧枯拉朽一般迅速横扫，连带着弟弟李世北也被堵在旁边的历城旧城之内，各部之间也迅速被分割切断。
这种情况之下比起之前安仁义主导的全力攻击齐州本城的策略更加的凶险，失去了各城的相互支援之后，面临各个击破之态势之后，几乎是每一天都有坏消息传来，甚至于直接将李世南退往棣州的路也全部堵死。
可以说刘威一出手就凌厉异常，而且有了充足的兵马支援之后，他甚至于可以同时进攻各处州郡城池而不用担心兵力不足的问题。而且这一次不论是杨行愍还是戴友归都是铁了心不想在被山东士族牵制住自己的手脚，所以所到之处，世家大族几乎是悉数被连根拔起，无数的家族财富被强行没收，手下奴仆和私兵更是一扫而空，大量的辎重钱财被送往临淄之后，反倒是在短时间内极大的充盈了齐王府的府库。
只是这样一来，李世南能够得到的支持就越发稀少，甚至于在大军兵临城下之时，他连带着齐州城内的那些士族都不敢完全相信，唯恐那些骑墙派在这个时候顶不住压力，私自打开城门和齐军媾和，从而将自己给出卖了。
“大公子，莫不如我们设法撤军吧，推入棣州境内，背靠沧州，如此才能够得到家族的支持！”李世南的犹豫被身边人一说变得更加的烦躁，但是不等他有所决断，城外，米志诚亲自主导的攻城大战已经迅速展开。
这一次，齐军一出手就是铺天盖地，四面攻城不止，一口气推出来数十架大型云梯之后，后面更是摆放了足足三十多架大型投石车，这还不算其他的箭塔和攻城锤等武器，无数的士兵一上午的时间，靠着千军万马的帮助，硬生生的顶着城楼上不绝而来的箭矢，直接将齐州的护城河给填平了。强大的人数优势在这个时候显露无遗，也一下子让所有人的脸色变得极其灰暗。
齐州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除了世家大族的帮忙之外，背靠济水，护城河宽广是最大的优势，但是如今这个优势却被米志诚调集的数万大军一口气全被破掉了，而且甚至于很多攻城兵马不等护城河被完全堵塞，直接放倒云梯架在了河面之上，利用冬季护城河大部分河面处于结冰状态的特点，直接强行冲到了城墙边上。
如此一来，仅仅只是一天时间，原本安仁义啃了半个多月没什么效果的攻城大战迅速在城墙之上展开。在齐军先登将士的冲锋之下，李世南手中的世家大族私兵根本无法在近身搏杀当中有什么作为，反而被直接打的连连后退。
而且最要命的是，齐军四面攻城，根本没有主次，一路突破之后，迅速带来了连锁反应，以至于逼得李世南不得不将城内几乎所有的兵马全部派到了第一线。
仅仅半天时间，三万大军全数上阵，却被对面的米志诚打的人仰马翻，傍晚时分，更是被对方的最后一泼冲击砸塌了南面城楼，一下子让整个城防失去了最后的支撑，被齐军顺势杀入城中。
“大都统，历城旧城已经被我军拿下，李世北被阵前斩杀。”齐州本城在血与火之中挣扎，李世南带着大军且战且退，试图往城北退缩的时候，刘威这边也得到了历城的最新消息。
历城本来就是齐州的府城，只不过如今的新城是新建，而旧城则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军事堡垒，在李世南占据齐州之后，就让弟弟负责防守旧城，以此来互为犄角，从而相互应援。但是如今，在本城内部陷入厮杀的时候，旧城一旦丢失，齐军就可以心无旁骛，将所有的大军全数调到齐州本城之内，全力围杀李世南。
“去告诉米将军，调集本部精锐直冲李世南，务必要将其就地斩杀，不能放弃逃走。”刘威几乎是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让米志诚加大攻击力度，并且让人手持李世北的首级前往一线战场。
“副都统，我军已经从东西两面突入城中，和南城兵马在齐州刺史府门口汇合，李世南带兵逃往城北，大有放弃城池渡水北上的意图。”急匆匆的汇报在米志诚还未入城的时候就将最新的消息送到了他跟前。
“济水之上没有那么多船只，他如何能够渡河？”米志诚刚刚一愣，随即脸色大变，转而不顾一切道：“快，速去调集投石车跟随出击，去城北，一旦发现李世南趁着冰冻渡河，立即全力轰击冰面不得有误。”
这一句话说的所有人心惊胆战，包括米志诚在内的所有人在这个时候实际上都忘了一点，济水在冬季会结冰，尤其是如今天色暗淡，北风呼号的时候，实际上若是冒险渡河的话还是能够做到的。就如同自己白天在进攻城池的时候，若是城楼之上没有不间断落下的雷石滚木砸裂冰面，那么士兵几乎是可以在冰面上直接靠近城墙。
此时若是李世南趁着天色漆黑，而城中混乱的机会，带人突破北城的兵马围堵，浮冰而出的话，自己根本无法阻拦，偌大的济水，可以从任何一点突破，然后逃到河北，匆匆迅速冲入棣州。
米志诚这边几乎是不顾城内尚且还有厮杀不断，率部冲到城北的时候，也刚好见到李世南带着最后的残兵败将冲上了济水河面。后者是不知道历城那边的情况，但是他手头上只有三万兵马，一整天的大战之后几乎是损失了一半，被齐军攻入城中，他根本没办法组织人手反击，所以仓促之中唯一的办法就是突围。这个时候他没有犹豫，所以也会在第一时间抢到了一线生机，提前米志诚一步，踏上了济水冰面。
第九百一十七章 浮尸漂杵
“快，快把投石车抬过来，给我打！”急切里，米志诚顾不得其他，急匆匆命人去征集投石车的时候，周围的齐军也在不间断出击，追逐李世南的脚步而去，双方在湿滑的冰面上纠缠不休，时时刻刻都有无数的惨叫声传来，大军甚至于不顾冰面被踩的“咯吱”作响，厮杀不断。
靠着齐州城附近，还有些光亮，能够看得清对面的人影，齐军追击的时候有一部分士兵也是点着火把追击，但是大部分都是杀红了眼之后，根本不顾周围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暗淡，极速往前冲锋。
这种情况之下，根本分不清外面到底是些什么人，甚至于那些一线搏杀的士兵都是大刀劈下去的同时，开口呼喝，借此来辨明对方和自己是不是属于一个阵营。
这种时候，实际上混战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但是对于齐军来说，其他的士兵可以放过既往不咎，但是李世南本人是绝对不能放过的，李家是沧州世家，在那边有着深厚的根基，一旦让对方逃回沧州，那么意味着齐军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去逐地攻击，如此一来也就将时间浪费在了沿途的攻伐之上，从而让戴友归谋划的北上进攻燕北的方略大打折扣。
所以米志诚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匆匆集中了数架投石车不间断发射巨石升空，甚至于在随后直接让人将火油泼在了石头之上，点燃之后迅速发射出去。
这是铁了心要以局势压顶之势头破坏冰面，以此来迅速将李世南的部下彻底击杀在济水河面之上。
“去，派兵立即过河，然后北上追击，不论李世南能不能逃得出去，都不能让他活着回沧州。”米志诚这个时候也是发了狠，在自己这边巨石开路，不断砸的冰面之上一个接一个窟窿出现之后，还让副将迅速带人从其他地方过河，然后往北直追而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投石车加入战场之后，滚滚而落的巨石对于还在冰面之上追逐厮杀的将士帮助不大，但是一个接一个的大窟窿却让冰面迅速变得不堪重负，不间断出现的裂缝开始迅速弥漫开来，与此同时，那种“滋滋”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
齐军为了这次北上作战实际上也是准备的很充分，这种大型投石车是其中最杰出的新式武器之一，虽然自从薛洋搞出来了火药武器之后，原本应该在这个时代逐渐萌芽的火药技术并没有在其他诸侯当中出现。历史在这里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分岔口，不论是杨行愍还是朱全忠等各部兵马，更多的还是将目光瞄准了精熟完善现有的冷兵器上面。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眼前这个大型投石车已经变得相当恐怖，不仅仅重新设计了发射机制，而且连带着发射速度也变得快捷不少。而且最要命的是，它能够一次将一百多斤的巨石直接投送到百丈开外。这在之前是绝对难以想象的一件事，按照以前的投石车推算，在三十丈以外，投石车只能发射五十斤以下的石头，而且还不能保证准头和高度。
这种武器的革新，也是此次杨行愍和戴友归制定北上攻伐燕北的底气之一，能有这么强大的武器撑腰，齐军士气也一扫之前的那种颓丧，变得重新犀利起来。
此时持续不断的巨石落下之后迅速将前方纵横百丈范围内的所有区域全数笼罩在巨石攻击之中。而实际上济水河面都没有百丈宽，这也导致了很多巨石直接砸到了河对岸，将那些已经冲到了岸边的李世南的手下打的鬼哭狼嚎。
而更要命的还在后面，在无数巨石落下之后，济水河冰面开始迅速瓦解，无数的裂缝出现之后，很快的开始出现了大规模的塌陷，在巨石从天而降带来的强大势能冲击之下，冰面根本支撑不住长久的轰击。
“轰隆”几乎是连续几次之后，前方猛然间出现了无数的轰隆声，而且在这个时候无数人的尖叫也随之而来。因为米志诚这便是仓促出手，所以齐军自己都有很多人未曾来得及撤离，导致了冰面塌陷，河水上涌的时候，除了李世南手下的士兵之外，还有无数的齐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呆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着其他方向而去。
“轰轰轰”最后一轮巨石落下，也让原本就不堪重负的冰面迎来了彻底的瓦解，几乎是米志诚面前的整段河面上所有的浮冰全部给击碎，汹涌冰寒的河水冲击着周围的一切，直接将无数的士兵全数卷入其中。
“快去救人！”米志诚的这道命令实际上已经晚了，关键还是他自己虽然想到了办法，但对于这种情况也缺乏了解，根本不清楚冰面塌陷之后带来的严重后果。冰冷的河水一旦冲击起来，那么那些碎裂的冰块也会变得更加的汹涌，席卷一切的时候更是带着强大的摧毁效果，根本不是仓促之间派出的人手就可以搭救的，反倒是将这些救援的士兵给冲走了无数。
如此一来，米志诚精心想到的办法在这个时候不仅仅效果大打折扣，而且还连累了无数的齐军士兵自己。等到第二天天一亮，他自己都给眼前的惨状给惊呆了。
济水河面重新被冰冻，但是到处都是浮尸，被冻在了冰面上下，昨夜的救援不仅仅没有打捞上来几个人，反而连累了无数的士兵。在这种时候落水，除非立即被抢了上来，否则的话几乎是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而作业黑暗中到底有多少人落水，今日的冰面上就有多少具尸体，而且冰面之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士兵的尸体被河水冲走。
“命令各部，立即过河，这里交给我！”刘威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米志诚，摇了摇头之后，转而直接让对方带兵立即过河，自己留下来处置这些事。
“去，派人把这些人的尸体全部放入凿开的冰面之下。”刘威冷然一扫，直接一个眼神就决定了这些士兵遗体的去向，这种办法甚至于连他身边的人都有些不禁汗然，这些士兵有很多都是齐军的部署，就这么扔进了大河之中，他们自己都下不去手。
“想为他们报仇，那就去把李世南给我抓回来。”刘威冰冷的声音之中，似乎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这个时候的他除了硬起心肠，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
第九百一十八章 最后的反扑（上）
“卢老，快想想办法吧，齐州，齐州李家那小子已经败了！”齐州大战的结果传得非常快，甚至于在米志诚含恨追击，大军蜂拥进入棣州的时候，消息就已经被于志宁送到了登州卢寿的家中。
“事到如今，你让老夫能想出什么办法来？”面对和卢寿一同前来的李胜龙，卢寿叹息道：“大争之世，比拼的是大军征战，不是我们这等传家之学啊。你们已经起兵了，还得到了唐皇的册封，但是如今，却还是败了，老朽一个黄土埋脖子的人了，如何能有什么好办法？”
“我山东世家多如牛毛，只是缺少一个领头之人振臂一呼，所以才会犹如一盘散沙，被杨行愍的大军绞杀。”李胜龙双目血红，转而盯着卢寿道：“若是卢老肯出山，我李家愿意全力辅助，全听号令，到时候集合我山东世家所有人的力量，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人给人，难不成还能输给临淄城的那位外来户吗？”
“要人给人？我们哪里还有人？”卢寿脸色惨白，他知道李胜龙的心思，也知道于志宁等人的不甘心。本来这乱世之中，能够起兵速度最快的就该是他们这些世家大族了，尤其是在山东这种地方，不曾遭受过多少战乱洗礼，世家的力量甚至于还比江南等地要强势的多，只要有人起兵，得到了世家的支持，那么就能够充分调动这股庞大的力量，入世争雄。
但是如今这个世道，却出现了另外的诡异现象，不论是天策军还是近在咫尺的齐军或者还是宣武军，没有一家的首领是世家出身，全都是来自于最底层，昔日他们看不上眼的平头百姓，甚至于类似于朱全忠这样的根本就是黄巢余孽，却反而窃居高位，掌控着天下大权。他们这些世家却没有一人能够在这场乱世当中胜出。
这不光是李胜龙想不通，实际上卢寿自己也想不明白，但是在如今这个时候，李世南败北的情况下，实际上世家最后的希望依然破灭，在刘威二十多万大军面前，世家最后的遮羞布已然被迅速扯下，露出了最虚弱的一面。
“魏忠他们呢？”卢寿深吸一口气之后转而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孙女卢明月，转而朝着于志宁问道：“他还在稷下学宫吗？”
“魏忠已经背叛了世家，他选择留在临淄，辅佐杨行愍。”于志宁气呼呼道：“若不是他带人背叛，齐州又如何会陷入绝境？”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卢寿点了点头，转而看着李胜龙道：“你们家的那个小子应该是逃了出来吧？齐州你们布置良久，不会在最后关头连个人都救不出来。”
“现在不是说犬子的事情，而是我们世家的最后命运。”李胜龙看着卢寿深吸一口气之后道：“我意已决，打算以沧州为据点，召集山东士族全部人手，和杨行愍决一死战，然后派人去北上联络天策军，只要引动天策军南下，让南北相互制衡，则我世家还有一线希望，到时候等到他们二虎相争之后，以沧州为根基，还能够卷土重来。现在，我们需要卢老出山，召集山东世家各部，迅速往沧州集结，事不宜迟，还请卢老随我等速行。”
“我已经老了，而且卢家，和你们不一样，我已经决定，不再参与任何事。”卢寿面对李胜龙，转而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劝你们一句，还是放弃吧，便是山东世家全部集合起来，你们也打不过杨行愍，而且天策军在燕北，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当面的契丹人外敌于不顾，回头去对付杨行愍的。”
“我不信，唇亡齿寒的道理那位成王殿下不会不清楚。”李胜龙霍然起身，怒喝道：“若是棣州和沧州有失，则齐军下一步必会攻入河北，到时候幽州之地焉能善了？南下助我就是帮助他天策军自己。这个时候自当先打掉最大的对手，然后再回头对付外族，如何能够本末倒置？”
“是不是本末倒置，你们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卢寿不为所动，或者说李胜龙此时一番气急败坏的话让他隐隐然有些反感，转而语气变得有些强硬道：“你们若是还想最后一搏，那就去准备吧，但是卢家，是绝对不会参与你们的事，我也不会帮助临淄，卢家没有什么人丁在世，我也不希望卢家有人在这一次角逐当中白白葬身。”
“卢寿，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李家为了世家未来，已经付出了一个嫡子的代价，你却在一旁坐观成败，你什么意思？”李胜龙彻底忍不住了，直接怒喝道：“你今日不去也得去。”
“李家主什么意思？难不成在我卢家，你还要逼我们不成？”李胜龙的态度让卢明月眼神一凝，随即跟着霍然起身道：“我卢家虽然家道中落，但也不是你想欺负就能欺负的，再敢对我爷爷不敬，给你轰出去。”
“卢老，李家主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见怪！”于志宁急忙在一旁打圆场，转而苦笑道：“他也是心伤世北在历城战死，所以口不择言，所以您老体谅他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你们回去吧，若是想去最后一搏，那就去准备准备，若是不想，就设法保全各自的家族。”卢寿摆了摆手，转而看着于志宁道：“你们于家也准备下场了是吗？”
“事到如今，于家也不能独善其身了。”于志宁微微点头之后道：“除了我们家，还有崔家，他们也要出手了。诚如卢老所言，这是世家最后的希望了，我们必须要全力以赴。”
“这个给你们，那去吧。”卢寿想了想之后终究是狠不下心来，从一旁拿出一份书册递给了于志宁道：“这是我亲笔所写，你可以给其他家族看看，若是他们自己愿意，可以加入。不过一切都凭各家自愿，后果也需要各家自己承担。”
“多谢卢老了。”没有得到卢寿的点头，原本于志宁是打算拉着李胜龙离开的，但是此时对方的这个举动还是让他点了点头。这实际上已经代表着卢寿的态度了，只不过卢家没有男丁，这实际上也是卢寿不愿意参与其中的道理，这些于志宁也明白。
“爷爷，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出手？”卢明月在两人走后，当即问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会连累那些和我卢家交好的世家大族？他们可都是唯爷爷您马首是瞻啊。”
“不是说了吗？这是世家最后一战，有心想参与的人，你是阻止不了的，还不如放开限制，想去争一争的，都去吧。”卢寿叹了口气，转而目光看着卢明月带着一丝遗憾，对方的性子若是男儿，只怕他也断断不会同意在这个时候收手。
第九百一十九章 最后的反扑（下）
“统领，这是登州卢明月传来的最新急报。”卢明月无法阻止卢寿的举动之后，倒是第一时间将消息送了出去，以至于在陈武和李欢抵达齐州前线的时候，也飞速得到了这个最新消息。
“看起来，这山东士族是不甘心失败，打算拼死一战了？”陈武将这个急报扫了一眼之后转而若有所思道：“也是，掌控着这么多人口钱粮，乱世中若是不想参与角逐，只怕说出来我都不信。不过他们没有这个能力，而且也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间。如今这天下，已经容不下任何一方新兴势力崛起了。”
“统领，这崔家加入进来，只怕和于家一起，足以弥补李家此前在齐州的损失吧？我听说崔家有一个年轻的后辈子弟崔月犁，好像很有本事。”李欢摇了摇头道：“李家遭受重创，便是那李世南逃了出去，也没办法领袖山东世家了，这个时候崔家入场，必然会攫取世家大权，从而组织自己的势力。”
“是啊，崔家啊，那可是一个大家族！”陈武这段时间也初步理清楚了山东世家乃至于整个河北世家的大致关系，所以闻言点头道：“崔家传承千年，树大根深，若不是河北动乱最先开始，只怕他们的实力还要强盛一大截，这个时候出场，确实可以压服其他家族，顺理成章，但是有一个前提，他们要能够挡得住刘威的大军，否则的话，一切都是空谈。”
“你亲自去沧州坐镇，一方面查看世家的动静，另外一方面——”陈武微微沉吟之后朝着李欢道：“这个卢明月说了，于志宁他们打算北上联络陆帅他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别乱了我们的阵脚，被刘威看出什么来。必要的时候，给我截断他们北上的脚步。世家或许力量很大，但是与我天策军而言，也不算什么。”
陈武此时的安排出了明显不看好这世家最后的反扑之外，无疑也是打算动用十三司的手段截断这些人和陆翊的联络，免得打乱燕北的部署。但是在此时的南皮城中，伴随着崔月犁带着崔家骨干的到来，却让山东世家士气大振。
虽然沧州实际上已经是在河北境内，但是在这个时候，实际上河北各地除了少数几个家族之外，大部分世家的实力都不如山东强横，而且类似于李家这样的更是直接以山东世家自居，倒也没多大问题。
所以当崔月犁和于志宁等人会面之后，迅速将拟定的章程送往各家各户，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将沧州军政大权全部聚拢到了自己手中，甚至于在崔月犁动用了崔家的关系和李胜龙联手之后，本来就薄弱的沧州齐军各部迅速败退，而且还有大量的将领和士兵临阵反水。
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在米志诚还在棣州打转的时候，沧州已经落入崔月犁手中。后者马不停蹄动用世家的各种力量，在短时间内利用反正的齐军各部，直接拉起了一直数万人的大军，而且直接凑齐了兵甲武器，从远处看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副统领，他们的人数还在增加，而且南皮附近各大商队连天加夜都往这里输送粮草辎重，兵甲武器，甚至于个家族剩余的私兵也在这里集结，这个崔月犁倒是好本事啊。”李欢人到南皮附近的时候，十三司的暗卫已经将消息送了过来。饶是他心又准备，但是还是不被吓了一跳。
“数万大军？便是一群乌合之众，也没办法在几天之内凑齐吧？”李欢喃喃自语之后转而朝着对方问道：“这些世家大族下了血本了？”
“一部分是世家大族的底蕴，但是大部分都是崔月犁网罗的河北绿林人手。”暗卫的这句话倒是让李欢一愣，转而自言自语道：“这还真是个办法，河北绿林人手真要被他给网罗了，那岂不是还能够增加更多的人过来？”
“人肯定会增加的，而且属下探听到的消息，这些世家此次聚集了数十万石粮草，各式各样的武器是数不胜数，大致上，不论崔月犁招来多少人，都足够武装起来。”暗卫咋了咋舌道：“这些世家是什么都有，甲胄武器，大型弓弩，到人手，没有什么他们找不到的。”
“这天下离乱百年，他们有这点收藏算什么？”李欢摇了摇头，转而道：“安排人手沿着沧州北面部署，然后探听一下这个崔月犁打算什么时候去联络陆帅？”
“好像他没有这个意思，那是于志宁的主意。”暗卫苦笑道：“而且于志宁如今负责粮草辎重，也没办法影响到崔月犁，倒是那个李世南，虽然身负重伤，但是却出任了他们这支所谓的义军副帅。”
“不能马虎，他如今是信心满满，自然不会将于志宁的想法放在心上，但是等到米志诚打过棣州，他就知道他手下的这群人碰到正军到底有几分战力了。”李欢挥了挥手转而道：“另外，派人将此间发生的所有事全数上报陆帅，请他尽早定夺，我总觉得这崔月犁这么一出闹出来，八成沧州会败得更快。”
这种神神叨叨的话惹得暗卫苦笑不已，但是在随即把消息送出去的时候连带着这句话也一同极速往北而去。此时的他自然是不知道李欢的判断从何而来，而且沧州境内，因为崔家全力以赴加入其中之后，也开始迅速成了世家反扑山东的最新据点。
只不过，十三司这边能够截获探查到南皮城中崔月犁的动静，对于戴友归手下的帐前都而言，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当李欢派人北上的时候，实际上刘威已经在棣州城外收到了类似的消息。
“老米，棣州交给你，务必尽快给我拿下。其余各部，暂时不要动，给崔月犁时间聚集人手钱粮。”刘威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做出了自己的决断，转而朝着米志诚道：“只要拿下了棣州，那么沧州就成了绝地，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世家的势力一网打尽。”
“哈哈，如此一来，南皮城内的那么多辎重足够支撑我军北上了。”安仁义哈哈大笑道：“大都统放心，我们都忍得住。”
第九百二十章 围魏救赵
“副统领，刘威大军主力囤积在齐州附近，只有米志诚所部进击棣州，而且攻势凶猛，大有靠其一部就拿下棣州之势头。”暗卫急匆匆的话惹来了李欢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这是什么意思？米志诚一部不够数万人之多，进入棣州之后一旦拿不下城池，被崔月犁从沧州出兵合围，岂不是要在棣州纠缠不休？”
“说不得是没把崔月犁放在眼里呢。”暗卫摇了摇头道：“崔家虽然名声大，但是沙场对决那可不是看谁名气大就能打得赢的，米志诚乃是军中宿将出身，而且比起安仁义等人，更富谋略，有他进攻棣州，说不得是早有谋划。”
“如果是这样，你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囤积大军主力在齐州这种地方吗？”李欢瞪了对方一眼之后道：“对于杨行愍而言，北上应当速战速战，所以才会尽起齐军精锐，其意图就是以摧枯拉朽之势头横扫山东士族叛乱，然后大军攻入燕北，这才是大事。如此拖延让其他主力在齐州修整，坐观偏军北上征战，必然有诈。”
李欢的话让十三司在随后一面朝着陈武汇报的同时，开始派出大量人手进入棣州附近地区，准备抵近侦察刘威的真实意图。而此时，在南皮，崔月犁也得到了这个消息，毕竟在如今山东世家能够掌控的地盘有限，除了棣州就是沧州。棣州一旦有失，则沧州就失去了最后的依仗。
“告知所有世家，立即集合所有兵马，趁着如今米志诚所部孤军深入，而齐军主力尚且还在齐州的机会，我们围杀其一部。”崔月犁这个时候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反而是在面对米志诚所部确实是孤军之后，欣喜若狂。
“大将军，不可如此冒进，还应当步步为营，避免被刘威趁机下了绊子才是啊。”于志宁在旁边摇了摇头道：“而且我军按照原定方略，此时应当竭力联络燕北天策军，互为应援，或者说动天策军南下，为我军征战，方为上策才是。”
“你以为天策军会那么傻吗？会为我们征战？”崔月犁摇了摇头，转而道：“这个时候，若是我军连棣州都保不住的话，天策军是不可能看得上眼的。所以我等要想在沧州立足，必须设法打赢一战，如此才能把我们的名声传出去。”
崔月犁的想法其实没错，仓促之间组建起来的大军互不统属，甚至于根本没上过战场，这个时候贸然去联络天策军，根本不会得到认同，于志宁此前的谋划也不可能得到实现。所有能够对等谈判的权力都需要在战场上打出自己的名声，如此才能够实现。
“那我军尚未得到操练就直接开上战场，如此一来，也不可能打得赢米志诚的精锐兵马啊！”于志宁上前几步拦住了崔月犁道：“那可是齐军精锐啊，我军如今除了各家私兵之外，就是河北绿林人手，再不济就是刚刚征兆的平民百姓，带着他们上战场，大将军你到底有几分把握？如今还不如趁着棣州尚未丢失，守军守住城墙的机会，抓紧一切时间进行操练，至少要让各部统一旗号，如此才能方便指挥调度啊。”
“以战养战，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崔月犁冷然道：“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操练，一切都需要以实战来解决，我相信，到了战场上，所有的事在生死胜败面前都不是事。”
崔月犁没有理会于志宁，转而亲自领军四万开始从南皮出发，增援棣州，让李世南和李家在随后继续征集粮草辎重，并且对随行大军加大了赏罚力度，以金银厚禄来维持士气。
崔月犁一动，消息迅速传到了李欢这里，只不过在听到对方只有四万人就仓促出征之后，忍不住皱眉道：“这米志诚有可能看不上崔月犁，怎么如今崔月犁也看不上米志诚了？四万人的乌合之众就敢率部前往棣州增援，他是心有依仗？觉得可以策反齐军吗？”
“这绝无可能，米志诚所部乃是齐军久战之师，那是杨行愍的嫡系心腹，如何能够策反？”暗卫直接摇头道：“而且崔月犁也没这个能力策反齐军，他还不如李世南在军中有威望呢。”
“李世南现在人在何处？”李欢微微沉吟之后问道：“他也随军出征了吗？”
“那倒没有，李世南留在南皮，负责守备城池，征集兵员，率部维护后方。”暗卫摇了摇头道：“沧州是李家的地盘，他留下来守城，比起其他人更方便，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难道是围魏救赵？”李欢独自在地图上比划了几下之后喃喃自语道：“棣州方向只有米志诚所部，但是如今崔月犁率部增援之后，双方兵力相差不远。但是于山东世家而言，这可是短期内集中的全部力量，一旦被缠住，那么南皮城——”
“不好，这个刘威，是在打男皮城的主意！”这一瞬间李欢算是明白了刘威的企图，也瞬间解开了此前的所有疑惑，对方吸引崔月犁到棣州，就是要将其从南皮调开，如此一来南皮乃至于整个沧州必然空虚无比，而他的大军主力若是在此时迅速越境北上的话，就足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拿下南皮，甚至于可以做到兵不血刃，不费吹灰之力反手将崔月犁再度吃掉。
“副统领，要不我们去提醒一下崔月犁？”暗卫有些傻眼，但是随即道：“这时候出手，崔月犁应当还能够赶得回去。”
“赶回去那也来不及！”李欢摇了摇头，不过随即笑道：“为何要提醒，他打快一点不是好事吗？打完了沧州，就能够北上了，陆帅可是等了很久了，这个时候不是好事吗？”
李欢果断拒绝了暗卫的提议，但是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的是，刘威的谋划可远远不止这些，他看上的不仅仅是沧州这块地盘，更多的还是在算计整个山东世家。而这才是刘威宁愿耽误时间，也要在棣州摆下这一出的真正原因，只有彻底解决了山东世家的威胁，他才能够放心率军北上。
第九百二十一章 棣州之战
“禀告大将军，齐军攻城日盛，棣州岌岌可危，除府城之外，其他军镇已经尽数陷落，米志诚所部大军五万，正在全力围攻府城。”紧急而来的线报让崔月犁开始加快脚步，不断催促各路兵马往棣州急进。
而此时米志诚那边实际上帐前都几乎全程在跟踪崔月犁，一举一动全都送到了他的跟前，世家大族虽然依仗着本土优势可以轻而易举探查到他的动静，但是在这个时候，帐前都的消息却让米志诚可以从容做出部署。
“给大都统上报，不日内我军即可与崔月犁所部接战，让他做好准备。”米志诚将消息扔给副将，让人去传讯之后，开始加大了攻城的力度，但是却有意无意的虚开一道口子，放纵棣州府城内的人员进出，其意图不言自明，就是要让崔月犁不断被吸引加快脚步，从而脱离南皮越远越好。
而且同时五万大军真正攻城的，却不足两万，剩下的全都是虚兵，主力大军却引而不发，在棣州城外潜伏等待命令出击。
和刘威那边几乎是相辅相成的是，米志诚已经做好了独立解决崔月犁的准备，攻城打援这种战法对于他这种沙场宿将而言几乎不需要任何考虑就足以快速部署。
而此时的崔月犁却自始自终没有发现其中的破绽，除了世家在传递情报的时候没有办法抵近战场观察之外，棣州城内的守城将领被打的狼狈不堪，根本分不清四下到底有多少对手，所以也进一步导致了这场战场之外的战术诱导成功实施。
如此一来，在崔月犁刚刚踏入棣州之后，一场针对他的谋算迅速落地，米志诚为了更加坚定崔月犁的信心，直接在攻城的时候将自己的旗号给竖了起来，指挥大军日夜不停，连续三日三夜的狂攻之后，虽然到了最后收住了脚步，但是却一度直接打的棣州城内的守军死伤狼藉。
在这种情况之下，崔月犁原本就薄弱的情报探查系统再次出现错漏，导致了他的四万大军几乎是一路马不停蹄直奔棣州城下，并且在第一时间对米志诚所部展开攻击。
“将军，我军要后撤吗？”双方接战不到半个时辰，米志诚也算是摸清楚了崔月犁的这只大军的真实战力，所以战旗不断摇动之后，各部开始同步往后撤退，并且将北城的那道口子给放开了。
“先放他们入城，我倒要看看崔月犁在这个时候还能不能保持清醒！”齐军佯装败退，但是各部从围城大战的战场上撤退之后，却迅速重新集结，开始重组大军，重新扑了上来之后，崔月犁的兵马却犹如一盘散沙一样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一阵冲杀，齐军是故意撤退，但是崔月犁的大军却打出了点气势，顺风战之下，大军征战比起两军比拼战力更为容易，所以那些绿林人手算是在战场上打出了自己的威风。只不过齐军一撤退之后，他们的短板却迅速暴露出来了，战场之上不光是崔月犁所在的中军没有及时将命令传递出去，让各部能够第一时间调整阵型，各部在战场之上战线拉得太长之后以至于根本没办法形成冲击阵型。
这个时候面对齐军反攻，崔月犁能做的就只有率部迅速冲入棣州城，利用城墙掩护，重新整顿大军。在刚刚的接战之后，他是信心十足，至少他手下的这四万多人并没有一击即溃，反而靠着猝不及防的优势冲散了齐军的攻城大军。
此时的他还不清楚米志诚的打算，所以等到四万人呼啸着进入城池之后，米志诚索性连掩饰都懒得做，大军重新合围之后再度发起大战。战场形势变化虽然快，超出了他的预料，但是很明显，崔月犁并没有沙场经验，这个时候全军进入城内，等于是给了他最好的机会彻底合围对手，连带着打援的兵马都不需要重新部署了。直接将棣州城重新围住，就足以将其彻底困在城中。
所以齐军这边几乎是一刻不停，号角手和战鼓声此起彼伏之后，潮水般的大阵滚滚往前，直奔棣州城墙而来。这一次，齐军一改此前需要收手掌控好尺度，全力爆发之下，精锐大军的战力迅速展露出来，各部将士围住城池之后，硬是以两万人之众在很短的时间内突破慌慌张张的棣州守军的反击，杀上了城墙。
此时崔月犁的兵马也涌了上来，双方这一次再度接战，但是战果却让他目瞪口呆，仅仅只是片刻之间，齐军的战力几乎是瞬间增加了数倍不止，自己的人手虽多，而且还依仗着城墙的掩护，但是近身搏杀之下，却被对方一排排的全数击杀。
很短的时间内，齐军就已经逐步占据了城墙，迅速朝城内突进，而且这个时候，米志诚的大军主力也开始从四周露出了自己的身形，加入到攻城大战之中。
得到了强援之后，第一线的先登将士迸发出来的战力更加强大，即使是在崔月犁带着绿林人手亲自出战的情况下，依旧被打的连连败退，根本没办法在城头上和他们相抗衡。
“大将军，我们上当了，这些齐军是要引我们入城！”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实际上已经晚了，五万大军兵分四路，沿途所到之处是杀的血流成河。在真正的沙场对决当中，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是齐军的对手，战场之上，大枪大戟，每一时一刻都是无数人丧生，这些私兵和绿林人手甚至于根本没办法发挥自己的长处，就迅速被当场斩杀，尸横遍野之下，士气军心也迅速沦丧，以至于到了后来，被打破了胆子的这些人几乎是一看到齐军的旗号就望风而逃。
如此一来，在崔月犁增援兵马抵达之后，棣州却直接进入了最危险的时刻，齐军真正发力之后，不论是崔月犁的兵马还是棣州原本的守军残部，在这个时候都根本抵挡不住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冲入城中的齐军大队人马。
“快，快随我杀出去！”崔月犁这个时候是根本没有办法，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招数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尤其是身边的崔家精锐都被杀散之后，只能跟随败兵试图从城中逃出去。
第九百二十二章 偷袭南皮
“启禀大都统，这个崔月犁已经进入棣州境内，全然没有发现老米的部署。”在棣州那边打成一团的时候，实际上刘威这边也接到了最后一条汇报，也一下子让安仁义等人彻底坐不住了。
“大都统，老米应该可以独立解决崔月犁，我们可不能在这里干等着了，不然的话这仗岂不是都要被他一个人全给打了？”田覠嚷嚷着道：“好歹给我们几个留点汤喝吧？”
“你少来，打这帮乌合之众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刘威瞪了对方一眼之后没好气道：“要是时间允许，我都想让他一个人打下整个沧州，掩藏我军主力秘密北上，和天策军相争那才是大事。打一群土鸡瓦狗有什么意思？”
一句话说的众人不敢开口之后，刘威自顾自道：“时间也差不多了，田覠你率部先行北上，进入南皮地界之后从东绕道，切断南皮和沧州本城之间的联络，将其迅速分割出来。”
“仁义，剩下的兵马归你调度，紧随其后，直接插入南皮城，给我拿下这个世家据点，绝对不能放一兵一卒出去。”刘威朝着安仁义点头之后道：“本帅马上去棣州和米志诚汇合，你们两部得手之后，不要停留，必须根据帐前都的部署，尽可能的在本帅大军赶到之前，将参与此事的世家大族尤其是沧州李家连根拔起，但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大都统，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们两位，只怕沧州真要鸡飞狗跳了。”安仁义和田覠两人什么习性众人都知道，所以在刘威带着中军本部前往棣州的时候，身边的亲卫有些担忧。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有如此了。”刘威也有些不忍，但是这个时候却直接硬起了心肠没有去管这件事，甚至于根本没给安仁义和田覠两人任何约束的条件。
如此一来，南皮在安仁义和田覠两人率部火速出击之后，迅速被齐军所瞄准，甚至于两人为了追求速度，严令各部昼夜兼程不得停顿，从齐州到沧州数百里地，大军三日之内直接冲到了跟前。
“我去阻拦沧州那边的援兵，剩下的交给你了。”田覠火速离开之后，安仁义也是一刻不停，甚至于顾不得此时还是黑夜之中，直接命令各部将南皮城团团围住，然后突然出手发动进攻。
战事突入其来，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甚至于直到齐军各部攻到城下的时候，守城的士兵才慌慌张张来回呼号奔走，短促的厮杀之后，齐军各部开始快速打开城门，接引主力兵马冲入城中。
这个时候留守的李世南才慌慌张张带人试图堵截入城的齐军各部，但是却被四面突破之后，一下子被逼入了绝境。崔月犁离开的时候几乎是将南皮乃至于沧州所有的兵马全数带走了，现如今他手头上的聚集起来的人手全都是刚刚拿着武器的百姓，如何能够和齐军大部相拼？
所以从一开始，南皮这边的战况甚至于比起棣州那边更为不堪，开战不到一个时辰，齐军不仅仅拿下了城墙，而且还冲入城中将李世南最后的兵马近乎于全数斩杀。
而且这一次李世南没有了之前的好运，在仓促退走的时候被安仁义看见，迅速抢了上来，持刀抢攻，数招之内就直接将其打翻在地。
“敢对抗我齐军，找死！”一声狞笑之下，安仁义几乎是没有犹豫，直接挥刀将其一刀劈成两半，随后带着李世南的首级出现在城中各处，直接将那些大大小小的世家最后的希望彻底掐灭。
拿下南皮的安仁义几乎是马不停蹄开始按照帐前都的指引，迅速撬开了一家家世家大族的大门，冲进去之后，几乎是不管不顾，直接将遇到的所有人全数斩杀。整整半夜时间，整个南皮城在战火之后迅速沉浸在一片血腥之中。甚至于到最后杀红了眼的齐军将士连安仁义自己都无法约束。
一夜之间，整个南皮足有三十多家大大小小的世家被连根拔起，更有其他许多外地世家在南皮城内的据点被迅速捣毁，城内的人口一夜之间足足少了近三成。以至于天亮时分的时候，到处都是尸体，连一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将军，南皮城已经被肃清，查获世家大族包括城内府库存粮三十万石，兵器五万件，甲胄三万套，还有大型弓弩等攻城器械无数。”这份迟到的汇报倒是让安仁义点了点头，随即道：“立即上报大都统，另外除留下一部守城之外，大军分成四路跟随帐前都往附近军镇出击，扫除一切障碍，遇到任何抵抗，杀无赦。”
他这边如果说还有些底线，至少是明面上宣布的命令是遇到抵抗才会出手的话，那么田覠那边则直接是肆无忌惮，在堵住南皮往北通往沧州府城的道路之后，这只拦路虎一口气连续截获了李胜龙派来的三支商队之后，开始迅速往四周而去。
在南皮那边的消息传来之后，田覠算是彻底放开了手脚，直接以南皮为中心迅速横扫了周围数百里地，并且在刘威的命令没有传来之前，亲自领军直扑沧州府城，开始昼夜不停对其展开进攻。
这种时候，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他的脚步，所以在连续一日一夜的厮杀之后，率先突入城内的田覠开始下达了惨绝人寰的屠城命令，大军纵横城内三日之久，无数百姓和世家倒在了血泊之中，整个沧州至此彻彻底底成了人间地狱。
而且在沧州本城被拿下之后，杀红了眼的齐军开始一队队开出城外，往四面八方而去，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横扫了周围的海兴等地，甚至于直接将北面驻守在大运河附近的乾宁军彻底斩尽杀绝，覆灭了这支驻守运河南端的最后一支兵马。
如此一来，沧州虽然被拿了下来，但是却也是一片哀鸿遍野，等到刘威和米志诚率部北上的时候，甚至于发生了大量的百姓逃离家园的事件，屠杀之下的齐军虽然靠着武力压制住了世家大族和百姓的反抗，但是这种统治却不长久，反而埋下了更深的仇恨种子。
第九百二十三章 恶行传天下（上）
“大娘子，那个于家的于志宁又来了，而且还很狼狈，收了重伤！”登州卢家，当丫鬟匆匆赶来汇报的时候，于志宁是几乎被抬着来到卢寿跟前，其惨状也一下子吓得卢寿差点跳了起来。往日里风度翩翩的于志宁彻底消失不见，眼前的是一个被浑身伤痕，鲜血淋漓，根本看不出模样。
“你这是怎么啦？”卢寿急急忙忙让人去找大夫的同时，抓住旁边一个跟随而来的下人问道：“你们不是在南皮招兵买马，声势很大吗？”
“齐军，齐军半夜而来，偷袭南皮，我军惨败，如今，南皮城内一片尸横遍野，各大家族几乎是被尽数屠戮。”跌跌撞撞的声音传出之后于志宁也醒了过来，挣扎着告知了卢寿南皮的最新现状之后一头昏了过去。
“爷爷你要做什么？”卢寿霍然起身，但是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被卢明月给叫住了，“爷爷是打算去临淄？”
“我要问问齐王，他到底要做什么！”卢寿显得怒发冲冠，声音咆哮道：“他这是要干什么？”
“爷爷你自己看看这个吧！”几乎是于志宁出现的同时，十三司那边也送来了最新的沧州急报，只不过大意却是让卢家立即离开登州，跟随马家商行一起先行躲避，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再出现，但是里面却也提到了沧州整个现状。
“这是从哪得到的消息？沧州？”卢寿只是看了一眼，就只觉得热血上涌，差点一头栽倒在地，被卢明月扶住之后才勉强稳住身形，转而急道：“沧州如今也沦陷了？”
“不是沦陷，只怕南皮之困已经蔓延到整个沧州了。”卢明月深吸一口气之后苦笑道：“明月一直和南境的马家大娘子有联络，是她让我见到了天策军的将军，这也是他们送来的消息，让卢家上下立即跟随马家商行先行躲避，唯恐这股祸事会殃及我卢家。”
“爷爷，如今已经事不可为，齐王府既然下达了绝杀令，那么沧州境内的大小世家就已经没有办法挽回，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卢明月叹息道：“这天下终究已经不是我世家的天下，这种大争之世，没有兵权，对抗强藩，那无疑于以卵击石，爷爷还请三思啊！”
卢明月知道卢寿要做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去临淄且不说杨行愍会不会理会他，很有可能还会适得其反，将自己和卢家也搭进去。如此一来的话也就是说自己此前的辛苦谋划也会彻底断送。
“爷爷您放心，天策军那边也传来消息了，成王殿下已经打算好了，不日出兵，到时候横扫天下之后，肯定会为沧州百姓报仇的。”卢明月见到卢寿沉默不语，顿时急道：“我们如今是什么都做不了，再去临淄的话很有可能还会牵连其他家族，到时候爷爷你可就成了罪人了。”
“成了罪人了，我已经成罪人了！”这一句话说的卢寿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灰败，所以等到他再度开口的时候见到卢明月眼中含泪，顿时一下子坐倒在地，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就按照天策军的意思办吧，想办法通知其他登州家族，我们一起躲起来，等着，等着成王殿下带兵打过来。”
“爷爷莫怪，如今乱世，这种消息实在不宜告知他人，我只能自行做主了。”卢明月虽然表面点头，但是出来之后却叹了口气，带着卢家上下包括于志宁在内，在当天夜里进入马氏商行，并且第二天一早化妆出城，从此消失。也多亏卢家本来就人丁稀少，所以走了之后短时间内也无人察觉。
但是沧州的消息却并没有伴随着卢家暂避而停留，几乎是卢明月这边收到消息的同时，陈武那边也在一刻不停的将齐军在沧州屠杀世家大族和贫民百姓的事情广而告之所有人，顿时间整个山东境内风起云涌，动荡在这一刻迅速往外蔓延。
“上报主公和陆帅，就说齐军屠杀沧州士民百姓，前后死难者多达数万人之多。”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已经让整个中原各地变得更加风雨飘摇，甚至于这个时候连带着宣武军境内都开始快速出现了惶惶不安的境况。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在沧州那边残存的百姓朝着四面八方逃难之后，真正的后浪开始在十三司将消息往南传递之后迅速铺开，齐军的暴行伴随着这些百姓的迁徙朝着周边而去，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引发了连锁反应，沧州附近的其他州郡尤其是齐军治下的地盘，那些世家大族闻讯之后，开始迅速收拾家族人手纷纷南下，或者干脆往北，从而掀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逃难大潮。一时之间，从沧州前往各地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拖家带口的逃难人群，不仅仅世家大族，很多普通百姓也在随后加入其中。
这也导致了在随后的数日之内，整个沧州的人口数量再次出现断崖式的下降，而临近的莫州等地，也在随后出现了相同的一幕，尤其是那些此前参与过崔家在南皮行动的那些大小家族，几乎是一刻不停的逃亡其他地区。
这种情况之下，刘威一下子没了办法，只得派兵开始在各个道口设卡拦截，勒令各路百姓返回原籍，以武力来制止百姓逃亡的现象发生。
只不过这个时候，这种办法根本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反而更加加剧了民间的恐慌和不安，官道走不通，于是无数的百姓开始翻山越岭，走平常根本不会有人走的小道穿越州界，前往其他地区。
而且这个时候，李欢在接到陈武命令之后，也开始出动人手，暗中裹挟大量的百姓往北而去，并且开始指引百姓前往其他地区，从而将整个沧州彻底腾空。
这一场行动，身在临淄的杨行愍和戴友归是算到了前半场，但是却没有料到的是，在后半程会出现这种现象，以至于在接到刘威的汇报之后，硬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而此时他不知道的是，在沧州暴行传开之后，他真正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对于他而言，这是比天策军更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