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萧县叙旧
“主公，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先把萧县打下来吧？”李振在一旁朝着薛洋忽然开口道：“既然燕北战场已经传来好消息，我军也不该在此迟疑，应当立即拿下萧县，将战场摆到宋州境内，如此才能让朱全忠顾此失彼，到时候我军也可以趁此机会快速平定中原了。”
“传令各部，明日一早立即兵出萧县。”薛洋点了点头，如李振所言，陆翊得到增援之后，最危险的燕北战场已经无碍，他们所在的徐州战场也就没有迟疑的道理了，这个时候进军宋州才是最好的选择。
天策军这边原本在第五卫进入萧县附近之后，其他各部在得到命令之后也快速动身北上，从而将整个大军开始移到了萧县城下。
如此一来，时隔半月，天策军在徐州再次进行大规模行动，也一下子将朱全忠所有的心思全都牵扯到了当前，原本出发准备支援张全义的兵马也开始被留了下来。
“我军二十余万，天策军二十万人，人数倒是差距不大，若是依城据守的话，也能稳住阵脚。”看着城外天策军旌旗招展，无数的大军开始簇拥着中军前移的场面，敬翔对着谢瞳苦笑道：“但就怕天策军的那种攻城武器，我军无法应对。”
“主公不是从一个道士手上也找到了火药吗？”葛从周虽然上次战败了，但是朱全忠倒也没有过分责备他，而且此时伴随着张归厚等人阵亡的阵亡，受伤的受伤，整个宣武军的重担几乎全都交到了他手上，所以此时听到谢瞳和敬翔的担忧之后，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们也试验过了，但是威力比起天策军的要差很多！”谢瞳摇了摇头，宣武军事实上确实掌握了火药技术，这一点虽然比起薛洋所熟悉的历史记载要晚了点，但是终究还是得到了。但是他们所掌握的火药技术属于最原始的，自然无法和薛洋亲自搞出来的，已经改进了不知道多少代的火药相比，爆炸的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朱全忠始终没有拿出来，原本还指望着在前线大军能够拖住天策军脚步的情况下，抓紧时间进行研究，但是没想到的是，改进没有成果传来，萧县就迎来了天策军的进攻。
“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谢瞳摇了摇头，随即道：“我已经让主公将火药术送了一份给杨行愍，希望他们能够借此来拖住燕北天策军吧，我们现如今还是想想怎么想办法在萧县挡住成王，若是他进了宋州，我军就算是拿到了同样的火药术，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
“成王好像出来了，这是要做什么？”谢瞳的话让敬翔吃了一惊，但是不等他开口，就见到外面千军万马之中，薛洋已经开始从人群之中走出，看样子是准备阵前和朱全忠叙话的。
“主公，成王都出来了，您要不上前和他聊聊？”敬翔眼珠子一转，忽然扫了一眼葛从周，朝着对方示意了一下，随即朝着朱全忠笑道。
“你这法子不成！”谢瞳摇了摇头，不过倒也没有阻止朱全忠上前，这个时候不管有用没用，试试总归没错，而且不论是谁对于葛从周的箭法都没有怀疑。
实际上薛洋本来没打算上前的，他是一时好奇，此前在萧县这地方陈潇潇就是因为他才重伤，如今刚好过来了，就打算看一看，没想到的是，陈潇潇和杨若兰刚上来，朱全忠也带人出城来了，而且就只有随行数人，一看就是打算找自己说话的。
“夫君，这个朱全忠想做什么？这么几个人出城，待我上去将他拿下算了。”杨若兰看着朱全忠，眉头一皱之后，来了兴致，对于其他人她是将一切都放下了，但是朱全忠却例外，这一点霍存等人也是一样！
“找我阵前叙话的。”薛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朝着安敬思点了点头，转而上前几步笑道：“朱王兄倒是好兴致啊，两军对垒，生死搏杀，胜负就在须臾之间，你还有心思出城，难道不怕我薛某人对你下手吗？”
“成王您可是南天一柱，真正的盖世英雄，又如何做这种小人的勾当？”朱全忠在距离薛洋十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闻言哈哈大笑道：“本王年长你几岁，岁月不饶人，如今可是打不过你了。不知成王能不能看在老哥我昔日也曾和你并肩作战，为唐皇江山效力的份上退兵啊？如此两家和好，我愿面南而拜，谨守疆界，岁赋朝贡，年年不绝，不知意下如何？”
“倒是厚脸皮，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陈潇潇嘀咕了一句之后，见到杨若兰脸上有些不耐，顿时一把拉住了对方摇头道：“先听夫君怎么说！”
“朱王兄说笑了，谨守疆界，岁赋朝贡，我看就算了。”薛洋也有些好笑，朱全忠和李克用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后者是有着真正的王霸之气，但是他，却是个极其务实之人，对于自己和对方的实力看得很清楚。也正是因为这种务实，中原这四战之地他才能站住脚，不至于在夹缝之中被人给扫灭了。
“如今的天下，纷乱百年有余，百姓生灵涂炭，中原繁华之地，烟消云散，薛洋从南而来，沿途所见，尽是孤儿寡母依门流泪，田家瓦舍，断壁残垣。昔日大唐盛世之景象，宛如前世一般遥远。”薛洋摇了摇头，看着朱全忠，脸色也变得极其肃然道：“究其根由，还是在于各地藩镇割据，相互攻讦，涂耗我中华气运。薛洋不才，既然承接天策上将一职，自当立志效仿太宗皇帝，扫平寰宇，再造盛世。所以除非朱王兄举手投降，遣散手下兵马战将，从此政令统一，否则，我决不收兵！”
“这么说，老弟，你是要把老哥我往死里逼啊！”朱全忠摇了摇头，苦笑道：“老哥我若是没了这几万宣武军，只怕旦夕之间人头就要落地。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老朱家的传承，也为了我身后这数十万将士生计，只怕你的话我是没办法听下去了。”
“朱王兄当真不降？”薛洋看着对方似笑非笑开口，那一瞬间目光直接越过对方，朝着萧县城墙而去，而在同一时间，安敬思这边的毕燕挝也开始缓缓举起，目光犹如鹰隼一般，死死地盯着朱全忠。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争锋相对
“老弟，老朱除了唐皇，不降任何人。”朱全忠声色凛然，缓步后退的同时忽然间大笑道：“我劝老弟还是退兵回江东吧，各守疆界，为唐皇牧守一方，如此则是百姓之福，江山之幸。莫要强自动兵，我宣武军虽然战力不强，但是背靠中原家国而战，定当拖住南军兵锋屠戮我中原百姓！”
“主公小心！”朱全忠话语声忽然转变的时候，远处的城楼上，葛从周已经准备好了，手中五石铁胎弓弓弦如满月，漆黑的特质长箭恍若流星一般划过长空，直奔薛洋而来。而在这一刻，安敬思也一瞬间大喝出声，手中毕燕挝骤然间被当做标枪扔了出去。
“当！”黑漆漆的毕燕挝带着呼啸的风声迅速从薛洋眼前飞出，安敬思那恐怖的力道在这个时候全力爆发，让毕燕挝后发先至，抢在薛洋前方三丈远的地方和葛从周的箭矢撞到了一起，随即双双落地。
而在同一时刻，众人惊呼的同时，薛洋自己也同样是飞速弯弓搭箭，对准城楼上就是一箭射出，同样声势浩大，隐隐然带着尖锐的呼啸声。
他本身力道就非常大，这些年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几乎没人记得这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甚至于在两军阵前都没有顶盔掼甲的天策军统帅的功夫到底如何。但是此时其速度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原本就要上前的陈潇潇见到安敬思挡住了那致命的一箭，而薛洋随即展开反击之后，倒是松了口气，一把拉住了杨若兰。
不过后者此时却显然咽不下这口气，紧接着也是一瞬间弯弓，不过不是和薛洋那样对准了城楼，而是瞄准急速撤退的朱全忠，一声轻叱之后，也是一箭飞了过去。
“当！”那一瞬间，薛洋的箭矢飞速划过长空，而葛从周的箭术向来是七箭连珠，所以第一枚箭矢被安敬思挡住之后，后续箭矢闪电般飞来，犹如一道直线一样直奔薛洋所在的方位，在空中撞飞薛洋的箭矢之后，后续五枚依旧犹如闪电般袭来。
“当当当当”七星连珠箭，这是葛从周的看家本事，薛洋没学过，他只是仗着自己速度快，而且也不求去击杀对手，所以弯弓持续连射，四枚箭矢横空而过之后，将对方的前四枚箭矢挡住之后，对于最后一枚，他却无法与其展开对射，危急之中，只能将手中长弓当做武器，硬接这最后一箭。
“当！”薛洋所用的是沈家特质的蝴蝶弓，而且因为是给他个人单独使用，所以特意单独制作，配合他自身的气力，牛角之外包裹铁片，基本上能够硬抗兵器的劈砍。但是此时和箭矢在空中撞击之后，却一瞬间直接将弓背给撞裂了，整个长弓被生生撞成了两截。
“好强的力道。”这一刻薛洋算是见识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山东一条葛，没事莫撩拨的真正势力，要知道他是私下里曾经和安敬思比拼过的，虽然走不过几个回合，但是当世能挡得住安敬思一击的都算是决定名将了。但是在这个时候，全力以赴之下，却也依旧挡不住葛从周的七星连珠箭。
不过好在有了这个空档，安敬思得以从一旁冲了上来，一下子挡在了薛洋的跟前。他原本是袁袭和薛洋安排，打算若是谈不拢就对朱全忠下手，靠着对方绝世的战力，将朱全忠给抓回来。但是没想到的是，葛从周的战力这么强大，第一箭就逼得他不得不为了保护薛洋将毕燕挝扔了出去抵挡对方的长箭，而放过了朱全忠。
好在朱全忠自己此时也不好受，杨若兰的功夫可不差，弯弓一箭之后直接命中他的后背，硬生生的直接将对方给击落马下。只不过因为甲胄抵挡，加上杨若兰的气力终究比不过其他将领，所以被他逃过一劫，不要命的躲在了前来接应的护卫身后，随即趁着薛洋和葛从周比拼箭术的时候，回到了城中。
这样一来，双方的打算全都落空了，朱全忠想要靠着葛从周的箭术射杀薛洋，结果自己反而中箭受伤。而薛洋这边抓捕朱全忠的想法也没有得手，反而浪费了一张长弓，而且差点被对方的第二轮长箭给持续打的没办法还手。
“葛从周，你死定了，敢在我面前炫耀你的箭术，今日让你好好见识见识！”安敬思此时才是最愤怒的人，在他面前，对薛洋出手，这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放眼天下，即便是排名第二的王彦章也不敢如此。所以怒火中烧的他也同样弯弓搭箭，直接对准城楼一箭飞去。
安敬思的箭术和葛从周比起来只能算是一般，没有任何的技巧性。但是有一点却让所有人望尘莫及，那强悍的力道让手中恐怖的十石强弓被拉满之后，发出来的呼啸声甚至于丝毫不逊色天策军这边的弩炮。他的长弓和长箭甚至于全都是特质的，按照他自身的力量来特别打造，只不过平日里一杆毕燕挝在手，近乎于无敌的状态让他很少动用弓箭对敌。
但是此时一箭射出，却让整个萧县现场风云激荡，葛从周急速躲过之后，镔铁打造的箭矢撞击在城楼的柱子上之后，硬生生的将足有两尺粗的柱子一分为二，带起的呼啸的气势震飞了周围的好几名宣武军士兵。
这是在纯粹的报复，一箭之后所有的宣武军将士脸色都变了，上百丈的距离，只有神射手和大力士才能够跨越这么远的距离将箭矢投射到对面，但是安敬思却一箭飞出，直接将这么粗的柱子劈开，其强悍到了极限的力道瞬间让所有人惊恐不已。
而在天策军这边，倒是没多大反应，因为距离过远，除了最前面眼神好的人能够看得出些许的宣武军的动静，其他人都没什么感觉。
“夫君，你没事吧？”崩开的弓背将薛洋的手震得鲜血直流，惹得陈潇潇和杨若兰上前的时候，还心有余悸，后者此时更是恨得亲手宰了葛从周。
“还好，无碍，算是见识到了这天下第一的神箭手的战力了。”薛洋任由两女将自己的手包扎好之后，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先回中军，传令各部，准备攻城！”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朱全忠的秘密
“奶奶的，全军给我冲，打下萧县，报仇！”安敬思几乎是不等薛洋那边后续的话语，捡起毕燕挝之后一声咆哮，领头带着第九卫冲在了第一线。由此，这场大战也从原本打头阵的第五卫迅速改成了第九卫为先锋，第七卫从旁协助。
火炮的轰鸣声开始迅速响起，第九卫在安敬思的号令之下迅速集结，而第七卫那边却推出了足足上百门火炮对准远处的萧县城墙集中轰击，而且还直接动用开花弹轰击城墙。
不断爆炸的炮弹让宣武军见识到了天策军的怒火，无数的士兵在爆炸带来的碎片杀伤之中哀嚎不止，整个城楼之上，原本无数的宣武军被横扫一空，连带着敬翔等人都差点被直接当场炸死。
“咣当！”连续几炮集中萧县的城门之后，发出了剧烈的声音，金铁交鸣，令人牙酸不止。这是朱全忠之前紧急命人更换了大铁门，否则的话几炮下去之后就足以强行将城门给炸开。
虽然说瞄准城门轰击在几百丈之外有些难度，尤其是这个时代火炮的瞄准装置过于简陋，大部分还都是通过大规模炮击来获得足够的杀伤力的时候，这种担忧有些为时过早，但是这种剧烈的撞击还是让城门后面的宣武军士兵腿肚子发软。这是一种近乎于无解的力量，根本无法用人力来硬抗，比起当面搏杀，生死胜负在一瞬间决出，这种力量对于常人的压制更加严重。
“快，快上城楼，天策军攻城了！”火炮轰鸣之后，第九卫已经准备完毕，在第一轮进攻之中，安敬思就一马当先，亲自带人冲击城楼，这一下让葛从周脸色大变，匆忙让瓮城内聚集的士兵快速上城墙的同时，开始让李思安将朱全忠此前准备好的秘密武器也一同搬了上来。
“给我照着李存孝的脑袋上扔！”天策军自从有了炸药包之后很少动用其他方式攻城，但是今天不一样，怒火中烧的安敬思几乎没等突击队上来就强行抢过一架用来渡过护城河的云梯，以一己之力强行将其竖了起来，准备先冲上城楼宰了葛从周。
结果这一下给对方一个绝好的机会，一溜烟的扔下了无数带着火光的圆球，一下子将安敬思全给围了起来，而且周围箭飞如雨，这是准备强行击杀。
不过这种东西虽然安敬思一时之间没看清楚是什么，但是上面冒着的火光却让他一瞬间什么都不顾了，直接从一丈多高的云梯上纵身一跃，强行跳了下去。
“轰轰轰”三声巨响传出，黑红色的火球快速腾空而起，直接将云梯周围的天策军士兵给强行掀翻了。
“将军！”无数的惊呼在这个时候快速传来，前方骤然间出现的爆炸震惊了所有人，连带着原本攻势如潮的第九卫都强行停了下来，火器历来是天策军一家独有，其他诸侯根本不可能得到，所以那一刻无数的士兵跟随安休休抢了上去。
不过此时烟雾散开之后，不光安敬思完好无损，那几个被震飞的士兵也晃晃悠悠爬了起来，倒是那些箭矢让不少人受伤。
第一波的进攻被意外打断之后，第九卫开始大规模回撤，但是城楼上的葛从周却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手中黑乎乎的的圆球摇了摇头。
而此时，回到中军的薛洋倒是来了兴趣，见到前方传报安敬思无碍之后点了点头笑道：“这个朱全忠到还真有办法，居然也搞出来了火药。”
“主公，朱全忠怎么搞到的火药？”这一下连袁袭都跟着凑上来道：“难不成是我军兵仗局那边泄密了不成？”
“火药肯定是从炼丹道士那里得来的药方，这不是什么隐秘。”薛洋摇了摇头，要说这历史上第一次使用火药攻城的还是庞师古，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庞师古人被打死了最后，朱全忠居然还能搞出火药来，若不是自己抢先一步的话，这还真让对方出了风头了。
不过从刚刚爆炸的情形和随后安敬思赶回来说了当场的感受之后，薛洋倒是显然放下了心思，转而笑道：“告诉将士们，朱全忠的这种火药太差，他没办法和我们的火器相比。传令前军，让第七卫主攻，既然他们也想用火器致胜，那就教教宣武军，什么才是真正的火器。”
“主公放心，看我的！”杨功哈哈一笑，拍了拍浑身烟尘的安敬思，迅速赶到一线战场，开始和吴彦章一起，组织兵马，强攻萧县。
“主公，末将没有受伤，为何换下我第九卫？我要宰了葛从周那个混账！”安敬思气呼呼的，差点一脚直接踩碎了眼前一块大石头。
“你等等，等杨功轰开城门，第九卫和第七卫一起入城，两部携手，你们在前，第七卫在后。”薛洋微微点头之后，安敬思才心满意足离开。倒是袁袭皱了皱眉头道：“主公，朱全忠搞出了火药，难保杨行愍那边也会出现，则我军下一步势必会被所制啊。”
“军师放心，我们的火器已经成型了，就算是手把手去教朱全忠，没个三五年他也根本造不出来，所以不用担心。”薛洋摇了摇头，能搞出如今的这些装备各部的火铳火炮，兵仗局那边花费了难以想象的时间和代价，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就算是自己加入其中也是一样，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让第七卫到现在为止还用前膛枪去发射米尼弹。
“夫君，一会破城之后，给我一支兵马，我也杀过去。”薛洋的一番话说得袁袭放下了心，倒是一旁的杨若兰有些余恨未消，上前几步拉着薛洋的手想要参战。
“真要去上阵厮杀？”薛洋见到对方态度坚决，连陈潇潇也是跃跃欲试，无奈之下只得苦笑道：“让护卫队做好准备吧，你们记得到时候跟在第七卫旁边，不要脱离太远，城内可是有二十万宣武军，就算是破城之后，厮杀也不会停下，不要妄想着一战就能抓到朱全忠，刚刚那么好的机会不也是被错过了吗？尤其是葛从周在他身边的时候，切记不要莽撞！”
“夫君放心，我带着这个！”薛洋的话音未落，杨若兰忽然举着手中的火铳，一下子让薛洋苦笑不已，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破城大战
“轰轰轰”这一次第七卫上前之后，没有安敬思那么莽撞和急切，在火炮和弩炮压制城楼上宣武军的反击之后，突击队快速上前，见到萧县用的是大铁门之后，索性一口气直接给城门口堆上了二十多枚炸药包，这一下爆炸声响起之后，巨大的黑红色火球几乎是腾空而起十几长高，剧烈的爆炸甚至于差点直接连突击队的成员都给卷到了天上，惹得这帮家伙一面吃土狼狈回逃，一边忍不住将怒火全都发泄到了兵仗局身上。
而这种强大的爆炸直接彻底将萧县城墙给掀翻，连带着城楼也被彻底炸毁，倒塌下来之后甚至于彻底将瓮城给填平了。无数聚集在瓮城里躲避炮弹轰击的宣武军士兵被活埋其中，更有无数的士兵被炸得支离破碎，整个萧县南面城墙在这一刻彻底被炸开了一段十几丈长的缺口。
“给我上！”因为炸药包放的太多，以至于连带着第七卫远隔上百张远都被震得东摇西晃，但是此时却没有人顾忌这些，杨功那边刚刚传令下来，前锋各部就已经一窝蜂的冲了过去，他们都是清一色的火铳兵，第一波上去之后能够有效的压制宣武军反扑的士兵，为后续兵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三万名火铳兵冲进去之后，大规模持续不断的射击声开始犹如雨点一般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响起，吴彦章更是亲自带队出击，抢占两侧断裂的城墙之后，组织火铳兵居高临下支援跟随入城开始冲在第一线的第九卫各部，大规模的巷战在这个时候迅速展开。
宣武军的人数摆在那里，这也导致了即使萧县城墙被炸开，但是城内的巷战却激烈无比，无数的士兵在宣武军各部将领的带动之下，死命硬抗，阻拦第九卫的进攻，导致了天策军这边每前进一步都需要经过无数次的反复搏杀！
“让陈瑜和霍存也带队冲进去。”薛洋只留下了黄杰的陌刀军在后面没动，让陈瑜和霍存也带队上前，将入城兵马在短时间内增加了一倍，这才艰难的将南城附近的宣武军给清扫赶紧，逐步的开始朝着城内反冲！
“主公，莫不如让黄杰带队在其他三个方向埋伏吧，能打多少算多少。”李振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黄杰之后忽然笑道：“按照朱全忠的习惯，他可不会死守一地，所以一旦城内局势出现逆转，他肯定会率部突围，这个时候陌刀军能拦截多少算多少吧。”
“快去吧，就堵住城西和城北即可，城东方向朱全忠不敢过去的。”薛洋微微沉吟之后点了点头，李振是打算尽可能消灭宣武军的有生力量，从而为后续攻入宋州做准备，这倒是个好办法，只要宣武军的兵马人数在萧县尽可能消耗掉，那么即使抓不到这家伙，中原的局势也可以随之快速改变。
几人说话的功夫，陌刀军开始跟随黄杰出击，如此一来，杨若兰和陈潇潇也开始缠着薛洋要求放她们入城，无奈之下，薛洋索性自己也跟着前往萧县城墙，准备近距离观摩这场激烈的巷战。
“主公，您就让两位王妃这么冲进几十万人的战场上啊？”袁袭和李振一看薛洋真的将陈潇潇和杨若兰放了出去，顿时傻眼了，急忙拉住对方担忧道：“沙场对决，刀剑无眼啊！”
“若兰应该有分寸。”薛洋叹了口气，杨若兰的性子就不适合待在后院带孩子，这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能够跟着自己安安心心待在金陵这些年已经不容易了，这好不容易见识过一次大战，对面还有她的杀父仇人，如何能够安耐得住？
袁袭和李振对视一眼之后，见到薛洋没有开口，只得暗地里派人紧急传讯霍存，让他务必分出一支人马跟随杨若兰和陈潇潇。若是为了一场大战，将自家的两位王妃折在这里，只怕全体天策军将士都要挥刀自杀才是。
实际上此时已经不需要李振派人去传讯，杨若兰和陈潇潇带队冲上战场的时候正好和杨能撞到了一起，后者见到她们两人也跟了过来之后大吃一惊，急急忙忙上前拦住对方道：“两位王妃，这是战场，你们过来做什么？快回去！”
“正好，杨能，立即带队随我冲锋，我们去活捉朱全忠。”杨若兰相对于陈潇潇而言，对于军略更加擅长，所以只是扫了一眼之后就直接让杨能带队跟着自己往前冲。
“快去禀报大将军，就说王妃出现在战场上，让各部的兄弟们都给我仔细睁大了眼睛，谁敢让王妃受伤，我宰了他！”杨能这边面对杨若兰根本没什么好办法，所以只能想到了一个和李振一样的主意，将问题踢给了霍存。
不过此时霍存是没心思顾忌这些了，率部冲进来之后，他就直接截住了李思安的兵马，双方厮杀数次之后，第十卫开始反向冲锋，并且汇合了一部第七卫的火铳兵之后，强行凿开了对方的阻拦，一头冲到了最前方。
此时城内的厮杀大致可以分成三部，三都主力兵马齐头并进，第七卫则分散开来，除了沿着城墙四处袭扰之外，就是组织成建制的火铳兵掩护各部冲锋，弥补弓箭手的不足。
所以这个时候杨若兰集中了杨能的第三十都之后，也开始沿着霍存开辟出来的道路逐步从队尾冲到了队前，并且身边百余名护卫队更是火铳不断开火射击，强行将前方不断出现的宣武军击杀之后，逐渐的开始和霍存汇合，合战李思安所部。
“两位王妃，你们怎么来了？”李振的人手在混乱之中根本没找到霍存，反倒是他自己在强行挡住李思安一枪之后，见到身边一道红色盔甲闪过，陈潇潇一柄长剑从旁袭扰，直接逼得李思安连续后退，这才让他一下子看清楚了两人的身份。
“别问那么多了，先杀了李思安这个叛逆！”杨若兰那边抬手一火铳，直接将李思安身边一名亲卫击杀之后，将火铳扔给身后的陈南岳，自己接过对方的长枪转而直接冲了上去。
“保护王妃，跟我杀！”这个时候霍存已经无法纠结杨若兰和陈潇潇为何出现在战场上了，一枪横扫之后，开始急速往前冲锋，转而一下子抢在了两人跟前，并且让身边的副将带队紧随而至，将陈潇潇等人护在了中间。
第一千零五十章 因果循环
“主公，第七卫设置的两道防线挡不住了，只怕朱全忠在安排人手突围。”薛洋等人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内各处战场的变化之后，李振一指北面持续不断的喊杀声，转而道：“萧县城池太小，数十万人挤在城内，也不是好战场。”
“有子振和子明在，他们是不会打算在城内耗下去的。”天策军对于打巷战比起宣武军要更胜一筹，所以尽管城内区域狭小，但是靠着第七卫三万多火铳兵持续不断的支援各处，强行帮助各部打开缺口之后，战线在一步步往前推进，逼迫宣武军往后撤退的同时，也在考虑突围的事情了。
实际上此时宣武军的后军已经开始撤出城外了，在前方李思安和王重师竭尽所能多无法阻挡天策军的进攻之后，谢瞳就直接代替朱全忠下达了后军全部撤退，前军且战且退，并且担负断后的任务。
只不过此时天策军还有一支兵马自始至终都没有参战之后，还是让敬翔始终眉头紧皱，甚至于在谢瞳决定将突围的方向定在东北，转而快速取道进入宋州之后，被他一把给拦住了。
“天策军的重甲兵团还没有出手。”敬翔将前线所有反馈的战报全部看了一遍之后摇了摇头道：“萧县城小，重甲兵团没有入城参战，此时必在东北方向埋伏，我军若是从此地经过，必会被其斩杀，到时候大军前有强敌，后有追兵，那才是进入了万劫不复之境地。”
“你的意思往北进入兖州绕道？”谢瞳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直接让朱友恭快速保着朱全忠开始往北方而去，自己则留下来等待李思安和王重师撤退。
“子明，你先走吧，这里交给我。”敬翔推了一把谢瞳之后摇头道：“临机决断你不如我，你留下无用，还是跟着主公尽快返回汴梁，沿途设置重重关卡，能拖一时算一时。”
站在他和谢瞳的角度，这场大战实际上已经结束了，萧县一战，天策军全军攻入城中，宣武军就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机会，所以他的神情也变得极为惨然道：“你我一生，能败在对面那三位的手中，也算是不冤枉，事到如今，你还需回去，尽可能为主公善后，设法寻到一丝出路，至少保住主公全家。”
“你也保重！”谢瞳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而翻身上马带着身边的亲卫快速跟上了朱全忠的脚步，数万人开始疯狂撤退。
他们这一走快速影响到了城内的战况，原本就被打的节节败退的宣武军后继无力之下，开始了全面撤退，被困在城中的这些宣武军见到其他三座城门天策军并没有迂回包抄，顿时开始撒丫子疯狂逃窜。
“北面一路堵不住了。”这么多人冲了出去，陌刀军的速度慢，肯定是拦不住的，不过薛洋也没指望陌刀军就能够将朱全忠给就地斩杀，对方盘踞中原这么多年，若是不打到山穷水尽之时，是不可能有最终结果的。
但是朱全忠离开，不代表城内的天策军各部会放过葛从周和李思安等人，几乎就在其他各部逃窜的同时，霍存和安敬思开始急速前冲，一左一右，封锁东西两面城门之后，迅速指挥大军往中间合拢，和第五卫一起将葛从周的中军迅速围在了中间。
“迟瑞，掩护，我去宰了葛从周。”安敬思的目光始终死死的盯着葛从周的身影，毕燕挝在鏖战之后已经让无数的宣武军士兵倒地，但是他自己却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一般，冲在了第一线，战马所到之处，人影纷飞，没有任何一人能是他的一合之敌。
“给我去死！”迎面而来的王重师试图阻拦安敬思的脚步，为葛从周的撤退争取一点时间，但是却一击之下，远远的飞了起来。即使鏖战了这么长时间，宣武军的顶级战将在安敬思跟前依旧挡不住毕燕挝一击。
王重师一倒，整个宣武军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形势开始彻底崩盘，即使葛从周此时还坚持在第一线，但是被吓破胆子的宣武军各部还是不间断的在战场上扔下了兵器，以至于安敬思近乎于直接跃马而起，沿途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直接冲到了葛从周身边。
“你给我去死！”安敬思纵马跃起，毕燕挝横空而过，犹如惊雷一般横扫全场之后，直接对着葛从周力劈而下。他手中的长槊基本上都是横冲直撞，很多时候都是当着大棍在用。
“当！”葛从周这个时候是退无可退，面对安敬思这么势大力沉的一击，他除了挺起长枪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但是和王重师差不多的是，一击之下，被直接打的倒飞而出，身形砸落之后，直接砸翻了一群人。
“安将军，把他交给我！”安敬思原本还打算上前补一下，因为后面有人接住了葛从周，所以后者只是喷了一口鲜血，并没有死。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旁边两匹战马冲了上来，杨若兰远远的长枪举起，直奔葛从周而去，倒是让他一下子停了下来。
“兰姐姐我来助你！”杨若兰上前的时候，陈潇潇也跟了上去，她们两个被霍存护住之后，其实很少在一线厮杀，毕竟身份摆在那里，真要出了事，霍存能宰了杨能。但是这个时候，伴随着葛从周落马，实际上宣武军最后的信心也被彻底打破，后续的人马开始慌不择路的全速撤退，葛从周身边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亲卫还试图阻拦杨若兰的靠近。
“给我去死！”陈潇潇上前的时候，杨若兰已经一枪刺出，她的功夫很好，在旁边有人协助之后，长枪一瞬间直接将失去了还手之力的葛从周给挑了起来。
“冲！”跟随上来的陈瑜和安敬思对视一眼之后，一挥手，身后大军犹如潮水一般冲了上去，杨若兰击杀葛从周，这场大战至此已经宣告结束了。两人相视一笑，葛从周是大齐军旧部，能死在昔日的秦王妃手中，其实也算是因果循环了，昔日的叛将这么多年之后又被当年的自己人亲手了结，大齐军最后的荣光至此也彻底消失了。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穷寇勿追
“兰姐姐，你没事吧？”杨若兰此时对于身边无数的天策军将士冲锋的情形视若罔闻，身形不断颤抖，甚至于随时可能跌落马背，吓得陈潇潇赶紧上前，将其扶了下来。
“我没事，我很好。”杨若兰此时双目之中，泪水长流，但是却一脸的笑意，搂着陈潇潇，嘴唇开阖之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夫君来了！”陈潇潇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薛洋走上来之后，才扶着杨若兰低声道：“姐姐你肯定能报仇的，有夫君在，朱全忠蹦跶不了几天了。”
“别哭了，这么多年你不都没哭吗？”薛洋伸手将杨若兰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之后温言笑道：“往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杨若兰靠在薛洋怀里，犹如小女孩一般望着眼前的男人。从当年对方将自己从战场上带回来，到如今，整整八年的时间过去了，自己的仇，他在今日终于为自己报了。
“好，走吧，送朱全忠一程，等到了汴州，再找他算总账！”薛洋微微一笑，拉着两女跟上了前方的大部队。
此时战场已经转移到了城外，葛从周一死，无数的宣武军慌不择路的开始外逃，从而也引发了天策军各部紧急追赶，而前方，东北两个方向都传来了激烈的厮杀声。
实际上在朱全忠率部往北之后，城外的战斗就已经快速展开。黄杰的五万陌刀军兵分两路，在北面率先挡住了朱全忠的去路，双方大战的激烈程度甚至于丝毫不下于城内。宣武军急于逃命，这个时候几乎不需要任何催促，各部士兵几乎是拼了命的往前冲锋。两万多人的陌刀军硬生生的被宣武军数万人给冲散了。
沉重的甲胄虽然确保了陌刀军士兵犹如一座座巍峨的大山一样伫立在人潮之中，陌刀每一次挥落都会带走无数的生命，但是对方却杀之不绝。朱全忠甚至于拉着敬翔直接从万人丛中直接硬生生的挤了出去。
而朱全忠刚刚冲过陌刀军的包围圈，黄杰还没来得及去追击，后方再度有无数的乱兵开始冲击陌刀军的阵地，将他的视线重新又给拉了回来，导致此时的他根本没办法对朱全忠进行追击。
不过这个时候陌刀军不再是孤军奋战，杀出城外的安敬思的第九卫和部分第七卫的士兵已经快速合流，从后面展开把追击，而第五卫则将精力全部都放到了往西的方向上去，由此，城外的战场也开始分成两部分，分别以陌刀军埋伏的方位为中心迅速展开。
“兴绪，前面是不是子振？”薛洋下去安抚杨若兰之后，袁袭和李振就直接来到北城城楼，俯瞰整个战场，很快发现了被安敬思堵住的李思安的部下之中好像有敬翔的身影，顿时一把拉住了眼神较好的李振。
“确实是子振，他怎么没跟着朱全忠跑呢？”李振有些奇怪道：“这个时候留在这里，难不成是觉得朱全忠兵败如山倒，打算投诚了？”
“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轻易投诚？搞不好还打算给你我来一记狠的呢。”袁袭摇了摇头，随即刚要开口，身边迅速传来了霍存的声音。第十卫在葛从周被击杀之后，实际上就停止了继续进攻，大部分都留在了城内准备打扫战场。毕竟薛洋亲临战场之后，整个萧县下一步只怕会作为临时行辕所在地。
此时刚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一下子让他来了兴趣，转而笑道：“两位军师莫要着急，待末将过去看看，若真是敬翔，我一定将他抓起来。”
“也好，真要让安敬思上去，估计八成会不管不顾，一槊直接横扫了。”袁袭点了点头，转而道：“你立即传主公将令，告诉各部将领，不要追了，各军以陌刀军所在方位为终点，放过这些残兵败将回去。”
“啊？”袁袭这句话说得霍存一怔，但是没等他开口，后面薛洋的声音就直接再度传来，一下子让他紧急抱拳，随后匆匆带队出城。
“两位王妃无碍吧？”袁袭点了点头，朝着陈潇潇和杨若兰行礼之后笑道：“主公打算下一步直奔汴州而去吗？”
“朱全忠估计会在宋州层层设防，背水一战之下，难保不会逼得我军逐城进攻。所以这些人不放回去的话，宣武军的士气军心犹在。”薛洋笑道：“也只有这些残兵败将返回，才能让整个汴州风声鹤唳，从此闻我军而色变，这层层防御的法子也就没办法执行下去了。”
他们三人的眼光从来都不会停留在一场战争上面，而是始终俯瞰整个中原战局，这也导致了天策军的方略始终是压制天下大局走向而行，从而煌煌阳谋，如滔天之势，压得其他诸侯抬不起头来。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浑然没有关心下面发生的大战，也让杨若兰和陈潇潇两女美目流盼，始终都在盯着自家男人那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这才是真正掌控天下大势的从容，不论外面如何变化，都无法影响到他们三人布局落子。
“夫君从岳西起家的时候就这样。”杨若兰自从嫁给薛洋之后也没怎么关注过这种军过大事，很多时候成王府的后宅都在避讳这些，所以她是有些好奇，结果却被陈潇潇拉到了一边。
而此时，下面伴随着霍存急速传令并且亲自冲到了安敬思身边，两人迅速分工，安敬思带队去隔开了李思安，而霍存则直奔敬翔而来。两人此时的心思其实都差不多，都想着活捉对面两人。
李思安面对安敬思，自然是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而敬翔此时反倒是拿着一柄长剑再被竭尽所能抵挡霍存的进攻。但是两招之后，就被对方一枪直接打飞，转而没等他回过神来，霍存已经纵马一跃而过，强行将对方给抓到了自己的马背之上。
“宣武军各部听令，放下兵器，立刻投降！”这两人一个被抓，一个被安敬思一槊打翻之后，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情况下，剩下的那些宣武军算是彻底乱套了，部分身在后方的，开始逃窜，而大部分在霍存面前，心有余悸的放下了兵器。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权谋之争
“主公，霍存可是将子振给活捉了，虽然受了伤，但是好歹也算是活下来了。”萧县一战后续之事还在继续，不过大多战斗都发生在追击之中，基本上是第七卫和第九卫在负责，陌刀军和第五卫第十卫在打扫完城内之后，就已经开始停了下来。所以等到袁袭和李振走进中军帅帐的时候，来来回回的基本上多是各部将领，汇报伤亡受损情况。
“他吵着要见主公，看样子还很不服气。”李振对于宣武军各部和袁袭对待齐军那边的感觉都差不多，反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在其中。
“他有什么不服气的？觉得自己败的冤枉不成？”薛洋朝着张沐雪点头，让其去后帐之后笑道：“打算找我拼命？输了就输了，兴绪，找人把他带进来，我们也来听听这位宣武军的大军师到底能说出什么头头道道来。”
“主公见他做什么？”霍存刚好将城内激战的战果送上来，包括城中百姓受损情况，原本是请示动用军粮来赈济百姓的，此时一撇嘴道：“战场之上拿着一把破剑就敢和末将争锋，真是个笑话。”
“得了，差点忘了你在这，霍存啊，你要不躲一躲？不然的话子振进来肯定会找你再拼命一次！”袁袭摸了摸胡子，一句话说的薛洋也摇了摇头，倒也没有让霍存出去，如此一来等到护卫队的人将敬翔带进来的时候，一看眼前这四人，顿时有些傻眼。
“怎么？还没打服？告诉你，这是天策军的帅帐，你个老小子给我老实点，不然的话给你活埋了。”霍存见到敬翔仰着头，也没有要给薛洋行礼的意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飞出一脚硬生生的给对方踢得双膝跪地。
“成王，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名士的吗？”敬翔那经得起霍存的这一脚？被踢翻在地之后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但是他这挣扎着说出来的话倒是让在场的人哄堂大笑，连原本上来打算扶他一把的李振多跟着忍俊不禁道：“子振你得了吧？就你？还名士？自己起来吧！”
“子振，当初一别，你可曾想过有今日？”薛洋也有些好笑，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个宣武军鬼才军师的时候，还想着将对方给挖过来，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位居然来了个宁**头，不做凤尾的想法，活生生的将自己的建议给拒绝了。只不过，和宣武军不一样，自己这边再有了袁袭和李振之后，他也没想着要去宽容眼前这位脾气不好的敬翔，所以这些年基本上对其不闻不问。
“成王这是想炫耀自己的战绩？”敬翔反倒是一副光棍的模样，坐在地上斜着眼睛看着薛洋冷笑道：“成王如今都快一统天下了，打算开立新朝了？子振可是要恭喜了，继往开来，一代贤明君主啊！”
“怎么？不值得炫耀？”薛洋也没生气，反倒是乐呵呵的看着对方笑道：“我天策军横扫天下，十几年间平定南境半壁江山，积攒民力，维持大唐稳定，无数将士前赴后继，难道不值得夸耀吗？古往今来，帝王将相，有此功绩，别说只是对着手下败将夸耀，就算是刻石立碑，流传天下后世，那也不算什么。”
“成王败寇而已，有什么只得夸耀的？”敬翔被说的一愣，随即跟着冷笑道：“若是我家主公早些听从我的建议，短短不会让你在南境做大，以至于有今日之祸！”
“你？还是算了吧？在场几人哪个不知道你敬翔的本事？”薛洋摇了摇头，起身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谋算大局，评点天下，非你所长！你所擅长的临机决断，权谋机变在我天策军面前也不算什么。我军行动，历来都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携大势而为，不论你有多少变化，我自有一定之规！”
“主公说的是，子振，你自己起来吧！”袁袭朝着李振示意了一下之后笑道：“这些年我天策军行事，可不是你以为的靠着阴谋诡计走到今日的。我军每一步都是凝聚士气民心，以碾压之势头，步步为营，你就算是再有什么权谋，也施展不开！”
袁袭的话说的敬翔难得的陷入了沉默，即便是将宣武军放到同等的位置上，在这种每一举一动都顺势而为，以天下大局碾压的方略指导之下，他也不可能做的比对方好。更何况，袁袭，可不是如今的他所能蔑视的存在。这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谋士，伴随着天策军强势崛起，横扫四方，对方一举一动，都足以影响天下风云。
可以说，此间除了霍存是战场铁将之外，包括薛洋在内，这个金陵三人组，从三人汇合之日起，就已经是最强组合，历次谋算，无一人能是他们的对手。加上天策军这支天下强军的支持，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子振，做人压谦虚，别死要面子活受罪。”李振看着对方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故意挪喻道：“你这最后关头还不撤退突围，打算搞什么鬼？该不会真以为我们没打算杀你吧？告诉你啊，若不是我豁出这张老脸，你早被拖出去砍了！”
“哼，我留下来那是别有谋算，你们本事不济，猜不到，别想着从我嘴里套出什么来！”敬翔受不了李振的这副表情，气呼呼起身道：“我要好好看看，成王殿下是不是打算一路打过去，我军虽然败北，但是中原之地，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
“我军已经放回去数万宣武军了。”袁袭不紧不慢道：“这些战俘我军会随军携带，到时候我也想看看子振你布置的铜墙铁壁能不能挡得住数万宣武军的嚎哭，月夜哭墙啊，呵呵，比起当年张良的月夜吹箫，只怕不会差多少的。”
“你！”敬翔被袁袭的话说的脸色大变，以至于差点又一次跌坐在地上，很明显，在对方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种事情已经瞒不住了，而且看袁袭的架势，天策军这边八成已经在执行了。
“主公，要不把子振带着吧，然后派人修书一封送到汴梁，嗯，以子振的口吻劝降朱全忠，我看很合适！”袁袭眼珠子一转，和李振对视一眼之后，转而忽然再度开口，一句话说的霍存再也忍不住，急急忙忙落荒而逃，这几个人根本没一个是善茬。刚刚他还有些愤怒，但是现在反而有些同情敬翔了，来这里，纯粹就是被算计的死死地。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攻心战术
“兴绪，徐州暂时你来代管，等待严先生派遣官员接收之后再来前线汇合。”薛洋一行只在萧县停留了数天就开始往北而去，只不过他们的中军只带着第十卫和第八卫，陈瑜已经带队开拔赶过去和安敬思等人汇合了。
“主公放心，一切交给微臣。”李振长期主管的就是后勤，所以此时大战结束之后对于他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此时和薛洋拱手作别之后，开始统筹调集大批物资，处置徐州境内的事务。而薛洋在随后传令前军，让第九卫单独出砀山和下邑等地，开始往南而进，伺机进入亳州等地，执行因为围困东都而暂时放弃南下蔡州等地的第六卫的任务，第五卫和第七卫汇合之后进击单父，两路大军一南一北，配合他的中路大军开始进行新的征程。
“主公，拿下虞城之后，我军即可进入宋城。”宋州和汴州作为宣武军的核心地带，原本众人以为会繁华不少，但是沿途所至，却让袁袭不由得叹了口气。宣武军能够长期保持庞大的兵力是竭泽而渔，搜刮民间财富，才能够支持如此高强度的作战。此时一旦兵败，内部残破的样子暴露在跟前之后，众人只觉得这比徐州还要差的多。
“子振，这便是你们的底气？”远处的虞城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当年那样残破，以至于此时虽然城楼上满是宣武军士兵，但是袁袭却丝毫不屑一顾，反而强行拉着敬翔上前道：“你自己看看，城池残破，百姓困苦，面有菜色，你们宣武军这些年都在做什么？搜刮干净了民脂民膏，难道不知道百姓疾苦吗？不知道竭泽而渔之后，必然会让整个中原元气大伤吗？”
“军师，这地方要拿下来，只怕需要无数的钱粮立即投入赈济百姓，否则的话这沿途逃难的那些人十有**活不过今年啊！”见识多了江南等地的繁华，百姓生活殷实之后，包括薛洋在内的天策军全军将士在这个时候都陷入了沉默。得益于薛洋主政东南，南境百姓的日子比起中原要好的太多了，而且战乱平息时间早，多年积累之下，这些出身百姓的天策军士兵很少见过这种数以千计的百姓面黄肌瘦，甚至于根本看不出人样的场景。以至于薛洋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是跟着长叹一口气。
“主公放心，微臣马上让人回金陵，尽可能调拨足够多的粮食过来，将这些百姓安置好！”袁袭是跟着沉默良久之后才悠然而叹道：“早知这中原如此惨状，就该早日举兵打过来才是，让朱全忠占据着天下牛耳之地，那真是太糟蹋了。”
“确实太糟蹋了。”薛洋点了点头，两人这种神情让旁边的敬翔实在忍不住了，转而冷笑道：“你们君臣二人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悲天悯人，我就不信，你们金陵那边维持这么庞大的兵马年年征战，还能让百姓有好日子过！少在这里收买人心，我不吃这一套？”
“你行了吧！还收买人心？你以为自己还真算是什么名士啊？收买你？”袁袭忍不住冷喝一声，直接说的敬翔满脸通红，转而朝着霍存道：“带着战俘上前，喝令虞城守城兵马立即出城投降，告诉这些战俘，若是虞城能够不战而降，我天策军立即释放所有人，放他们回家！”
“交给我了！”霍存急匆匆带队离开，转而开始押着两万多战俘快速抵达前方，他本身就富有谋略，迅速看明白了袁袭此举背后的含义，一旦虞城内部受到冲击，不战而降，那么整个宋州宣武军的防御体系就会被撕开一道口子，天策军就可以一举打破宋城屏障，到时候宋州被拿下之后，中原实际上就只剩下汴州这一个孤岛了。
“你们好狠毒的心思！”敬翔一瞬间脸色大变，这种攻心战术一旦真的成功，就直接彻底败坏了整个宣武军所有的士气，如果对方依靠这种办法一环接一环趋势败兵和投诚兵马执行下去，那么不仅仅宋州，只怕汴梁等地也无法幸免！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军举兵攻城，造成无边杀劫不成？”袁袭瞪了对方一眼，一句话说的敬翔没办法再开口之后继续道：“你自己跟着好好看看，什么叫王师一出，中原臣服！”
两人斗嘴的时候，前方霍存已经开始行动了，在直接以薛洋的名义宣告释放这些人之后，数万人涌到城边，嚎哭之声震天动地，无数将士纷纷呐喊之下，整个虞城震动。尤其是当这些战俘将天策军这边对待俘虏的告知城内所有士兵之后，更是让满城哗然。
朱全忠为了维持庞大的军队，不仅仅搜刮治下百姓，实际上在宣武军内部，粮食也被克扣到了让士兵难以忍受的地步。这么庞大的消耗逼得对方不得不如此，但是对于普通士兵而言，即使待在天策军中，那一天两顿的饱饭却没有断过，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士兵对士兵才能引发共鸣，质朴无华的需求和满足往往最容易打动人，尤其是那些父子兄弟在虞城内的士兵，更是不顾危险直接冲到城边呐喊，呼唤自家子侄赶紧开城投降。
这样一来导致的结果是虞城内部的守城将领根本弹压不住越来越汹涌的士兵情绪，导致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城内的混乱就开始发生，以至于还没等到霍存下令，这些士兵就强行冲开了城门，一窝蜂的冲了进去。
这大概是天策军打过的最轻松的攻城战了，全城没有动用一兵一卒，虞城就被战俘给打开了，这些人入城之后直接带着守城士兵强行斩杀了部分顽固的将领，随即将第十卫迎入城中。
“子振，看到了吗？这便是民心可用！”敬翔扫了一眼脸色阴沉不定的敬翔摇头道：“我军只做一件事，就足以掌控中原大势，百姓和士兵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主君。如今天策军来临，对于他们来说，是解救者。”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网开一面
“军师，这马上就要攻城了，你怎么把敬翔给带到前军来了？难不成他投诚了？”拿下虞城之后，整个宋州在三路大军横扫之下很快就只剩下府城宋城还在袁敬初手中，正当陈瑜和霍存商议攻城的时候，李振却带着敬翔来到了前军营地，直接吓了陈瑜一大跳。
“他怎么可能投降？投降了主公也不会要一个废人！”李振斜着眼睛扫了一眼敬翔，一句话说的对方差点跳了起来，直接扯着李振的衣袖喝道：“李兴绪，你说谁是废人呢？”
“看见了吧？这就是废人！要他何用？”李振撇了撇嘴，抽回衣袖之后笑道：“军师有一计，正好来让你们去试试，命令各部围三阙一，网开一面，将北城城门让出来，集中主力兵马攻打其他三个方向，攻城要猛，要让袁敬初觉得我军放弃了北面。”
“这个计策只怕袁敬初看得出来吧？”霍存有些疑惑，他和陈瑜对视一眼苦笑道：“军师，这马上就攻城了，您有什么招就赶紧告诉我们吧，不然的话我觉得四面合围，能将这个死顽固袁敬初抓起来合适一点。”
“李振，这种伎俩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还说我是废人，我看你和袁袭那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吧？”敬翔冷笑不已，若不是看到霍存一双利眼看着自己，只怕当即还要冷嘲热讽。
“放心好了，你们负责东西两面，南面交给我，把主力兵马移到南面。”李振打了个哈哈，也没理会敬翔的反应，转而重新安排部署，将陈瑜和霍存给赶到了东西两面，自己带着杨能能人集中了差不多两万人到了南城，造成了一股巨大的压力直逼城墙。
而且一开战之后，强大的火力一刻不停的朝着城楼上倾泻，硬生生的将城内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南边，他自己更是拉着敬翔站在一线阵地笑道：“子振你自己看看，我军的火器，是不是做梦都想得到？就你们搞出来的那玩意也能叫火药？还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他是旁若无人的站在战场上，身后还竖起了大旗，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来到了战场之上，一边指挥各部疯狂轰击城墙，一边继续嘲笑敬翔，似乎是有心炫耀武力。
这样一来，敬翔是彻底被挑动了心性，站在对方跟前，反唇相讥，导致的结果就是李振几乎全程将战斗交给了杨能指挥，只顾着相互斗嘴。
但是城楼之上，此时却出现了巨大的变故，李振的这种做法其意图就是要将袁敬初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等到对方好不容易趁着天策军往前推进，火力暂时停下来之后，一眼看到站在李振跟前的敬翔之后，差点咬到了舌头。
“快，快去派人禀告主公，敬翔已经投诚，正在接引天策军进攻宋城，快去啊！”袁敬初几乎是一刻不停的要派人出城，但是随即被副将郑毅给拉住了。
“节度使，北面您刚才不是说天策军有埋伏吗？这要是被人截获了消息，主公只怕——”郑毅只是一句话，直接说的袁敬初脸色大变。中原各地十三司出没的身影几乎无孔不入，这么好的机会，对方怎么可能不利用，说不得到时候消息不仅仅送不出去，反而会勾动宣武军南下驰援，到时候再一个以逸待劳，设下埋伏，那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说该怎么办？”袁敬初黑着脸，连城外天策军的进攻都顾不得了，直接朝着对方怒吼道：“敬翔知道我军全部虚实，这各处城防都是他亲手布置的，若是他投诚的话，汴梁只怕一日都守不住！必须赶紧告诉主公，立即改变部署。”
“那就全军突围吧！”郑毅叹息道：“汴梁那边都是回归的败军，我军回援，至少能给主公重整兵马争取一点时间啊，否则分散兵力，处处防守，天策军火力强大，我军原有防御体系只怕已经被对方知道了，否则的话宋州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被人家打到了家门口？”
“突围，对，是该突围！”这个时候情况已经变了，袁敬初根本顾不得任何往日的风度，直接一把抓着郑毅道：“立即组织大军，我们从北城出击！”
“北城不是有埋伏吗？”郑毅被吓了一跳，但是见到对方双眼红红，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了，刚要去准备收拢人手，西城方向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直接将整个城楼都掀翻到了半空。
这一下根本没人在意城北是不是有埋伏了，两人带队将所有还能抽调出来的兵马尽数带着直出北城，整个宋城在历经了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就被天策军彻底攻入城中。
而此时反倒是南城这边，集中了天策军的主力大军，却最后一个攻入城中，甚至于全程各部都在努力压制自己的速度，最后还采用了废弃不用的登城作战的方式，打开了城门。
“军师，袁敬初已经率部突围了。”等到李振入城的时候，霍存已经从西城率部打过了过来，见到对方之后摇头道：“这宋城乃是宋州府城，重要异常，袁敬初拥兵两万多，而且他本家还在城内，怎么忽然之间就逃走了呢？”
“还不是他以为敬翔已经投诚我军了，所以心慌之下，着急回去给朱全忠报信去了？”李振撇了撇嘴，一句话说的霍存哭笑不得之后，也一下子彻底激怒了敬翔，后者当即跳了起来，要当场和李振拼命。
“给他带下去，等到了汴梁我们还要再用他一次！”李振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敬翔的反应，反而自言自语道：“大军在宋城修整三日，然后开拔汴州，攻入朱全忠的老巢！”
宋州一下，整个宣武军的地盘就被一分为二，被从中间一刀斩断。这也早就了南下的第九卫几乎不会遇到任何的宣武军主力，而从单父出击的陈瑜和杨功也会提前一步，从侧翼突袭汴州，从而将这场大战迅速烧到朱全忠最后的据点，这样一来，整个中原大战的最后决战地点也就被逼到了这朱全忠的封地之上。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收缩兵力
“吴明？你不是在东都吗？怎么跑到宋城来了？”吴明一头钻进中军大帐的时候，倒是让薛洋等人有些惊诧，对方按照此前十三司的通报，是在东都协助王成的，怎么一下子跑到了宋城来了？
“东都张全义已经开始打算率部突围，大将军让我来询问主公，是否放他们离开。”吴明一句话之后倒是让袁袭若有所思道：“你们的意思是放他们离开，最后在汴梁附近，将宣武军一股聚歼？”
“确实是这个意思，但是不知道主公这边是否有其他的安排，所以第六卫暂时没有行动！”吴明点了点头苦笑道：“还有个问题就是，张全义的打算是将唐皇也带到汴梁，所以末将特来请示主公，是否在东都——”
“那就放他们离开，唐皇留到最后吧！”薛洋点了点头随后起身道：“你们也不用担忧，我军横扫天下之势头已经形成，断断不会为了唐皇一人，而置天下大局于不顾，这是整个天下百年之大业，我心里有数！”
“如此，末将告辞，马上回返东都，让第六卫做好准备，一旦东都拿下之后立即移兵汴梁！”吴明匆匆抱拳，也没有在宋城多做停留，匆匆而来。
“主公，只怕不只是张全义要突围，我看北面河东各地残余的宣武军都有可能往汴梁集中吧？”袁袭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这个朱全忠估计是不想走李克用的老路，所以打算在汴梁和我军决一死战了。”
“那也未必！”薛洋摇了摇头，转而道：“除了往北之外，宣武军还有一条出路，而且从如今的形势来看，应该比去北方大漠草原要更好一点！”
“往东和杨行愍合兵一处！”李振顺着薛洋的目光若有所思道：“如此一来的话，短时间内杨行愍一方的兵马甚至于可以靠着宣武军补齐，这样对于陆翊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他没机会！”袁袭同样摇头，宣武军进入山东，固然还有路可走，但是要想对陆翊重新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已经不可能了，自己就在中原，甚至于只需要一支偏军尾随追击，到时候朱全忠能不能到山东那都是问题，又如何能够合兵一处之后还能够反过来围攻陆翊？
不过在吴明送来这个消息之后，宣武军确实在将各处分散的兵力火速往汴梁集结，而且除了被天策军围攻的地方之外，剩下的地方大规模的粮草调动也随之而来，这大有一副坚守到底的架势在其中。
不过如此一来的话，倒是让东都那边的事情变得简单的多了，在吴明带来了明确的命令之后，王成也是依样画葫芦，将大军抽调了一部分前去增援王虎，造成第六卫主要精力放到了袭扰其他地方的假象，从而让张全义看到了机会。
这个时候的他在暗卫放弃干扰的情况下，张全义几乎是不顾唐皇的心思，强行裹挟对方出城，开始在天策军的围追堵截之中杀出重围，从东都洛阳直接朝汴梁而去。
“好了，东都算是平稳的保住了了。”不过王成却没有动，甚至于直接带着卢静所部在第二天进入东都，将剩下的所有事情全部交给了吴明，封锁皇城，安抚百姓，同时解除了对东都的包围，让百姓可以回到城中，并且将王虎缴获的大量粮草运到城中，赈济百姓。
这种手段在短短几天内迅速安抚住了民心，并且还迅速将天策军的名声给宣传了出去，导致了后续各地逃难百姓纷纷朝着东都集中，让这个昔日的神都在这个时候总算是有了一点生气。
和长安被数次攻破不同，东都保存的相对完好，虽然之前被黄巢肆虐过一次，但是张全义这些年苦心经营之下，还是有点底蕴的，这一切都让吴明很快将一切理上了正规。
东都一下，实际上代表着汴州西部也失去了屏障之地，这个位于中原核心地带的汴州，在这个时候虽然聚集了大量的兵马，但是被此前袁袭算计之后，人数虽多，但是士气却十分低落。加上多名战将战死，更是连带着整个汴梁大营内，几乎看不到任何的生气。
实际上这也是朱全忠着急聚集各地兵马的一个原因，败兵虽然跟着他从萧县逃回来数万人之多，随后各地涌入进来的杂七杂八的兵马也足有数万，但是这些人士气不高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寄希望于用人数来增强自己和部下的信心。所以当看到张全义带着唐皇出现之后，是欣喜若狂，不仅仅摆出了盛大的场面迎驾，而且还拉着唐皇在军营各处转了一圈，试图靠着皇权来为自己增加几份信心。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对于部分士兵和部分人士来说还是有些作用的，唐皇的影响力虽然经过连连征战，各地诸侯崛起之后，已经消散殆尽，但是身为普通士兵何时见过天子？被一番莫名其妙的鼓励之后，宣武军总算是迎来了一点转变。
而这一点对于朱全忠来说是最重要的，所以后者甚至于索性将自己的王府都让了出来给唐皇居住，自己跑到了军营之中对外宣传要和将士同甘共苦，并且公开对外宣告，唐皇即将御驾亲征，和天策军决一死战！
这个消息传出之后，汴梁周围，在很短的时间内聚集了大量的兵马和部分不明真相的百姓，甚至于在被各地打散包括天策军放回来的那些战俘，也在随后被强行征集过来，准备补充军中所需，从而靠着越来越多的人数和热闹的场景，朱全忠正在竭尽所能一点一点扳回自己的劣势和困境。
只不过这一切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在亲力亲为，甚至于很多军务也都是自己在处置，昔日的谢瞳在这个时候被打发到了城内陪伴唐皇，这倒是让部分人看出了端倪，而其中从宋城返回并且带回来一万多人的袁敬初更是数次想要说什么，但是都被朱全忠给打断了。
靠着这种手段，朱全忠在竭尽所能为大战做准备，没人知道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执着于决战，但是和他不一样的是，天策军这边却在宋城停了下来，主力兵马并没有向陈瑜和杨功靠拢。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十年一诺
“主公，兴绪已经和陌刀军北上了！”宋城城外，薛洋看了一眼袁袭点了点头，随后亲自出城，带着杨若兰三人前往杨希古的坟茔所在地。当年这还是朱全忠收敛了对方的尸骨，草草的安葬在了宋城城郊，如今十年光阴已经一晃而逝，当年杨若兰还是个妙龄少女，现如今已经是成王妃，成了他这个天下第一诸侯的女人。
“走吧，暗卫说，岳父的坟茔未曾被破坏！”薛洋拉着杨若兰当先而行，后面陈潇潇和张沐雪跟随，霍存等在场的昔日大齐军旧将也在此时提着香烛三牲，走了上去。
当年的那场大战至今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了，今日前来拜祭是杨若兰一直以来的心愿，也是当年薛洋在这里给予她的承诺。如今十年岁月恍惚之间一闪而逝，她们再来的时候，早已经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父亲，女儿不孝，如今才来看你！”杨若兰将香烛点燃之后，长叹一口气，转而摇头自语道：“昔日一别，不曾想是天人永隔，灵前祭拜，时至今日，更是隔了十年之久，还请父亲勿怪！”
低声细语在这里回荡，惹得陈潇潇和张沐雪躲在薛洋跟前，也是眼泪汪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们陪伴杨若兰这么多年，知道她的心思，这一次不顾征程辛苦，坚持随军北上，也就是了了这个心愿。
薛洋看着眼前的丽人，一瞬间也是感慨万千，自己十年前在战场上救下对方的时候，也未曾想过，再次前来，已经是十年后的事情了。当年的他年未弱冠，杨若兰也是花样年华，但是现如今两人却已经是成亲多年，连子嗣都出现了。只怕当时两人都未曾想过，当年的承诺，居然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够完成兑现。
薛洋已经不记得这位曾经在历史上留名的女孩最终的结局到底如何，但是心头还是依稀记得一点点记忆，她的命运若不是自己强行扭转，只怕也会在长安，香消玉殒吧？
自己身边的四女，除了陈潇潇和张沐雪因为认识很久，而且出身底层之外，李稚研和杨若兰两人，实际上都有点影子出现在历史上，只不过不论是他还是两女都不曾想过，若无这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只怕结局还会沿着当初历史记载的那样，让这两个美丽的容颜就此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兰姐姐，别伤心了！”薛洋自己感慨万千，站在原地，心思也一瞬间飘到了远方，惹得陈潇潇只得上前将杨若兰给扶了起来笑道：“姐姐你放心啊，夫君马上就要挥军打到汴梁了，到时候叔父的仇也可以得报，你要开心点，莫要辜负了夫君的一片苦心了。”
“夫君！”张沐雪推了一把薛洋，将对方从沉思当中拉了回来之后，两人一同上前，将杨若兰拉到了一边。后者更是看着薛洋仿佛并不曾有多大变化的脸庞，泪水盈盈。当初在乾封战场之上，是眼前这个男人，将绝境之中的她带了回来，不仅仅告知了自己父亲的死讯，也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为她撑起了一片天下，一个完整的生活。现如今十年时间过去了，时光荏苒，但是对方却依旧在大战来临之前想到了自己的承诺，在今日本该率军北上的日子里，特意停下脚步，就为了让自己能够在这里祭奠昔日的亲人。
“夫君！”杨若兰轻轻靠在薛洋的怀里，喃喃自语声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安定，乱世女子如浮萍，漂泊无依，即便是她也无法幸免。但是比起他人幸运的是，自己遇到了他，从那时起，她的生活或许就彻底改变了。
“姐姐莫哭，还有人呢？小心一会军师笑话夫君！”陈潇潇替对方擦掉眼泪之后笑道：“开心一点，你还有夫君，还有我们姐妹陪伴，不该高兴点吗？还有南兮呢，日后等她长大了，可以一起来给自己的外祖父扫墓，那岂不是很好？”
“好！”看着三人的目光，杨若兰露出一丝笑意，困扰这些年的心结就此烟消云散，整个人也在一瞬间变得异常的柔和起来。
“好了！”薛洋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袁袭和霍存两人，微微点头，后者才开始上前祭拜，他和杨能代表着昔日投靠薛洋的大齐军旧部上前，对杨希古行礼祭拜。杨希古虽然当时只是卫相，但是在大齐军中，对方的刚烈正气却值得所有人钦佩，更重要的是，在当时，杨若兰几乎算得上以一己之力保护了数万大齐军将士免遭杀戮，这一切的开始，都在这里。
“走吧，陪你们走走！”薛洋没有理会霍存等人，转而拉着三女朝着远处而去，边走边说着当年发生在这里的战事。那时候的天策军还是淮南军，率部出征，转战千里，正是靠着这场大战，才有了今日的天策军，才有了十年后，四人再来宋州的缘分。
“幸亏姐姐当时答应了夫君，不然的话，我们可就少了个姐妹了。”陈潇潇嘻嘻一笑，这些年她们姐妹四人才算是真正的一家人，没有普通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一片祥和之下，谁也不愿意破坏这得之不易的情义。
“我不答应也没办法，你们不知道当时夫君多霸道！”杨若兰心结解开之后，也跟着点头，似乎回忆起了当时的往事，“噗嗤”一笑之后将当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惹得张沐雪拍了拍胸口笑道：“还好，当时我在岳西的时候还有潇潇护着我，比这好多了。”
“所以除了潇潇，包括稚研在内，都是夫君抢回来的。”杨若兰也跟着笑道：“不过夫君若不霸道的话，我们怎么会在一起呢？”
“说的也是！”陈潇潇嘻嘻一笑，三女不断说着昔日薛洋的那些趣事，日子在嘻笑之声中不断流淌，这战时之中难得的安宁让死人都珍惜不已。
“夫君，我们已经决定了，不和你继续往北了，想回金陵看望稚研姐姐。”四人往回走的时候，陈潇潇看了一眼杨若兰之后朝着薛洋道：“兰姐姐的心事已了，我们不想绊住你的脚步，早日平定天下，我们还等着夫君收复河山呢！”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退路之争
“主公，天策军已经开始从单父、宋城两路进军汴梁，不日内即可进入汴州境内！”汴梁城内，朱全忠跟前，郑璠带来的这个消息让前者脸色一黑，足足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道：“这么说来，他们加上东都那一支兵马，就是三路合围了？”
“是，主公，如今我军全力固守汴梁，只怕——”郑璠指了指外面苦笑道：“大运河横穿而过，河面上天策军的水师都开过来了，我军当早做打算为好！”
“去找军师过来！”朱全忠沉默良久之后，才挥手打发郑璠离开，但是没等他起身，谢瞳就已经走了进来，只不过两人都是良久没有说话！
朱全忠的心结在敬翔，李思安重伤之下尚且能被手下士兵给生生的抢了回来，敬翔居然能够投降，这让他忍受不了的同时，也不得不开始重新调整部署，从而连带着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了谢瞳身上。
朱全忠对谢瞳的不满由来已久，对方很早的时候就表现出一股消极的态度，不看好自己，几乎算是从自己开府建衙之后就开始了。所以他平日里大部分事情都委托敬翔处置，也对对方给予了全部的信任。结果没想到的是，最后关头，敬翔居然投降了，这让他方寸大乱的同时，也开始转而朝着谢瞳发泄了所有的怒火。在他看来，敬翔投诚谢瞳早该预料到，但是却没有和自己言明，导致的结果就是如今他手足无措，面对天策军三路人马，几乎没有丝毫应对的措施。
这个时候如果袁袭站在这里，就能明白他的这一条计策到底给朱全忠带来了多大的打击，自己手头上两大智囊，在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是和他交心，宣武军从最上层已经被危机压迫，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军师，事到如今，我们的退路在哪？你还执意往北据守河东吗？”足足沉默了良久之后，朱全忠才才带着一丝沙哑道：“真的不打算改变主意了？”
“如今我军背靠河东，可以将李克用当年的方略拿过来对付天策军！”谢瞳点了点头，同样缓缓道：“以河东之地，连接草原，伺机争夺中原，如此才有一线生机，往东进入山东，绝无胜算，而且还是自陷绝地，主公三思。”
“子明，你忘了当年我们是如何拿下河东的吗？再来一次你觉得有几分胜算？”朱全忠霍然起身，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耐道：“河东地疲民贫，不可久守，我军无有草原之力，如何能够组建骑兵威慑中原？李克用当年可用，我不可用，你知不知道？此时若是不能和杨行愍合力，只会被天策军各个击破！”
“主公既然已经打算好了，那找子明来何意？”谢瞳同样起身，但是却带着一丝叹息道：“往东胜了天策军，主公也只能为杨行愍附庸，在他人的土地上，主公如何能够做主？败了，东面是大海，其他三面皆是强敌，我军如何能够突破重重包围？又如何能够寻找到一块落脚之地？只有往北，固守河东，若局势尚可，则南下争霸中原。若是事无挽回，就冲破云州屏障，我们也去草原，让郑璠提早和李克用联络，让沙陀人派兵接应，我军可以在草原落脚。”
“从河朔草原之战来看，天策军虽然战力强劲，但是却并没有深入草原追击李克用，除了中原还有强敌，迫使天策军不能分兵之外，就是他们也是步军，不识草原酷寒之地，不敢贸然深入。如此我们才有可能休养生息，聚养骑兵以待时变！”说到这里谢瞳叹了口气道：“请主公三思。”谢瞳说完之后，朝着对方深鞠一躬之后摇摇晃晃的起身就要往外走，但是随即被朱全忠给叫住了。
“子振投诚一事，你真的事先不知吗？”朱全忠神色幽幽，目光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不甘心道：“他跑到薛洋那里能得到什么？本王给了他所有的兵权，对他器重有加，他为何要如此对待本王？”
“主公，子振绝不会投降的！”谢瞳还是这一句话，但是却说得朱全忠莫名的烦躁不安，以至于脸色一瞬间黑如锅底道：“他如今卖了宋城，敬初是亲眼看到了他站在天策军中指挥人家的兵马来攻打本王的城池！你还敢说他不会投降？”
“子明，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投降的心思？”说到这里，朱全忠几步上前，停在了谢瞳跟前，语气发寒道：“是不是看到如今本王要败了，所以你也打算离开汴梁了？”
“对，对，你不会投降，但是你也会离开本王的是吗？”说到这里，他几乎犹如神经质一般的来回走了几步，转而看着谢瞳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是早就想归乡养老了是吗？那好啊，本王给你个机会，走吧，都走吧！你们都走吧！”
“主公难道就没想过，这万一是成王的计谋呢？”面对朱全忠歇斯底里的怒吼，谢瞳忍不住打断了对方，也一句话说的朱全忠呆在了原地，犹如雷霆一般打在了他的耳边，一瞬间的功夫，让他忍不住目光都变得迷茫起来。
“主公你别忘了，我们对面是什么人？成王殿下身边的那两位是什么人，有什么手段！”谢瞳摇了摇头，说完这句话之后，没再停留，而是转身缓缓离开，身形孑孓单薄，无有丝毫往日的气息。
而朱全忠则一瞬间呆在了原地，似乎被这句话给震住了，更似乎在琢磨这句话的真假，直到良久之后目光才转向远方。
谢瞳的话让朱全忠犹如被一盆凉水给泼醒了，也瞬间只觉得有些怅然若失，若是对方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自己不仅仅错怪了两人，更是亲手推翻了此前制定的整个防御体系，这才让天策军几乎没费多大的气力就直接进入汴州，打进了他的腹心之地，是自己亲手毁了一切。
“我真的错了？”此地只有他一人，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似乎在自言自语，但是声音幽幽，却在黑夜里传得老远，犹如幽灵一般回荡在原地，让他看起来显得格外的阴森可怖。
第一千零六十章 居于天下之中
“主公，没想到张大秋居然把水师的船队开到这里来了，这还真是够勉强，朱全忠在中原，连运河疏浚的事情都没做，这大运河在汴州一带算是彻底要废了！”袁袭看着眼前这个不足数丈宽的大运河河面，忍不住直皱眉头。要知道在江南甚至于在徐州一带，大运河还足有尽十丈宽，而到了淮南道境内，专门修缮疏浚过的大运河甚至于直接宽度达到了惊人的二十多丈宽，三丈多深，直接确保了北上的军需物资可以畅通无阻一路直奔徐州战场。
“朱全忠没钱！”袁袭的话让薛洋翻了翻白眼，当初为了疏浚运河，他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于还让人去扬州各地组织商户募捐才将运河拓宽拓深，那是仗着淮南道本身经济发达，钱粮广多，而且还有江南这个富庶之地支撑。朱全忠又如何会有自己的优势？这大运河开通三百多年，不淤塞就不错了，还能指望朱全忠来疏浚？
而且中原一带，降水量小，但是当初隋炀帝修的运河在这里却走了一个大“之”字，加上地形平缓，多为黄土地，基本上河道刚刚修通就开始淤塞，而且北边黄河一点泛滥，大量的泥沙也会沿着运河河道被冲到这里沉淀。
这也是千里大运河在随后被直接裁掉了这个围绕着东都的“之”字型转而直接连通南北的原因所在，地表的河道根本无法长久存在，但是河道清淤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又是个大工程，没有几个王朝的帝王能有隋炀帝当年的气魄，所以被废除也就自然不在意料之外了。
但是站在薛洋如今的角度，当年隋炀帝这么做固然有方便自己龙舟直接进入江南的意图，但是更多的是，这条大运河确确实实将东都在内的整个中原之地沟通南北东西全都囊括在其中了。可以说，有了这条大运河，中原才是名副其实的居于天下之中。
所以如今他回来了，自然不可能看着当年隋炀帝的心血就这么白白被淤泥给埋没了，所以站在大运河岸边，看着周边的地形地势，开始思索这中原两端以东都为中心，一南一北两条“之”字型河道到底该如何修缮疏浚，又该如何能够确保长久。
“早知道这样，那些战俘就不该放了，留下来挖运河多好，等打下了汴州，这运河也就能修到东都去了。”薛洋此时的想法自然是瞒不过袁袭，所以他在旁边笑道：“看起来，等打下了汴梁，还是需要调集更多的人手在这里多驻扎一段时日，否则的话这中原之地，运河长度就足有千里，不修好的话，就算是江南大批钱粮北上，也无有道路运输。”
“军师说的是！”薛洋点了点头，指着运河水叹息道：“当年隋炀帝修通大运河，虽然闹得民怨四起，但是终究却福泽后世，整个大唐的兴旺，这条大运河功莫大焉。如今我们要向重塑盛世繁华，自然不能看着这条连通南北的大运河就此废弃，必须好好利用起来，如此中原之地才能够平稳发展，逐步向江东靠拢。”
“主公说的是，大唐天下的大江大河，大多都是东西连通，南北却无有河流横贯而过，这也导致了陆路交通不仅仅耗时耗力，而且还因为河流阻隔而无法及时输送钱粮前往各地。”袁袭跟着点头道：“也唯有炀帝有如此魄力，将历代的大运河勾连在一起，重修中原者千里新河段，从此南北贯通，靠这一条大河，江南的钱粮就可以直通中原，乃至于燕北，确实是功在千秋。”
“当年若不是炀帝走得太急了，说不得就没大唐什么事了。”这种话也只有袁袭才敢毫无顾忌的说出，站在他的角度，整个天下都快统一了，作为辅佐薛洋从大别山区做出来的首席谋士，他的高度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的所有同类人，也只有他才能站在薛洋面前依旧可以面不改色的评价前朝帝王。
“千里大运河，也只有这条运河，才带来了航运和灌溉防洪的便利！”薛洋悄然点头，这个时代的大运河还保留着当年的模样，和后世大为不同，在中原这个地区，勾连各个小河流，使之成为一个完整的水网，对于本地的农业发展的便利实在是太大了，这也是促使两宋时代中原经济发展带来了更好的契机，利于农耕，便于工商，所以才能有大宋时代的富庶，即使在经历了五代十国长期的动乱，却也依旧靠着几十上百年的时间就迅速超越了大唐的经济。
“走吧，去汴梁，这一次如军师所言，不放走那些战俘了。”薛洋微微一笑，起身走上浮桥，开始跟随大军快速往前，踏上了前往汴梁的征程！
在此时，实际上汴梁那边关于退路的争执也伴随着吴明的返回而被十三司探听到了一丝端倪，虽然吴明还打算继续探听深究，但是消息送到薛洋跟前的时候，两人却相视一笑。
“主公，朱全忠算是彻底败了，这个时候他和子明闹别扭，岂不是自毁长城？”袁袭是乐不可支，对于敬翔的那一场戏就是他想出来的，李振去实施的，当时两人虽有预料，但是却根本没有想过会闹得这么大，结果还直接让朱全忠和谢瞳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这么大的矛盾。
“主公，我们快去，只怕子明是要真的被朱全忠给气死了！快去救他一命！”袁袭不断催促薛洋加快脚步，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幸灾乐祸，惹得薛洋忍不住摇头道：“军师啊，你能不能稍稍矜持一点？”
“矜持做什么？”袁袭哈哈一笑道：“主公早点去，我去试试能不能将子明给拉过来。他和子振还是不一样的，老成持重，而且民政上也很有造诣，他只要投靠主公，这仗都不用打了，朱全忠肯定会彻底崩溃。”
袁袭的话倒是让薛洋心头一动，对方虽然有些开玩笑，但是薛洋所熟悉的历史上，谢瞳可没活这么久，此时被连番打击之下，说不得能被朱全忠给气死！自己这个时候上去，若是能给他也带到身边的话，说不得还真能收齐这四名鬼才了。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兵临汴梁
“启禀主公，汴州附近所有宣武军已经被朱全忠尽数抽调到了汴梁附近，单父方向，第五卫和第七卫已经进抵汴梁附近。”沈勇留在徐州协助李振维持附近秩序，所以汴梁附近，吴明代替沈勇出任随军十三司统领，急匆匆将最新的消息送到了薛洋跟前。
“那我们也加快脚步吧！”袁袭见到薛洋点头，当即让霍存和黄杰加快了脚步，在第二天一早也开始从运河北岸开始直奔汴梁城，并且在宣武军放弃外围阵地之后，迅速和陈瑜等人在汴梁城外会师。
“主公，单父附近倒是遭遇了点阻力，所以耽搁了几日。”陈瑜和杨功赶过来之后，朝着薛洋笑道：“但是打劫了一个宣武军未曾撤走的粮库，缴获粮草十万石，部分发放给了附近百姓，其余的全部随军带过来了。”
“这倒是好事，不过那应该不是宣武军的粮库，而是袁家等宋州豪门的府库才是！”袁袭点了点头笑道：“袁敬初走得匆忙，而宋州在徐州被我军拿下之后首当其冲，所以他估计是没来得及搬走，倒是便宜我们了。十万石粮食，就算是全部发给老百姓，也能让兴绪减轻不少负担。”
“军师说的是，让兴绪派人过来，十三司也协助一二，尽可能收拢各地百姓安心返家，扭转中原士气民心！”薛洋点了点头，随即将这个问题交代了下去，这一下倒是让在场几人脸色变得严肃得多了。天策军势如破竹，中原的民心势必要全部掌握才能够维持稳定。而朱全忠经略中原，采取的是压榨民间，保持军需的法子，导致了老百姓陷入了极度贫穷之中，这个时候，基本上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百姓，只需要救助赈济就足以快速收复民心，从而在短时间内迅速扭转中原的全部局势。
所以当天策军抵达汴梁城外之后，除了等待西面的第六卫王成所部前来汇合之外，大规模的兵马甚至于不管不顾城内朱全忠的反应，开始四处出击，剿除各地散兵游勇之余，迅速接应那些逃亡百姓返回原籍，同时几乎将陈瑜带过来的这十万石粮食全部发了出去。
如此一来，这么大规模的赈济，确实让无数的百姓开始安心下来，而且十三司在这个时候也开始快速宣传天策军的不扰民政策，确保军队每到一地，百姓都能够安心下来，不至于跟着逃难。
这种法子在袁袭接手之后，几乎每天都在换着花样进行，到最后开始让十三司带着百姓四下出击去寻找那些躲到穷乡僻壤里的同伴，一传十十传百，开始在汴州各地流传，天策军免费发放粮食的口号，以至于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聚集了大批的百姓，开始沿着运河每天盼望着天策军的后勤船只经过。
袁袭见状也没闲着，直接使出了以工代赈的法子，将运河拓宽疏浚的工程给拿了出来，并且让十三司飞马传报金陵，紧急派工部专员前来前线，指导并且带队进行修缮。
而且吧袁袭的法子想的非常妙，直接告诉百姓，运河太窄了，大批的粮食无法及时运到，要想得到天策军的赈济，就大力修造运河，将运河拓宽，自然船队能够到来，这粮食也就过来了。
他这一番折腾之下，不仅仅民心士气有了，而且这些百姓之中还真自己找出了几个有修河经验的人，被选送到了薛洋跟前。
“你们，真能修运河？”这一下薛洋自己都有些惊疑不定了，原本袁袭也是闲得无聊，天策军的方略也不是在这里和宣武军决战，而是驱赶对方进入河东，然后趁势北上横扫，从而逐步的将宣武军消灭在各个地方，如此一来，打完了仗，天下也就统一了。而且袁袭和吴明打算接触谢瞳的事情也在开始当中，但是没想到的是，对方无聊当中还真发现了几个人才，至少眼前这个年轻人在面对薛洋的时候尚且还能够保持镇定，这份心态就足以说明一切。
“回禀成王殿下，小人祖上就是当年修运河的，是当年运河总督麾下的参将，知道一些运河修缮和疏浚的事情。”这个叫徐宁的年轻人一句话说的袁袭都有些好奇的看了对方一眼，甚至于连说什么都没在意，反而笑呵呵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眼前的是成王殿下？”
“成王殿下威名传播海内，小人虽然身处乡野，但也知晓一二。”徐宁拱手为礼，随即道：“而且这是天策军的中军大帐，能如此年轻，就能够让三军将领行礼的，必是成王无疑。”
“呵呵，主公，我看不用等工部的人来了，这小子眼光不错啊！”袁袭哈哈大笑，显得乐不可支道：“反正现如今百姓闲着也无事，不如让他试试吧！说不得，这陈悦之后，又有一个修河修路之干才出现了。”
“可以，你识字吗？”薛洋微微沉吟之后，转而朝着徐宁点头道：“若是识字，就去写一份修河专奏条陈，让我看看。这运河疏浚，事关千秋万代，你祖上既然跟着炀帝修过运河，就该明白，中原贫苦，百姓久经战乱，若是无有外界输入粮食，便是本王打下了汴梁城，也没办法救济这么多百姓！”
“请殿下放心，小人马上就去。殿下悲天悯人，体恤百姓，徐宁感怀，愿效犬马之劳！”徐宁显得很激动，也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薛洋此时的话。倒是袁袭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笑道：“你日后就明白了，这天底下，还在乎百姓疾苦的，除了我天策军和成王，再无其他。”
“这个徐宁只怕是真有才学！”薛洋看着对方退出大帐之后顿时笑道：“上次来中原，捡到了兴绪和张文蔚，这一次再捡到了这个徐宁，光是这个就不虚此行了。”
“主公说的是，不过若是将子明收过来，那才叫痛快！”袁袭笑道：“我记得不错的话，十三司曾经送回去过一份线报，子明好像和朱全忠提议过，要疏浚运河，但是被朱全忠给否决了。”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扬沙法
“主公，吴明打算亲自去见一见子明！”袁袭看着自己手中模仿敬翔的笔迹写出来的信件，朝着薛洋道：“但是恐怕以吴明的口才还说降不了子明，所以关键时刻，我打算亲自去见见他！”
“那还是算了，这汴梁城内，郑璠的手下又不是傻子，军师你要是去了，只怕朱全忠宁愿凭着放弃城池也要抓到你。”薛洋直摇头道：“谢瞳若是不愿意，那就随他，我们的机会还有的是！”
“那好吧，先等等！”袁袭微微沉吟半晌之后跟着点了点头，谢瞳和敬翔的性子截然相反，对于后者有效的套路对于他来说，只怕是适得其反。所以这种人除非袁袭或者薛洋亲自出马，其他人是没有希望的。
不过薛洋倒也没有阻止吴明的举动，提前接触一下也好，至少让对方看到自己这边的决心，让他知道天策军这边还有他实现理想的空间。所以虽然袁袭的这封信基本上属于恶作剧，但是他也没有点破，反而任由对方安排十三司将其送了出去。
“主公，那个叫徐宁的来了，说是他写完了条陈。”两人正说话的功夫，外面陈瑜走了进来，还将徐宁也带了过来。
“启禀殿下，小人已经写好了！”徐宁递上条陈之后，见到薛洋当即打开，顿时目光也一直停留在眼前这个身着黑色王袍，若不是在这中军大帐内坐在上首，根本没人会想到，对方就是天下第一诸侯，而且还执掌了天策军这个庞然大物的成王。
“扬沙法？”薛洋匆匆扫了一遍之后将条陈递给袁袭之后皱眉道：“扬沙法是你自创的法门吗？我怎么没听人说起过啊？”
“不是小人自创，而是先祖流传下来的。”徐宁摇了摇头道：“当年炀帝修运河时，中原各地基本上是将永济渠等各原本就有的河渠连通，并且加以拓宽，改成了运河。这其中就用到了扬沙法！”
“说说看，你这条陈上也没说明白，何为扬沙法？”疏浚运河的事情金陵之前就曾经做过，而且还成功了，工部在陈悦等人的带领下，实际上已经总结出了一整套运河的疏浚修缮和拓宽的办法，但是金陵那边采用的并不是这个扬沙法，而是排空法，简而言之就是将运河隔断，分段排水，然后挖掘淤泥，以薛洋带过来的滑轮组和其他机械设备，将淤泥打包送到两岸，借此机会，修一段疏通一段，加固拓宽一段。
这种办法是在薛洋点化了滑轮组和齿轮之后带动起来的法子，速度快，而且清除出来的淤泥也快，所以成了工部制定的标准修缮河流河道的法子，当初袁袭因为这件事还曾经亲自去现场看过。
“扬沙法就是以水屯于高处，冲击河底，然后清除淤泥。”徐宁看了一眼薛洋见到对方没有反应，顿时继续解释道：“疏浚之前，将拓宽河道的两岸泥土尽数铲除，推入河中。如此一来部分泥土会被河水冲走，在以高空水流冲击河底，逐步洗刷沉底淤泥，如此，则足以将运河拓宽至泥土全部冲走。再以此继续，则能够逐步将运河疏浚完成。”
“你们当年用的是这个法子？”薛洋听得沉吟不语，连带着袁袭也在一旁推演起了其中的关键，只有陈瑜摇了摇头，他当初是亲自驻守工地，监督修缮淮南道扬州附近运河段的主将，对于疏浚运河的事情比起其他人都要了解，所以闻言直接开口道：“如此一来河道淤泥淤积，岂不是越来越重，越到下游，这泥土越多，你们打算怎么清除这最后的淤泥？而且你这法子也无法拓深河道吧？”
“这法子可以是可以，但是你需要的东西只怕太多了，而且耗费也太大了吧？”薛洋看了一眼被陈瑜说的有些着急的徐宁，转而摇了摇头。这法子要放到机器出现之后是最好的法子了，不仅仅可以冲击河底，而且还可以利用泥浆吸收机器，直接将淤泥吸出来，从而快速运到岸边。但是在这个时代，自己和陈悦等人搞出来的排空法都够呛，这种扬沙法更不值得取。只怕当年炀帝在疏通永济渠的时候就花费了无数的代价。
“主公说的是，光是冲击河底一道关隘，你算过需要多高的地方才能够引发这么强大的水流吗？”袁袭想了想之后，转而朝着对方问道：“而且还得把水提上去，你打算怎么提？”
“可以用扯绳法。”这一次徐宁倒是说的让薛洋点头了，这扯绳法就是简易的滑轮，或者说这个时代从水井里打水用的转轮，这倒是个简单的法子，但是他不敢相信，这家伙要真的让自己找人给他修个十几米几十米的高台，而且还带管道的东西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金陵工部有回应了吗？”不过薛洋仅仅是点了点头，随即朝着陈瑜道：“派人去催一下，让工部专员先过来，所需要的机械可以随后装船，部分器械可以就地取材，让随军工匠打造。”
“你的扬沙法或许几百年之后会有用，但是现如今，还是算了，代价太大。”薛洋摇了摇头，转而道：“你这几日可以跟着陈瑜，让他跟你说说排空法是怎么做的。从徐州南下的所有运河河道全都是用排空法疏浚的，现如今运河大部宽二十余丈，深三丈有余。你若是能明白的话，这中原各地的运河就交给你去疏浚，等到成功那一日，我会破格提拔，让你总督天下大河的疏浚工程。”
“排空法？”徐宁一时之间尚未明白过来，还在那喃喃自语，惹得袁袭只得推了他一把才反应过来，顿时连连拱手道：“多谢殿下赏识，徐宁一定不负所托，为殿下疏浚整个中原运河，确保南北运输从此畅通。”
“有点呆啊！”袁袭哑然失笑道：“不过他这个法子，微臣算了算，大概需要一个高五丈以上的水塔，而且还需要连通河底，如此一来才能够以极大的水流冲刷河底，让河底淤泥被冲出来，随水流冲走！”
“其实，要是能有吸出来的机器，他的法子比排空法要有用！”薛洋看了一眼远去的徐宁，只觉得这个年轻人只怕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