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翻越罗浮山（上）
“雷凌啊，你们水师这次要出大风头了，何胜刚打了一次大胜仗，这一次难不成要来一次更大的？”伴随着陆翊将指挥部前移到了循州西面的罗浮山脚下，河源县就成了平南军南征的大本营，在雷凌也赶到之后，南征大军首次水陆两军最高将领都在这里汇聚齐了。一直等待水师消息的李孝常更是看着雷凌一脸的笑意。
“那是，哪能老是让你们步军压着我水师一头呢？”雷凌是乐得哈哈大笑，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得意，笑道：“若不是这些军镇的水师力量分散，我水师足以打下更多的胜仗，你们就等着被我船运广州城下吧。”
“有最新的线报吗？”几人在帅帐内说笑的时候，陈武也走了进来，他不知道众人在说什么，所以站在一边看着没说话的陆翊，后者点了点头问道。
“循州此时刘建生已经投诚了，打算十一月初前往杭州。”陈武将最新的线报送到陆翊手上的时候继续道：“钱也已经占领了韶州全部，手上聚拢了足有三四万人，应该也在抢时间，伺机进入广州，如今刘崇龟的步军已经全部开往广州东北两面的浈阳和增城附近，应该是同时防御我军和钱军的攻击。”
“广州有多少兵马，分兵两地，也算是难为他了。”李孝常和高济对视一眼之后笑道：“两头分兵，只怕到时候是两头落空。”
“钱不用管他，待我军进入广州，足以将其打回去。”陆翊点了点头，随后问道：“第六卫目前在什么位置？”
“罗浮山内。”陈武闻言苦笑道：“罗浮山深处烟瘴四起，更有哩人聚集，他们的行军速度并不快，而且我们的后勤物资也难以及时送达，所以走走停停，只怕本月底难以翻过大山，进入广州。”
“调莫山旗过去，让六旗兵马留在罗浮山境内，扫平哩人，打出一条通道，确保第六卫能够按时翻越罗浮山。”陆翊毫不迟疑道：“主公传讯过来让你寻找的前朝冯氏后裔，你找到了吗？”
“还无消息传来！”陈武这边是一边记录命令一面摇头道：“前朝之事早已经过去数百年之久，当年岭南的冯氏如今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难以寻觅，倒是找到了另外几家在哩人中很有影响力的家族，但是和冯家都无有多大关系。”
“那就算了，既然找不到，那就设法将这几大家族的领头人找过来，我南平王府以后若是安稳住这些哩人，只怕还需要他们的协助。”陆翊点了点头，让陈武随后去安排，作为三军统帅，除了战事之外，他还要和李振筹划战后南平王府对于岭南各地的统治，所以这些事情必须提前安排好。这也是薛洋临时传讯过来让十三司寻找当年冯氏后人的原因。
“当年武周一朝，岭南冯氏被诬陷谋反，被大军剿灭，冯氏一家就此烟消云散。”高济在旁边叹息道：“而且当年哩人部族强势，几乎能够主导岭南局势，被朝廷忌惮，此役之后，不仅仅冯氏彻底消失，就连哩人也被打回原形。现如今想要找到他们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找不到就算了，主公也没有说一定要寻到冯氏后人，岭南方略不会因为一家一族而有耽搁。至于哩人，若是愿意归顺，就迁到平原地带，和我汉民无二，若是不愿意，那就继续执行改土归流和八旗兵制。现如今已经有了六旗，不在乎多加两旗。”陆翊摆了摆手道：“现如今最大的难题还在罗浮山。”
“陆路通往岭南本就是历朝历代都无法解决的大事，更何况我们此次走的还是最艰难的罗浮山道。”高济在旁边苦笑道：“陈烨也已经是竭尽全力了，闽西南直道修到了循州，陈悦那丫头已经立了大功，这事情急是急不来的。”
“速去传讯，让陈悦抽调部分匠人来河源，这一次，若是前方莫山他们抓到了俘虏，那就抽调兵士押解，先打通罗浮山，打出一条路来。”陆翊在旁边沉吟半晌之后道：“人定胜天，区区一座罗浮山而已，我平南军如此强势，足以投鞭断流，难道还打不通一座罗浮山不成？”
陆翊是难得的发了狠，自从进军岭南以来，先是暴风后是上路，大军云集循州，却数月之久无法前进，若不是南平王府家底雄厚，东南一带的经济发展持续高涨，只怕都要停兵了。所以这一次他是绝对不会因为一道山脉就束手束脚。
陆翊没想到的是他的命令传到陈悦那里之后，后者直接将已经修到了循州西北雷乡附近的工程扔给了自己的姐姐，自己亲自带队前来河源，后来在她的努力之下，依靠着后勤部从后方运过来的新式器材，还真硬生生的从罗浮山境内修出了一条贯通东西的官道出来，而且在随后和闽西南直道连通，一路抵达广州，将这条浩荡千里的大路从北修到了南边。凭此，陈悦以女子之身，在随后直接升任南平王府的工司郎中，成了名副其实的第一代女高官。
不过此时，身在罗浮山深处的陆明几乎是看着眼前的这些高山差点咬碎了牙齿。连绵起伏的高山加上湿热的环境，饶是第六卫全军常年在闽南一带钻山沟，也受不了这等山路的折磨，每天都有士兵中了烟瘴之气而病倒。
“启禀大将军，后勤物资总算是送到了，还有十几名军医，带着大量的药材过来了。”这个消息算是半个月以来陆明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所以他是亲自来到后军，检查后勤部送来的粮秣和药材。
“几位大夫，快去救治那些兵士吧，他们有的已经病倒数日之久了。”得益于在闽西南大山内行军长达近一年时间，平南军倒是总结出了一整套对付烟瘴和湿热的救治办法，所以这些大夫在向陆明行礼之后当即投入到了救治病人的任务当中。军医在这个时代也只有在平南军中才会得到这么大的礼遇，基本上只要是士兵看到军医的专用军服都会主动行礼。同级别的军医等职业化兵种，在薛洋的干预之下，已经比普通士兵高一级了，其目的就是要提高他们的待遇，。
第三百六十一章 翻越罗浮山（中）
“大将军，这是十三司送过来的命令，陆帅已经决定抽调莫山六旗进入罗浮山剿灭哩人，让我军能够放开限制，全速前进。”十三司随后勤队送过来的这份急令倒是让陆明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但是却忍不住苦笑道：“现如今哪来的全速前进？撑死我能在月底之前穿过罗浮山，你去通知后勤部，尽快再送一批粮食过来，等过了这道山脉，只怕你们也送不过来了，一切都要靠我自己。”
第四卫几乎是靠着自己的双脚在崇山峻岭之中跋涉，除了要对抗恶劣的自然环境之外，更重要的是罗浮山内的那些哩人部落。作为本地的地头蛇，哩人的战斗能力比起獠人还要强上一些，而且此前董昌的挑动，让哩人普遍对于平南军怀有敌意，以至于第四卫不得不在行军的同时抽调精锐战队在四周巡逻，防止这些哩人袭击大军，如此一来每日行军的速度不得不降到了二十里以内，几乎是每翻阅几座大山就要停下来打仗。
这也是陆翊在随后让莫山六旗兵马全部进入罗浮山的原因，也只有等到莫山六旗兵马进来围剿哩人之后，陆明的行军速度才重新提升起来。
“总算是安生了一点。”莫山旗进驻罗浮山，给第四卫带来的最直观的的感受就是，伴随着平南军兵力的增强，一前一后，一个负责全力行军，一个则分散开来吸引哩人的注意力，从而进行分区清缴，二者分工之后，罗浮山原本让人绝望的形势才逐渐好转。趁着大雨连绵，第四卫的将士也在山脚附近久违的建立营寨，好好休整一番。
“陆帅已经在后方让陈悦赶过来修路了。”十三司的紧急传讯将后方的动静一五一十的送到陆明手中，也让他不至于迷失在罗浮山之中。
“那也只能确保以后的事情，现如今还要看我们自己的。”陆明抹了一把脑门上的雨水，指着前方的那座大山喘着粗气道：“十三司探查，翻过这座大山，就是此地哩人最大的居住地，你带第三都立即做好准备，今夜夜袭哩人山寨，给我打掉这个拦路虎，确保我第四卫主力通过。”
“就交给我吧，这些天尽顾着赶路了，手都生了，正好有场仗打。”陆盛闻言搓了搓双手，随后紧急而去，开始安排第三都和十三司随军向导，趁着天黑，冒雨前进，陆明则在半夜之后让各部拔营启程，跟上了陆盛的步伐。
罗浮山内的哩人大小部落基本上都是围绕着陆明所说的这个庙山寨所居住，以其为中心，形成了方圆上百里的哩人居住区，历来这片地域汉人都是很少进入，自从前朝那场叛乱之后，哩人对于汉人的仇视情绪非常严重，这也导致了岭南道持续了数百年的两组对峙。而陆明如今穿越的罗浮山更是哩人五大集群之一。
陆盛的第三都趁着天黑翻山越岭，穿过高山之后就进入了一片宽阔的谷地，此地便是庙山寨，从夜色之中依稀可以看到山寨内偶尔可见的灯火，这个庙山寨占地都快赶上一座小城了，而且周边岗楼栅栏密布，防守严密。看得出来，对方早已经知晓第四卫深入罗浮山境内，所以在严阵以待。
“你们十三司怎么找到这地方的？”陆盛咬着一片树叶，观察了半晌之后朝着身边的向导问道：“这种鬼地方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人，他们吃什么？”
“我们也不清楚，不过指挥使不用担心，我等探查过了，这庙山寨虽然防守严密，但是今夜他们好像搞一个什么祭祀，大部分人手都要聚集到山寨中心那个圆形空地，所以这就是你们的机会，摸黑靠过去，然后从东南角冲破营寨，这些哩人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忽然出现，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向导说到这里舔了舔嘴唇，眼神之中冒出一丝跃跃欲试的神情。
“看你这样子，打完这一仗我去找你们统领把你调到我第三都算了。”陆盛看了对方笑了一句，但是此时庙山寨那边也出现了动静，大雨之中无数的火把开始亮了起来，从山寨各处逐渐朝着中心而去，真如向导所言，今夜有大活动，那一条条火龙一出现，顿时将整个山寨的点点滴滴暴露在陆盛眼中。
“去通知大将军，庙山寨哩人足有数万人，让大军主力紧急跟上，随我第三都冲进去。”陆盛一面吩咐亲卫去找陆明，一面跟着向导悄悄带队下山，开始朝着东南角营寨摸了上去。
诚如向导所言，此时的庙山寨内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往中心靠拢，无数的火把照耀之下，山寨中心明亮如白昼，反而防守四周营寨的火把星星寥寥，看起来对方也不没担心今夜平南军回来突袭。实际上如果不是十三司的汇报和陆明的临时起意，第四卫根本不可能在雨天出击，这岭南的雨水对于士兵带来的伤害足以让所有的军医手忙脚乱。
陆盛属于人来疯的性子，在看到了取胜之机之后几乎是对周围的危险浑然不顾，摸到庙山寨东北角之后，直接让士兵跳入旁边的小河之中，然后扛着临时砍伐下来的即可树草草的当做栈桥，亲自带着亲卫队摸到了那木质的栅栏旁边，在黑暗之中，众人合力，一点一点将这一段十三司早先就观察好的独立栅栏给一根根拔了起来，然后上百人一起用力，硬生生的将其砸倒，重开了一条路。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周围巡逻的哩人的主意，但是好不容易打开了缺口，陆盛根本没有任任何顾忌，亲自带队守在原地，和纷纷赶过来的哩人士兵展开生死拼杀，掩护身后第三都主力快速通过充当护城河的天然河道。
由于大部分哩人都在山寨中心，听着那声音越来越大的祭祀，所以一时之间此地虽然引发了轰动，但是能够赶来增援的哩人将士并不多，陆盛的这一百多名亲卫堪堪抵挡到了后续兵马跟了上来。
“给我冲！杀进去，打开寨门。”此时陆盛唯一想到的就是打开东南面的寨门，自己摸出来的这条路仓促之间根本无法供大队人马通行，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开寨门，如此第四卫主力才能跟进来。所以半夜之中庙山寨的厮杀声逐渐大作之后开始伴随着他和向导的步伐逐渐转向东南寨门。
第三都在持续过河，后续士兵冲进来之后一部分抵挡就地阻拦他们的哩人士兵，另一部分则跟上了陆盛的步伐，使得短时间内东南寨门附近就聚集了足足两千多第三都将士。依靠着这股强悍的战力，哩人防守寨门的士兵硬生生的在家门口被对方打得七零八落。
第三百六十二章 翻越罗浮山（下）
“指挥使，哩人从山寨里面过来了。”陆盛这边刚刚将寨门给放倒，山寨里面就喊杀声大作，哩人土语从各处不断传出，那一条条火龙让所有人头皮发麻，仿佛直接闯进了马蜂窝里一般。
“吹号角，第三都紧急集合，随我冲杀，挡住他们。”陆盛一声嘶吼之后推了一把身边的向导厉喝道：“去找大将军，让他全速赶过来！”
陆盛说完之后就亲自上前，带队反击，并且将第三都主要兵力全部召集到自己身边，依托刚刚被打开的寨门死守，并且派遣部分士兵直接登上寨墙，居高临下放箭，掩护主力部队冲杀。这个雨天弓箭手的为你大减，潮湿的天气对于弓弦的伤害太大了，但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顾不得这些了，赶来增援的哩人实在是太多了，若不是地形问题，只怕对方顷刻之间就足以聚集其数倍于第三都的兵力将其围在中间。
东南寨门附近狭窄的地形让陆盛得到了喘息之机，对方虽然人多，但是第三都在平地战斗，其强悍的战力却足以将眼前的一切敌人撕碎。一排排长枪手破开对方的阵型之后，刀盾手几乎是贴着地面翻滚而上，横刀在模糊昏暗的视线中泛起无尽的刀光，一排排横扫过去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人挡得住他们的联手一击。第三都从陆明时代开始，就属于全能型的战队，几乎没有太多的短板，其综合实力比起第五都这样的重甲兵还要强。至少在如今这种仓促的战斗之中，以陆盛为核心，所有的士兵根本不问编制，自动组队，长枪手和刀盾手的配合妙到毫巅，若不是大雨下个不停，后方的弓箭手战力大减，陆盛光是凭借第三都数千人的兵力就敢打出一次反击。
“杀！”陆盛亲自处在第一线，除了上阵搏杀之外，还不断的根据前方的战况实地指挥，这种混乱的场面也唯有这种亲临一线的方式才能够有效的组织部队跟随其战斗。庙山寨的哩人各部在连续冲锋数次都被第三都给打了回来之后，也开始改变部署，那种土语外人根本听不懂，而且向导此时也不在，索性陆盛也不管对方怎么变阵了，自己以不变应万变，不论对方如何行动，自己的第三都始终坚守东南寨门，只要对方上前，就立即扑杀。
“不好，这些该死的哩人，他们在放蛇！”前方哩人数次冲锋被打了回来，本身还死伤狼藉之后，开始展开了别的方式攻击，除了从各处释放一枚枚毒箭之外，还直接放出了一地的毒蛇，那种“滋滋”的声音传出之后，多少天都在岭南山区打滚的第三都将士几乎是第一时间察觉，连忙后撤。豢养毒蛇猛兽作战，这只有哩人和獠人这些南部少数部族才能想得出来。
不过这种东西如果对付小股部队往往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在成千上万的大军面前，却能够凭借着庞大的人力迅速将其消灭。而且第三都长期和莫山旗等协同作战，岭南各部族都有什么手段，基本上也都摸清楚了。
所以几乎是前方传来士兵的惊呼声的那一刹那，陆盛直接怒吼道：“去把那些篝火堆搬过来，给我烧！”此时庙山寨唯一能够照亮周围一切的就是哩人自己制作出来的那一个个篝火堆，在添加了松脂等奇奇怪怪的燃料之后大火能够在雨中经久不息。这个直接被陆盛搬到了最前方，直接战线的最前方形成了一道火线，然后刀盾手上前顶住对方的箭矢攻击，长枪手隔着大火迅速将一条条毒蛇刺死，而在主力部队的身后，那些躲在旁边的弓箭手则开始陆续放出冷箭，逐个击杀领头的哩人将领。
如此一来那些毒蛇阵算是被破了，虽然有无数人员被箭矢杀伤，但是陆盛却在随后迅速展开反击。蛇类怕火，这种招式被第三都学了个通透之后，索性在后方直接制造出了无数的火把，隔空朝着哩人大队之中投掷，除了搅乱他们的阵型之外，还开始破坏对方的毒蛇阵，掩护主力部队冲锋。
“指挥使，我军主力到了。”这句话在陆盛死死坚守了半个多时辰之后终于被身后紧急而来的向导带了过来，而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喊杀声和火把开始出现在众人身后。陆明几乎是将主力战队全都抽调了过来，顺着陆盛打开的东南角寨门一窝蜂的冲了进来，漫天的喊杀声开始逐渐淹没了整个庙山寨。在无尽的人海之中，任何的偏门招数都丧失而来自己的作用。那些毒蛇在这股冲天的杀气抵达之后开始纷纷溃散，它们比起人类对于危险的预判还要强烈的多。
没有了毒蛇阵的骚扰，哩人在这场对决当中注定彻底失败，大规模的战斗随后开始在庙山寨内各处展开。身披战甲的第四卫将士面对几乎是只有一柄武器的哩人占尽了上风，无数的哩人近乎于屠杀一般被第四卫将士消灭在庙山寨各处，鲜血混合着雨水开始弥漫，血腥气冲天而起。
战斗打了大半夜之后，在黎明时分，残余的哩人终于抵挡不住，被包围在那个古老的祭坛附近之后，面对第四卫的招降放下了武器。
“你便是哩人的头领宁长枫？”陆明看着瘦小黝黑的一个中年人问道：“当年哩王宁长真的后代？”
“将军知道我们？”声音的汉话虽然听起来刺耳，但是陆明却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这罗浮山内的哩人持续袭击我平南军，是你下的命令吧？宁氏一族的后裔，果然有号召力。”
“你们汉人打扰了神灵的安宁。”宁长枫的双眼之中闪烁着一股仇恨，但是随即黯淡下来，朝着陆明道：“我愿投降，恳请将军放过我的族人！”
“早知道这一点不就好了？还至于打来打去的吗？”陆盛在旁边瞥了瞥嘴，摇头道：“你几时见过我们屠杀你的族人了？他们不反抗，我汉人可没想过要杀哩人，你们哪来那么大的反抗情绪？这千百年来，岭南难道不是我汉人的州郡吗？”
“你们没想过屠杀我们哩人？”宁长枫似乎被对方的话说的一愣，随即抬头看着陆盛道：“为何此前有汉人来说，你们的王爷来是剿灭哩人的，是为了几百年前世仇血洗哩人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宁长枫归顺
“得了，大将军，看起来还真有人在挑拨离间啊！”陆盛听到对方的话之后有些傻眼，但是紧接着不待陆明开口，直接问道：“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最后去了哪里？”
“不清楚。”宁长枫摇了摇头，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疑惑道：“他们的口音和你们不同，倒是和岭南的那些汉人城池里的人差不多。”
“该死，肯定是刘崇龟这个混账搞的鬼！”陆盛失声惊呼道：“这要不是抓住了你，搞不好我军还真要一路杀过去了。”
“宁长枫，你听信谣言，妄图对抗王师，致使两族开战，将士死伤狼藉，这是你自己犯下的错，你自己应该承担起来。”陆明点了点头，随后道：“如今你既然已经投降，我平南军也不会虐杀战俘，你尽可以放心，你的族人都会安全的活下来。”
“将军此话当真？”陆明的这种表态倒是让宁长枫微微动容，哩人汉化的程度比獠人还要高，所以对于汉人的这种承诺也比较清楚，所以当即道：“我宁氏一族愿意归顺将军。”
“不是归顺本将，而是归顺南平王府！”陆明叹息一声之后道：“你们常年处于大山之中，与世隔绝，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事，如今我南平王府授命平定东南，平南军一路征战，已经开始攻略岭南了，不日便可统一岭南各地，到时候南境归一，才是百姓之福。你该带着族人迁居平原，见见世面，免得以后还会被人蒙蔽，做出这等悔之无及的蠢事来。你若是知晓我南平王府对待獠人的国策，就该明白，凡是愿意归顺我王府之獠人，一律分发田地，给予汉人同等的户籍，可以自由进出汉人城池，种田做买卖，只要你们自己不违背律法，无人歧视你们。可是你们却闭目塞听，以至于被人一番言语就说定，对抗王道，致使手下族人死伤无数，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也是所有哩人的问题。我希望经此一役，你能明白这一点，跟随我平南军一起，早日收复哩人民心，尽快迁出大山，去平原，由我南平王府给你们分田分地，或者进入城池，和汉人一样做买卖做工，安心生活。”
陆明的这一番话说的是语重心长，也算是对于哩人和宁长枫的一番忠告。他作为南征大军之中接触少数部族最多的将领，自然知道在此时此刻，杀戮无法让这些哩人收心，唯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薛洋颁布的改土归流的国策拿出来，才能让这些人放下戒心，跟随平南军迁出山区。只要他们到了平原，不出数年，哩人的生活气息就会被汉人迅速同化，最终不分彼此。这才是薛洋想出来的稳定南境的最好办法，先打服对方，然后再同化，穷一代人之力，必然可以像后世一样，消除部族隔阂，最终彻底变成汉人一员。
“那将军我该怎么做？”宁长枫被对方的一番话说的目瞪口呆，良久之后才抬头带着一丝希冀，也带着对于对方的这番话的一丝向往问道。
“立即收拢你的族人跟我走，离开大山，去广州！”陆明点头道：“然后派人联络一切你能联络的哩人其他部落，告诉他们我平南军的真实一面，告诉他们不要再反抗了，我军不会为难归顺的任何人，不论是汉人、哩人还是獠人，只要归顺南平王府，我家主公都会一视同仁，不分彼此。然后将你族中能征善战的将士抽调出来，组建庙山旗，随我军征战，汉人有好人有坏人，哩人也是一样，自己部族内的事情你自己解决，不需要我再教你吧？”
“明白！”宁长枫朝着陆明行了个哩人的礼节，随后匆匆而去，将最后的这不到一万哩人召集起来，开始宣布自己的决定，同时告诉所有人平南军的政策，这一下直接让所有哩人大吃一惊，以至于一度宁长枫自己都弹压不住骚乱，只得再次求助陆明，让平南军帮助他稳住了族人的情绪，然后将陆明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将军，我要抓住那个来欺骗我的汉人，他害了我们哩人。”宁长枫安抚住族人，然后派人分头行动之后，朝着陆明道：“他是我所有哩人的敌人。”
“可以。”陆明点了点头，随即道：“当务之急，你是必须以自己的威信号令更多的哩人放下抵抗，否则的话平南军不会对自己的敌人留手，你明白吗？”
“将军放心，长枫谨记将军教诲。”此时的宁长枫算是彻底被陆明给说服，当即肃然道：“将军是我哩人的恩人，为了避免更多的哩人被欺骗，长枫愿率部追随将军。”
“传令下去，大军在庙山寨修整三日，三日后，我们走出罗浮山，去广州！”陆明点了点头，让陆盛去传达命令，第四卫在庙山寨修整，一方面救治两军的伤员，避免出现更多不必要的伤亡，一方面庙山寨后面就已经是广州的地盘了，罗浮山横亘在循州和广州之间，出了这里再走数日就可以钻出山区，真正的踏上广州的地界。
而这段时间，宁长枫也是一刻不停，除了让族中青壮年火速集结，准备跟随陆明行动之外，海哥附近罗浮山区所有的哩人部落传达命令，要求他们立即往庙山寨集结，不要对抗沿途的平南军，陆明也为此给莫山旗传讯，要求各旗在围剿哩人之时必须询问清楚，凡是发放了他颁布的令旗的部族，不要出手。
如此一来，罗浮山内的哩人在两人联手之后逐步稳定下来，虽然还有不少部族不愿意接受宁长枫的命令，强制出击，但是在随后莫山六旗兵马赶到之后直接被快速夷平，大量的战俘开始源源不断的送到了后方，交给陈悦加入了修路大军之中。
三日一过，当十三司将陆明在庙山寨的举措传回陆翊的大本营的时候，第四卫也开始在宁长枫的带路之下，钻出了罗浮山区，看着眼前再也没有那此起彼伏的大山阻挠，第四卫全军几乎是齐声欢呼，近一个月来的持续山区作战和跋涉带来的疲惫和压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始朝着增城而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 伶仃洋海战（上）
“陆帅，第四卫已经冲出罗浮山，正在朝增城靠近。”陈武将消息传到陆翊这边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击掌相庆。第四卫在罗浮山跋涉近一个月，终于是结束了这种漫无休止的行军，正在进入广州地界。
“陆明将罗浮山哩人首领宁长枫给收降了，就地开始组建庙山旗，准备收拢罗浮山境内的哩人部落，后续作为征伐哩人部落的主力。”陈武将邸报送到陆翊手上之后笑道：“现如今第四卫身边云集了近四万旗兵，声势浩大，只怕广州境内的局势瞬息即变。”
“对付这些少数部族，陆明比我等都有经验。”高济点头笑道：“如此一来，哩人部落算是也有了解决的契机了。”
“现如今就看水师的步伐能不能跟上了。”陆翊看完陆明的邸报笑道：“水师一旦能够跟上，广州境内必然面临三面夹击的态势，我军可以沿着海路源源不断进入广州境内，进行两线作战，一路对付广州刘崇龟，一路则直接海运进入冈州，封锁冈州海湾，直接打击刘谦的冈州军。”
“陆帅放心，水师保证不会耽误事。”雷凌笑道：“这次我可是把四千料船都带过来了，若是何胜和盛宏晔还打不赢的话，我自己回杭州去找主公请罪去。”
雷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信心十足，而且在前线的盛宏晔也已经率军进入了岛屿星罗棋布的珠江口。
“指挥使，船队已经进入伶仃洋了，是否解散编队搜索周边？”盛宏晔的旗舰直接换成了最新式的四千料船，这种更加庞大的战船，足足比起此前的福船要大了一圈，九艘四千料船一字排开在伶仃洋里劈波斩浪，让他一瞬间心潮澎湃，豪情顿生，点点头道：“解散编队，让各船以岭南号为中心，往四周散开，搜索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海域，重点是十三司提供的那条航路，一定要堵住广州水师，不能让他们去围攻第二船队。”
十三司曾经搞到过一份广州水师的行船航线图，但是这个时代航线图没有后世那样精准，而且船队进入海洋之后还会随时机动航行，尤其是对于广州水师而言，珠江口就是他们的家门口，所以很多时候他们在这里都是横冲直撞，根本不会按照航线图行船，这也就造成了虽然盛宏晔堵在了伶仃洋附近，但是却一连三天都没有查获广州水师的踪迹。
“指挥使，那边有船队过来了。”盛宏晔的命令还没出旗舰，遥远的北面海域，似乎有船队从地平线上钻了出来，这个情况让他瞬间来了兴致，虽然这些天从珠江口经过的商船队也不少，但是此时他还是直接命令各部开始从左右包抄了上去，不管怎么样，先上去再说。
“真是广州水师的旗号，你看那中间那艘还有将旗呢，不是商船队。”盛宏晔的旗舰在急速靠近之后，不用别人汇报，他自己就看清楚了对方的底细，果然是广州水师，只是抵达日期似乎比起预定要晚了几天。
“传命各船，左右两翼合围，其余各船组成雁形阵，随旗舰信号行事。”盛宏晔的命令下达之后，不断响起的号角声让这片海域开始变得更加嘈杂起来，那一阵接一阵越发急促的号角声和旗舰上面不断挥舞的信号旗，将命令下达下去之后，他本人亲自带队冲在了最前面，此时脚下的四千料船风帆拉到了极致，其速度也变得快捷无比，庞大的身影几乎是一瞬间就压了上去。
盛宏晔率领船队快速冲击围堵，而对方的广州水师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敌情，大海之上无遮无拦，也就意味着交战双方具备同时发现对手的能力。只不过此时的广州水师主将卢琚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盛宏晔的旗舰和一左一右三艘四千料船那庞大的提醒让此时此刻所有的广州水师将士目瞪口呆，那种犹如小山一般庞大的体型从远而近，携带而来的压迫让所有人窒息。
“我的天，那还是船吗？这简直是飘过来一座岛啊！这平南军水师是怎么造出来这么大的战船的？”四千料船的压迫让广州水师原本还信心满满的士气开始逐渐崩塌。海上作战战船的大小在战争中起到的作用绝对是任何因素都无法匹敌的，那种凝重和压迫足以压垮任何水师将士，更何况这种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大船带来的冲击。
其实唐代海船的建造技术就已经比较成熟了，后世宋明两代的海船基本上都是承袭唐代的造船技术，在此基础上完善而来。四千料船苏州造船厂当初开工建造的时候也觉得有困难，但是在搜罗了此时最有名的造船工匠连续一年多验证讨论，期间薛洋甚至于还亲自过问之后，终于将其中最难的龙骨建造等环节难题一一攻克，才有了如今这九艘海上巨无霸的出现。四千料船如果放在后世，那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于放在明代郑和的宝船队之中也不算出众，但是在此时，却有着超越时代的威慑力。不光是广州水师，就连平南军水师自己初次见到这种比最新式的福船还要大一倍的战船时，表现出来的都是一样的恐惧。
“改变航向，各船转舵，左右分开，我们给他一个教训。”旗舰上的信号旗伴随着盛宏晔的命令不断舞动，原本急速冲击的船队在靠近广州水师不足两三里的地方开始从原本的往北行驶强行转向，分成左右两队。海上战船转向难度大，对于船舵的压力比较大，但是在距离足够的情况之下，盛宏晔的中军船队却在海上划出了一道斜向北方的弧线之后开始逐渐将船身横向对待广州水师的船队。
“哼，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编队，是不是太晚了？”盛宏晔站在旗舰之上，看着广州水师在此时才开始紧急紧急编队，顿时冷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清楚自己的大船给对方带来的压力，但是此时才开始编队意味着对方已经彻底失去了海战的先机。
“风起。”此时两翼包抄的船队还没有消息传来，但是三艘四千料船打头，两列纵队行驶的水师中军却已经靠近广州水师，弩炮的射程一旦达到之后，不待盛宏晔下达命令各船就纷纷发起攻击，那一瞬间，无数的弩箭横空而起，其呼啸而过的破空声在波涛汹涌的伶仃洋上拉开了这场海战的序幕。
第三百六十五章 伶仃洋海战（下）
伴随着海战的次数增加和规模的不断变大，平南军水师的战术也在逐渐革新，眼前的这种两翼包抄战术就是水师当中流传的比较经典的战术安排，再配合目前尚且是平南军水师独家拥有的线性战术，基本上大战一开始，水师都会抢占先机，然后以弩箭开道，现在远距离上大乱地方船队的秩序，然后再发射火油弹进行火攻。
这种盛宏晔亲自参与并加以完善的海战战术此时被他自己施展开来，甚至于比何胜还要自然，本身盛宏晔对于海战的认识就比何胜要高，只不过后者虽然理论知识不多，但是其战斗经验比起所有人都要丰富，所以在平南军水师当中始终占据着头号大将的位置。
此时的盛宏晔没有亲自下场指挥的意思，各船也都有自行朝着广州水师发射密集的破甲箭，以求在距离拉近之前，设法打掉对方排头的战船，冲散对方的阵型，为后续的火油弹攻击带来更好的效果。
而此时四千料船的优势就开始迅速发挥出来，其本身装载了十架弩炮和十架投石车，一艘真真切切的当成了两艘福船在用，而且因为弩炮布置集中在一艘船上，所以指挥起来更加方便，集火射击之后，带来的战果也越发明显。那一次射击就足有五十多枚弩箭呼啸而出的场景在随后的短时间内就快速打开了局面。广州水师根本没有时间调整部署，卢琚在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排在最前面的五艘战船不要命的朝着平南军水师冲锋，冲进对方的阵型当中，如此才能为后方船队争取时间。只是这样一来，在距离拉近之后，弩炮的命中率直线上升，五艘战船遭到了近二十艘福船外带三艘四千料船的轮番攻击之后，只扛了不到一刻钟，其中一艘就因为水线部位连续被数枚弩箭击中，船板彻底被炸开一个大窟窿，随后海水带着呼啸的旋涡蜂拥而至，直接让这艘战船在海上直接横摆，紧接着船头开始快速下沉，瞬息之间就直接沉默。
这种战果让广州水师的所有人目瞪口呆，甚至于那一刻原本伴随冲锋的其他四艘战船连身边那些跳海逃生的船员都顾不得相救了，打着横舵就想后撤。
“撤退？早干什么去了？”此时此刻平南军两列纵队相向而行，其密集的弩箭之外，排在最前面的战船已经开始动用火油弹，那滚滚而来，划过长空的浓烟之中，火焰汇聚成球，呼啸而出，一瞬间数十枚火油弹犹如疾风骤雨一般铺面打了过来，一下子让这四艘战船成了风雨中飘摇的树叶，瞬间被祸害淹没。率先建功的依旧是四千料船，得益于更大庞大的船体，海上发射火油弹的时候也更加稳固，所以短短两轮投射之后，这四艘战船就已经有两艘中弹起火，在随后其他福船的攻击以此跟上之后，四艘战船全都化成了火柱，在伶仃洋上开始剧烈燃烧。
“绕过它们，冲击广州水师本阵。”盛宏晔此时才下达了命令，直接让中军开始前移，直奔卢琚的本阵而来，将这场海战一下子带入了巅峰。
卢琚借助于前面五艘战船的牺牲为自己争取了一线机会，有机会调整编队，但是对方的这种强势的手段还是让所有人心惊胆战，海战用火攻，这对于从未和平南军水师交手过的他们根本理解不了那种落入水面之上居然还能燃烧不止的火油弹到底是如何制作的。
不过此时他们想不明白，平南军水师却直接用火油弹打到了他们跟前，这一次因为船速的放慢，所以盛宏晔的船队冲上来的时候和对方的距离较近，各船直接动用投石车发射火油弹攻击。
而也就在中军攻击卢琚的本阵的时候，两翼包抄的船队也已经靠近，在连续驱逐了数艘广州水师的游击战船之后，两翼船队也在同一时间加入了战斗，只见瞬间，无数的火油腾空而起，从四面八方攻向最中间的广州水师船队。
这种铺天盖地的大火和密集如雨的弩箭相互配合之后，卢琚根本无法进行反击，广州水师擅长的战斗方式被对方这种几乎与全部远程化的战斗武器迅速取代。对方的攻击速度比起自己的行船速度要快得多，而且海上大战对方的战船始终游弋不停，保持着较高的速度，使得原本卢琚的想法迅速落空。
此时的他和此前在冈州海湾出海口的刘一样，被平南军水师逼入了毫无还手的境地，对方那种密集的攻势几乎是在他眼前将自己手下的战船一艘一艘打沉着火，成了伶仃洋里最灿烂但是却也最残酷的烟火，熊熊燃烧之中的战船是广州水师的希望，也是所有广州水师将士的性命。
“广州水师的韧性倒是不错，这时候还有船只进行决死冲击。”被三面合围，而且用这种办法攻击的广州水师在卢琚的艰难调整之下，渐渐的有数艘战船突烟冒火冲出了编队，开始朝着周边的平南军水师战船撞了上去。这种近乎于同归于尽的打法与其说是广州水师的决死反击，还不如说是这群海上船队之后的骄傲。在自家门口被对方用这种方式打败，这对于任何一支水师而言都是一种耻辱。
不过对方的这种血性倒是让盛宏晔点了点头，随后更是主动率领旗舰离开编队，朝着广州水师靠近，旗舰上面招降的信号旗更是一刻不停的随风飞舞。能够在绝境之中还有人敢使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这让他诧异的同时也升起了一种敬意，至少眼前这支水师只得他这么做。
不过盛宏晔虽然有心招降，但是此时此刻包括卢琚在内的全体广州水师却没有一艘战船回应，甚至于在随后更是冲出来更多的广州水师战船，不顾一切的朝着盛宏晔冲了上来。而且卢琚的旗舰此时虽然中弹起火，但是那不断吹响的号角声却在号召更多的水师发动反击。
“算了，命令各船全线攻击！”对方用这种方式回敬自己，盛宏晔也是摇了摇头，一面带着旗舰撤退的同时，一面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决心用一场疾风骤雨的大战为对方送行。
第三百六十六章 最后的葬礼
“轰轰轰”无数的火球冲天而起，在这无尽的海上划过一道道滚滚烟柱，扑向远方，带着死亡，为这最后挣扎的海上勇士送上最后的葬礼。这一刻原本还在嬉笑怒骂的所有平南军水师全都面色肃然，神情严峻，看着包围圈内依旧还在挣扎不止的广州水师，不约而同，行军礼。包括盛宏晔本人在内，所有人都是犹如一道道丰碑一般伫立在战船各处，看着这场大火久久不语，唯有那“呜呜”的号角声还在海面之上低沉的传送，为自己的同僚送行。
此时的伶仃洋上，广州水师剩下的战船几乎全部中弹起火，在海风的助推之下，大火开始肆虐各处，一艘艘战船变成了冲天的火柱，熊熊燃烧的火焰家带着滚滚的浓烟直冲九霄，无数的人影犹如下饺子一般从各船之上跌落海水之中。但是更多的人还在大火之中坚持。甚至于还不断有船只浑然不顾火焰的燃烧冲了出来，要进行最后一搏。那犹如火炬一般的战船在海面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白线，一路之上无数的水师将士浑身冒火，但是却依旧死死地坚守在各处，此时此刻他们的眼中除了敌人就再无其他。战船之上的火焰就算是烧到了他们的身上也无法阻止这种甚至于在冥冥之中穿越了时空限制的眼神，跟随着脚下的战船一起冲锋。
“轰！”风帆和桅杆在不断倒塌，有不少船只在冲锋的路上就再也支持不住，轰然侧翻，倒在了路上，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主动放弃，所有人直到最后一刻都在竭尽全力，试图操控战船继续前冲。那此起彼伏的怒吼在这一刻甚至于盖住了海上的风浪声，和那低沉的号角相呼应，传递着绝境之中那股不屈不挠的战意，也传递着水师将士最后的坚持。
“吹号角！各船随我出击。”卢琚那近乎于嘶吼的声音飘荡在海面之上，对于大火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浑然不顾，亲自吹响号角，看着自己手下的将士驾驶着带着烈焰的战船一艘接一艘冲锋向前，这一刻的他脸上带着无尽的肃穆，也带着身为水师主将的骄傲和欣慰。
“游击船队上前，打！”盛宏晔带着中军已经停下了脚步，在这些广州水师战船拼死一搏的时候，两翼的游击船队福船开始犹如海上的游骑兵一样快速冲了上来。他们以自身强悍的船体和撞角，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一冲而过，以船身犁翻对手，将广州水师最后的挣扎送进海底。
“水师有水师的骄傲，是我想岔了了。”盛宏晔看着眼前近乎于自杀一般的广州水师，叹了口气，神情肃穆之中也带着一丝敬意。虽然广州水师战败了，但是他们这些人在这方面却比自己做的还要好。海上行船，靠的是一心一意，坚韧不屈，绝境之中不放弃，这才是水师人该有的品性，也是自己这些人尚且缺少的。虽然是对手，但是对方却用自己的生命为自己和全体平南军水师好好的上了一课。搏击大海，他们这些从小在海上讨生活的沿海水师终究是比内地人要强得多，就算是自己这些人装备了超越对方一大截的武器，但是在这方面却差了一截。
“分出几艘战船上前，能救几人算几人。”持续不断的火船自杀式的进攻在游击船队持续出击之后逐渐的打压下去，此时此刻就连卢琚的旗舰都在大火的燃烧之下轰然翻覆，整个广州水师至此彻底战败。盛宏晔也开始指挥手下上前救援那些落水者。对方虽然战败，但是这些水师将士却表现出超人一等的素养，这对于还在扩大的平南军水师而言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而且此时对于全体将士而言，对方用自己的生命和坚持赢得了尊重，也赢得了自己的尊严。
持续不断的打捞整整一个时辰之后才逐渐结束，在平南军的全力救助之下，整个广州水师最终被救上来的幸存将士只有寥寥数百人，其余的全部跟随自己的座船葬身大海，甚至于就连卢琚本人也彻底消失不见。这种惨烈让所有人默然无言。也让成长速度快，但是底蕴却不足的平南军水师将士逐渐的认识到，海战比起陆战更加残酷，水师将士该有更多的坚持和追求。
所以这一刻，所有人对于自己的这些战俘都带着一种敬意，专门腾出了最好的舱室给他们居住，随后更是让随队军医上前为他们检查伤势。这种无言的尊重也让这些侥幸逃出生天的广州水师士兵逐渐放下了心头的包袱。
“各船吧，我们和第二船队汇合。”盛宏晔带着旗舰在伶仃洋战场之上沉默良久，才缓缓下达了命令，开始让船队启程往西南而去。这一战对于他来说也是收获颇多，那个卢琚此前按照十三司传来的线报，是个桀骜不驯的牙将，对于刘崇龟多有不服，平日里也是劣迹斑斑。但是在这场大战之中却表现出了自己该有的硬气，以及作为一名水师将领的操守。不论如何，就冲这一点，盛宏晔也打算在战后出面庇护他的家人。水师有水师的传统，虽说平南军水师对于这种传统继承的比较少，算是一大缺失，但是这一战，卢琚和他手下的军兵却用自己的生命为平南军水师补上了这一环。站在盛宏晔的角度，这也算是一种薪火相传了，毕竟不论是广州水师还是自己所在的平南军水师，都是大唐水师的一员，兄弟阋墙，但是不能让这一脉相传的水师传统就此断绝。
第三船队开始从伶仃洋启程前往上兰岛和何胜汇合，但是这场大战的战果却在随后快船不间断北上之后迅速送抵陆翊和雷凌的手中。盛宏晔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上报，广州水师最后的坚持让雷凌他们也感受到了其中的那一丝凝重和敬意。
“传令十三司，设法找到广州水师将士的家属，设法保护。告诉他们，当做我军阵亡将士遗孤对待，他们只得我平南军尊敬。”陆翊沉默良久之后叹息道：“传令下去，全军下半旗，向广州水师致敬！”
第三百六十七章 围三阙一（上）
伶仃洋上，水师用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赢得了胜利，而对手虽然战败，却赢得了包括陆翊在内的所有平南军将士的尊敬，在随后的数天时间里，当十三司在陈武的安排下不断寻找广州水师将士的家属的时候，刚刚突出罗浮山限制的第四卫此时也终于抵达增城附近。
作为广州方向抵挡来自东北面平南军打击的第一道碍口，增城被刘崇龟视为和平南军决战之地，所以不仅仅在城内布置了大量的兵力驻防，而且在北面钱已经率军南下的时候还咬牙从广州城抽调了部分军队前来增城，以谭为主将，坐镇指挥。
“这谭可是听闻在广州就对刘崇龟听宣不听调，怎么此时还肯乖乖的来到这增城，和我平南军死扛？”十三司的线报在陆明率军抵达增城之后不久就送了过来，包括增城的大致兵力部署以及主将谭的为人秉性。
“大将军有所不知，谭此前在广州被压制许久，好不容易有了脱身机会能够独立掌兵，岂能不答应？”十三司的暗卫在旁边道：“而且大敌当前，刘崇龟也是焦头烂额，加上本身病体沉重，看起来也熬不过多久了，所以将谭打发出广州城也有安排后路的意思。据城内小道消息，刘崇龟已经暗地里派人前往帝都长安，应该是上表朝廷，除了汇报我军的攻势之外，就是安排这岭南五府经略使和静海军节度使的人选。”
“这个刘崇龟还真是又老又硬，都这个时候了还咬牙不投诚。”陆明有些无奈，宁愿求救于朝廷，也不愿向南平王府投诚，难不成如今朝廷的影响力还能抵达岭南不成？
陆明的这句话其实说错了，如果薛洋在的话肯定能够明白，在历史上岭南道等地对于大唐朝廷还是比较忠心的，在各地藩镇截断税赋，中饱私囊的时候，唯一按时上缴岁入的除了山南道等州郡之外，就只有这偏远的岭南地区了。如此一来刘崇龟对于南平王府不屑一顾，却在对方兵临城下的时候坚持向朝廷求救也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刘崇龟的想法虽然陆明不明白，但是却影响不了他此时的举动。在宁长枫将罗浮山境内的哩人部落扫清之后，虽然大山阻隔，和南征指挥部的联络不顺畅，后勤物资甚至于都需要自己就地筹措，但是陆明此时却甩开了心头的顾虑，将全部的精神都放到了眼前这座重兵防守的增城上来。
“明日一早，各部四面合围，给我先扫清增城外围，试探一下这广州军到底有多少战力。”陆明在详细部署了各部负责攻击的方位之后，继续道：“我军的粮草只够十天，但是十天之内诸位你们不要妄想后勤部能够沿着陆路给我们送来给养，所以我给你们的也只能是十天，十天之内，就算是刘崇龟亲自来增城坐镇，也得给我拿下它。”
“增城背靠增江河，有天然的屏障，我军如今攻城器械紧缺，从北面攻击难度太大，而且十天之内只怕难以取得战果。”杜广义和李秀峰对视一眼之后起身道：“大将军，依末将之见，不如将主要兵力调到其他三面，以一个都负责一面，集中三都主力逼迫谭收缩兵力进入城内，虚留北面不管，如此一来也符合四面合围，网开一面的兵法战策，有了逃生之路，那谭和手下官兵必然不会拼死和我军在此地死战到底。如此也能减轻压力。”
“广义说的是。”李秀峰在杜广义说完之后也跟着起身道：“三面围攻，末将有把握五天之内扫平城外的兵马，有这五天时间，我军能够就地取材，制造攻城器械，到时候大军蜂拥而上，广州军如何能有我平南军这番战力？”
他们两人虽然年纪比起其他人都要小，但是这番话说的却是人人点头，一旁的李谠更是笑道：“早先就听说你们两个是讲武堂的常客，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现在我都想回去跟着老相公再学一阵子呢。”
“也好，主意既然是你们两个提出来的，加上李谠，你们三个都从东南西三个方向进攻，茂章，带队制作攻城器械，务必要加快速度，五日之后，不论哪一方向出现契机，第三都和第二十都都要给我全军压上，不得有误。”
安排完主力兵马的任务之后，陆明的眼睛扫向了第一次参加平南军军事会议的莫山等人，在微一沉吟之后道：“如今你们八旗兵马已经有了七个旗，其兵力甚至于已经和我第四卫平起平坐，是时候让你们独立作战了。”
“岭南一带的所有哩人部落，限期必须向我南平王府投诚，这一点具体安排长枫你自己去做，愿意归顺的可以迁徙部落来平原，若是向继续留在原地，暂时也无问题，一切等拿下广州和岭南之后交给民政部处理。你们要做的就是将那些顽固不化，不听劝告，执意要对抗王师和王府训令的部落给我一一铲平。”说到这里陆明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意味，恶狠狠道：“若是有人敢趁机浑水摸鱼，挑起岭南汉哩冲突，那就给我打！”
“将军放心，交给我。”莫山起身学着陆盛等人的样子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后问道：“这岭南不光有哩人，还有其他部族呢？”
“一样处置。”陆明毫不迟疑道：“长枫是本地哩人首领，还是当年的哩王宁长真的后裔，岭南各地你熟悉，所以这一次他们几个都听你的，你能劝说投诚的，那都是我南平王府的子民，不论是汉人、哩人还是其他部族，一视同仁。不愿投诚的，那就是我们的敌人，遵照八旗制度处置，不必请示。”
“莫山，从你们各旗之中抽调部分盔甲兵器交给长枫。”陆明说完之后看了一眼莫山几人，继续道：“打下增城之前，后勤部只怕是无法抵达了，只有我们拿下增城打通南下的海上之路之后，辎重补给才能靠海运抵达，你们先相互协调一二吧，等以后我让后勤部给你们都补上。”
“谨遵将令！”莫山脸上闪过一丝肉疼，但是在陆明面前他可不敢有什么异议，按照平南军的传统，陆明本身就是八旗兵的直接上司，有生杀予夺的权力。更何况，在哩人也加入进来之后，莫山他们以獠人为首的旗兵也感到了竞争的压力。
第三百六十八章 围三阙一（下）
“指挥使，末将找十三司暗卫问过了，这增城之内，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器械，打下来之后足够我第四卫半年之用。”杜广义率军出营的时候，副将神神秘秘的在他耳边笑道：“都是岭南出产的白米还有咸货。”
“你怎么这么关心吃的？”杜广义瞪了对方一眼，随后问道：“军中粮食还够几天？将士们开始缩减口粮了？”
“那倒没有，不过也快见底了。”副将挠了挠头苦笑道：“这后勤部的运粮队没上来之前，末将只得将这个消息散布了出去，现如今弟兄们可是一个个都红着眼睛要冲进增城，把广州军的粮食抢过来呢。”
“时辰差不多了，命令各部立即战斗。”杜广义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天之后挥手让副将带队上前，开始攻击。他这西面战斗一开启，随后李谠和李秀峰负责的南面和东面也快速跟上，顿时间增城城外，三面大战随之而来。
因为平南军直到几天前才抵达增城城外，所以前期广州军在增城城外布置了大量的暗堡以及其他沟堑防御工事，层层叠叠连绵好几里，谭在抵达增城之后更是进行了重点加固，所以此时对于平南军负责主攻的这三都兵马而言，如何拿下城外的这些工事才是重中之重。
“这该死的广州军到底布下了多少暗堡？”西面的杜广义的第二十都一上午连两道暗堡封锁线都没冲过去，谭将这种明显具有岭南特色的半埋氏土堡修建的密密麻麻的，中间以堑壕相勾连，暗堡之间还布置了大量乱七八糟的其他阻碍，从鹿砦到陷阱，从地坑到机关暗箭，层出不穷。第二十都的将士几乎每前进一步都会有士兵被暗算。逼得他在随后不得不调集了大量的塔盾兵上前，同时让随军工匠制作了上百个大型的木质木耙，让各部士兵将其不断的在地面之上来回拉扯，刨开地面之上的伪装之后，才连续破掉了数重机关，逼近这些不断放箭阻挠平南军士兵前进的暗堡跟前。
“让弟兄们将放火，给我烧了这些暗堡。”杜广义也懒得去让士兵在付出什么伤亡去攻打这些暗堡了，在靠近之后，以塔盾兵掩护，弓箭手压制，然后直接从后方运过来大量的柴草，放火烟熏，一下子整个增城西面浓烟滚滚，火焰冲天。
这种偏门的办法还真起到了作用，在随后一下午的战斗之中，杜广义的第二十都连破数道暗堡，其推进速度甚至于连李谠都感到诧异，甚至于在当天晚上亲自拉着杜广义求教。他的第二十九都负责的东面可是被这些暗堡害惨了，一天的时间也没推进多远，还有许多士兵被对方暗算，受伤阵亡。
“陆盛，你在北面潜伏的如何了？可曾有城内兵马前出？”杜广义这边被李谠拉着嘀嘀咕咕的时候，陆明也看了看陆盛问道。
“当无问题，谭派了几波信使出城，沿着增水河而去，应该是前往广州府城求援。”陆盛点了点头道：“增城大战，若是短时间内就能逼近城垣，想来这谭肯定会设法让刘崇龟再次增援，到时候说不得广义的围三阙一之法能够再次扩大，变成围城打援。”
“也好，若真有可能，打援的事就交给你和茂章了。”陆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陆盛的话对于目前的第四卫来说是最理想的方案，所以如何逼迫谭求援，就是一个要命的问题了。按照此前的部署，平南军应该急攻增城，拿下城池之后就近补给。但是若是要打援，那只怕要
“大将军放心，五天之内必定能够打进增城。”杜广义和李秀峰对视一眼之后道：“可以把围城打援改成攻城打援，如此一来，谭只怕会迭次求援，依靠着增城在广州东北部的地位，刘崇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等拿下增城，获得占领广州的前哨，自然会派兵前来，到时候攻城打援两相便宜。”
围城打援和攻城打援虽然仅仅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对于陆明来说却不啻于一个剧变，所以当即看了一眼杜广义笑道：“你小子不愧是陆帅亲手带出来的人，心思机敏，连我也不及，既然围三阙一是你提出来的，那索性，攻城打援也听你的。此战若胜，我定然为你去陆帅那请功。”
方略定下之后第二天不论是杜广义还是李秀峰都卯足了劲头动用各种手段破解谭设置的那些连绵不断的封锁线，就连李谠也在两人的帮助下进展速度颇快。这种零敲碎打的方式，持续了整整三天之后，杜广义三人冲破了这长达三里多长的城外工事群，连续打破了对方数十道封锁线和堑壕，硬生生的从中间用木板和树干铺出了一条平坦的大道，保障各部顺利抵达城下。
而且这三日大战，虽然第四卫三都主要在于破解对方的地面防御工事，对于广州的人员杀伤不多，但是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三面围攻却也拿下了数千人的战绩，期间城内谭也曾数度派人出城增援，但是在杜广义的串联之下，三都根本没有理睬对方的挑战举动，反而是一心一意以攻占地面工事为目的，犹如三道铁耙子一样，硬生生的推到了城墙跟下，和谭隔着护城河对峙。
“攻城！弓箭手掩护，投石车给我上前。”杜广义和李秀峰的速度最快，在李谠尚且还在清缴城垣附近的残余地堡和广州军的时候，东南两面已经开始了攻城大战。王茂章的第二十都和随军工匠制作出来的攻城器械几乎是一股脑的全都被拉到了他们的阵前。
由于时间仓促，攻城器械也是就地取材，所以除了投石车、云梯之外，能够给两都最大暗卫的就是那一块块木板栈桥了。所以在弓箭手汇合了随军弩炮对城墙之上的守军进行压制的时候，杜广义和李秀峰不约而同的派士兵下水，开始当着谭的面“叮叮当当的”的开始架桥。增城的护城河连通着增水河，河面宽阔，水流湍急，甚至于在此时如果没有士兵亲自下水的话，栈桥根本就架不住。但是即算是如此，原本为栈桥安置的木桩大部分还是不够，无奈之下两根只得从后面调来了大量的原木直接扔进护城河中，然后以木桩将其拼凑在一起，一点一点的向着城墙靠近。
第三百六十九章 攻城打援（上）
杜广义和李秀峰两人的动作让城内的广州军坐不住了，自己精心布置了近两个月的城外工事数天之内就被对方近乎于摧枯拉朽一般的动作给硬生生的瓦解殆尽，开战才第六天，东南两面的战斗就已经达到了城墙边上，对方那种有条不紊的打法在持续了一上午之后甚至于在护城河上架起了一道长长的栈桥，然后组织士兵以木板等原材料在栈桥上面搭起了一道类似于屋顶一样的防护工事，如此一来自己居高临下的弓箭一下子失去了作用，而利用雷石滚木等重型守城器械的话却又面临城下那呼啸而来的弩箭威胁，这一下等于将广州军彻底逼到了危急之中。
而此时更是让谭焦急的是，东面的李谠也在随后不久加入到了攻城大战之中，得到了李秀峰的就近指导了之后第二十九都也像模像样的开始架设栈桥，同时利用今日东风大作的机会，李谠直接在城下点燃了无数的柴草，滚滚浓烟顺着风向差点将整座城池都笼罩了。那让人几乎无法睁开双眼的浓烟逼得城内守军一度只能退出东面城墙。如此一来就给了李谠最大的机会。反正他在栈桥铺设好之前也没办法攻城，索性让弓箭手压制住城墙上的反抗之后心无旁骛的开始铺路架桥，他虽然后来，但是利用这浓烟的架势，硬生生的将速度追了上来，而且还一口气直接铺出了三座栈桥。
这等让所有人诧异的速度，直接让城内守军垂头丧气，对方的速度太快了，而且这种偏门的烟熏的办法都能用上，自己一群人根本无法在城楼之上久站，那让人窒息的浓烟甚至于连眼睛都睁不开，何谈反击，反倒是对方站在上风口，不紧不慢的架桥的同时，还能抽调神箭手沿着城墙进行精准打击，只要自己这边有人冒头，十有**立即找来箭矢攻击，一整天零敲碎打之后，东面城墙上居然躺满了尸体。
“大将军，谭今天再次派出了三队信使，朝广州而去，看样子还是真的急了眼了。”晚间收兵的时候，陆明这边听到陆盛的汇报之后点了点头道：“让十三司紧盯广州城，若是刘崇龟派兵出援，要以最快的速度上报。”
陆盛和王茂章紧盯着广州方向，而杜广义他们则紧锣密鼓的进行攻城，因为是攻城打援，所以此时他们三人是根本没有在意谭的动作和广州的反应，各式准备妥当之后，三都大军果断投入上来，从一开始就将谭给打蒙了，三面围城，三面攻打，根本没有助攻佯攻一说，三面的力度同样激烈，让他根本没办法分清楚主次，只得将兵力平行分配到三面城墙，严防死守。
“先点烟，熏死他们，然后再竖云梯。”增城附近风向多变，前天是东风，今天转成了西风，所以杜广义毫不迟疑的直接点燃柴草，大股的浓烟开始弥漫而出，让整座西城仿佛一瞬间到了仙境之中，无数的人影开始在城楼上剧烈咳嗽，这种恶毒的办法不致命，但是却能够逼得城楼上的广州军根本无法专心作战。
“调整弩炮，号令弓箭手，抵近射击，给我把那些烟雾里的人影逐一射杀。”杜广义是亲自站在城墙下面，现场指挥，在弩炮和弓箭手一阵接一阵的箭雨接踵而至之后，那些原本还不打算退出城墙躲避浓烟的士兵被迅速击杀，没死的也开始用各式各样的物件捂住口鼻，躲在女墙下面不敢露头。这种场景之下是没办法指望士兵专心作战了。
不过守城兵马无法抬头，却不意味着平南军此时没有动作，在逐一清缴了城楼上的阻碍之后，先登兵马开始扛着云梯一路越过栈桥，直奔城墙下面，迅速登城。
“撤掉柴草，命令弓箭手和投石车，压制一轮，随后弓箭手跟上。”杜广义的命令下达之后，这股浓烟逐渐熄灭，在风力的助推之下，原本模糊看不见人影的西城城墙终于逐渐清朗起来。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的守军刚刚探出脑袋，外面的箭矢和从天而降的巨石就呼啸而来，瞬间整个城墙上面血肉横飞，无数士兵被砸成了肉泥，更有无数人被密密麻麻的箭矢就地射杀，整个城墙上面为之一空。
“快！”趁着这难得的空挡，原本就在城下聚集的先登将士在这一刻铆足了劲不顾一切的开始攀爬城垣，开始往城楼上突击。增城的城池并不高，只不过具有明显的岭南特色，除了大部分城墙都是石头垒筑而成的之外，还有哩人土楼的风格，和中原城池有很大不同。
但是此时不管什么风格的城池在步军开始蚁附登城之后也就意味着这场大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到来，城墙下面的杜广义固然是让弓箭手隔着护城河尽一切可能掩护，同时弩炮更是一刻不停，不要钱一般的将弩箭朝着城墙上倾泻而出。而守军此时也是竭尽所能，仓促之中将自己手中能扔出去的守城武器全都给扔了出去，借此来阻挠平南军先登登城。
杜广义这边率先进入登城作战的时候，李秀峰和李谠那边进度也差不多，虽然没有浓烟的帮助，但是速度却丝毫不慢，几乎就在杜广义这边先登上墙开始和广州军近身搏杀的时候，他们也开始派遣先登上前。
这种三面城墙同时遭到致命攻击的现状让谭不得不将城内几乎所有的兵马全都派遣了上去，同时命令各部不屑一切代价也要将平南军赶下城池。
下达完命令，催促各部上前之后，谭一面亲自前往西城坐镇指挥，一面再次派人去广州。前面几次他几乎是对刘崇龟威逼利诱，但是这一次书信上的内容却颇为恳切，言明增城若无援军，不日将被平南军占领，到时广州失去东北屏障，必然步步维艰，从而快速被对方包围，此乃是危急存亡之时，期盼刘崇龟不要再想着私人恩怨，而是应该以大局为重。
他的这封信是没有机会送到广州城了，不过他所期盼的援军倒真是来了，不论如何增城地位之重要，刘崇龟自己心里清楚，尤其是平南军大军云集之后，他就没有办法真的对谭的求援视而不见，再拖了几天之后，这支从广州开过来的援军姗姗来迟，终于出现在十三司的暗线眼前，并在随后快速被送到了陆明手中。
第三百七十章 攻城打援（下）
“太好了，这个刘崇龟虽然属乌龟的，但总算是把援兵派过来了，不枉我在这猫了这几天。”刘崇龟出援的消息传到陆盛手中，他和王茂章是拍掌相庆，眼看着杜广义他们三都兵马热火朝天的在增城外围城，他们两个却无法出现，早就安耐不住了，此时总算是听到了好消息，如何不让他们高兴？
“茂章兄，增城东南方向的邱全山地形合适，而且位于广州援军行军要道一侧，我看就在邱全山埋伏下兵马，打他一个伏击战如何？”陆盛来回走了两圈之后看着王茂章笑道。
“只要有仗打，你说了算。”王茂章此时是乐呵呵的看着陆盛笑道：“你我两个都伺候他一路援军那是高看刘崇龟了，怎么打都成啊。”
“那赶紧准备，启程去邱全山，按照时辰算，只怕你我赶到之时，这广州军也快到了，不能耽搁了。”两人一面派人传讯陆明的同时，顾不得其他率军急速往增城东南而去，大军近乎于在增城守军的眼皮子底下度过增水河，然后一路往南朝邱全山而去。
“这小子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他们的动作虽然快速，但却还是让陆明摇了摇头，挥手让十三司去暗中拦截增城内谭的眼线，同时设法散布消息，直接告知谭，广州援军以备平南军重兵堵截在半路。
这个消息在十三司暗卫的暗中散布之下，快速在城内传开。此时下面的广州军将士是没办法知晓这件事了，此时三面攻城的平南军攻势猛烈，东西两面此时甚至兵马已经打到了城墙上，正在和广州军进行近身厮杀，战局随时可能会逆转。但是坐镇指挥的谭本人却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此时城内忽然出现这个消息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平南军派人散布的，这个消息虽然不知真假，但是谭此时却已经没有胆子去赌了，一旦真如传言所说，刘崇龟的兵马被堵截在半道上，那么增城只怕真的就守不下去了，而且自己也会折在这里。这对于时刻都在觊觎广州五府经略使位置的他来说是不能忍受的。所以此时此刻的谭已经改变了心态，其心思也开始逐渐的从增城越发激烈的大战之中脱离。
“郎将，东城的平南军也上来了，兄弟们挡不住了，快调派援军增援啊。”谭脸色大变，暗中筹谋脱身之计的时候，李谠负责的南城也开始取得进展，在东西两面杜广义和李秀峰两人率军攻上城墙步步紧逼，将大量的广州军目光和兵力都吸引过去之后，他终于得到了机会，先登兵马不顾一切的冲上城墙之后，依靠着蚁附登城，硬生生的打出了一条血路。
如此一来三路大军几乎全都取得了进展，此时正该是谭将后备兵马全部压上去驱赶平南军的时候他却犹豫了，在沉吟半晌之后并没有派兵增援，反倒是开始暗中将自己的嫡系兵马调集到了一直无人的北城，打算利用增水河出逃。毕竟从开战到现在，从未有过平南军在北岸出现过，如果传言为真，那么平南军主力一定往东南去堵截广州援军去了，这就是他逃出增城包围圈最好的机会。
谭的想法没有错，此时北城附近的确没有平南军，原本就打算围三阙一的平南军是直接放空了北城，这给了谭逃命的机会，但是实际上也是给城内守军一个陷阱，在有了逃生之路之后，连谭自己都在此时无心守城，而是想着逃命，可想而知一旦这些在前线厮杀的将士知晓主将趁乱逃离，北城无人把守的情况之下，增城会是什么样的状况。围三阙一，那个阙一才是最致命的一招，只是很少人知晓而已。
谭的动作最开始无人知晓，毕竟此时城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平南军所吸引，但是他大规模出城却瞒不住城内十三司暗线的眼睛，在此时暗线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开始在东南三面出没，直接将谭开始从北门逃跑的消息散布了出去。这一次暗线针对的可不是什么高级将领，而直接是那些奋战在第一线的广州军将士，如此一来很快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知道了这件事。
大战正是激烈之时，主将却逃跑了，这对于广州军的军心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几乎是瞬间彻底崩溃，此时此刻已经无人在守城了，所有人的心思都飘到了北方，甚至于在东南防守的两名副将直接派人去北门查看，当看到谭带着城内的几支小船队已经出发之后，城内的秩序彻底崩溃。
“杀！”此时负责指挥的杜广义三人并不知晓城内的动静，但是广州军士气急剧下降，却让他们第一时间察觉，所以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下达了总攻的命令，顷刻之间平南军将士犹如猛虎出山一般开始沿着先登开辟的道路冲了上去，开始将整个战线往城内推进。
这种强大的攻势原本广州军就已经抵挡不住，再加上此时谭逃跑带来的军心涣散，内外两大打击一下子让整个广州军彻底崩溃，两名副将带队原本想跟上谭的步伐，但是却根本没有船只可以送他们过河，而后方平南军打过城墙之后，已经在城内冲锋，无数的兵马从三面呼啸而来，直接将所有人都堵在了北城附近的大街之上。
“快，快去告知平南军，我等愿降，不要打了。”这两名副将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投降，与此同时他们两人的心头对于谭的这种做法也是咬牙切齿，以至于杜广义等人上前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将谭逃跑的消息告知了对方，并且自动请缨愿意带着平南军过河追击。
“呵呵，你知道这谭逃往何地了？”杜广义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问道：“广州那就算了，一者我军自然会打过去的，二来丢了增城，只怕谭也没那么胆子回去，刘崇龟不宰了他就算是对得起他了。”
“将军，谭的老巢不在广州，在韶州！”两名副将直接跪在地上道：“谭本就是韶州步军郎将，是此前被经略使调往广州的，末将愿戴罪立功，为平南军大军前驱。杀入韶州，擒拿匪首。”
第三百七十一章 攻城打援（下）
“启禀大将军，第三都和第二十都那边也打起来了。”暗卫的汇报让刚刚入城的陆明尚未来得及歇息，直接问道：“战况如何？”
“属下回报之时，刚刚打响，陆王两位指挥使率军截住了广州军的前后去路，正在激战之中。”暗卫的汇报让陆明点了点头，只要截断了两头，依靠着两都的兵力，这场仗就有得打，所以他在微一沉吟之后朝着杜广义道：“赶紧查封清点增城内的库藏，给各部将粮食给养就地放下去，等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让各部修整一下了。”
陆明在城内清点缴获的时候，前线陆盛和王茂章两人的确刚刚开打不久，在此地埋伏了大半天时间，而且错过了增城攻坚好戏的两人也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战场。第三都在正面拦截，第二十都从侧翼迂回到后方。
“指挥使，这广州军的战力似乎比起之前的要强劲不少。”亲卫的话让陆盛一阵点头，随后道：“看起来这才是刘崇龟的老本，此前的兵马应该是谭的兵马。命令各部，加大力度，要给他们足够的压力。”
陆盛的战法其实很简单，依仗着第三都强悍的战力，以一都之兵力硬抗对方两万多人的正面冲击，虽然是有心算无心，但是实际上他此前的埋伏策略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广州军的警惕性非常好，沿途持续不断的斥候查探逼得他不得不中途改变和王茂章联手设伏的办法，临时改成了前后夹击。不过如此一来，虽然前方的兵马一下子少了一半，但是却能够依靠第二十都挡住广州军的后撤之路，一旦两头被堵住，夹在中间的广州军必然是进退无路。
第三都在这边加大了攻击力度，逆势往前冲击，只不过由于这段道路周边地形复杂，而且邱全山靠近道路一侧，所以两军能够施展的空间并不大，以至于虽然命令下达了下去，但是能够进入战场厮杀的兵力却并未增加多少，如此一来实际上这场战役到了此时打成了添油战。
不过添油战术虽然让第三都有些无奈，但是随后当陆盛亲自抵达战场前线之后，直接命令各部组织弓箭手就站在前线对准广州军后方不断放箭之后，依靠着密集的箭雨一阵接一阵而来，硬是打乱了对方后方的军阵，而且中途布置在邱全山山腰的弩炮也开始在此时加入战斗，这才让人数占据优势，企图全速进攻的广州军内部大乱，前线攻击的秩序逐步被打乱，第三都靠着后方的支援一点一点的前进，逐步将对方逼到了邱全山山脚，也就是他们刚刚过来的山口。
此地空间距离没有了邱全山的遮挡，变得空旷起来，也让双方得到了更大的兵力施展空间，大战也在此时打到了白热化的地步。第三都以长枪手结阵冲击，一个个方阵之间，刀盾手和弓箭手几乎是全程游弋其中，帮助枪阵转换的时候争取时间。
枪阵攻击力强势无比，只是转换之间需要有人配合，否则的话一旦被对方突破进来，长枪在战场之上没有刀盾手灵活，就会遭到大量杀伤。第三都作为最早使用枪阵的平南军战队，在这一方面总结出来了一系列的补救措施，除了增加了大量的备用抢手随时替补第一线之外，就是刀盾手和弓箭手的配合了。枪阵转换之时，就是刀盾手出击的时刻，这些在枪阵发威的时候躲在一旁的家伙，依仗着自身攻防兼备，灵活无比的特点，每每能够在此时抢夺枪阵的战绩，趁着被一轮接一轮长枪挺刺打得七零八落的广州军阵型慌乱的时候抢上前来，一阵砍杀，然后迅速撤退，根本不给对方重新调整的机会。两部将士轮番上阵，一轮接一轮，犹如滚筒一般翻滚着前进，硬生生的压制住了广州军原本的势头。
第三都攻势行云流水，硬是在广州军主力都派上来的时候打出了反攻的局面，其后方第二十都也在王茂章的亲自率领之下匆匆赶到了广州军的后方，加入战斗。由于是翻越邱全山而至，所以王茂章虽然竭尽所能，但是还是迟疑了大半天。只不过他的这一延迟差点耽误了大事，前方第三都攻势如潮，一波接一波往前推进，将广州军前军阵脚彻底撕裂之后，广州军主将实际上已经开始在安排后撤了。他们此前没有和平南军交战的经验，在仓促受挫之后，这些刘崇龟的嫡系兵马也不想将兵力都浪费在增城上面，尤其是谭坐镇的增城。
所以王茂章赶到的时候，实际上两军变成了遭遇战，双方一个想要后撤，摆脱第三都的持续进攻，一个则是匆匆而至，一心想要堵截住对方的去路，双方直接打成了混战。这和前军第三都那边截然不同，第三都那边是双方摆开阵势，进行阵战，打的是各部之间的配合，是属于综合实力的对决。而此时第二十都则需要依靠将士们个人的勇武，在混战之中强行截断广州军的去路。如此一来，这后军的大战从一开始就打得非常混乱，第二十都各部行进速度参差不齐，有先有后，结果抵达战场接战的兵马的编制也非常混乱，基本上没有完整的建制出现。
不过好在王茂章属于和陆盛一样，喜欢亲自冲锋陷阵的猛将，他是几乎第一个抵达战场的，在察觉到这种情况之后，索性乱战乱打，直接以自己为中心，号令抵达战场各部就地投入战斗，以将旗和号角取代平日里的各级指挥体系，将这些互不统属的各部将士强行约束在一起，然后开始跟随他自己的步伐前进攻击。
乱战战术如果是第三都来执行的话，或许不足为怪，本就经过了无数次大战的洗礼，而且在平南军组建之初，陆明等人还专门研究过乱战战术，毕竟在最初的时候，平南军的训练不足，乱战的情况很容易出现。但是第二十都出现的时候，平南军已经形成了成熟的体系，乱战战术反倒是很少被提起，所以一开始的时候第二十都打的是非常艰难的，对方兵力多，而且在第三都的压迫之下属于夺路而逃，此时迸发出来的战力甚至于比起之前还要强盛一大截。
不过在度过了最初阶段之后，伴随着第二十都越来越多的兵马加入进来才逐步稳住了局势，拦住了广州军的去路，为第三都强势下压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等到陆盛的前军和王茂章所部连成一体的时候，广州军彻底大势已去，被两部联手挤压到了一块狭小的空间内动弹不得。
第三百七十二章 浑水摸鱼
第三都和第二十都的邱全山大战打到现在基本上是胜局已定，所以在陆盛抵达战场之后，平南军各部在一面往前推进，不断压迫广州军的时候一面已经开始了就地招降。逆境之中，四面八方都是平南军的身影让这支此时兵力尚且还有一万多的广州军开始乱了阵脚，主将身处重围，在无法突出重围之后被第二十都的士兵连续冲击之后，中军率先告破，中军战旗倒下之后，军心开始彻底涣散，在一阵接一阵的招降声中，成片成片的放下了兵器。
“哈哈，茂章兄，做的不错，居然还真能堵住。”陆盛不知道刚刚王茂章的尴尬处境，一句玩笑话却差点让对方一头栽倒在地。不过也没等到对方解释，前方有兵将匆匆而至，将刚刚抓获的广州主将蔡全贵押了过来。
“你便是刘崇龟手下号称第一心腹的蔡全贵？”陆盛看着对方笑道：“我看也不怎么样吗？战场之上迟疑不定，进退失据，看似很有章法，但却处处露出致命缺陷，你这个第一心腹只怕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他是个大嘴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句话差点让原本垂头丧气的蔡全贵直接跳了起来，这让旁边的王茂章急忙拦住了对方，接过了看押俘虏的任务。虽然他的性子也不怎么样，都是属于火爆异常的那种，但是好歹比起陆盛他的嘴巴稍微能说出几句好话来。
不过随后不久，当陆盛准备带兵回增城的时候，王茂章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还真的从蔡全贵那里套来了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
“你是说钱率军南下广州了？这消息可靠吗？不会是蔡全贵那老小子哄你玩的吧？”陆盛瞪着大眼睛看着王茂章有些不可思议道：“刘崇龟不是在北面的浈阳布置了重兵吗？被突破了？”
王茂章也没办法回答陆盛的这些疑问，不过两人回到增城的时候，十三司也紧急将消息传来，钱的确率军突入广州境内，而且几乎和平南军差不多，暗中率军翻越了广州北部的崇山峻岭，绕过了浈阳城，一下子迂回到了浈阳南面的英德，然后暗中派人潜伏进去浈阳城，趁着广州刘崇龟被平南军吸引到了东面的机会，偷袭浈阳，一战将刘崇龟苦心经营的北部防线全部击溃，如今大军甚至于已经沿着浈水河南下了。
“大将军，如此一来岂不是这老小子的速度比我军还要快？”陆盛在一旁怒道：“浑水摸鱼，这个钱让我逮到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陆帅那边只怕也收到消息了，只是如今摆在我军面前的却是一个难题，到底是暂时放弃广州城转而向西先截断钱，还是抢先朝广州急进。”杜广义在旁边摇头苦笑道：“如今广州境内我军只有一个卫，势必难以支持两头作战，所以我们只能选一个了。第二卫和第三卫的兵马短期内也难以驰援，此战还必须靠我们自己。”
“你们觉得呢？”陆明徘徊半晌之后，紧皱的眉头也一点一点松开，转而看向刚刚说话的杜广义问道：此前增城之战，对方的谋划就非常好，所以这一次陆明依旧将目光对准了他。
“截断钱！”杜广义毫不迟疑的回答也得到了李秀峰的点头，后者更是直接跟着道：“末将同意广义的意见，我军应该立即前出，往西急进至浈水中流附近，待命阻击钱军南下。”
“那广州怎么办？”陆盛在旁边问道：“如今刘崇龟可是和那个冈州刺史刘谦往来密切，指不定明日刘谦就率部进入广州了，刚刚我们还给他打掉了一个对手谭。”
“大将军是否有主意了？”杜广义没想出广州那边如何安排，但是看到陆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顿时心头一动，试探着问道。
“传令下去，把蔡全贵和你们俘虏的那些人都放回去，让他给我带封信给刘崇龟，告知对方，我军即将出击，拦截钱，他若是识相，就沿着浈水河给我军送些粮食过来，以作军资。”陆明的话让陆盛大吃一惊，直接摇头道：“那岂不是便宜了这个蔡全贵？”
“便宜什么？我看是便宜我们了。”陆明瞪了对方一眼之后道：“第三都和第二十都立即整装，半日后启程，给我直插浈水中流，务必拦截住钱的前锋兵马，第四卫后续兵马随后启程，跟上去。”
“十三司立即飞速传报陆帅，让第二卫设法启程南下广州，从东面突入广州，若是刘崇龟执迷不悟，就不要等水师了，我们步军咬咬牙也能打下广州。”陆明安排完军务之后让十三司向陆翊传讯，汇报了自己的决定。
第四卫的这一次果断改变原定计划，开始往西朝浈水中流进发，直接改变了整个广州的局势，在蔡全贵被释放之后，没有了后顾之忧的第四卫开始再次轻装前进，而增城则直接留给了后勤部的随军大队。此时的增城根本就是一座空城，平南军在第四卫主力随后也跟着开拔而去之后，守城的兵马甚至于还不足一千人，只够维持城内的秩序。
但是此时对于陆明来说，增城虽然重要，但是却远不如截击钱要紧，后者趁乱攻占浈阳之后实际上已经在广州形成了优势地位，顺着浈水一路南下之后甚至于可以直接抵达珠江流域，进入广州的核心地带。而在水师被盛宏晔打掉之后，广州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少兵力防御了。这也是陆明决定释放蔡全贵的原因所在，万一自己晚了一步，至少刘崇龟手上不至于没有兵力抵挡钱的攻击。
不过第四卫和陆明不清楚的是，此时在他率军启程的时候，水师那边也迎来了最后的决战，而且陆翊在主力船队南下冈州海域的时候，就已经派后方船队运送第二卫从海上出击了。这也是后来广州之战打到最紧要关头，局势突变的起因。只不过此时消息没有传到他这里而已，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广州的争夺战才因此变得更加曲折。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上兰岛决战
“指挥使，你们都在呢，曲颢的静海军水师已经钻到了下兰岛附近海域，正在和我军对峙，看样子不日便要出击，和我军决一胜负了。”李成林来到第二船队旗舰上的时候见到何胜和盛宏晔两人都在，顿时笑道：“这个老小子，这次可是倾巢而出，光是楼船以上规模的战舰就足有九十艘以上。”
“九十艘？加上冈州水师的话，那真的是万船齐发了。”盛宏晔在旁边苦笑道：“静海军的这点水师家底算是彻底被掏空了，此前我曾请教过高相公，他说静海军水师当年在他手上的时候也只有五十艘不到的楼船，没想到这才几年过去，居然翻了一倍啊。”
“我们都说岭南多烟瘴，乃是蛮荒之地，你看看这哪一点像是蛮荒之地？九十艘楼船，那算上那些舟师船队，最起码也有一两百艘战舰了，我中原就没有哪一家诸侯有这等财力供养这么一支庞大的水师船队啊。”何胜也是跟着叹息不已，水师费钱粮，中原多是陆战为主，各路诸侯能够想到的基本上都是扩充步军，但是换算下来，只怕静海军的这支水师最起码能够养活十几万大军了。
“这段时日巡逻岭南外海，那些商船队就算是赶上我军和岭南各地水师开战依旧出海不止，想来靠着海外商贸这一块就足以养军了。”李成林在旁边跟着点头道：“还是主公英明，抢先来岭南，若是拿下这岭南道，我军水师不仅可以扩大，而且依靠岭南一地之财税就足以支撑水师，也不用给主公添麻烦。”
“那就好好打吧，打完这一仗就可以将岭南收入囊中。”何胜一笑，随即继续道：“那个刘被放回去之后，没有动静吗？这静海军水师都出来了，他不动？”
“冈州十三司传来消息说刘谦病重，近期可能就过不去了，只怕冈州水师未必肯出来。”盛宏晔在旁边摇头苦笑道：“若是他不出来，只怕你我还得再打一仗。”
“只怕他是被广州水师覆灭的消息给吓得吧。”何胜摇了摇头道：“原本是三面合围的把戏，现如今被你断掉一翼，他是怕水师一旦覆灭，冈州就彻底失去反抗之力了。”
“他不出来我们也不能等他，既然不来，那我们就直接打静海军水师吧，打掉了这个岭南最强的水师，足以震慑住一切宵小之徒。”盛宏晔摆了摆手道：“我们是在上兰岛还是主动出击？”
“等着，这曲颢自己人都来了，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既然如此那就以逸待劳，说不得刘自己也会来呢。”何胜摇了摇头，决心把战场就放在上兰岛附近。
此时的何胜和盛宏晔还不清楚步军的动静，甚至于在这一刻，静海军水师已经出击的消息快船还没来得及送回来，但是他的这种布置却很显然避免了静海军水师的突然打击，也为这场大海战奠定了基调。
两支船队汇合之后，何胜和盛宏晔将最新式的四千料战船全部分配到了一起，作为突击力量使用，其余的福船编组成七个战队，每队足足二十多艘福船，以雁形阵在上兰岛东面海域往来游弋，组建水寨，以楼船防守营寨，依靠岛上构筑的工事防守，如此一来就直接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海上作战集群，封锁冈州海湾至上兰岛一带海域，能够兼顾两头作战。这种日夜不停的巡逻方式不仅仅能够防备敌人，也是加速平南军水师熟悉海战作战形式，适应高强度海况最好的锻炼方式。
“指挥使，人来了，静海军水师忍不住了。”水师快船送信的时候，实际上静海军水师早已经出发，海上传递消息没有陆上便捷，就算是有专门的快船，但是依旧无法保证抢先多久，而且海上风浪大，快船速度虽然快，但是船体小，也不安全，所以消息传来的时候，何胜和盛宏晔刚刚将巡逻的船队召唤回来，就已经发现了静海军水师的影子了。
“既然来了，那就打吧。”何胜点了点头道：“老盛，你率队在前，我在中军压阵，到时候你我两军一南一北，夹击，力求一口吃掉曲颢。”
“放心，交给我。”盛宏晔匆匆乘坐快船抵达自己的第三船队旗舰之上，然后带着突击船队和三支福船战队快速而去，将剩下的所有战船全部交给何胜，编组成庞大的中军船队，如此一来前锋船队集中了平南军水师最强大的战力，正面迎击静海军水师，而何胜则带着主力船队坐镇中军的同时往北运动，伺机和盛宏晔执行包围策略。
两人分路出击的时候，静海军庞大的军阵也在靠近上兰岛东部海域之后迅速组建起来，整体上而言，海上作战，不论是此前的广州水师还是静海军水师，战术都是一脉相承，其战力也比内地诸侯要强上一大截。至少在平南军水师刚刚学会海上战时编队的办法的时候，人家已经能够轻松做到这一点。若不是依靠着船体比对方高出一个等级，只怕平南军水师在海战方面还真不是对方的对手。
不过此时对于盛宏晔而言，他已经不需要和对方比拼那种古老的跳帮战和近距离搏杀的战术了。在和何胜研究过己方的优劣之后，两人也飞速定下了应对策略，在对方船多密集的时候，除了依仗自身的远程打击能力之外，福船的船体足以支撑在近距离的时候直接撞翻对手，以突击战的方式摆脱对方的纠缠，将打击的主要方式放到远程力量上来。
“升旗，吹号。”坐镇前锋船队的盛宏晔在对方开始冲击的时候第一时间掰开了决战的架势，那一瞬间，前锋船队除了负责突击的四千料战船之外，三支福船大队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在号旗和号角声传出之后，在海上摆出了一个庞大无比的突击阵型，和静海军水师争锋相对。而他自己则将突击船队放在了旗舰附近，准备在关键的时候冲上去搅乱对方的阵型。
而几乎同一时间，后方的何胜的主力中军也开始逐渐和他拉开了阵型，往北运动，并且和静海军水师一样，在不断行进之中调整编队，以福船为先头，后续楼船集结，从南往北，呈圆弧形布阵，压了上去。
两军在此时虽然仓促相遇，但是却都准备妥当，一场旷世海战就此拉开了序幕，所不同的是，曲颢此时不仅仅将静海军水师的力量发挥到了极限，还在等待着冈州和广州水师的来援，他并不清楚，伶仃洋一战，广州水师早已经烟消云散，而对手正是此时他需要直面的盛宏晔。
第三百七十四章 差距
“指挥使，前军已经开始接战。”由于不论是盛宏晔还是何胜都是头一次指挥这么庞大的海战，而且还需要近距离掌握战局的变化，所以两人的旗舰之上往来不断的望手不断将最前沿的战况汇报到他这里。在前锋船队刚刚冲击之后不久，最先的消息就已经传来。负责打头阵的福船战队已经开始进行攻击。
此时如果从高空俯瞰，盛宏晔的前锋船队实际上也是走的一个弧形路线，前锋兵马楔入对方的大阵南面之后，就开始往西南方向突击，三支福船战队，依靠着斜角，将自身的火力发挥到了最大，弩炮是一刻不停的在远距离上倾泻火力，密集的破甲箭几乎是不要钱一般从各船之上腾空而起，朝着对方的船队不断激射而出。三支福船战队足足七十艘福船，一瞬间就能够发射出成百上千的弩箭参与攻击，而且在给福船编组之后，各战队就能够自行调整攻击目标，在总体的方略不变的情况之下，指挥权都交给了战队的指挥舰负责，如此一来打击目标也变得更加精细，各船之间的配合也变得更加严密。在这个通讯手段严重落后的时代，海上大战如果光靠旗舰指挥，那是不可想象的。
盛宏晔的这种调整和指挥权的下放在随后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至少在第一波攻击之后不久，就有静海军水师的战船在战场之上打了横摆，那是水线部位中箭，船体进水的标志。此时弩炮的远距离射程几乎是让平南军水师一直处于攻击外打击的范围，静海军水师装备的弩机和床弩根本无法进行有效反击，以至于突击的各路福船大队连防护都懒得做，所有的水手和士兵在甲板上往来奔驰，丝毫没把对方的反击放在眼里。
伴随着各福船大队的陆续集火射击，大规模的海战迅速展开，静海军的水师最大的船只只是楼船规模大小，在一轮一轮的破甲箭的激射之下，排头的先锋战船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迅速被击破，伴随着两艘战船迅速沉没，这场大战从一开始平南军水师就取得了让人瞠目结舌的战果。在此之前，静海军水师不论是和谁征战，都从未出现过这种现象，以至于在一开始就直接被打蒙了，后方船队甚至于在此时出现了迟滞的现象。
“打的好。”盛宏晔此时都安耐不住自己兴奋的神情，伴随着手下将士对于海战的熟悉度逐步上升，海上作战的战术素养也在一步步提升。海上风浪巨大，就算是如今最新装备的四千料战船，颠簸也非常大，所以要想瞄准射击极具考验士兵的能力。
前锋船队在连续击破五艘战船之后，在随后迅速分离，三支福船大队开始不断逼近对方的本阵，准备实施下一轮攻击。不过对于平南军水师而言，进攻战也和以往的战斗截然不同，三支船队在运动之时几乎都在尽量沿战列线行进，然后各船队在海上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弩炮在行进过程中几乎是一刻不停的进行发射！连带着投石车也开始准备，火油弹由也在不断的朝着甲板上运送。
“突击船队出发。”盛宏晔在福船大队开始绕道南线之后，决定加快战争进程，前方静海军水师的本阵开始松动，前方战船在不断中弹之后，静海军水师已经不可避免的被三支福船大队撕扯开。而曲颢的指挥方式也和盛宏晔截然不同，前者依靠的是各战船的自行调整。这种单船作战的方式在混战之中能够起到极大的作用，给予各战船本身最大的自由度，让他们放开一切包袱，自行选择作战目标，只要没有背离整体的方略，就没有多大问题。
但是这个战法是基于两军同等的技术条件上的，而此时在平南军水师率先开启了新的战法，将海上作战的主要方式放在了远程力量的打击方面，跳帮战和接舷战已经变得越来越少的时候，单船作战的方式正在被迅速淘汰，福船大队几乎每一次出手都是各船同时动手，越打越顺的平南军水师甚至于在战斗之中自行摸索协同作战的能力，各船依靠着号旗和号角简单的方式做到起火射击，或者直接跟随头船而战。
两军在战法上的差距随后伴随着大战的持续进行而迅速扩大了差距，在突击船队尚未启程的时候，前方福船大队再次传来战果，在距离靠近之后投石车开始陆续发射，火油弹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烟柱的时候，大火开始快速蔓延开来，伴随着连续两艘战船中弹着火之后，弩炮造成的恐慌开始迅速扩大。
“我的天，这是什么船？这简直是飘过来一座岛啊。”如果说火油弹的出现静海军水师将士虽然感到害怕，但是毕竟火攻战术历来也都是海战的常用战术的话，那么突击船队的四千料战船一字排开开始横击整个静海军水师大阵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四千料战船在这个时代绝对属于巨无霸一般的存在，她们的出现甚至于让所有人感到绝望。
“轰轰轰！”依靠着更加庞大的船体，四千料战船上装备了威力更大的投石车，在超远距离上的这一次投射，直接超常发挥砸中了挡在了前方的静海军游击船队的一艘战船之上，一枚火油弹直接将一艘战船点燃，冲天的大火开始迅速弥漫整个船身，逼得这艘战船在原地猛然顿了一下，被硬生生的压得一沉。
“继续。”这一次突击船队的成功，让盛宏晔点了点头，上次在伶仃洋海战的时候，这种四千料大船在战场之上表现不佳，但是此时，在重新调整之后，却只是开战的那一刹那就迅速迸发出超强的战力，只是短短几轮攻击，就直接打开了局面，然后更是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强行冲了进去，弩炮和投石车四面开花的同时，本身的船体更是变成了将士们的另外一种武器，乘风而来的庞大船体顺势下压，沿途将对方的船队撞得七零八落，犹如一头远古巨兽闯入人间，周边的静海军水师的楼船在他们旁边犹如小娃娃一般，被随意的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