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摧枯拉朽
“指挥使，前锋船队已经全面扯开了静海军水师的本阵。”盛宏晔这边全军出动的时候，何胜在北面也已经拉开了架势。
“四千料船队出击了吗？”何胜头也不回的看着远方，但是这句话却很显然问道了关键之处。
“已经出击，看船帆的方向应该是直接横击中军。”李成林的话让何胜也瞬间转头，那一瞬间的眼神也让前者迅速往外而出，随后，激昂的号角声开始迅速传出，瞬间，万船齐发，开始从北面加入战场。
何胜这边除了四支福船大队之外，还有楼船船队，所以在福船大队负责冲开静海军水师的大阵之后，楼船犹如密密麻麻的雨点一般，扬帆，一下子钻了进去。如此一来彻底打乱了静海军水师本阵的秩序，那一瞬间原本还只是松动的大阵彻底混乱，无数的烟柱冲天而起，楼船都是近距离发射火油弹和弩箭，其势头也更猛，在此时迸发出比福船更强的战力。
“指挥使，楼船的战力也不差啊！”李成林是被这一幕给吓了一跳，有些呐呐的站在何胜身边道：“他们是不是存心的打算和福船一争高下啊？”
“不是一争高下，而是憋得太久了。”何胜有些叹息道：“我军装备福船的时间很早，所以这些楼船除了在内河之外，大多都已经沦落到护航船队之中，所以这一次说不得已经是楼船最后一次大规模出战了。”
“那就看看今日这一战楼船能不能打出最辉煌的战绩吧。”李成林在旁边一愣，但是随即就明白过来何胜的意思，这句话与其实说楼船，还不如说是他们这些水师将士，福船出现之后他们以为这已经是最大的战船了，但是没想到才几年过去，四千料战船就已经被开出了船坞，再过几年，只怕还会出现更大的船只。而每一次战船的更新换代，都会伴随着一些海战战术的革新，伴随着一些人的老去，伴随着一些新一代人才的出现。这种更新换代的速度的出现，在何胜看来就意味着一代代人的老去，他是平南军第一代水师将领，在这种更新换代面前，他更是感受到了压力。
不过他们在感慨的时候，前方的大战却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突击船队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几乎横扫了一切，犹如一头蛮牛一般撞开了眼前的所有限制，所有船只几乎全部满帆行驶，根本没有避让的意思，而且火力投射加大了一倍之后，九艘四千料战船全力输出之后，犹如一座座移动的炮台一般，破甲箭在此时甚至于在空中拉出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痕迹，因为发射速度快，以至于很多弩箭看起来轨迹都连成了一条直线。而那些投石车更是一刻不停，不断呼啸升空的火油弹那滚滚而来的烟柱更是成了所有人的噩梦。甚至于一度因为平南军的楼船舰队冲进来之后，还直接砸到了自家的船只。但是就算是这样，依然挡不住楼船船队的进攻势头，他们依仗着船体小，直接钻进去之后四面出击，一艘艘楼船上虽然只有一家投石车两座弩炮，但是数量多，船小灵活使得他们在开战之后迅速将战火蔓延到了整个静海军水师大阵。如此一来，这个海上庞大的水师船队开始四面八方都冒出了一阵阵火焰和烟柱，那呼啸而来的弩箭更是让所有人心惊胆战，根本无法预料到这种武器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给你致命一击。打到最后，因为楼船掀起的混战，以至于平南军水师自己都不得不传令各船，加强防护，以防止被自家的武器伤到。
在这种火力强度直接让曲颢的船队本阵彻底陷入崩溃，各船无法接收到来自指挥中枢的命令之后，各自为战根本无法形成合力，在平南军水师一轮接一轮的强力打击之下，不断有船只中弹起火，不断有战船被击沉，整个海面之上除了火焰，就是不断沉没的战船带来的漩涡，无数的水师将士跳海逃生。但是此时此刻交战双方却都没有办法顾及到他们，周边的战情逼得所有人不得不全力以赴，以应对来自平南军的这两种远程武器的打击。
“吹号吧，全军突击！看看能不能抓到这个曲颢。”何胜在远处，和盛宏晔身处最前线就近指挥不同，所以他几乎是冷眼旁观整个战场的所有变化。在楼船的这一招祭出之后，整个静海军水师等于算是彻底陷入混乱之中，突击船队更是依仗着船体高大，在对方的大阵中间横冲直撞，几乎将整个大阵中间全部清空，这种大规模的混乱在随后直接导致了整个大阵的彻底崩溃。静海军水师的单船作战的指挥体系导致了曲颢根本控制不住局势的崩坏，在突击船队开始冲击他身边最后一支游击船队的时候，只能带着身边最后几艘战船仓促而逃。
三艘四千料战船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开始转舵朝前直追而去，迅速脱离主战场。而此时除了周边的其他战船之外，包括盛宏晔在内都不清楚这个情况，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四散而逃的静海军水师的散乱船只上面，大规模的海上围剿战开始迅速展开，平南军水师开始展开了一场空前的追击，万船齐发之后，整个大海之上全都是劈波斩浪的福船的身影。在这场后来耗时数日的追击战之中，大部分静海军水师战船不是被击沉，就是被追上之后无奈举手投降，只有少部分慌不择路逃往深海从此以后不见踪影，还有部分战船直接逃到了冈州海湾投靠到刘谦的手下。
这场海战的意义极其深远，在彻底剿灭了静海军水师之后，平南军在岭南的声势迅速传开，所有诸侯几乎是闻风色变。和内地不一样的时候，岭南各地几乎全都靠海，水师力量的强弱直接决定了藩镇诸侯势力的强弱，而静海军水师作为本地的巨无霸，长期掌控着整个岭南海域的制海权。这一战之后，静海军水师烟消云散，而崛起的平南军水师则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洪水猛兽，成了他们最害怕的存在。
第三百七十六章 魂断交州（上）
“老盛，战场搜救都结束了吗？可曾打捞上来多少人？”上兰岛海战结束之后，平南军水师主力返回休整，将后续战场打捞和搜救交给了楼船大队。在连续进行了两天两夜不间断的搜救之后，也已经基本结束了。
“我军一百多人，静海军水师约计三百人吧。”说到这里胜宏烨也有些感慨，摇头道“我军虽然配备了强大的战船，但是在搜救上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将士战场生存的办法不多，而且这场海战持续时间太长，几乎打了一整日，很多落水将士坚持不住，体力消耗殆尽之后被海浪吞没。这件事要设法和兵仗局商议，配备一下新的器械和装备，尽可能为落水士兵争取时间。”
“此事我会上报都督。”何胜点了点头之后道:“可有曲颢的消息？”
“当日战场之上，曲颢在最后时刻出逃，指使静海军水师全盘崩溃，激战之中我军三艘四千料战船追了上去，现如今还不曾”胜宏烨的话还没说问，李成林就匆匆走了进来笑道:“两位指挥权，我军追击曲颢的三艘战船回来了，两位猜猜看，曲颢如今身在何处？”
“就你这满面笑容，那肯定的被抓了吧？”盛宏烨在旁边笑道:“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倒也免得我派人去追了，让战船靠岸，把他带进来。”
李成林匆匆而去，不久在外面一阵接一阵的号角声逐渐停歇之后，李成林也匆匆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将其中两个战俘模样的扔在一边笑道:“两位指挥使，这便是曲颢和他长子曲承美。”
“呵呵，看起来这静海军中倒也是人才不少啊。”何胜和盛宏烨见到曲颢挣扎着起身之后对着他们怒目而视，顿时相视而笑，也不理会这对父子，反而自顾自的坐在一边。
“你们大唐水师越境入侵我安南，破坏两国安宁，破坏高相公当面定下的约定，我要上告唐皇，处罚你们。”曲颢见到眼前这两人没理会自己，在儿子上前将他扶起来之后，怒道:“这岭南外海一向都是我安南水师的旧地，你们越界了。”
“成林，你没问问这个家伙脑子没打坏吗？”这一番话说的所有人目瞪口呆，甚至于就连何胜自己都是愣了半晌才朝李成林问道。不过此时李成林哪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能苦笑不止。
“老何，你不知道，出发之前高相公告诉我，这曲家早些年还是汉人后裔，只不过高宗皇帝之后，就被当地土著给合流了，他们现在学着我们的模样，组了个什么京族，盘踞在安南旧地。听高相公说，这个什么京族一心想着在我大唐的交州故地建国呢。”盛宏烨一番话说的何胜恍然大悟，看向曲颢的眼神也带了一丝不屑一顾。
“当年高相公主政安南都护府，因为过于仓促，被唐皇召回平定黄巢之乱，所以就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盛宏烨看着曲颢似笑非笑道:“不过这也成了他老人家的一大遗憾，不过我看今日我平南军足以弥补他的缺憾。我大唐故地，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一群沐猴而冠，背典忘祖的东西来窃居了？还有脸跟我提唐皇？我告诉你曲颢，我平南军奉命平定东南，交州和安南乃是我大唐故土，岂能容你这个自甘堕落的蛮夷占据？如今王师已到，识相的赶紧投降，还能饶你一命，否则等我平南军打过去，你那个部族只怕会被全族夷为平地了。”
盛宏烨这番话说的何胜是当即喝彩不止，看着曲颢冷笑道:“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嘛？继续说啊，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我告诉你曲颢，你曲家自甘堕落没人拦着你，好好的大唐子民不做，非要去当蛮夷，当蛮夷居然还当出优越感来了，你们难道不怕死了之后会被祖宗清算嘛？一群不肖子孙，背典忘祖而已！哼，是不是觉得大唐式微，高相公也一去不回，所以没人能制得住你们了？就想着窃居大唐州郡了？”
“两位大唐的将军，莫要污蔑我曲家，污蔑我父亲！”曲颢被两人的话说的浑身发抖，而一旁的曲承美也看着何胜两人开口辩解道:“我曲家祖上虽是汉人，但那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家族传承都在安南，若是不融入当地，又岂能安稳？大唐动乱，这安南能够稳定，那是我曲家的功劳，是我父亲的功劳”
“所以你们父子就打算窃居大唐州郡了？还妄想为什么京族建国？”盛宏烨冷笑道:“你们为了家族传承融入当地本无可厚非，但是忘却祖宗出身，甘愿为异族卖命，占据大唐州郡，窃具我静海军治所和旗号，让我大唐边军对抗我王师南下，你以为这是你几句辩解就能说得清的吗？我告诉你曲承美，你们曲家不算什么，也不值得我平南军尊重，你们背弃大唐，背弃族人，甘愿做蛮夷没人管，但是今日之罪你父子绝对逃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大唐兵马所及之处，那便是我大唐的疆土，岂能容你们这群小人觊觎？”他说到这里看着目瞪口呆的曲承美冷笑道:“你不知道两汉陈汤的那句话，示明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将军意欲何为？”曲承美被对方这充满杀气的话语吓了一跳，急忙道：“我曲家在安南虽然想要建国，但终究也是大唐番邦，你们不能这么对我父子。”
“那你说，我该如何对待你们曲家，对待你们父子啊？”何胜冷笑道：“吃里扒外，认贼作父，背典忘祖，哪一项你们曲家躲得过去？又有哪一家如尔等这般，放着人不做，偏要去做狗！而且为了外族反过来谋夺我大唐州郡疆土，分裂祖宗留给我等的大好江山，你这等人活着就是叛徒，背叛大唐，背叛种族背叛祖宗的叛徒，死了也只会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等近乎于诅咒一般的话代表着此时何胜的愤怒，也让旁边的盛宏晔和李成龙咬紧了牙齿。如今的大唐各路诸侯藩镇，不论如何你争我夺，生死搏杀，但是还从未有人如曲家这般甘愿放弃自己的种族身份，更有甚者多如李克用和拓跋思恭这样的少数部族首领归顺大唐，甘愿为汉臣。
第三百七十七章 魂断交州（中）
“你！”何胜的话让曲承美有些失魂落魄，而曲颢则双目圆睁，盯着对方犹如要吃人一般，面色赤红，浑身颤抖，嘴唇开阖之间仿佛要驳斥对方，但是却一口鲜血喷出，仰天倒下，人事不省。
“去找个军医来，别让他死了，把曲家父子给我关押起来，严加看守。”何胜吩咐李成林将人带走之后，和盛宏晔道：“老盛，我意分兵，一路进攻冈州海湾，打掉刘谦的水师，一路和李阳的水师步军都一起，直插安南都督府，彻底打掉曲家，收服交州。我中华故土，岂能容这些贼人肆意分裂？此番乃是国战，我水师一定要为大唐铲除叛逆，消除隐患，震慑四方，斩断那些异族侵我疆土，谋夺我州郡之爪牙。”
“也好，静海军当初分家，水师主力部署在安南，步军则大多在广州一带，李阳一部在我水师的支撑之下，足以攻城略地了。”盛宏晔点了点头道：“我在上兰岛负责部署围剿刘谦所部，第二船队启程前往安南吧，拿下交州故地之后，将楼船大队的驻地放在那里，配合李阳所部暂时防守，等待陆帅大军打过去。”
“也好。”何胜点了点头，两人商议之后，一面上报雷凌和陆翊，一面则立即传讯让等在万山岛附近的李阳所部立即登船西进，在抵达上兰岛之后，汇合第二船队大举朝着交州而去。
交州所在地在唐时被分出岭南道境内，而且在广州等地独立出来之后，古交州之称呼也就单指盛宏晔嘴里所说的安南那个狭长往南一路延伸到了南阳境内的区域了。不过唐代海上丝绸之路发端广州，安南各地也赶上了这一路东风，不仅仅大量中原汉民南来，而且本地土著部族也得到了不少发展，在唐军历次经略安南的时候他们也借此机会学到了中原文明，甚至于在如今安南所在的这个往南伸出的半岛上，还有好几个其他小国，他们或者是从古代就传承下来的，或者是在唐代建立起来的，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大唐的番邦，定期朝贡。
只不过这种番邦朝贡制度并不能很好的维持长久，当中央帝国强盛之时，自然是万国来朝，这些小国唯恐自己被盯上，恨不得将自家所有的好东西都送过去，就为了祈求中原王朝的赐封。但是一旦中原式微，情况则迅速逆转，这些往日里逆来顺受的番邦就成了中原汉民最大的威胁。
在安南情况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半途高骈忽然经略岭南，以极其强势的态度和强悍的军势强行镇压了此地的暴乱，只怕曲家这样的当地部族早就得逞了。但是高骈在岭南呆的时间不长，这件事他只做了一半就匆匆被调回中原，所以后续的一系列限制当地部族的措施也随着他的离开而荒废，以至于在岭南道其他州郡还在继续奉大唐为正朔的时候，安南这块地方却成了化外之地，对大唐政令置若罔闻，甚至于私下里已经开始称王了。
这也是何胜最终决定分兵先行前往安南的原因所在，中原内乱，各路诸侯轮番登场，但是不论是谁都是大唐的臣子，争夺的是自家的国祚，但是曲家这等家族断送的却是华夏的根基，必须今早铲除祸根，否则的话迁延日久，只怕真的会丢掉自秦汉以来这块汉人近千年才逐步占据的疆土。
汉唐两代不论是百姓还是高层文武百官，都有着鼎盛王朝的那种自信，那种自强不息的精神胸怀，他们比起其他时期更多的还在于关注国家大事，关注华夏兴衰。百姓从骨子里有一种强烈的民族认同感和自豪感，不论经历什么，对于这个历经劫难但是却始终昂扬向上的国家和种族始终充满信心。而国家当中上至帝王将相，下至普通将士百姓，对于这种分裂国家疆土，割据为王甚至于投靠异族谋夺自家疆土的行为痛恨异常。所有人都自动和这等人分清界限，因为就算是在离乱的唐末时代，大唐百姓骨子里的那种高傲，那种敢为天下先，为国家为种族的血未曾冷却。
何胜在前线自主决定分兵攻打安南，甚至于临走之前还直接将原本应该送往陆翊的南征指挥部的曲承美父子强行带走，按照他的话说要让对方亲眼看看背叛大唐背叛中原的下场。
“指挥使，我们不等都督和陆帅的命令就直接出征吗？”李成龙对于何胜的这种做法有些诧异，但是同行的李阳却毫不在乎，一把拉住他笑道：“陆帅不是说了吗，水师可以便宜行事，那自然可以分兵进攻安南，只要打赢了，陆帅是不会怪罪的。如今这静海军水师都被你们差不多彻底横扫了，你害怕打不过剩下的那帮残兵败将啊？”
“这都什么啊，”李成林瞪了一眼这家伙苦笑道：“你知道从上兰岛到安南多长路程吗？差不多足足一个月才能来回一趟，我军如今战线拉的这么长，你难道不怕后勤部到时候给你断粮啊？”
“你是不是傻？这安南那地方随便撒一把谷子都能长出粮食来，而且一年四季什么时候都可以，而且靠海，难不成你以为我会饿死不成？”李阳反唇相讥道：“而且到时候派兵把曲家那些大家族一个个全都抄家灭族了，说不得我还要你派船过来运战利品回去呢，这群土包子待在这地方数百年了，肯定积累了难以想象的财富，这些东西不运回去弥补我军南征消耗，难不成在那里等着发霉吗？”
李阳的话让何胜也跟着点头，按照李阳的办法，至少这一次出征不用担心补给，就算战线拉长了，但是从整体大局而言，占领安南还能起到东西呼应的作用，将原本的夹击广州的方略直接变成了夹击整个岭南，到时候只需要等李阳站稳了脚跟，在给他增派援兵，那么这一支偏军就可以以安南为基地往回打，也避免了如今步军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代价。
“命令各船加速前进，满帆行驶。”何胜右手一挥，李成林也停止了和对方的争论，开始迅速去传讯，这一行船队大小船只上百艘浩浩荡荡的朝着雷州海峡而去，开始了征伐安南的征途。而对于平南军而言，这是一次收服故土的行动，是铭传青史的举动，但是对于被扣押带回来的曲家父子而言，却几乎是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曲家乃至于安南各大本地人士的失败。
第三百七十八章 魂断交州（下）
“启禀指挥使，船队距离海门镇只有一日路程了。”李成林进来的时候脸色也有些沧桑。这连续不断的海上行船足足大半个月，第二船队虽然时常靠岸补给，但是以为周边的州郡均不是平南军控制，所以能够直接才走的物资寥寥无几，大部分补给还是需要靠后面的那一艘艘运输船只来完成。而且在夹带了步军都近万人之后，第二船队足足达到了近两万人的规模，如此庞大的船队比起静海军水师东进的势头只大不小。
“总算是快到了。”何胜也是长长的吸了口气，两人走到甲板上看着远方的海面，笑道：“听说海门镇是交州的门户，也是其水师的驻扎港口，拿下了海门镇就拿下了进出交州的隘口了。”
“是，交州距离海上尚有一段路程，虽然有内河连接，但毕竟和内地的大江大河有所区别，福船大队只怕是进不去，只有楼船能够跟随步军沿河逆行而上，直达交州本城。”李成林很显然做足了功课，所以说道安南都护府附近的地形和城池分布是头头是道，两人查看周边海景的机会，他已经将安南都护府所下辖的州郡大体上全都说了一遍。
“我看你不该待在水师，应该去陆帅手下去当个步军去。”何胜看了对方一眼，不过却露出一丝欣慰的神情，李成林为人非常勤奋，而且心细，对于水师也很热爱，何胜是直接将其当成了下一代水军的接班人来培养了。
两人说说笑笑之后，李成林也将时间以及自己制作的一份安南都护府的地图交给了李阳，随后开始在海上进行船队重新调度，福船大队在前方组成了一个庞大的箭头，身后多达数十艘楼船呈三列纵队而行，运输船只拖后。水师步军都的将士开始纷纷集结，称作专用船只和中军旗舰一起，提前做好了战斗准备。
因为靠着近海航行，所以船队在晚间的时候停船下锚，第二天在往南行驶了一天之后，第三天中午时分抵达了海门镇外围海域，和李成林计算的时间大致差不多。
“福船大队立即前出，试探海门镇码头守备情况，楼船大队准备。”李成林不断指挥旗舰上的号角声把命令传出，庞大的福船大队开始朝着海门镇冲了过去，船头乘风破浪，带着浑浊的海水冲击陆地。
福船大队冲击之后，整个海门镇附近立即出现了无数的喧哗声，这种犹如小山一般的战船一字排开从远处冲过来的时候吓坏了所有人，也让港口内的各式船只不断出现异动，几艘在附近巡逻的战船更是一溜烟的冲了过来，试图挡住平南军水师的去路。
不过对于存心要立威的平南军水师而言，今日这一战是要震慑人心的，所以根本没有理会这些巡逻船只，大船在靠近港口之后，所有船只开始转向，在海面上划过一道弧线之后，开始和海岸线平行，无数的投石车一瞬间开始对准了码头，滚滚浓烟随之而来，火油弹在此时犹如下饺子一般朝着海门镇港口扔了过去，冲天的大火随之而来。
“这帮臭小子，也不怕将海门镇焚为灰烬？”这滚滚浓烟一起，后方的何胜不用想也知道福船大队在前方做了什么，不过他也没有阻止，反倒是命人将曲颢父子直接送到了前方的战船之上，让两人亲眼看看平南军水师如何将他们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
浓浓的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整个码头附近的所有人纷纷四散而逃，福船大队倒是没有追击这些人，反倒是将打击重点放到了拿下仓促之中升帆起锚的静海军水师战船身上。此时海门镇港口内尚有二十多艘静海军水师战船，他们在平南军水师发动攻击的时候实际上很多人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只不过短时间内这些猬集一团的战船根本没办法开出港口，而且福船大队分成两队往来纵横，火油弹犹如不要钱的一般不断投射而来，大部分都把目标对准了他们。对于平南军水师将士而言，打这种近乎于固定不动的靶子命中率没有五成那一定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所以片刻之间，无数的火焰开始伴随着这些火油弹的命中开始在各船之上腾空而起，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直接将整个海门镇港口彻底化为一片火海，甚至于还差点蔓延到附近的民用小码头上，而且在海风的作用之下，大火开始从港口往陆上蔓延，眼看着那些陆上的房屋都要被烧着，这群天生的纵火者才放下了手中的动作，对着远处的大火指指点点，各个都是一脸兴奋，彼此夸耀自己刚刚刚刚立下的攻击。
“你们，你们平南军不得好死，纵火焚烧我静海军水师，你”曲颢此时已经陷入疯狂，对方毫不留情而且一点也不讲战争规则，一见面二话不说直接开打的架势更是让他心头在滴血，这些静海军水师是他最后的家底，也是他最后的希望，此时竟然被对方一阵火油弹彻底覆灭。
“闭嘴，静海军的职衔乃是我大唐的旗号，岂是你这等卖国小人能拥有？我告诉你曲颢，这一次我平南军一定会让你彻底绝望。”福船大队的营正张梦弘本身就是江防军的一员，对于曲颢这等人他是不屑一顾，所以直接拎着对方的外衣冷笑道：“你好好看看吧，我大唐的静海军就算是全军覆没，那也不能认贼作父，背典忘祖。”
这场大火在随后迅速席卷了海门镇港口内的一切，庞大的火海甚至于逼得后续靠岸的李阳所部只能在楼船掩护之下从旁边的民用小港口登陆。但是没有一个人包括何胜在内责怪张梦弘的举动，静海军的旗号既然被曲颢篡夺，那就没有必要再存在于世了，大唐的州郡不能容忍外人掠夺，大唐的尊严也不容许这些人玷污。平南军既然来了，那就要荡涤一切不正之风，重塑大唐新气象，为安南都护府带来新的荣耀，新的开始。
“楼船大队交给你了，率军立即前出，伴随步军都而战，给我拿下交州，直捣安南都护府。”何胜的命令一下，楼船大队浑然不顾海门镇的大火，开始沿着合流逆行而上，和步军一起，水陆兼程，直奔交州治所而去。
第三百七十九章 水陆并进
“哎，你真不打算随船北上啊？”李阳在彻底拿下整个海门镇之后，让李成林留下一队楼船就地驻守，配合福船大队那边的人手整修港口和道路之后，就带队往交州的方向而去。让李成林诧异的是，对方不打算乘船北上，反倒是有意想要在陆地行军。
“你们水师不懂，只有步军登岸才能给这些人有些的威慑，水师水师，始终只是水上的军队。”李阳摆了摆手笑道：“你走你的水道吧，我们水陆并进，这样震慑的力度会更大一点。”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带队前冲，数千最精锐的水师步军都将士呼啸而去，真的沿河北上。
“传令各船，北上，半帆行驶。”李成林摇了摇头，也不理会这李阳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带着楼船也浩浩荡荡的朝着交州而去，而且为了和对方造成齐头并进的态势，可以降低了速度，改成半帆行驶的同时，让桨手开始划桨操控战船，在这个当地被成为红河河面上形成了一道庞大的行军队伍。
从海门镇距离安南都护府交州治所只有不到百里的路程，第二天下午，李阳和李成林就先后抵达了交州城外。
“这便是交州城？看起来倒也没多大啊？不过这四面八方的树林实在是太多了。”李阳是带队在外面看了一圈之后才心有余悸的看着周边密密麻麻的树林，苦笑不止。他之所以想要率军步行，就是想试试这本地的地形地势，好让士兵能够提前适应，但是没想到这里的密林却多得让他都感到害怕，里面什么东西都有，猛兽毒虫，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玩意连他这样的在岭南一带的山林之中钻了两年多的人都扛不住。
“这真要把步军那些大头兵拉过来，只怕一个个非病倒不可。”看着这时不时就暴雨连绵的天气，李阳感慨了一句之后道：“派人探查城内动静，然后让水师老李把曲颢父子给我提过来，我们直接在城下摆阵，我倒要看看这交州城内到底还有没有我汉家百姓，去，把我军战旗和大唐的旗号都竖起来。”
李阳这边是久违的将大唐的旗号给竖了起来，而且放在了平南军的战旗前面，那随风飘扬的大唐旗号瞬间让整个交州城都开始震动不已。
“交州城内的军民听着，我是大唐南平王府平南军水师步军都指挥使李阳，今日奉命前来收复安南，恢复大唐旗号，不得有误。本将不愿战端一开生灵涂炭，还望城内各军民人等莫要自误。”李阳这种粗豪的声音在城外不断响起，也震动了所有人。
“指挥使，水师战船也到了，正在攻击交州码头。”李阳这边摆开阵势在城下等待的时候，水师那边倒是率先发起了进攻，而且一出手就直接直指交州城外的水运码头，这倒是让李阳微微诧异之后笑道：“看起来这个何老大的这个心腹干将打陆战也不差啊，居然一下子就打到了点子上。派人继续喊话，不论如何，一个时辰之后立即攻城，去通知船队，尽快把攻城器械都给搬下来，再拆下几座弩炮和投石车借我们用用。”
步军都很少参与这种攻城任务，他们的战术定位基本上是攻占滩涂阵地或者作为水师对岸打击的延伸力量使用。但是此时不论是李阳还是李成林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强力攻击交州城，用武力打下城池。
交州城内不断有兵士涌上城头，但是对于李阳这边的喊话却无人应答，甚至于在随后，当曲颢父子被抓到阵前的时候，城楼上的士兵才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曲颢，看起来你在交州城还未曾掌控住大局啊，这些士兵看到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李阳咧着嘴嘲讽了一句曲颢之后见到各部准备妥当，直接一挥手，带着一都之众直接开始攻城，根本没有理睬城内到底有多少人驻守。作为常年以弱敌强，行走在刀尖之上的水师步军都来说，敌人有多少对于他们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的战力足以力克数倍于己的敌人而不落下风，更何况在步军都准备攻城的时候，水师楼船大队已经开了过来，直接沿着交州城的护城河巡弋，那一队队的弩炮和投石车正在迸发着令人心悸的力量。得益于交州城直接以红河及其几条支流作为天然屏障，这一下让李成林甚至于可以直接支援步军都的行动，直接堂而皇之的在护城河的河面上展开攻击。
“命令各船自行攻击。”李成林在李阳下令的时候，也让身边各船自行选择攻击目标，一时之间，无数的投石车将火油弹投射升空，因为距离近，而且城墙都是固定目标，所以很快火油弹落地砸出的火焰就四散而起，大火弥漫而出，直接烧得城楼上无数士兵鬼哭狼嚎，狼奔豕突。
“哈哈，够意思，快。命令各部跟上。搭乘战船靠岸，我们也去凑热闹。”这么大的火很快将整个交州城东城的城墙全数蔓延，那些士兵在一轮一轮弩箭的迸射之下，根本没办法在城墙上立足，就连那高高耸立的城楼也在随后连续几枚火油弹的直接命中之后化成了一道冲天的火柱。
“火攻战术果然够狠！”这一幕连李阳都吓了一跳，那庞大的城楼此时的大火甚至于连他自己都不敢在有异动，命令各部紧急收住了脚步。
“你们行事如此横行无忌，难道不怕遭天谴吗？”曲颢看着这交州城直接化成一片火海，仰天大吼，状若疯狂，连带着旁边曲承美都盯着李成林怒吼道：“你们就不怕伤到城内的百姓吗？水火无情难道你们这些出身中原的人不知道吗？这交州城乃是中原汉民前赴后继千年才建成的城池，难道你们就不心疼吗？”
“你也知道那是我中原汉民的城池，那岂能被你们这些小人窃据？”李成林冷笑道：“我汉家的城池只有我汉家臣民才能拥有，我等大唐将士尚且下得去手，你们两个认贼作父的小人居然心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传令下去，攻城，告诉将士们，入城之后，胆敢阻拦我大唐军队前进者，不论军民，杀无赦。”李阳此时右手一挥，以实际行动为李成林的话做出了最好的解释。
第三百八十章 拨乱反正（上）
“下令全军，攻城！”李阳根本没有和曲颢磨嘴皮的意思，在投石车停下来之后，直接下令全军攻城，而同一时间，在步军这边攻城的时候，沿着护城河巡弋的水师战舰全速开火，无数的弩炮露出了自己狰狞的面孔，弩箭成了此时此刻掩护步军突击的最强大的武器，那一枚枚呼啸而来的弩箭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城楼上最后的抵抗力量彻底击溃。水师的弩箭比起步军所用更加精良也更加强悍，全部精钢打制的弩箭一旦被发射，直接就在城楼上腾起一阵阵烟雾，所到之处不论是土石城墙还是木质的城楼墙体全部被击的粉碎，甚至于在片刻之间，原本在熊熊燃烧的东城城楼就被连续无数枚弩箭击中其支撑的基柱而轰然倒塌，到处翻飞的火焰甚至于差点连水师步军都自己的前进脚步都给拦住了。
这场交州城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攻城战在一片大火之中展开，李阳的兵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成建制的阻击，单纯依靠着云梯就直接登上了城楼，随后更是从大火之中突了过去，打开了城门，掩护大队人马冲入城内，展开巷战。
交州城内的步军其实足有一万多人，这本是当年静海军留下的家底，也算得上是一支精良的兵马了，只不过在经历了刚刚的那场大火之后，这些人的士气全都被打没了，甚至于很多人还对刚刚那些被大火击中，而被烧的满地哀嚎最后活活烧成一堆灰烬的同伴的惨状而心有余悸，看向平南军将士的时候都是面含恐惧的神情，以至于在厮杀的时候根本提不起精神头来，被李阳率军连续三次冲击之后，直接将其逼到了安南都护府的门口。
“静海军的将士们，我在最后问你们一遍，你们当真要和那些叛逆之人一起，和大唐对抗到底吗？”李阳亲自来到阵前的时候，见到静海军的将士猬集一团，顿时一声怒吼道：“你们本是当年高相公奉命组建起来的大唐边军，是我大唐军队的一员，你们不该助纣为虐，对抗大唐。如今本将奉命前来，收复安南，只要你们放下兵器投诚，我保证一个不杀。但是谁若敢负隅顽抗，和我平南军对抗，那边是叛国之人，我大唐绝不轻饶。”
“将军此言当真？”李阳亲自喊话，在此时平南军势头犹如猛虎一般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之后，终于起到了巨大的效果，当这些将士看着平南军士兵颤颤巍巍的走出来的时候，李阳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军兵下了对方的兵器，然后放开了限制，让这些投诚的士兵走到一边，暂时看押在大街之上。
“看起来曲家倒还真有一些心腹啊！”真正属于静海军的士兵和将领此时都走了出来，他们本就是大唐边军，向挂着大唐战旗的平南军投诚倒也没有多少心理负担，更何况李阳三句话不离高骈，也让这些人心中的包袱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不过在连续离开了数千人之后，剩下的人却依旧顽固不化，甚至于还在不断的试图干扰静海军的投诚举动。
“下令全军攻击，把曲家父子给我带上来。”李阳露出了一丝冷笑，丝毫不给这些人机会，右手一挥，各部立即上前，大战在此时再度打响，而且其势头也变得更加猛烈。李阳是一心要立威，所以在曲家父子被押上来之后不久，更是命令各部准备再次投掷火油弹，准备将安南都护府彻底焚毁。
这种近乎于疯狂的举动彻底让曲承美崩溃，再也顾不得身边父亲的阻挠，直接对着李阳跪倒匍匐在地，同时勒令那些还在顽强死守的各部将士立即投诚。
他的举动算是挽救了这些人和背后安南都护府的命令，也让李阳原本还打算彻底让全城百姓震慑的举动破灭。不过好在如此一来交州城总算是被拿下了，在对方数千名战俘被分别看押之后，水师步军都开始迅速查封了城内的各处府库，同时开始带着曲承美将当地土著当中坚持反唐的数十个家族尽数抓获，所有家产就地查封，家族主干被当成了战俘全部扣押。
“成林，你们何时返航？”城内的动静持续了数日之后终于渐渐平息，李阳也终于腾出空来，和李成林商议后续的事。
“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反唐的各大家族？”李成林在旁边皱眉道：“大概再待十天左右，岭南那边尚有冈州水师尚未剿灭，后方往来船队也需要水师抽调战船护航，福船大队留在此地作用也不大。不过鉴于目前你已经拿下了交州城，我会上报都督和陆帅，设法为你增兵，到时候，有了更多的兵马，就算是岭南战事旷日持久，你不也可以独立在此拿下整个安南都护府辖地吗？”
“哈哈，还是你对我好啊，到底咱们都是水师的编制。”李阳颇为无耻的搂着对方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直接将往日里的抱怨扔到了脑后，嘻笑几句之后道：“我水师步军不是将范辉给编进来了吗？你问问都督，是不是可以设法将他调过来，到时候两个都足以横扫整个安南，甚至我有把握，在陆帅的主力大军拿下岭南之前打掉整个安南最后的反叛势力，到时候北上和主力大军会师，我军又多了一个攻打岭南的途径。”
“我知道了，你赶紧收拾收拾，把曲家的那些战俘都给我送过来，这一次正好将他们都带走。”李成林点了点头之后道：“那个曲承美不是投诚了吗？你让他留下，我带着曲颢回去，如此一来两边互有人质，我就不信曲家还能翻出大浪来。”说到曲家，李成林也是一脸的鄙夷，他是正统的军人，对于这种连家族底细，种族传承都背叛，就为了争权夺利，分裂州郡土地的人他根本就不屑一顾，所以才会在当初攻城的时候一怒之下直接下令投掷火油弹差点将交州城给烧没了的举动。
“放心，再给我几日时间，我去把人安排好，这些人一走，我也可以放手去收拾那些大家族了，哼哼，看我从他们嘴里挖出多少财宝来。你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多带点运输船，不然的话我怕你装不下。”李阳脸上跟着闪过一丝兴奋，舔了舔嘴唇的模样让李成林一阵恶寒。
第三百八十一章 拨乱反正（下）
“将军，为何将我父带走？我已经投诚了。”安南都护府内，曲承美不顾一切的冲到了李阳的身边，满脸的悲愤，看着对方面色涨红，“还请将军体谅家父年迈，只怕经受不住这海上风浪之苦，放他一马，我愿倾心归顺，为大唐为平南军尽心尽力，不敢有违。”
“行了，曲承美，让你父亲跟着返航船队前往中原，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意思吗？”李阳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曲家在安南之地经营数百年，当年连高相公都没办法奈何你们，你以为我会比高相公更高明不成？让你父亲去中原，其一就是让你曲家给我老老实实反省自己的过错，不要再想着有什么侥幸的心思，我平南军已经在攻打岭南各州郡了，就算是这一次我不过来，他日我军也会派遣其他人过来，你曲家难不成真以为自己能蚍蜉撼树不成？”
“这！”李阳这种直白的话语倒是让曲承美一肚子的理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站在那里呐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倒是李阳自己起身道：“另外一点，就是让你们这些坐井观天，自以为是的人好好见识见识中原的强大，我大唐虽然内乱百年，但是，那也不是你们这些宵小之徒就能觊觎疆土的。你父亲不是顽固不化吗？那好啊，我就送他去中原，好好改造，对，不错，就是改造，改造改造他那个比石头还硬的脑袋。”李阳也不管自己发明出来的新词对方能不能听得懂，反正说完之后直接道：“你自己就烧高香吧，若不是你最后投诚，你曲家早就被我夷为平地了，哪里还能让你自由进出这大唐边军的官邸？”
“去传令下去，把那些和曲家沆瀣一气的各大家族主干全都提出来，然后吩咐下去，张贴文告，明日午时我们在城外校场明正典刑，罪名是背叛大唐，分裂疆土，助纣为虐，欺压百姓。”李阳将曲承美打发走之后，喊来亲卫吩咐道：“责令曲家一众人等明日必须全部到齐，去校场观刑，要让他们明白，背叛大唐的下场。”
“指挥使，如此一来，曲家就和这些家族分割清楚了，这是保他们一家？”亲卫有些不解，不过李阳也没解释，反倒是让其立即安排，将这些家族的家产全部查抄，冲入都护府府库。
连夜搭建起来的刑场在平南军将士的文告和宣传之下，聚集了无数的百姓，其中更有那些暂时没有被波及，立场较为中立的家族势力人手。因为十三司在安南等地布置的人手不多，所以对于这些人并没有详查，只能依靠曲承美的口供抓捕，不过李阳已经让李成林带信给陈武，让其立即派人前来安南各地。
而这些人除了前来查探平南军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大开杀戒的同时，也在设法打探李阳的真实想法和下一步平南军的政策走向。
“各位安南父老，本将是大唐平南军水师将军李阳，如今奉命进驻交州，平定霍乱，收复我大唐疆土。今日特将这等背弃祖宗，背弃朝廷之人明正典刑，以此告诫诸位，我大唐威严不容侵犯，我大唐疆土不容侵夺，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李阳亲自现身，一身甲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冷然道：“诸位皆是我大唐子民，自当恪守律令，遵奉朝廷。如此我大唐将士也会保护诸位周全，只要是我大唐子民，若是被外族欺压，皆可来我都护府上报，本将会以铁血让他明白，欺压大唐子民那就是在欺辱大唐，我平南军定不会相饶。”
“来人，行刑！”李阳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沉默不语，尔后那血淋淋的场面，足足数百颗人头更是伴随着他的手势冲天而起，让所有人惊诧不已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平南军和以往前来安南任职的其他官员的截然不同。
而这一幕更是让曲承美为首的曲家人差点直接跪在了地上，李阳让他们前来观刑，而且直接让其在显眼的位置站立，等于对着所有人宣告，这些家族的被害实际上是曲家人所为，更是他曲承美出卖的，一下子将曲家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再也无法回头。在行刑结束之后，曲承美甚至于连脚步都无法挪动，看向李阳的目光更是恐惧之中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惧怕。
对方的手段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但是每一招却都让自己如坐针毡，他几乎可以想象，这些观刑的其他各大家族之中的人手回去之后，自己和曲家也就彻底无法面对他们了，甚至于还需要面对这些人的联手对付。毕竟，在如今自己和曲家投靠平南军已经成了事实，而今天这一出更是将这种事实彻底坐实，在所有人面前为他下了一道数百颗人头筑起来的投名状。
“大兄，我们还能回去吗？”曲承美身后，弟弟曲承星看着对方久久不肯挪动的身影，叹息着站在一边问道。
“去吩咐家族中人，全部随我迁入都护府，你我立即去见李将军。”沉默了良久之后的曲承美终于下定了决心步履蹒跚，边走边道：“然后将家族之中的所有财物，粮食店铺买卖和作坊名册全部拿出来，献给平南军。”
“大兄的意思是？”曲承星被对方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急忙在一边问道：“如此一来我曲家”
“曲家如今只有一条生存之路。”曲承美看着对方叹息道：“那就是全心全意投靠平南军，否则的话那就是死路一条，就算是平南军不动手，你以为今日前来的那些家族不会暗中下手吗？父亲如今已经被他们送到中原了，这便是人质，如今又断了我等和其他家族的联络之路，你我兄弟也就只有铁了心跟着平南军一条道走到黑了。”
“是，大兄，我去准备，马上去都护府。”曲承美的话让弟弟的脸色变了又变，随后沉默了半晌才颓然而去。而他这一去，实际上也就代表着曲家放下了最后的抵抗，彻底将自己绑在了平南军的战船之上，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整个安南的局势也因此得到彻底改变，李阳的拨乱反正之举也收到了效果，长期困扰安南都护府的这股背离大唐的势力得到了有效遏制。
第三百八十二章 浈水阻击战（上）
“陆帅，急报，第二船队已经分兵前往安南，扫平了安南附近的静海军水师残部，水师步军都已经朝交州城进发。”快船将消息送到陆翊身边的时候，雷凌是一脸的兴奋，笑道：“陆帅，如今我水师可以独立支撑起了一片战场啊，你可得在功劳簿上记上一笔。”
“看起来你这位水师都督很是得意啊。”陆翊摇了摇头，没理会这家伙的表情，不过想了想之后还是吩咐道：“一个步军都只怕也只能维持交州附近的稳定，若想单独开辟战场，只怕是力有不逮，你们水师不是以范辉的义宁军为基干，组建了第二都吗？索性派船运过去，两都合并，我看安南都护府可以交给李阳了。”
“哈哈，还是陆帅想得周到，我马上去办。”雷凌是哈哈大笑，直接自顾自的去传达命令，开始从福州调集范辉所部紧急集合，随船开始朝安南进发，支援李阳。
“陆帅，水师在岭南打的是风生水起啊，看样子日后海外作战，有步军都在手，都不需要我们了。”高济在旁边忍不住有些感慨道：“主公给水师配备了步军都，那就是给了他们登陆作战的一双脚，可以遂行独立作战了。”
“水师的事情让雷凌自己去操心，反正如今岭南这一块，水师是没有对手了。”陆翊点了点头，随后道：“第二卫如今到什么位置了？”
“已经接替第四卫进占增城，下一步应该是直奔广州而去。”高级在旁边笑道：“这还多亏了陈悦那丫头，硬是在罗浮山中间凿开了一条路，保证了大军迅速通过山隘，抵达增城。”
“权义兄，你们第三卫也准备准备吧，等到水师护航船队抵达，立即启程，从珠江口攻占番禺，然后和第二卫一起，会攻广州，具体战事你和孝常二人商议来定。”第二卫抵达增城，实际上对于广州战事来说就已经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了，下一步不论是刘崇龟在广州如何蹦，平南军这边都已经没有反复的余地了。
“通知下去，让十三司密切注意第四卫如今的动态，要尽快将浈水附近的敌情查探清楚，报给陆明。”高济这边也在整顿兵马准备前行的时候，陆翊也让陈武亲自前往第四卫军中坐镇，确保十三司的情报能够及时准确的送到陆明手上。
不过此时陆明实际上并没有抵达浈水附近，只是第三都作为前锋一头扎进了浈水河中游，截断了原本准备沿着浈水南下的钱所部。第三都虽然只是一个都的兵力，对抗钱数万大军，势单力孤，而且远离后方，身边暂时也没有援军，但是对于这支第四卫最核心的战队来说却犹如家常便饭。堵住了浈水之后，这些将士甚至于一面构筑营寨准备坚守，一面直接就地取材制造了大量的堵截器材和攻击器械，一副随时准备反击的样子。
“指挥使，这是十三司传过来的紧急线报，宁长枫和莫山等旗兵已经奉命进入佛冈西北，浈阳峡一带，随时可以切断钱大军的后方通道，和我军形成相互配合作战。”十三司的情报传来的时候陆盛正在忙着和士兵们一起收集大石头，准备作为武器攻击河面上的钱大军的船只。在火油弹没办法及时运过来的情况下，第三都已经开始积极想别的办法了。不过陆盛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哈哈一笑，随机对着身边的将士笑道：“看到没有，我们有援军，而且钱这老小子肯定想不到自己屁股后面的深山老林里埋伏着我们的援军。去转告宁长枫和莫山，让他们设法截住钱大军的后勤物资，打不过的时候不要硬拼，要动脑子，要抢光他们的粮食，抢光他们的兵器，还要抢光他们的人。”
陆盛浑然没有觉得自己定下的这个计策有什么不妥，但是等到十三司真把消息传到宁长枫和莫山手上的时候，两人却有些面面相觑，这典型的就是流氓打法。不过毫无疑问，在此时这种战术却能够发挥到极大的效果，甚至于借助于周边的环境掩护，让钱大军根本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莫山老哥，莫不如我们假扮这附近的哩人去偷袭你觉得如何？”宁长枫舔了舔嘴唇，想了半晌之后开口道：“反正这一带的哩人始终不肯归顺王爷，还不如趁此机会，借他们的旗号掩护我等一把。”岭南哩人汉化的程度比起獠人要高出不少，所以宁长枫说起话来比起莫山很显然要更加明确有条理性。
“你是哩王的后代，到了岭南我们肯定听你的，你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莫山打了个哈哈之后肃然道：“不过这也只能瞒过一时，终究他们会发现的。”
“无妨，先打一仗减轻陆指挥使那边的压力，然后等到大将军的兵马一到，那钱难道还有办法来对付我们不成？”宁长枫的话让莫山大喜，他们几个旗主是知道第四卫的行动计划的，所以当即点头，随后七个旗的兵力在短时间内迅速聚集在浈阳峡附近，开始打探周边的敌情。
身在岭南尤其是哩人聚居区，宁长枫的消息来源甚至于比十三司还要快，很短的时间内就将钱大军的动向摸得七七八八，顺带着还打探出了对方的后勤辎重所部的行进进度。
“此前十三司的将军不是说钱留在韶州只有五万大军吗？怎么这开拔过来南下广州的就足有七万人了？”莫山被宁长枫带回来的消息吓了一跳，急忙道：“赶紧把消息报告给大将军，不然平南军只怕要吃大亏了。”
“我已经让人送信去了。”宁长枫点了点头之后道：“不过也不奇怪，韶州被拿下之后，若是这钱强行征召兵丁，别说是五万，就算是十万大军他也能拉的起来。而且上次大将军不是说北方汉人的藩镇不还支持他吗？说不得这里面就有那个汉人藩镇的兵马。”
“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继续？”莫山此时也没注意了，只得把眼光看向宁长枫，指望着对方能够拿主意。
第三百八十三章 浈水阻击战（中）
“那自然是要打，而且要打狠一点。”宁长枫毫不迟疑道：“这么大的一股敌人若是放过，指挥使那边只怕压力更大，我们的作用就是在后方捣乱，让钱的大军无法专心南下，到时候分兵北上，两头兼顾，自然也就两头都顾不上。”
“也好，听你的，你说怎么打？”莫山咬了咬牙，朝着宁长枫点头道：“如今他们的辎重大队应该会在浈阳峡附近转运，接驳船只也应该在附近等待，我们要不要趁着他们没有察觉，去抢一把？”
“我们有七个旗的兵马，不能全部过去。”宁长枫想了想之后道：“不如让建山旗跟随我的线人去埋伏，抢他们的粮食后勤，你我带着四个旗的主力绕道浈阳峡上游，我们去堵截他们的后续兵马。浈阳峡上游和河段有一段比较狭窄，水流湍急，只要我们预作准备，肯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两人商议已定之后立即分头行动，以建山旗为核心，三个旗总计一万多人的兵力直奔浈阳峡附近渡口而去，准备打劫钱大军的后勤船队，而宁长枫和莫山两人则带着剩下的四旗人马星夜兼程直奔上游而去，前往宁长枫所说的那段狭窄的河段。对于宁长枫来说，岭南道东部的大部分地区他年轻的时候都去过，所以根本不需要地图和向导，他自己就能带路，而且加上不论是哩人还是獠人，穿山越岭的本事比起平南军自己都要高出一筹不止，所以他们的行进速度非常快，以至于在建山旗这边还在等待对方的船队靠近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抵达目的了。
“我们先砍掉一部分树木藏在河边，一旦这下船队过来，就让手下的儿郎们推着巨木下河，这些船只一旦被惊扰，就无法在这河流之中平稳行走，到时候我们在出击。”宁长枫比划了一下河面的宽度之后道：“你我各占一边，到时候两边一起动手如何？”
“好主意，这才十几丈的水面，我都能游过去，不怕。”莫山拍着胸脯表态，并且随后带队直接泅水渡河，一万多獠人所部直接在河面上排开，浩浩荡荡的渡河而过，随后消失在河对岸的密林之中。
“派人去看看钱的大军到什么位置了，我们耽搁了不少时辰，只怕未必有那么多的准备时间。”宁长枫比起莫山等人要沉稳的多，而且虑事也很周全，这和哩人自从当年冯氏一族的教化分不开，比起獠人来，他们和汉人的区别更小，甚至于很多哩人就是两族后裔。所以在安排手下兵马就地砍伐树木制作栅栏等水面阻挡物的时候，派人迅速沿河北上去查探钱军的动静。
和第四卫差不多，钱的兵马也无法集中起来齐头并进，所以在前锋三万大军抵达浈水中游和陆盛对峙的时候，后续兵马也在一点一点开拔南下。而且浈水河在途经浈阳峡的时候需要更换船只，中间那足有三丈多高的落差阻隔了上下游的通航。这实际上也就给了宁长枫机会，一面让建山旗打劫已经开到浈阳峡附近的钱大军的物资船队，一面则带人在此伏击钱的后续兵马。这种办法虽然只能用一次，但是对于宁长枫来说一次就足够了，一旦前线的钱军缺粮，那么势必会战力大减，而且后续援兵被自己堵截之后，没有援军抵达，对于陆盛而言也是一个极大的支援。
“启禀旗主，钱大军顺河而下速度很快，版日内足以抵达。”哨探的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但是这个时间却让宁长枫眉头皱的更紧了，随后立即道：“去渡河告诉莫山旗主，让他做好准备，务必让手下人等隐蔽好，不能被看出踪迹，其他人立即全力砍伐树木，能砍多少算多少。”
半日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两边不论是宁长枫还是莫山都没有做好准备，毕竟按照他们的设想，不仅仅要堵住河流，而且还要尝试用树木在河面上充当浮板，为各路大军冲锋做准备。半日的时间他们根本准备不了那么多，而且还不能在附近砍伐，免得被对方看出毛病。
不过对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两人来说，没有准备好这场仗也必须要打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若是不打一场，那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所以在时间差不多之后，各部立即推着这些巨木抵达各自的位置，然后等待着上游方向对方的出现。
“来了，这些船只还真不小，韶州那边真是花了大本钱了。”莫山在嘀嘀咕咕的时候，宁长枫这边也是眉头一皱，随即在算了算距离之后，等着对方距离自己不足数十丈远的时候，猛然间一挥手，负责推动巨木的士兵顿时间开始推着无数尚未来得及修剪的巨木朝着河面上一点一点前进，刚刚砍伐下来的树木在地面之上犁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这些木头被推到河里，横七竖八的开始漂浮在河面上的时候，钱军的船队也已经抵达，结果被撞了个措手不及的时候，莫山那边的巨木也到了，两面的木头足有数千根之多，搭建浮桥那是痴人说梦，但是这些木头乱七八糟的在水面上漂浮，在湍急的河水的冲击之下，在前面有专门的栅栏挡住的情况下，逼停钱军的船队那是绰绰有余。
“放箭，快，放箭！”宁长枫一声呼哨之后，两边的弓箭手开始不顾一切的朝着船队各船放箭，在更换了平南军自用的长弓硬弩之后，原本就是天生的步弓手的哩人和撩人在这一方面甚至于比起平南军自己还要擅长。一时之间箭费如雨，密密麻麻的箭矢横空而过，一下子将这些船队上的钱军士兵给彻底打懵了，无数人第一时间被射成了筛子，掉落水中之后，直接将整片河流都给染红了。
“杀，浮水登船。”宁长枫拔出长刀之后亲自跳入水中，开始带队冲锋，后续无数的旗兵在此时也跟着冲了上去，一时之间整个河面之上到处都是一个个浮水急行的哩人和撩人士兵，操着奇奇怪怪的方言开始围堵这些船只。
第三百八十四章 浈水阻击战（下）
“鲍将军，这哪里来的这么多哩人啊？”浈水河面上，那些被打的措手不及的钱军将士看着主将鲍君福，哭丧着脸。这哩人实在是太多了，东西两面夹击之后，整个河面上到处都是泅水渡河的人头，他们根本就来不及抵抗，这些人就已经到了船边上，一个个简陋的葛藤制作的挠钩甩上去之后，很快厮杀就开始转移到了各艘战船之上。浈水河和河道不宽，而且韶州附近也没有大船，钱征集过来的船只甚至于有很多，根本不需要攀爬，哩人战士游到船边之后，长刀乱捅，迅速将摇晃不止，根本站不住脚的船只掀翻，整个河面是一阵大乱，大战分成好几部分，在激烈厮杀。
“快，快靠岸啊！”鲍君福此时也没了主意，这些人都快杀到他跟前了。而且他的座舰算是比较大的一艘，很快就吸引了东西两面哩人和獠人将士的注意，在宁长枫亲自率领之下，这些人将大船团团围住，不断攀爬上去的同时，还在拼命摇晃船只，逼迫船上的钱军将士无法分心反击。
这种打法也是宁长枫急切之中想出来的办法，他的士兵无法在水中久待，而且大战一起之后，来自钱军的反击也是此起彼伏，整个河面之上他们的伤亡差点让宁长枫眼红，混乱之中想到的办法虽然简单，但是却很有效，直接将原本鲍君福身边那些擅长水战的将士给摇的根本没办法朝着水面攻击。如此一来就给了他最好的机会，片刻时间之后，他自己亲自爬上对方的船只之后，厮杀声开始迅速大作。
“纳命来！”宁长枫是威风凛凛，一个箭步冲上座船之后，长刀舞成一道刀花，瞬间连斩数人，守住一方之后，身后的哩人将士飞速上前，逐渐的将钱军的反击给压了下去。
宁长枫在鲍君福的座船之上厮杀的时候，钱军的这一行船只基本上都被哩人和獠人从东西两面给围攻了，无数船只被对方联手攻上船之后，钱军的反抗也就变得越来越弱。钱拿下韶州之后，就急匆匆率军南下广州，也没有时间去操训征召的新兵，只得将自己带出来的那一万兵马打散冲入新军之中充任基层将领，如此一来一旦遇到近身搏杀，而且是在混乱场合的话这种布置就根本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一旦基层老兵被对方斩杀，那么整个序列就会彻底被打散，新兵和老兵的区别立即就会反映出来。
而反观宁长枫这边，虽然用的是平南军淘汰的武器装备，但是哩人和獠人本身却都是常年厮杀的老兵，而且对于这种混战他们才是最擅长的，毕竟在兵法阵型懂得不多的情况下，乱战比拼的最重要的就是士兵的战斗技巧和强悍的心理承受能力。那种鲜血在身边喷射而出，身边的同伴血肉模糊的倒在身边的那种冲击，不是老兵根本承受不住。
如此一来，一增一减之下，钱军迅速败退，在越来越多的哩人和獠人爬上各船之后，战斗开始一边倒的朝向八旗兵这边，不断滚滚落水的钱军士兵将整个浈水河的河面都染红了，到处都是漂浮的尸体，战场惨状是惨不忍睹。
“贼子受死。”鲍君福的战船上，宁长枫带起的攻势反倒是打的最艰难的。鲍君福的亲兵和座船之上的其他士兵大多都是钱从杭州带过来的老兵，他们就算是宁长枫率军大了上来，依旧在抵抗，而且精熟水性的他们在战船上作战甚至于比起哩人还有优势。这一点就算是莫山也带人赶过来之后，对方依旧打得有声有色，甚至于在鲍君福放弃了靠岸全力反击之后，还直接将宁长枫给压住了。高呼酣战的他即使被人包围，但是依旧势不可挡，而且哩人的坚韧在这时候也快速表现出来，宁长枫和他带来的哩人将士不顾一切的将目光锁定在了鲍君福身上，对于身边其他人近乎于无视，全扔给了莫山。他本人甚至于亲自搏杀在第一线，踏着满是鲜血和尸体的船板，一点一点朝着鲍君福而来。
“放箭放箭！”宁长枫靠的是自己的悍勇之气，带着手下往前猛打猛冲，而此时莫山那边却直接将浮水带过来的弓箭拿了出来，一轮接一轮的以箭矢开道，冷箭在船舱各处不断飞驰，对于他们来说，善射几乎已经是这些山地部族最强的战斗技巧了，所以那一枚枚箭矢所到之处，无数人倒地不起，竟是推进速度比宁长枫还要快，在对方尚且拼杀在前的时候，莫山已经举起长弓，将鲍君福当成了自己的目标。
“嗖”一道箭矢风驰电掣一般呼啸而出，在混乱的战场之上没人能分得清他们到底从何处而来，只见得鲍君福原本高大的身材猛然间晃了一下，随后轰然倒地，一枚箭矢直接当胸而过。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也直接将钱军最后的抵抗信心全部扫灭，那一瞬间率先反应过来的宁长枫再次怒吼，犹如一头蛮牛一般迅速挥舞长刀冲入人群之中，再次掀起无边的血雨腥风。而此时鲍君福的倒地也让这些原本还能压着宁长枫打的的钱军将士迅速土崩瓦解，片刻之间，莫山也带人杀到了跟前，将眼前最后的一帮人直接逼到了水中。
“传令各船，立即靠岸，把所有战俘全都带走！”宁长枫站在船头大呼出声，那犹如巨龙咆哮的声音快速传遍全场，也为这场阻击战定下了最后的基调。钱军虽然船队多大百余艘，但是在此时却几乎全部沦丧，无数被哩人和獠人士兵控制的船只开始遵照号令朝着东岸靠近，随后那些尚在顽抗的船只也得到了其他各船的支援，在扫清了最后的抵抗之后，这些鏖战过后的八旗兵开始欢呼雀跃，不论是在穿上还是在水中，纷纷举着自己的兵器，怒吼不止。
“传讯指挥使，就说我八旗兵已经扫平钱的援军，阻塞浈水河道，请他放心。”宁长枫的声音高高飘荡，也让这一瞬间的欢呼达到了极致。
第三百八十五章 抢粮
“指挥使，大将军传讯，我第四卫主力已进至佛冈西南地带，请第三都务必拖住钱前军各部，不使其走脱。”在宁长枫和莫山等人策划在浈阳峡附近阻截钱后续援军的时候，陆盛在浈水河中游也和钱的前军打过好几次，只不过对方一时之间没有摸清楚陆盛的底细，再加上第三都以极其强势的战力硬生生打出了以少敌多的气势，让钱前军有些拿捏不定，所以双方陷入对峙之中。
不过这种对质不是陆盛想要的，他率军轻装奔袭而来，连粮食都没带够，对峙之下迁延日久，一旦缺粮，只怕第三都都扛不住。而此时陆明的命令很显然就是让他死死的在此地拖住对手，这更让他难受。
“后勤运粮队到哪了？”陆盛揉了揉眉心之后问道:“转告大将军，看看能不能让广义他们率军携带军粮前来，第三都断粮在即，情势不容忽视。”
“指挥使，不去我们设法去搞点粮食？”十三司暗卫匆匆而去传令，但是陆盛很显然并没有把希望放在后方，从佛冈西南要想抵达浈水河中游自己的营地，没有七八天时间根本无法抵挡。真要到那个时候自己早就饿死了。所以在暗卫走后，他身边的亲卫直接道:“莫不乳去打劫钱军的军粮呢？”
“打劫他们？”陆盛微微一愣，随即一拍大腿笑道:“就是，天天听大将军念叨因粮于敌，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马上派精锐斥候潜伏进钱军大营，看看他们的粮食都藏在哪，我们设法今夜去袭营，抢点粮食回来。”
陆盛匆匆安排人手去查探这件事的时候，其实钱军那边的粮食也刚到，他们占据着浈水河，顺流而下运粮的速度和效率比起平南军自然要快的多，而且在宁长枫他们抵达之前，前军的粮食已经运过来了。所以钱前军主将是没有陆盛的烦恼，反倒是一心一意，派出大量的人手散布四周，想要搞清楚陆盛的这个**阵里到底有多少人。对于军粮的保护对方并没有提高警惕，反倒是直接堆在了后营。
这件事说起来也不能怪钱军主将大意，对质这么多天，陆盛一直都是以强大的战力压迫对方，阵战打的如火如荼，双方也没有要偷袭的意思。陆盛固然是想要掩盖兵力不足的弊病，而钱军这边也是不想被对方伏击，万一陆盛这边是设了个圈套，等自己去钻的话，那就划不来了。而且，前军被阻之后，消息也送回去了，不日之内援军就到，这也是钱军根本不怕和陆盛对峙。而且陆盛此时也根本没有考虑过，一旦抢夺对方的军粮，很可能直接导致自己这些时日以来布下的**阵会被识破。
“指挥使，钱军的军粮就在后营，也没有多少兵马守备，属下还曾摸进去看了看，都是今年的新米。”斥候回来汇报的时候直接拿出了那一把白生生的米粒道:“从后营往东有出密林，我军若是偷袭，可以绕道往东，然后以这一处密林为依托，足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小子，你都成精了。”斥候的话让陆盛哈哈大笑道:“告诉你，这事要成了，我给你请功。去吩咐各部，今夜三更时分随我出击，我们去抢粮食。”
为了尽可能快的抢走粮食，陆盛在随后仔细安排了各部的任务，直接让一半的粮食去随后勤队一起充当运输队伍，自己带着三千人入夜之后秘密潜伏到斥候所说的那片密林之中等待。
“指挥使，钱军的那些苍蝇已经被尽数扑灭。现如今他们就是聋子和瞎子。”陆盛等到消息之后咧着嘴笑道:“这老小子还真是锲而不舍，都多少天了，每天都没完没了。传令下去，随我出击，摸过去。”
陆盛这一队专门负责开路的兵马在黑夜之中悄无声息的靠近对方的营地，然后一点一点将对方的营寨的木桩给拔了出来，带队冲进去的时候，那片密林之中，无数的平南军将士手持各式各样的运输工具早就等待了。
陆盛没有耗费多大力气就充了进去，对方的防备非常松懈，以至于在连续解决了对方两队巡逻人马之后报警声才响了起来。
不过此时第三都已经全军冲了进来，在斥候的带领之下直奔军粮所在地而去，足足五千人一瞬间直接将对方连续三座粮仓给彻底掏空，每个将士至少扛了两袋大米，还有不少士兵甚至于连小推车都给推进来了。
“指挥使，要不要放把火把剩下的军粮给烧了？”陆盛这边打了半天之后见到各部已经撤出了钱军后营，当即也打算带队回撤，毕竟此时对方的主力兵马已经赶了过来，自己就三千人，钱军可是有足足三万人，一个不小心就被对方给包了饺子。不过对于亲卫的意见他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道:“算了，真要烧了他们的粮食不是逼着他们发疯吗？再者万一他们缺粮回撤怎么办？”
陆盛虽然有些遗憾，但是还是直接率军撤了回去，黑夜之中不清楚平南军来了多少人，钱军也没有贸然追击，只是加上了后营守备之后就作罢。
这场抢粮虽然陆盛这边是如愿以偿，而且近乎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但是这种办法还是直接暴露了他的底细，在得知军粮被打劫之后，钱军不但没有恼怒，反倒是彻底松了口气，由此也让这场对峙在随后迅速告破，双方也开始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不过对于陆盛来说，与其在此地缺粮，那还不如抢对方一把，至少有了粮食，依靠第三都的战力，他有把握将战事拖到陆明率第四卫主力赶到。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对方得知了他的底细之后，实际上对于执行陆明的拖延战术并没有太大的冲突。钱军得知了第三都的人数和兵力之后，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歼敌机会，一定铆足了劲攻打第三都，不会轻易放弃。
只是这样一来，对于第三都而言，解决了粮食问题之后面临的却是对方可能出现的全军冲锋，连天大战。
第三百八十六章 激战
“指挥使，钱军出营了，看样子准备大举进攻啊！”亲卫一大早过来汇报差点吓了陆盛一跳，急急忙忙去查看之后才叹息道:“这个钱前军主将叫什么来着，还有点见识，我才一动，他就看穿我的底细了。”
“那要不？打回去？”亲卫在旁边问道:“之前我们不也和他们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吗？”
“现在可不成啊，我们的兵力多寡被他看出来了，虽说不怕他们，可若是被他钻了空子，缠住我们的同时，分兵南下，那广州可就不妙了。我第三都在这里猫了这么多天可真就白费气力了。”陆盛嘴里面念叨了几句之后忽然道:“传令下去，分出一半兵力出营阻击，剩余兵马就留在大营内，先打一阵子再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丝狡诈的弧度，然后看着亲卫传令，第三都三千多人迅速出营，和前来强攻营寨的钱军迅速厮杀在一起。
陆盛这边有试探的意思，而钱军那边也抱着差不多的想法，钱军前军主将张明几乎是看着第三都派兵出营厮杀却毫无反应，也没有增派援兵的意思。他反倒是将目光锁定在了同样现在营门口的陆盛等人身上。
“兵马使，我军敌不过平南军啊，是否增派人手？或者先撤回来？”战场之上，第三都三千人对抗对方五千人的攻击，却将战役打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钱军自从在韶州大肆扩充之后，战力急剧下降，就算是人数比平南军多了近一倍，却根本讨不了好，被第三都一阵接一阵犹如潮水一般的反击打的步步后退，若不是张明在后方亲自督战，只怕早就溃退了。但即算如此，这五千人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第三都士兵那种娴熟的现场配合和强大的战力让张明自己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命令左右两翼各部，给我压上去。”原本的试探没有达到效果，反倒是被对方看穿了自己军队的战力，张明也不打算再等了，直接让左右两翼兵马也压了上去，如此一来，整个第三都的大营迅速被对方三面包围，大战在此时真正拉开了序幕。
“让前军退回来，依托大营据守，各部轮流出击，轮流守营。”张明那边的部署刚刚到位，陆盛也把前军给撤了回来，第三都只有七千正军，所以必须精确分配兵力，如此才能将对方拖住。钱军的总体实力他也摸得差不多了，刚刚那一仗让他看出了，对方还是原来的那些兵马，虽然藏了后手，但是却也有限。如此一来，自己防守的同时还可以继续反击，逼迫张明不得不停军和他继续打下去，如此一来陆明的命令也就能执行下去了。
大营各处的战斗随即打响，钱军虽然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但是这种攻坚战对于新兵来说难度更大，依托营寨，第三都甚至于直接将前军撤下来的那三千人分成三部，每个方向仅仅部署一千人就敢直面对方总计一万多人的冲击。
这种胆大包天的做法也就只有在陆盛的第三都能够发生。和主将一样，第三都的将士同样喜欢冒险，不喜欢循规蹈矩，有了此前陆明亲自训练出来的近乎于攻防兼备的战斗技能，第三都此时的办法虽然让人心惊胆战，但是却真的守住了营寨。
塔盾兵在前方死命的挡住对方的箭矢，长枪手手持长枪，每人划定放手区域，以长枪突刺不断击杀那些冲过来试图攻击营寨的钱军士兵。而刀盾手也在各处游走，查漏补缺的同时，更是肩负着和塔盾兵一起阻挠对方破坏营寨栅栏的企图。
如此一来，在后方弓箭手不间断的支援之下，一个严密的防御体系迅速形成，各部人数虽少，但是配合却非常默契紧密，一线战斗甚至于根本不需要陆盛去操心，第三都的这些打过无数大战的老兵和基层将领自发的就能解决一切战场难题。
而反观钱军这边，情况就非常不妙了，大军人数虽多，但是却始终无法突破平南军的防御圈子，对方那一枚枚精准到让人胆寒的箭矢让很多士兵根本就没有摸到对方的营寨木桩就被迅速击杀在半道上。
这种敢于在两军激烈混战的战场上顶着己方士兵的脑袋放箭的自信和办法除了平南军，根本无人敢这么做。那一枚枚箭矢穿梭在战场上，精准之极的击杀目标，让钱军的士兵几乎是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无数士兵甚至于还没进去一线厮杀的圈子就被放倒在地。
而剩下侥幸逃过箭矢杀戮冲上来的士兵面对的却是一个近乎于刺猬般的防御阵型，长枪手那不断伸缩的长枪就犹如毒蛇一般，在不断吞噬众人的生命，打过去的攻击也大多没有命中目标，被那防守严密的盾牌扛了下来，稍有不慎，靠近营寨的士兵就会遭到对方刀盾手的切割。以至于后来，钱军的士兵只要看到前方有铜皮圆盾出现就会慌不迭的往后撤退，不敢靠近对方的营寨栅栏一步，结果和后方的士兵撞在一起，让整个战场变得越发混乱。这种状况让第三都的士兵在战斗的时候越发的轻松，甚至于很多人还能一边厮杀一边相互说话。
这种奇怪的战斗方式和战况也只有第三都才能干得出来，甚至于许多受伤的士兵根本就没有撤回去，反倒是一边包扎伤口一面顶着一块盾牌就现在前线不远的地方相互吹嘘自己刚刚的勇武，让原本应该肃杀激烈的战斗变得莫名的轻松起来。
“都统，我们攻不进去啊！”第三都这边的防守方式让钱军迟迟打不开局面，前方的战况不断回传之后，张明也是眉头紧皱。他已经高看了平南军的战力，但是没想到的是对方在防守的时候居然能发挥出这么强大的战力，自己一万多人强攻，却打了一个多时辰硬是没有前进一步，这让他不得不考虑是否要动用其他手段，或者，直接出动隐藏的后手了。
不过此时，他尚未下定决心，陆盛却已经在一瞬间开始调动人手投入了反击，让这场大战再次出现转折。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反击
“都统，平南军，他，出营反攻了。”前军出现的混乱让张明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对方根本对自己就是不屑一顾，劣势的兵力防守之中还能明目张胆的反攻，只说明一点，自己刚刚的攻击没有取得效果。
“调动中军，给我打回去。”这一刻，张明直接把自己中军的一万精锐派了上去。在钱收复韶州之后，就将本地兵马之中的精锐抽调了一部分出来，和钟传赠送的部分人马混编在一起，这样一来既能够压制住这些人对于自己的反抗情绪，又能够让两方人手相互制衡，从而能够为自己所用。
这支兵马的人数不多，而且在后来添加了新兵进来之后战力也没有他设想当中那么强，但是至少比起清一色的新兵，他们可以说是目前钱手中的杀手锏了。在根本没有时间对新兵进行操训的情况下，不论是钱还是张明，对于这支兵马还是寄予厚望的。
“去，把投石车给我推出来，我就不信，他平南军还能挡住投石车。”张明是发了狠，在让中军上前堵住第三都的反击的同时，直接让人把投石车也推了出来。整整十辆投石车出现在阵前的时候确实让第三都一片哗然，投石车这种武器除了平南军自己因为火油弹而玩的越来越犀利之外，其他诸侯只有在攻城的时候才会就地制造，但是一般来说，投石车投掷的巨石虽然声势浩大，杀伤力极强，但是却远远无法和箭矢一类的武器相比，准头不够，发射缓慢而且最重要的是，城池那么大，那从天而降的巨石其实速度并不快，反应敏捷的士兵甚至于可以直接躲过去，除非对方用的是平南军自己的投石车，势大力沉而且速度快，否则的话，效果并不大。
不过此时对于第三都而言，这种办法却让他们一个多了一个潜在的威胁。那投石车在最后不断发射之后虽然效果不大，却逼得营内的各部士兵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轻松惬意了，甚至于很多时候为了躲避对方那从天而降的大石头而不得不放弃原本严密的阵型，导致的混乱也让钱军终于抓到了机会，依靠着大量的兵力冲击，逐渐的开始撕破了营寨栅栏，其兵锋开始深入第三都大营之内。
“这该死的投石车，还真是烦人。”陆盛摇了摇头，不过也没在意营寨被破，对方一旦进来，这种十发当中能命中一发就不错的投石车自然而然也就只能偃旗息鼓，除非他想连自己人一块砸死。而退守大营内部的平南军反击起来也会更加便利。
“命令出营反击的人手加大力度，尽快打退对方，回援大营。”陆盛下达完命令之后直接带着辅兵依靠大营内部何处营帐等障碍物的掩护，不断出击，支持前军反击。平南军的辅兵大多数都经过一段时间的专业操训，比起此时的钱军还要精湛于战斗。他们此时加入战场，一下子让军营内的平南军人数翻了一倍，厮杀声也一下子变得更加激烈，入营之后的钱军不但没能够趁势扩大战果，反而被对方迅速反击，打了个七零八落，短短片刻时间整个军营内部就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而此时，在外面反击的第三都将士也占据了上风。张明的杀手锏只是相对于自己本部人手而言的，对于第三都这样的怪物，他们起到的作用很有限。面对近乎于三倍于己的对手，第三都将士却恍若未觉，出手之时依旧是凌厉异常，那种攻防兼备的战斗方式让他们在此时占尽了便宜。不论对方有多少人进攻，自己这边始终是长枪手和刀盾手在第一线互相配合，后方弓箭手箭飞如雨，不断支援一线厮杀。一枚枚箭矢甚至于直接从己方将士的头皮上掠过，在钱军将士目瞪口呆之中将对方放倒。每当长枪手转换阵型的时候，刀盾手根本不需要指挥调度，自发上前，挡住钱军的趁势反击，让长枪手调整阵型，然后再次杀出。
这种战法在平南军中已经推广开来，成为平南军各部厮杀的标准战法之一，但是始作俑者却是陆明和第三都。在这方面没有人是第三都的对手。三千人的第三都将士直接打出了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也让周边的钱军暗自胆寒不已。
第三都虽然目前是分兵作战，甚至于一路还被对方给突到大营之内，但是却分别打出了实际的优势战果。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优势还在继续扩大，钱军在持续的伤亡之下，原本的军心士气被平南军强悍的战力迅速打垮，那种人数上带给士兵的安慰正在伴随着越来越大的伤亡以及始终无法打开局面的僵持而迅速消耗殆尽。
而反观第三都这边，大营内的战斗实际上已经是一边倒了，在辅兵的战力比对方正军还要强上一截的情况下，钱军根本没有太多的机会，而且对方人数增加之后杀伤力也骤然增加，钱军打到现在前锋兵马近乎于彻底崩溃，只不过是在第三都的大营之内，相对封闭，和后方的联络不顺畅，所以暂时没有波及到其他各部。也正是因为如此，就算是身在第一线战斗的陆盛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不过大营内的战斗并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出营反击的第三都将士在从张明的中军包围圈杀出来之后直接一下子将原本被打开的那道大营缺口给堵住了。如此一来，等于彻底切断了钱军前锋兵马和主力之间的联系，将对方一分为二。主力被挡在了大营外面，而前锋却在里面。如此一来得不到支援的前锋各部迅速土崩瓦解，再也支撑不住平南军的打击。
“哈哈，你个老小子，现在轮到我来反击了吧？”打到现在陆盛总算是松了口气，吩咐辅兵就地在营内抓俘虏之后带着正军迅速出营，两部汇合之后彻底将钱军赶出了自己的营地。
“指挥使，钱军撤了。”陆盛自己出来的时候，张明那边撤军的号令也在不断传出。这一点倒是当陆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个钱倒是选了个不错的将军。”
第三百八十八章 接踵而至
平南军的反击战打赢了之后，第三都大营内是一片欢呼，所有人都是欢呼雀跃，其声势连北面的钱军军营都听到了。只不过和平南军那边的胜利相比，张明此时却是脸色暗淡，军营内部士气也是低落到了极点，所有人听着伤兵传来的哀嚎声垂头丧气，不知道前途在哪里。三万人去打对方一万人不到的一个都居然连大营都没打下来，而且还损兵折将，反过来被对方打的灰头土脸，这场战争已经让所有人都失去了信心，此前拿下韶州的那股喜悦早已经被平南军闷头一棒彻底打的烟消云散。张明的帅帐内所有人都没有了声音，一个个都在低头不语，沉默的气氛让张明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诸位都说说吧，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吧。”良久之后张明才开口，打破了这种气氛，朝着众人问道。
“还是让大帅尽早把援兵派过来吧，我军和平南军实力差距过于悬殊，如今还是暂求守势，徐图后举为好。”张明的话没人知道怎么回答，尤其是那些韶州本地投诚将领，敢在这时候开口的，也就只有钱的本部了，但是这句话却很明显的让张明脸色一冷，刚要说话，外面忽然匆匆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衣衫不整，甲胄破碎，似乎经历了一场大战。
“钱枫？你不是跟在鲍将军身边吗？怎么跑到这来了？还这副模样？”张明一看来人吃了一惊，急忙起身问道。钱枫可是钱的家将，应该是随二路援军来的，现如今这副模样让他不由得心头一沉。
“都统，完了，全完了。援军，援军在浈阳峡上游遇袭，鲍将军被，被一群哩人给就地斩杀了，援军也被他们给打败了。”钱枫跪在地上，这一番话说的所有人大吃一惊，也让众人心中瞬间暗淡下来。刚刚还说等待援军，现在援军就被人伏击了，这仗还能再打下去吗？
“哩人？这怎么可能？浈水附近的所有哩人不都已经归顺大帅了吗？哪里来的哩人敢来伏击我军？”张明此时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扯住了钱枫的衣领，怒吼道:“你们足足有两万多人，那些哩人如何能够伏击你们？那鲍君福是个白痴吗？”
“的确是哩人伏击了我们，他们在浈水河两岸设下了埋伏，堵住了我军的船队。”钱枫此时也是以前惨然，看着张明凄然道:“都统，快派人通知大帅吧，末将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能逃回去报训，那股哩人甲胄齐全，一看就不是浈水附近的部落，八成是平南军的人啊。”钱枫这句话猜的不错，钱等人此前过早的脱离了东南战场，所以对于平南军组建起来的八旗制度并不知晓。
“是啊，是该告知大帅。”张明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放开了钱枫之后开始派人紧急回去报训，同时请求对策。战事发展到如今，已经彻底失控，他已经无力挽回，平南军这一招直接让他是进退不得，而且大军此时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是人心惶惶，若是没有援军，只怕不用对面的平南军打过来就要土崩瓦解了。
而且此时的张明已经不对抢占广州抱有任何希望了。自己已经全面落入下风，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趁着平南军援军未至，第三都防守有余，攻击不足的时机，把手上这点兵马撤回去，紧守浈水上游的浈阳一线，依托收服的哩人，守住韶州的门户，徐图进取，而不是盲目的和平南军争雄。
张明在思索这件事的时候，陆盛也得到了宁长枫的传讯，两边消息基本上是同时抵达的。
“哈哈，指挥使，这一下张明那个老小子该坐立难安，睡不安稳了吧？这旗兵这一次打的真不错啊，一举打掉了他的援军，我看他张明还敢拿什么进攻。”陆盛身边，营正王宏德是乐的连身上的伤都顾不得了。
“张明此人从他的用兵布阵来看，能识大局，而且很有分寸。”陆盛在旁边难得的开始分析起局势，笑道:“要按照他的性子，援军被打散，没有指望之后，应该会撤军，我军在没有援军之前，也拿他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我有种预感，这钱保不齐自己会忍不住，亲自过来，到时候等大将军一到，说不得我们能顺势打到韶州去。”
他这话让众人哈哈大笑，一个个都在想着如何追着钱军的屁股撵上去的时候，实际上张明的确是在暗中开始做撤军的准备。只不过几天以后，钱的传令兵却带来了一个让他不解的命令。
“大帅是不是不打算撤兵啊？”帅帐之内，张明独自沉思的时候，张明的亲卫在旁边低声道:“如今军中士气低落，而且韶州本地的那几位也是心思不定，此时乃是大变之时，稍有不慎，我军只怕等不到大帅率军前来就要内讧了。”
“他们说什么了吗？”张明声音有些嘶哑，看着亲卫问道:“他们有回去的想法？”
“确实。”亲卫直接点头道:“这几日不光都统您让心腹暗中准备，这些人也是明目张胆的开始游说各部，说是在广州和平南军干耗着徒劳无益，韶州又没有被平南军攻击，我们来这里是纯粹没事找事，白白招惹人家。”
亲卫的话说的吞吞吐吐的，但是张明还是很显然听明白了，叹了口气道:“他们有私心，有怨气，韶州是他们的地盘，我们是外来者，他们这话已经是在表达不满了。大帅不该在这时候来广州的，一切都未曾准备好啊，人心不定，兵心涣散，战力更是连民夫都不如，如何能打的赢平南军的虎狼之师啊？”
“都统，这件事也不能放任不管啊，若是被他们持续蛊惑，只怕再耽搁下去，真要炸营了。这些兵士可大多都是韶州人。”亲卫在旁边急道:“为今之计，还需要设法稳住他们，等待大帅亲自前来，如此都统您才能抽身啊。”
“是啊！”张明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一边，沉吟半晌之后刚要说话，外面的一阵喧哗声彻底打破了大营之内的宁静，也打乱了他的心思。
第三百八十八章 哗变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张明脸色一变之后急匆匆让亲卫出去查看，自己也深深吸了口气，让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强行驱散之后刚要走出去，亲卫就已经回来了。
“都统，不好了，韶州的那几个将军要造反，正拉着军士要出营。”亲卫的话让张明脸皮彻底阴沉下来，立即走了出去，直奔喧嚣声最激烈的所在而去。而一旁的亲卫也暗暗命人去通知钱本部的杭州帮的亲信部将做好准备。
“宋刚，杨洪涛，你们在干什么？”张明的到来让原本愈演愈烈的争执为之一顿，为首的两名韶州将领看到他之后本能的后退了一步，积威之下，他们对于张明有一种本能的畏惧。
“你们都是大帅亲自点将派过来的大将，本应在逆境之中与本都统一起同舟共济，坚守大营，等待大帅亲自率军驰援。”张明盯着两人，厉声喝道:“值此危难之际时，你们徒起内讧，要做什么？是要拖着所有的弟兄一同万劫不复吗？”张明环顾一周看着所有人，声音稍稍缓和下来:“对面就是平南军大营，几天前的大战大家也都看到了，他们有多强大。此时我们再纷争不止，难道你们想给他们袭营的机会吗？还是打算让自己手下的兄弟去送死啊！”
“都统，我们何时才能返回韶州？”张明一番话说的在场所有人不敢再有异动了，此前的那场战斗他们刚刚经历过，平南军的强大所有人都是亲自感受过，没有一人不心惊胆寒。此时自己大营内部所以再起喧哗，一旦被对方察觉，那只怕真是给了对方机会了。这样一想之后，众人纷纷低头不语，唯有领头的杨洪涛看到这一幕之后眼中厉芒一闪，一句话再次勾起了这些韶州兵的心思，喧哗声再次大作。
和此前张明的亲卫说的差不多，钱占领韶州时日太短，根本没时间去整合内部，分化瓦解这些本土的势力。原本打算将他们派到战场之上一方面用战争进行消耗，另一方面也是将他们调离韶州本地，从而切断他们和地方上的联系，好给自己一点时间先整顿政务。
这个主意原本也不错，算得上是一举两得。毕竟钱就算有钟传的支持，对于韶州而言都是外来户，强龙不压地头蛇啊，如今他是靠着武力将韶州握在手中，本身韶州内部就多有不服。在他携大胜之势的时候自然没问题。这一点从他前期拿下浈阳后，士气如虹，各部打的也很不错的状态可以看出军队内部借着战争整合的势头已经比较明显了。大胜之下，杨洪涛这些本土的将领代表对于他并没有多大意见，相反隐隐然还觉得能够借此机会建功立业。
但是这种融合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而且对于钱而言，也必须保证一点，那就是他的军队不能打败仗，唯有大胜持续不断才能够给他机会，否则的话一旦打了败仗，势头反弹，这种脆弱的融合必然会瞬间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所以这也是张明这样的高级心腹将领都不愿意和平南军打仗的原因，对方过于强大，甚至于强大到让他手下的这些兵马根本就难以有抵抗的心思。在自身还没有整合好这些势力的时候，招惹这么强大的对手，这些人心思有异那就不奇怪了。
杨洪涛此时的反问一下子将张明刚刚压下去的喧哗再次挑了起来，这些士兵是真的被平南军给打怕了，作为大多数都是新兵的他们，很多人上来的时候甚至于就是个那些武器的农夫，你指望这些人如何对抗第三都这样的精锐？那满地落下的尸体和鲜血让这些侥幸生还的士兵再看到平南军的时候根本提不起任何的战力，甚至于对方在战场上造成的杀戮让这些人已经把一种深深的恐惧根植在了心中。他们此时最想的一件事，那就是回家，回到韶州，不要再和平南军有接触了。
“各位弟兄，大帅已经亲自率军从浈阳赶过来了，到时候我军足以集中数倍于敌的兵力将平南军一举打垮，请大家坚守营寨，等待大帅到来。”张明看着众人道:“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几天平南军也没有动静，为何？因为他们兵力不足，他们走山路而来，不比我们可以顺流而下，他们的兵马调动太慢，粮饷也跟不上，所以才会来抢我们的军粮。这一点正说明，平南军如今兵力不足，而我军，一旦大帅领军赶到，我们就有了足够的兵马彻底将他们吃掉。难道你们不想报仇吗？不想为死去的同伴报仇雪恨吗？我军乃是大帅南征先锋，大帅一定会率军赶过来的。”
张明的话还是很有力度的，这一番解释至少缓解了杨洪涛刚刚那句话挑起来的骚动，让各部将士逐渐的停了下来。
不过他的举动却让杨洪涛和宋刚两人成了众矢之的，变成了焦点，当张明将目光转向他们的时候，宋刚是脸色剧变，低头不敢看他，但是杨洪涛梗着脖子怡然不惧，看着对方冷笑道:“都统，不要把话说的这么漂亮，大帅远在韶州，如何能够率军及时赶到这里啊？而且我们还有援军吗？不是早就被那帮哩人给暗害了吗？我等都是韶州人，和平南军素无接触，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们为什么要跑到广州来和他们厮杀？还不是为了满足你们杭州帮的心思，想用我们韶州人的血来为你们报仇，你们自己丢了老家，成了丧家之犬，跑到韶州，难不成也想让我们也跟着一起被平南军赶出去吗？弟兄们，我们不要打了，我们要回韶州，不要给他们卖命了。”
“杨洪涛，你敢放肆！”他的话算是直接撕开了钱军内部的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让两部的矛盾彻底暴露在眼前，这一瞬间激起的动静甚至于更大，也彻底当张明的本部手下安耐不住了，原本就得到传报而暗暗准备的他们此时一声爆喝之下，直接抽出长刀对着杨洪涛就砍了过去，但见刀光一闪，虽然躲开了一步，但是依旧被这一刀砍得血肉横飞的杨洪涛轰然倒地。
“弟兄们，不能再等了，杭州帮的要铲除异己，要屠杀我韶州旧部了。大家随我杀出去，杀回韶州。”杨洪涛的到底就犹如一个导火索一般彻底将原本就愈演愈烈的局势彻底引爆，伴随着这句话一出口，无数的韶州士兵开始拔出了武器，一场浩大的哗变迅速展开，让张明瞬间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