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章 长安震动
“第四卫这一次只怕要名扬天下了，居然硬生生的从祁山旧道给走了出来。”长安城中，阿贵拿着送过来的最新线报递给阿六之后笑道：“现在整个朝堂是一片混乱，李克用自己都去了，乱哄哄的。”
“还能不乱吗？当年诸葛武侯选的这条道虽然比不得子午谷那边快捷，可以直达长安城下，但是眉县丢失，势必会震动整个关中，若是不能将第四卫压制住，那么就等于在关中放进来我军的一只手啊，不给他搅个天翻地覆才怪呢。”阿六是细细的看完了十三司暗卫关于眉县之战前因后果之后起身道：“命令城中人手密切监控长安周围动静，包括李克用在眉县附近的其他兵马调动情况，必须要给第四卫提供最快的线报支援，防止被晋军给偷袭了。”
阿六已经在着手帮助陆明进行下一阶段应对晋军的反击报复的时候，实际上李克用这边还是动作慢了一步，因为在关中，所以十三司得到消息的速度并不比沙陀人快多少，阿六这边有暗卫汇报，而李克用那边甚至于比他还快一步。
只不过此时整个朝堂之上风起云涌，逼得他甚至于不得不第一时间去震慑朝堂，而不是派兵前往眉县围剿第四卫。
“王爷，眉县丢失，接下来天策军会进攻何处，你们晋军可有办法守住关中各处隘口？”朝堂之上，崔胤是直言不讳直接朝着李克用发问道：“若是不能的话，长安如何抵挡天策军两路进逼？”
“陛下放心，天策军只不过是钻了个空子，才侥幸从斜谷进军关中成功。本王自会调集大军围剿，长安如今稳如泰山，请陛下放心跟随我大军御驾亲征，打败天策军入侵，将来顺势横扫天下，再造大唐盛世。”李克用能够说出这些话来纯粹是被逼急了，独目之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泽，惹得唐皇都被看得心惊肉跳。
“爱卿去准备吧，朕已经决定，自然不会更改。”唐皇朝着对方连连保证之后，总算是让李克用匆匆离开。
但是他一走，实际上包括李溪和刘允章在内的朝臣却有些坐不住了，李克用虽然在周德威大军出征之后，再度纠集了十五万大军停兵长安城外。原本这是让众人稍稍心安的消息，但是没想到的是天策军反手就直接来了一个兵出斜谷，占据了眉县。
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撼了，当年蜀汉六出祁山的故事他们这些人都知道，能够被诸葛亮选中并且一直孜孜不倦走的路，一旦成功，那么整个关中势必都会被其席卷，这实际上对于这些人而言，甚至于比高济出蓝田带来的影响更大。
而在如今天策军声势浩大，从东到西摆开千里战线同时往北方推进的时候，长安一旦被突破，那么整个大唐势必要被天策军彻底席卷。而金陵那边展现出来的实力甚至于已经可以重新改朝换代了，这是摆在所有人面前最紧要的一件事。
“陛下当真决定好了吗？”李溪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颤抖，他和刘允章等人确实很看好薛洋，但是面对上面端坐的唐皇，这个时候不论说什么，都避不开一个问题，那就是唐皇本人和大唐将何去何从。放任天策军打进来，那么大唐真的要亡了，亡国之臣的帽子扣在他们头上就始终摘不掉了。
“乱世争雄，朕，已经不甘心旁观了。”唐皇扫了一眼对方，似乎知道李溪的心事，转而摇头道：“诸位也不用担心，大唐江山社稷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便是朕不去前线，难道他薛洋就会放过朕不成？谈和一事，就休要再提了。若是晋王败了，那么大唐国祚就算是到此为止，走到头了。诸位但请离开，或归附新朝，或前往他处，朕，绝不怪罪。”
“陛下错怪臣等了。”刘允章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之后肃然道：“臣等是想给陛下找一个出路，这大唐社稷虽然风雨飘摇，但是陛下您还年轻啊，这般大任不该全数算到陛下头上。”
“是啊，不能算到朕头上，但是朕坐在这皇帝宝座上，又岂能不担负国家存亡之责？”皇帝摇了摇头，随即叹息道：“朕时至今日才想起先皇在临终前为何要传位于朕，而不是李成了，只怕他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所以才不愿意这副重担落到朕那个侄儿肩上。也确实，如此重担若是交给一个孺子身上，又如何能够应对？”
“中书令，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道诏书，若是将来事败，你就去金陵，去找平湖郡主，交给她，就说朕欠她的，如今都补上了。”唐皇自顾自的掏出一封封了黄签的诏书递给了刘允章，转而也不顾对方的反应匆匆离开。
“都说说吧，现如今该怎么办。”刘允章呆呆地看着诏书半晌之后才朝着众人问道：“陛下要亲征，我们留在这里吗？”
“我是兵部尚书，自然要随行跟随圣驾前往军中前线。”李溪点头之后看了一眼崔胤和刘允章，转而徐徐道：“中书令你们两个年事已高，就留在长安吧，若是成功，则继续辅佐陛下，若是失败，就接引天策军入城吧，不论如何，这长安城不能再被毁于战火了。”
“这么说来，你看好的成王是打算连带着将陛下一起当做敌人了不成？”崔胤有些愤怒，李溪的态度算是他们几个人当中最为明朗的，几乎算是公开的站在金陵一边，此时听到对方要求自己留守长安的目的是接引天策军进来，顿时怒道：“若是天策军敢对陛下不利，我决不罢休。”
“无用了，你们自己看看如今统兵北上的人是谁，成王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裴澈叹了口气转而道：“高权义是高大相公之后，高家世代为大唐臣子，如今统兵征战长安，代表着金陵那边最后一支可能对陛下抱有怜悯之心的人都已经做出了决定，此事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便是如此，我等忠于陛下，难道还能看着君王被臣子所害不成？”崔胤的话没人回答，薛洋避开关中这边的战事，出现在东面战场，本身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局势的发展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掌控，在如今风雨飘摇的长安城内，他们的意见实际上已经不重要了。
第九百七十一章 李存勖的想法
“父王，朝堂重臣反应如何？唐皇如今什么态度？”李克用回到晋王府的时候，李存勖也在刚好回来，一见面就匆匆问道。
“存勖，朝堂上的那些人不过是些文官，你理会他们作甚？大军征战，靠的还是我们手下儿郎们。”李克用有些恼火，简要的将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告知对方之后有些不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似乎对于这些人感兴趣。
“父王此言不对，这些人虽然不能上阵厮杀，但是他们可以影响下面的州郡官员站在我们一边。”李存勖连连摇头道：“此时，我沙陀部族内部人手不足，手下将士有一半以上是汉人，只有稳住了这些人和唐皇，这些汉人兵马才能够跟着我们上战场。而且后勤辎重粮草也需要这些人帮着儿臣从各地筹措，这才是最大的事情。”
“你能想得明白就成，父王也老了，这一次打完天策军，日后的事情就要全都交给你去处置了。”李存勖说话的时候条理清晰，也让李克用欣慰不少，虽然站在他的角度，依旧不屑于和刘允章这些人打交道，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李存勖主导晋王府事务之后，至少王府和朝堂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这些朝臣对于他也没有了之前那么大的敌意，而且隔三差五的，朝堂那边的政务简报也会派专人送到自己这里，询问自己的意见。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是如今还真让李存勖给办成了。
“父亲，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儿臣有些想法，想请父亲斟酌。”李存勖摇了摇头，转而铺开舆图，对着李克用道：“父亲请看，如今天策军对于关中是两路大军齐头并进，其意图很明显，那就是继续执行成王之前在南境的策略，先包围周边，然后往中原合围。从南境、山南、西川，再到关中，大包围的趋势已经非常明显了，若是算上燕北，实际上对中原的包围圈已经形成。只要关中我军战败，那么中原的朱全忠和杨行愍就再无还手之力。就算是此次在徐州，成王的脚步被拦下了，那么下一次，天策军横扫千军的打法，也会将其彻底铲除，从而完成天下一统。”
他这一番分析算得上是最接近薛洋方略部署的了，事实上从舒州开始，天策军执行的就是先征服周边，再进军中原的策略，一方面是避开中原纷争，避免被牵制住了本身的精力。这也是为何薛洋大部分时候对于中原各路诸侯用的都是计策的原因，而天策军本身却在南境一刻不停的进行征伐，就是为了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南境握在手中，从而取得夺取天下的先机。
而其次，这种大包围大迂回的策略，实际上更符合乱世争雄，边角之地的争夺，能够最大限度的勾连四方，从而在最后包围中原。
李存勖能够看清楚这一点，实际上已经代表着他本身的能力和眼光，这是他和李克用等人截然不同的地方，能够从大局上看清楚对手，比起在战场上临机决断有时候要更重要。
“你想说什么？”李克用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才抬头看着对方问道，独目在此时也带着一丝奇异的光泽，似乎想看看儿子到底要说什么。
“我想说，父亲能不能带着唐皇去蓝田关稳住局势，拖住高济的天策军主力，孩儿带队去对付眉县的天策军。”李存勖也知道这些李克用不感兴趣，所以当即道：“父亲莫要小看这支偏军，他们从蜀中跋涉山水而来，决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搅乱关中后方，不然的话，迟早会让我军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地。兵法云，兵者，以正合，以奇胜，这支奇兵，就是这支偏军。”
“所以我们不妨学学成王的筹算，正面战场不急着决出胜负，让德威领军拖住高济，孩儿集中长安附近所有精锐主力，星夜兼程直奔眉县而去，只要站杀掉这支偏军，我军无后顾之忧，必然可以将高济大败，趁势反攻山南。”李存勖毫不犹豫道：“我想德威如今应该也是这么打算的。”
“既然你想好了，那就去做吧。”李克用目光在眉县和蓝田两地徘徊良久，才带着一丝沙哑道：“父亲都支持你，你需要多少人？把骑兵都带上吧，德威那边虽说损失了些人手，但是党项兵已经来了，有本王在，他们不敢不尽心尽力，蓝田方面，你不必担心！”
“父亲只需要给孩儿拖住高济十日，十日之内，孩儿必会在眉县打开局面，绞杀天策军，为我关中战事赢得一个先机。”李存勖肃然点头，看着李克用带着一丝激动。这算起来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独立领兵，而且还是担负着最重要的任务。
李存勖是匆匆而去，并且秘密在长安城外抽调人手，借助于黑夜的掩护，开始朝眉县进发。为了迷惑阿六等人的视线，他将大军分成三路，一路往东而去，明面上是增援周德威，大张旗鼓，于第二天一早出发，而剩下的大军则趁着黑夜掩护，掉头往西而去。
李存勖这边采取动作的同时，李克用这回没有犯脾气，而是亲自前往宫中，接唐皇入军营，随后竖起仪仗，摆出了御驾亲征的架势，直奔蓝田而来，而且还直接让人从长安送书直奔蓝田县城，要约高济出城相见。
长安这边，李克用父子摆出**阵，试图迷惑住十三司眼线的时候，高济那边实际上也收到了陆明的消息，而且在得知对方拿下了眉县之后，实际上高济就已经知道接下来的战局会如何发展了。
“孝常兄，我打算克日进兵，不管后方道路是否修通，先朝长安进发，将晋军主力吸引过来。”高济微微沉吟之后朝着李孝常道：“非如此，不能给第四卫机会。”
“朝长安进发过早了点，而且李克用只怕也不会给我们机会啊。”李孝常比划了一下蓝田到长安的距离苦笑道：“人家增援周德威的速度明显比我们快，所以与其出发去长安，还不如直奔周德威大营而去，将他堵在营中，如此一来，他就算是不想打野战，也不得不为，如此也算是给第四卫争取了机会。”
第九百七十二章 同样的战术
“所以你也觉得，他们的主力是在眉县那边？”高济瞬间知晓了李孝常的心思，转而点头道：“如此一来的话，李克用也会采用一样的战术了，主力兵马围攻眉县，自己却带偏军来拖延我军进攻之脚步！”
“那就看谁的速度快了。”李孝常指着地图上的长安道：“这里便是关键所在，第四卫守住眉县的同时，必须要设法派人立即袭破长安，将局势彻底反转过来，如此，晋军主力在眉县，前线大军缠着我军主力，就没有人能够去救长安了，长安一破，则整个关中局势瞬间翻转，从而晋军将再无机会，而且力量分散，哪一头都顾不了。”
“让暗卫给陆明传讯，让他做好准备，抽调精锐兵马暗中潜伏，一旦眉县打起来，就立即设法奇袭长安。”高济点了点头之后，转而道：“我们也传令进兵吧，围着周德威的大营而去。”
他这边一出手，速度凌厉异常，而且一改之前屯兵驻守蓝田的架势，让第六卫王成领兵为前锋，以第二卫和第三卫为左右两翼，直接将周德威的大营团团围住，大军摆出了一副随时展开大战的准备。
这种架势和一反常态也让周德威瞬间坐不住了，高济为何停兵不前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却猜到了原委，从商州进兵，沿途的崇山峻岭必然消耗天策军大量的精力保持十几万大军的后勤供应，这一点和他为长安家门口作战，而且大部分补给都是在平原运输截然不同。
只不过他想不明白的是，高济如此而为，分明是得到了什么讯息，但是天策军内部很显然并没有什么变动，那么唯一的变化就是眼前的战局了。眉县那边出事带来的变化，让高济准备对自己动手。
这对于周德威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一旦自己的这十万大军被围困，那么必然会给本来兵力就捉襟见肘的晋军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他几乎是不等党项兵跟上来，就决定继续后撤，将对方的战线持续拉长，从而从中寻得更有利的战机。
不过这个举动还没来得及施展，来自李克用的消息就让他停住了脚步，李存勖带队前往眉县，而李克用自己则带着唐皇前来蓝田，这其中的原委他是猜到了，但是却也是苦笑连连。
“命令石敬瑭所部立即敢来蓝田增援，其余各部随我一起，坚守营寨，等待王爷前来。”周德威此时隐隐然有些担忧，但是面对高济这主力大军的威压，他却没办法做出其他的反应，在骑兵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兵折将之后，实际上此时他手头上的机动力量严重不足，就算是将石敬瑭调过来，也无济于事，唯有李克用亲自前来，让党项人充当大军的骑兵，才能应对高济的大军威胁。
他此时这么做实际上也是在为李存勖的计谋做铺垫，蓝田这边越是能够坚守到底，那么对于李存勖而言也就多一分希望，只要高济被拖住，那么作为偏军的第四卫陆明所部就绝对挡不住十几万晋军的进攻，灭掉这其中一路，天策军的关中攻势势必会被彻底瓦解。
不过此时谁也不知道的是，眉县那边陆明实际上也在酝酿着新的策略，在十三司将长安那边的消息送过来之后，他和杜广义就在紧急商议这件事。李存勖的举动瞒过了阿六的眼睛，但是对于陆明而言，整个战局的变化发展，他已经大致能够猜的到，晋军那边能够打出什么牌基本上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我军以两个都守备眉县和渭南，足有应付晋军半月攻势，第三都守备眉县之后，战力实际上还有些充裕。”杜广义见到李秀峰没有说话，转而道：“从现在开始，若是将我军储备的所有远程兵器全部交给第二十都和第三都，剩余兵马全军轻装的话，足以快速赶到长安城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调动晋军于运动之中，给我们寻找有利战机。”
“你的意思是围点打援？”李秀峰皱眉道：“我军兵力也不够啊，能来进攻眉县，兵马必不在少数，到时候就算是发现长安危急，他们可以分兵——”
“打的就是他们分兵！”杜广义毫不犹豫道：“我们要设法将其一口一口吃掉，利用眉县和渭南牢牢吸引住晋军注意力，从中迅速削减晋军的兵力，从而将危险降到最低，到时候一旦晋军兵马削弱到一定程度，我们就可以反守为攻！”
“这倒是个好主意！”陆明烟打断了李秀峰的话之后，转而自顾自点头道：“我军执行独立作战，只需要从旁策应高帅即可，具体战术我们可以自行决定，如此而为，必然可以将晋军内部彻底搅乱。”
“正是如此！”杜广义点头道：“到时候不论哪一路提前解决对手，整个关中必然可以一战彻底收复，如此，便是边关有变，我军也可以迅速集中力量增援，而不是被晋军拖在战场上无法抽身。”
“立即传令出发，从你们三都当中抽调弩炮、火炮和炸药包迅速送到第二十都和第三都手中，我们只携带少量炸药包轻装前行。”陆明下定决心之后，立即让杜广义传讯，原本前往眉县的三都兵马也开始紧急转道，从南边再次渡过渭水，直接绕道前往长安。
陆明的这个举动是无意当中避开了匆匆赶往眉县的李存勖大军，也正是因为如此，两军没有在半道上相遇，从而彻底让这场围绕着眉县天策军出川而产生的大战迅速改变，也让高济谋划的这场大战唯一的漏洞被迅速补全。
不过此时不论是陆明还是杜广义，都没有料到的是，李存勖在这个时候会拿出比他们想象的更大的魄力，集中了整整十几万大军直奔眉县。而这，也导致了后来的大战直接超出了他的预料。
而伴随着他的启程和命令快速送到王茂章和陆盛手中，实际上关中大战至此已经正式拉开了序幕，而且从一开始，双方打的就是同样的主意，而且双方的兵马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纠缠到了一起。
第九百七十三章 眉县大战（上）
“指挥使，十三司急报，李存勖亲率步军十万，骑兵三万，直奔眉县而来，现如今已经抵达城外十里的位置了。”李存勖的办法确实瞒过了暗卫的眼睛，以至于这个消息送过来的时候，实际上对方已经抵达了眉县附近。
“十三万啊，看起来这是打着同时进攻我眉县和渭南的盘算。”陆盛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我眉县有城墙为依托，可以防守周全，但是老王那里可是一片平原一览无余，只怕这三万骑兵就是冲着他去的。你马上派人告诉他，务必要深沟壁垒，严加防范，不能让渭南被他拿下，否则我军后勤一旦断绝，偏军出西川的意义就彻底丧失了。”
李向阳匆匆而去，但是消息刚送出去，眉县城楼上陆盛就已经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晋军直奔自己而来，声势浩大，滚滚浪潮犹如从天地间压过来的一条黑线，直接连天边的乌云都挡住了。
“这个李存勖只怕是将长安的最后家底全都掏了出来，准备的还挺齐全。”这个时候第三都已经全军上了城楼，依仗着眉县曾经是薛阿檀重点防御自己的据点，所以眉县城内的准备尚且算是周全，各式各样的守城武器应有尽有，但是任谁看到十几万大军朝自己而来，都是不由得脸色一变。
“去把火炮和弩炮都架上，这仗一时半会的有的打。”陆盛自己倒是浑然不在乎，一面招呼着李向阳带人去将此前陆明派人送过来的第四卫几乎全部的远程兵器全都推上了城楼，一边笑道：“我们不着急，着急的是李存勖，他倾尽全部主力而来，利在急战，一旦被拖在了眉县，那么不说长安，就是蓝田县那边他们就撑不住，所以兄弟们，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打。”
他的一番话算是说的所有人哈哈大笑，连带着那些反正的士兵都在这个时候悄然松了口气，天策军的这种自上而下的浑然不在乎，也算是让他们稍稍安心，开始主动加入其中，帮着将无数的雷石滚木全都抬了上来。
守城的兵器实际上天策军自己这边也没有进攻的时候花样繁多，而且按照天策军的传统，也很少去打这种守城战，以至于连第三都这样的赫赫有名的战队，在准备守城战的时候，都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甚至于部分胆大包天的家伙拉着李向阳在那嘀咕，说是应该趁着如今敌军立足未稳，出去打一波反击。
“臭小子，都什么时候打反击，你也不看看他们有多少人？”陆盛是劈头盖脑的给了这几个家伙一巴掌，转而笑骂道：“你自己看看，十万人，你冲进去之后我可不去救你，你就等着被沙陀人的战马踩成肉泥算了。”
这一阵接一阵的嬉闹声不断传出，所有人都被带动了起来，对于城外敌军的人数带来的压制也消散无踪，以至于等到李存勖这边派人出来喊话的时候，陆盛和李向阳尚未开口，下面就已经有士兵在那开骂起来。
“我去，老李，你给这帮家伙吃了什么药？怎么比我还着急？”陆盛是本打算好好去亮一嗓子，结果听到这帮家伙将南方骂人的话全都带了出来，顿时差点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地，拉着李向阳问道：“这江东的口音骂人，你确定这帮家伙能听得懂吗？”
“这！”李向阳自己也有些傻眼，他是没心思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架不住的是他还没开口，刚刚开口的哪两个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瞬间心灵福至，觉得自己急切里说的话对方可能听不懂，所以直接拉着旁边一个反正的士兵，瞬间，本地的秦音迅速响了起来，粗犷响亮，一瞬间在整个城内城外咆哮不断，直接骂的才过来打算说话询问的那名晋军将领目瞪口呆。
“得了，就这么骂吧，给他骂回去也算是省心了。”陆盛是眼珠子转了转，随即索性让城楼上所有的本地士兵全都跟着齐声高呼，瞬间功夫，犹如惊雷般的怒吼斥骂开始咆哮而出，声震云霄，连带着城墙都跟着震动起来。
“李存勖小儿，乳臭未干，竖子无谋，快快投降，饶你不死！”从一开始的纯粹就是士兵之间的谩骂到后来陆盛干预之后，这不间断的话语开始变得整齐划一，而且目标直指李存勖本人，是想着法的骂对方，直接从上到下，把陆盛知道的李存勖家族内的所有事情全都给抖搂了出来。
得益于在西川和安敬思待在一起过，所以陆盛和李向阳是知道不少李克用的隐秘，所以连带着独眼的来历都被一一点出，加上添油加醋，只是短短片刻之间，两军阵前，十几万大军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城楼上这一群胆大包天的家伙在表演，几乎算是将李存勖的祖宗十八代全都给骂遍了。
这种别开生面的法子不仅仅那些反正士兵觉得热闹，第三都自己也是第一次，所以渐渐的眉县城楼上到处都是欢呼的声音，南方士兵在谩骂的时候天生就比北方士兵嘴巴灵活不少，不少骂人的词甚至于陆盛他们自己都是第一次听到，被翻译过来之后，直接骂的整个晋军前锋军阵都跟着动摇起来。
“老李，别忙着看热闹了，你看李存勖的中军战旗动摇了，看样子有可能要含恨出手，赶紧让这般兔崽子们给我准备准备，别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陆盛算是始终保持了一种警惕的心思，所以在见到晋军中军附近战旗摇动，各式各样的传令兵开始朝着四面八方而去之后，迅速让里想要去准备战斗。
而此时李存勖实际上确实是被激怒了，他出生的时候李克用实际上就已经掌控了整个河东，从小生长环境优渥，而且有名师指导的他，一举一动都算得上十足十的富家公子，如何能够懂得这么多乡间市井骂人的话？被人翻译过来之后，一下子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愤怒之下的他也懒得去询问城楼上的天策军是谁的部下了，直接让前锋大军史建塘迅速率军展开进攻，准备用实战来摸一摸天策军的实力。
第九百七十四章 梅县大战（中）
“一来就是两万人的大队？这个李存勖这么沉不住气？”城下的动静倒是让陆盛点了点头，李存勖虽然是含怒出手，但是倒也没有真的章法大乱，前锋大军两万人，分西南两面对进，对于东北两路城墙却不管不顾，紧紧只是让大军合围。这是一方面要试探深浅，另外一方面则是要铁了心利用此前被李向阳和陆盛炸开的城墙缺口来做文章。
一面一万人的大队兵马，而且准备周全，各式各样的攻城装备是层出不穷，投石车、箭塔、云楼，和高空架桥一一俱全之下，甚至于有些武器连陆盛等人都没怎么见过。
天策军从起家的时候走的就是薛洋从后世带来的标准化的战备之路，就是每一类型的武器选择其中最简便最实用的装备一种，其余的样式繁多但是只有在特定时候使用的攻防武器，很少普及，兵仗局只进行储备，以备不时之需，基本上不会大规模装备大军。这也就导致了当晋军如今摆出来各式各样足足十几种攻城兵器之后，很多士兵都看花了眼。
“管他什么兵器呢，给我架起火炮轰过去就是，远了用弩炮招呼，近了用火炮。”敌军两面急攻，李向阳和陆盛也各自负责一个方向，此时两人是不约而同的开始命令各部架起弩炮对准了行进缓慢的各攻城大队进行集火射击。
密密麻麻的弩箭腾空而起之后，数百丈外几乎是顷刻之间人影纷飞，在几乎将第四卫装备的远程兵器一分为二分别送到眉县和渭南之后，此时的第三都算是天策军中最阔绰的兵马了，一个都装备了整个半个卫的远程兵种，整整一百架弩炮分成两面，五十架同时发射，一次就足以打出二百五十枚弩箭，那是切切实实的箭如雨下。
而且弩炮这种东西虽然是薛洋自己搞出来的，但是其弩箭却和各诸侯所用的床弩弩箭基本通用，所以陆盛在缴获了完整的眉县库存之后，几乎是没有任何要节省的意思，一开始下达的命令就是全力射击。
如此一来各部兵马几乎是铆足了全力不断开动这种近乎于无解的强大武器，不断的将行进之中的晋军击杀在半路之中。粗大的弩箭犹如长枪一般，居高临下之下，原本就高达数百丈的射程这一下变得更远了，势头也变得更加的凶猛，几乎是只要被弩箭擦到身体，就会立即毙命。
这种情况之下，别说那些普遍只是顶着牛皮盾牌的步军士兵了，就算是少数需要掩护攻城锤进行而装备的汉军塔盾都防不住这种高速冲击的弩箭，所以整个晋军大军阵型内部，不断腾起的烟雾中，不断有士兵被打的腾空而起，生死不知。
“火炮开火！”整整五轮齐射，两个方向数千枚弩箭过后，陆盛和李向阳不约而同的让火炮加入了战斗，高居城墙之上，火炮的射程因为射角的提升，也从一百五十丈迅速扩大到了两百丈之外，滚滚而来的炮声之下，整个城墙都变得硝烟滚滚，黑色的弹丸不断腾空而起，带着火球迅速砸落地面。
从一开始，不论是陆盛还是李向阳，在火炮开火的时候全都尽可能的瞄准晋军推过来的那些攻城兵器，利用火炮强大的动能将其迅速砸毁。只要毁掉了这些攻城武器，那么晋军实际上上的战力就消失了一半。他们没有天策军这边独有的炸药包攻城战术，面对城墙，即使是匆匆抢修起来的西南两面城墙，也只能徒叹奈何。
所以天策军这边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要毁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攻城武器，对于人员的杀伤反倒是放在了后面。所以两面城墙整整三十门火炮一旦开火，就不停的追逐那些被缓缓推动的庞大的攻城武器。
天策军这边火炮瞄准和移动十分困难，甚至于可以说，紧紧加装了简易的瞄准望山要想精确命中目标难度太大，但是架不住的是，晋军那边一开始没有料到天策军有这种武器，而且也不知道对方从一开始就是要毁掉自己的攻城武器，所以同样移动缓慢的这些大家伙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靶子，甚至于到了最后连弩炮那边都开始将准头对准了这些东西。
“哈哈，给我打！”双方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上眼，不过这对于陆盛和李向阳来说却不算什么，火炮虽然瞄准不易，但是架不住的是数量多，所以在见到连续三架云梯和一个攻城锤大队被弹丸命中，近乎于全部报废之后，顿时乐的哈哈大笑，不断让手下加入战斗，继续按照这种打法进行。
而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火炮开火的时候，弓弩兵也开始端着大黄弩开始发射。天策军中的弓弩兵只是一个过渡兵种，在第七卫那边的火铳还无法满足薛洋的要求之前，这是唯一一个比弓箭手强大，而且还能快速支援战场的兵种。改进后的大黄弩发射速度快，射程远，威力大，如果不是因为火铳的普及已经是箭在弦上，只怕这种东西都要取代弓箭手，成为天策军的标准装备了。
此时三百名弓弩兵成列两侧，开始加入战斗，他们的目标和火炮不一样，他们才是真正对准禁军士兵的武器，一枚枚弩箭比起弩炮那边发射出去的比起长枪苗条不了多少的大哥差了不少，但是速度快，一阵接一阵铺天盖地而出之后，硬生生的在炮火声轰鸣不断的城墙上打出了属于自己的威风。自从大黄弩完工射击，晋军的死伤几乎是成倍增加，在很短的时间内，甚至于直接将已经冲到了护城河边缘的那些晋军士兵打的连连后退，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这城墙不够结实，你们的炸药包给我省着点用！”原本靠近护城河，足以将这些晋军快速聚拢在一起，这个时候炸药包和火油弹才是最强大的组合，但是陆盛跺了跺脚下刚刚修过的城墙，微微摇头，但是一句话还没开口，李向阳负责的南城方向已经将炸药包给扔了出去。
“轰轰轰”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之后，护城河对岸，直接被炸出了几个大坑，原本簇拥在一起，依靠着盾牌防护，准备等待后方云梯过来，接送自己过河的晋军几乎在这一轮爆炸之后直接被炸得一干二净，原地硬生生的被清空了一片。
剧烈的爆炸带起来的断臂残肢和碎石形成的二次冲击波对周围那些慌不择路逃窜的士兵产生了第二次伤害，以至于等到众人好不容易从晃动不已的城墙上稳住身形，却被自己刚刚扔出去的炸药包吓了一跳。
第九百七十五章 眉县大战（下）
“别扔了别扔了，在扔下去的话他们没炸死，我们自己的城墙都要被炸塌了。”李向阳自己也是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叫停了炸药包的继续发射，改成了火油弹。
如此一来，爆炸声是少了，但是天策军的火油弹是在护城河水里都能烧起来的玩意，一旦打出去之后，丛丛大火之中的晋军士兵就算是慌不择路直接跳下护城河也没办法求生，硬生生的被烧得满地哀嚎。
这实际上是比炸药包更加残忍的武器，一旦烧起来那是经久不息，不知道特点的晋军士兵很显然是想不到这个世上居然还有火不怕水，所以被烧得鬼哭狼嚎，直接被一波打的退出了护城河岸边。
而此时，李向阳自己抽空亲自操控投石车，接二连三命中好几架云梯之后，这些看起来高大无比的家伙，成了切切实实的火柱，在万千大军的战场上醒目无比，也宣告了此次李存勖含恨一击彻底宣告失败。
两万大军分两路进攻，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连城墙根都没有摸到，就被打的灰头土脸的回去了，而且还留下来一地的尸体，天策军这边固然是全军欢呼雀跃，一下子让所有人的信心大涨，以至于在陆盛下令解除全军戒备之后，很多反正的士兵甚至于直接冲入城中，挨家挨户告知那些战战兢兢的百姓，让所有人安心。
而反观晋军这边，史建塘差点让李存勖骂了个狗血淋头，两万人怎么说也能够发起几轮冲锋，和天策军在城墙上厮杀一场，运气好的话说不得就能够直接翻盘了。毕竟他是带了整整十三万大军过来的，只要一点取得突破，那么就算是用人命去填，也足矣将天策军的防御圈彻底打破。
而且在李存勖眼中，眉县城池年久失修，还是薛阿檀在这里的时候重新修缮的，城池狭小，内部空间不足，占地不大，根本不会耽误自己多少时间。他是做足了功课才会下定决心带着大军主力赶过来，先行斩杀第四卫，从而逆转战局的。
但是没想到的是，刚刚一轮进攻，天策军的表现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那种会爆炸的武器几乎是攻城兵马最大的克星，你隔着护城河根本没办法抗衡这种武器的压制，更别提那种火海战术了。
李存勖手下的兵马大多数未曾和天策军亲自厮杀过，所以在撤兵之后甚至于士气都别炸没了，原本出发之前因为人数的因素而建立起来的信心也随之被彻底炸散。
“世子，再给我一次机会，末将亲自带队冲锋，就算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杀上城楼。”这种士气上的变化瞒不过史建塘，所以在李存勖消减了怒火之后再度上前请命。
“世子，我军兵多将广，围住小小的眉县县城，可以不用顾忌，四面攻打，敌军兵少，一旦分兵，那么机会也就来了。”李存勖旁边石敬瑭开口道：“如此一来，说不得今日就可以冲进城中。”
“四面攻打就四面攻打吧，你们立即出兵，给你们五万人马。”面对严阵以待的天策军，李存勖也没什么好办法，再好的计谋都是需要落实到实战上来的，坚城之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进攻。
所以原本还以为李存勖败了一阵就会收兵，毕竟对方也是初来乍到的陆盛在随后见到晋军居然拉开了更大的架势，而且四面出击之后，也跟着争锋相对，当即让第三都兵分四路，守备城池，同时将反正的数千名士兵也全部配备到四面城墙之上。
此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了不少，如果说刚刚晋军只是试探的话，那么这一轮进攻开始，那就是切切实实的大战了。
厮杀在随后迅速展开，这一次是四面城墙同时开战，天策军这边依旧是按照此前的打法，以远程兵器为主，尽可能的将对方的人马阻隔在护城河沿岸，同时不间断的调动投石车以火油弹对敌，逐渐的开始围绕着护城河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焰防御圈，层层的大火挡住了晋军的前进道路，也将无数的士兵烧死在大火之中。
亲临战场一线的李存勖随后也想到了应对大火的办法，命令后军士兵填土而来，以沙土来覆盖火焰，硬生生的在火海当中填出了一条路，强行往前推进，试图连带着将护城河也一并给填了。
这种战法在随后遭到了天策军强大的阻击，调动了弓弩兵和弓箭手全力阻截之后，大量的晋军士兵死在了这不过两三丈宽的护城河之中，鲜血和尸体甚至于直接飘满了整个河面，血腥气大作。
“除了西南两面之外，调动炸药包清理掉他们。”陆盛在激烈的战斗中巡城一周后开始快速让东北两个方向出动炸药包，清理护城河边上越来越多的晋军士兵，同时对于西南两面，和李向阳亲自督战，在晋军以沙土对抗天策军的火油弹之后，不间断的发射新的火油弹出去，让大火能够持续不断蔓延。
“命令投石车对准他们的云梯和攻城箭塔！”在连续几架云梯被放倒在河面上之后，天策军守备的城墙终于出现了晋军的身影，这个时候消灭对方的箭塔和云梯就成了重中之重，所以几乎是伴随着陆盛的命令一下，连续十几架投石车不约而同的开始瞄准冲的最前的这几支队伍。
火油弹接连不断的被扔出去之后，大火开始在战场各处蔓延开来，投石车的准头比起火炮还要差，所以连续十几轮之后，还是靠着大火蔓延开来才烧到了对方冲到了跟前的箭塔，至于那些横在护城河上的云梯倒是好办，直接将火油弹点燃扔下去，在水面上尚且能够泛起大火的火油弹烧这些被当成了桥面的云梯没有丝毫的难度。
“姥姥的，终于退兵了，在这么打下去的话，真该趁着他们立足未稳，冲出去打一波反击了。”晋军鏖战两个时辰，终于在天黑的时候不甘心的退了下去，城楼上几乎所有的天策军士兵此时此刻想起来的就是开战之初那个家伙说的这句话了。
第九百七十六章 千军万马闯渭南
“世子，天策军在渭南还驻扎了一支人马，人数大约在数千人上下，已经构筑了营寨。”李存勖退兵之后就地安营扎寨，准备安顿下来，白天的战斗虽然有些可惜，不过晋军从上到下倒也没有人真的会想过第一天就真的能够拿下眉县县城，毕竟，攻城战历来都是晋军最不擅长的战斗，即使如今李存勖手下兵马的主力都是步军，也依旧如此。倒是这个随后送过来的消息让他来了兴趣。
“世子，这眉县急切里难以攻克，不如我们分兵去打渭南吧，那里没有城垣阻隔，光是区区一座营寨，肯定挡不住我军骑兵的冲击，只要拿下渭南，天策军失去掎角之势，则我军必然可以全力攻城。”史建塘凑上去看着李存勖道：“不如让末将——”
“你负责眉县！”李存勖看了对方一眼摇了摇头，转而看着石敬瑭道：“骑兵随你出动，今夜夜袭渭南，一定要打掉这股天策军。”他是已经看出了天策军布局的心思，渭南和眉县之间的距离足以在自己发动全面攻城的时候忽然从背后袭击，从而快速打乱自己的部署，牵制自己的进攻脚步，从而将自己长久的拖在眉县地区。而如今对于自己来说，时间就是最宝贵的东西，拖一时或一刻，都足以影响整个关中战局。
石敬瑭是李存勖提拔起来的战将，而且本身就素有智谋，在匆匆出营之后，迅速带队出营，将三万骑兵迅速带走，消失在黑夜里。这是李存勖本身带过来的最强大的机动兵马，是临走之前，李克用塞给他确保万无一失的，如今自然被他寄予厚望。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在此时，渭南那边，王茂章也在准备对眉县城下的晋军主力大营发动偷袭，而且大军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指挥使，李存勖有十万大军，我们就一个都就跑去偷袭？”这个想法在最后时刻依旧遭到了副将的反应，双方人数差距太大了，而且最要命的是，驻守眉县的第三都鏖战一天，此刻刚刚收兵，肯定在短期内无法调动大军主力出城救援。
还有一点副将不敢说出来，这个时候渭南出兵偷袭晋军大营，一个搞不好，不仅仅会连累城中的第三都，而且自己这些人若是陷入重围，那么这渭南大营岂不是无人防守，那可就真的破了陆明此前定下的策略了。
“怎么？怕了吗？”王茂章气呼呼道：“晋军虽然十倍于我，但是他们的战力能和我军相比吗？我军人数是少，但那就是只蚊子，你觉得一头牛能拿一只蚊子怎么样？能打得着我们吗？”
“话不能这么说吧？”副将嘀咕了一句之后刚要开口，外面暗卫几乎是一头栽了进来，身上还插着一枚箭矢，只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好嘛，我还没去偷袭他们，这帮沙陀人就敢欺负到爷爷头上来了。”挥手让亲卫将暗卫快速带下去治伤之后，王茂章怒喝道：“各部立即准备，今晚要让沙陀人来得回不得！”骑兵出动，导致了十三司暗卫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示警，把消息送过来的时候甚至于自己都被对方的斥候追逐。
这也就导致了王茂章的命令刚刚下达没多久，大规模骑兵冲锋的动静就已经传到了大营之内，数万骑兵全力奔驰，引发的地面震动即使第二十都本身没怎么接触过骑兵战队，都能看得出其中端倪，所以那一瞬间几乎不需要王茂章多说，手下各部兵马就已经自动将各式各样的武器和防御措施全部打开。
王茂章虽然脾气暴躁，但是渭南大营内实际上还是做好了应对围攻的准备，毕竟这个地方地形对于防守一方而言比起眉县更加的恶劣，地势平坦，一览无余，根本没有防守的地形。所以要想在这里拖住晋军兵马，唯一的办法就是营寨和人工开凿防御工事。
为此，第二十都的士兵在营寨外面足足挖了三层壕沟，一层比一层深，而且中间大路上也连续部署了十几道鹿砦，周围还有无数的箭塔彼此相连，整个营寨构筑算是比较坚固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数十门火炮被安放在了固定的阵地上，连带着弩炮和投石车，全都精心部署过，各个火力点提前标注好了射击范围，根本不需要操心。
这一连串的部署，才是王茂章的底气所在，也是他原本打算带着主力兵马出击，只留下少量人手就敢将渭南重地扔在一边的原因所在。
此时晋军骑兵来袭，算是将他一肚子火全都给逼出来了，一声令下之后，第二十都几乎是一窝蜂的冲进了各自的阵地，大营前方更是集中了三千人的主力兵马，全部手持大刀，准备跟他发动反击。
王茂章迷信大刀的威力，第二十都也是天策军除了陌刀军之外，第一个时至今日还固执的保留了两千人大刀队的战队，这在王茂章看来，才是沙场对决制胜的关键。
骑兵突击的速度非常快，而且石敬瑭也知道，自己三万骑兵一旦大规模出现在对方的跟前，想要做到悄无声息那是绝无可能，唯一的办法那就是利用时间差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此刻的他是命令各部兵马不惜一切的代价加快速度，三万骑兵犹如风驰电掣一般直奔第二十都的军营而来。
黑暗中，战马如潮水，阵阵马蹄犹如惊雷一般响彻整个渭河平原，甚至于在这个时候直接盖住了渭河河水的喧哗。
人过一万，无边无岸，这一点放在骑兵身上更为合适，三万骑兵排列出来的阵型比起步军更为庞大，声势也更为浩大，高速冲击中的骑兵放开了所有的手脚，无数的火把在黑夜之中犹如一道道火龙一般席卷而至，强大的杀气隔着老远就开始笼罩住了整个渭南大营。
这是名副其实的千军万马闯关，而且对方不仅仅是骑兵，数量更是驻守大营的第二十都数倍之多，疯狂席卷而来之后，整个夜色都仿佛笼罩在一片杀戮之中，变成了诡异之极的黑红色，连带着周围的火光都沾染上血色。
第九百七十七章 步骑对战
“给我打！”骑兵的速度非常快，以至于王茂章此时下令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晚了，前方驻守箭塔的第二十都士兵已经开始射击，密集的箭雨拉开了这场突袭遭遇战的序幕。
由于是黑夜之中，所以天策军这边的箭矢全都是火箭，密密麻麻升上天空之中不仅仅能够杀敌，还能够快速照亮前方的阵地，从而给后方的己方士兵提供足够的射击距离。这一点在远程兵器日益普及的天策军中，已经逐渐成为传统，甚至于各部的弓箭手和弓弩兵还专门配备了夜间专用的火箭箭矢。
箭塔的作用就是提供足够的警戒作用，为后方大队兵马进行示警，所以箭塔上方的弓箭手一旦开火射击，紧接着弩炮各部也飞速将成百上千的弩箭发射升空，这种比起箭矢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兵器几乎是一出现，就迅速宣告了自己对于战场的统治地位，即使是在黑暗中看不清前方的目标，但却丝毫不妨碍它们的强大战力。
这一出手直接将行进当中的沙陀骑兵给打的猛然间顿了一下，而且此时的沙陀骑兵前锋战队也迎来了他们第一道阻碍——壕沟。无数的骑兵在极速冲锋当中根本没办法避开前方那围绕着整个营地一圈的壕沟的阻拦，无数的骑兵在奔驰当中猝不及防的一头直接连人带马直接栽了进去，被沟底尖锐的木刺迅速洞穿身体，哀嚎声迅速传出的同时，也让原本整齐划一的冲锋阵型在这个时候大乱起来。
“投石车，放火！”这个时候，王茂章的命令总算是没有迟到，投石车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将张力提升到极限，朝着早就划定好的第一道壕沟倾泻火油弹，短短片刻功夫，一道火墙迅速在骑兵冲锋的大潮当中出现，硬生生的让整个沙陀人的冲锋阵型被强行挡住。
壕沟只有正对大营门口的地方没有贯通，也给了沙陀人最后的冲锋机会，但是一方面需要紧急刹住脚步，另一方面还要迅速改变阵型，调整部署的沙陀人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而且这个时候天策军这边很显然早就料到有这一出。虽然他们设置壕沟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针对步军的，但是并不妨碍对方骑兵冲锋的时候，他们施展自己的杀手锏。
所以沙陀人一阵大乱的时候，也正是天策军这边全力反击的时候，那一瞬间几乎不需要王茂章出声提醒，整个天策军上下，几乎是全力以赴朝着外面乱作一团的沙陀人倾泻自己的火力。在弩炮和大黄弩不间断射击的同时，火炮也开始发出阵阵轰鸣声，弹丸出膛之后带着火红色的光芒在空中不断滚翻，落地之后迅速横扫周围的一切。
因为石敬瑭那边在进击约束骑兵重整队形，所以整个沙陀骑兵在火墙拦住去路之后乱成一团，根本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有效抵御这些远程兵器的打击，而且各部骑兵紧急刹住脚步之后也是簇拥着一团一团，在这个时候一下子成了天策军的靶子，短时间内，成片成片的骑兵倒在了这多重火力的联合打击之下，整个第一道壕沟附近几乎是血流成河。
这个时候停留的越久对于沙陀人越不利，所以石敬瑭瞬间做出了反应，直接让前方各部兵马不要管伤亡，从大火未曾蔓延的地带迅速发动进攻，骑兵只要冲进了大营，那么天策军的这些远程兵器自然就没了用武之地，到时候步军在面对高速冲击的骑兵的时候根本没办法发挥自身应有的战力。
石敬瑭的这一招确实是唯一的办法，至少天策军为了自己能够进出答应，留下来的道路还是很宽敞的，足以让十几匹战马并列通过，所以大队的冲锋在随后迅速开始，直奔王茂章亲自驻守的中军辕门而来。
不过这个时候不光是他在动作，天策军这边的反击也同样在继续进行，早就演练过多少次的天策军在应对这种突袭的时候很显然已经不需要将领再进行临场调度了，各部几乎是按部就班的开始针对敌军的进军速度而选择反击的手段。
而且沙陀骑兵刚刚冲进来之后迅速被第二道壕沟给挡住了，天策军虽然给自己留下了进出通道，但是这条通道并不是直线，而是三道壕沟彼此错开，如此一来沙陀人仅仅冲进来不到十丈距离，再次跌落壕沟，重演了此前的那一幕。
而且这一次虽然因为人数变少了，伤亡也变少了，但是天策军的反击却迅速截断了他们的归路，成排的弓弩兵对准这个方向之后，冲进来的沙陀骑兵几乎是成了活生生的靶子，面对大黄弩和弓箭手的箭矢，这些骑兵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的余地，迅速被斩杀在原地。
这一刻，虽然天策军没有在第二道壕沟内放火，但是靠着这第一道壕沟的火光，整个阵地前方亮如白昼，身处其中的沙陀人几乎是冲上来多少就被杀掉多少，没有人能够在如此密集的箭雨当中幸存下来。
如此就形成了内外两层打击，里面大黄弩和弓箭手联手对付突进来的沙陀骑兵，将其拦截在第二道壕沟跟前，而外围，弩炮和火炮等远程兵器还在一刻不停的对着外面蜂拥而来的沙陀骑兵开火，甚至于到了最后连部署在前方应对第一道壕沟的投石车都被士兵悄悄推倒了最前方，利用火油弹发动突袭，将大火继续往外面蔓延。
这两重打击之下，石敬瑭和沙陀骑兵根本就抵挡不了，三万骑兵人数虽多，但是面对第二十都摆出来的这种乌龟阵，却有一种无处下口的感觉，而且最要命的是，乌龟阵一般都是只守不攻，而天策军这边却凌厉的犹如刺猬一样，不断伸出来的毒刺是每一时一刻都在屠杀自家将士的性命。
“指挥使，看起来大刀队是不用准备了，再打下去的话，这些沙陀人要是不退，迟早会被我军给耗死在这片火海当中。”战事还在持续进行，但是沙陀人冲锋的势头却在不断减弱，以至于等到弓弩兵开始不断前进之后，王茂章这边的大刀队都开始解除了警戒，进而打算全军前移，看看能不能出营反击。
“他们还打算进攻呢，看着最后一出了。”王茂章此时却摇了摇头，随即一声怒吼，让各部加大力度。此时他的判断并没有错，石敬瑭在这个时候确实想要拿出最后一板斧的战力，匆匆集中了身边最精锐的三千骑兵，开始发动了最后一场进攻。
第九百七十八章 正面对决
“命令各部，给我盯着外面的骑兵主力打，有什么招使什么招，这一次，放这些人进来，我要让他们尝尝我第二十都的大刀队！”王茂章紧急召回了两千名大刀队和一千名弓箭手，并且让各部兵马将火力全部对准了外面的沙陀骑兵，这就等于打算彻底切断这突阵的最后冲阵的三千人和其他沙陀骑兵的联系，从而将其彻底围杀。
火炮的轰鸣声和弩炮的尖锐呼啸声大作，开始拉开了这场步骑对决的最后一战的序幕，大刀队在王茂章的亲自率领之下从辕门附近往前突进，直奔第二道壕沟附近。
而此时经过此前持续不断的冲锋，第二道壕沟在靠近大道的地方已经有多处被硬生生的用沙陀人的尸体填平，导致了此时围绕着第二道壕沟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平地，这也给了两军对垒提供了足够的场地。
在天策军的火力朝着外围倾泻之后，这最后的三千人突进速度非常快，甚至于提前大刀队一步冲到了这里，但是不等他们继续前冲，就遭到了整整一千名弓箭手的集火射击。天策军即使在一线厮杀的战场上，也从来不缺少弓箭手的身影，所以王茂章这边是大刀队冲在了前方，但是后方确有足足一千名弓箭手紧紧相随。
此时这一下彻底将这三千骑兵给打懵了，箭飞如雨之下，大刀队各个拖着长长的大刀飞速靠近，雪亮的刀光几乎是每一次出现都会迅速带走一人的性命。
王茂章的大刀和陌刀差别甚大，陌刀太重，而且两边开刃，虽然能够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所到之处，人马俱碎，但是却极大的考验着将士们的体力，而且必须全军重甲，才能够最大程度发挥出这种恐怖兵器的全部战力。
他的大刀则有所不同，实际上更像是后世两宋时期的大刀片子，虽然也加装了长手柄，但是却重量极大的减轻了，单柄刀的重量足有陌刀的一半不到，而且长度也减少了不少。
这种办法和兵器原本薛洋并没有看上，但是架不住的一方面王茂章自己始终坚持，再加上薛洋也想看看陌刀在后世被取代是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所以天策军这边虽然没有推广王茂章的建议，但是倒也没有阻止他的行为。
这也就导致了天策军这边虽然全部实行了武器的制式化和标准化，但是第二十都却出人意料的保持了这种传统，一个都整出了高达两千名的大刀队，而且历经十几年都不曾被裁撤掉，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而这个时候就是大刀队建功的时候了，王茂章自己一声怒吼，长刀力劈而下之后，硬生生的将迎面而来的一名沙陀骑兵劈成两半之后，身边两千名大刀队的将士几乎是同一时间对准前方的骑兵采取了同一动作。
那一瞬间的功夫，血肉横飞，无数的鲜血伴随着这雪亮的刀光喷射而出，昏黄的火光之下，无数的人影开始倒飞而出，无数的尸体也开始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弓箭手齐射！”这个时候，大刀队在前方接战，后方的弓箭手成了唯一可以左右战场形势的兵马，一千名弓箭手在这一刻几乎是心无旁骛，弯弓搭箭之后，箭雨不断覆盖前方的骑兵战队。
他们杀人的方式没有大刀队那样暴力直接，但是却丝毫不逊色对方，甚至于在如今天策军的序列当中，远程兵种的作用越来越明显，整个大军都日益朝着远程化迈进的时候，弓箭手成了战场上最不可忽视的一群人。一阵阵箭雨之后，沙陀人骑兵的冲锋速度和阵型变得越来越弱，也越来越乱。
能够伴随一线兵马近距离厮杀的弓箭手在其他诸侯那里全都宝贝般的存在，但是天策军这边，却已经做到了全军普及，这些弓箭手甚至于能够做到盯着前方厮杀的步军脑袋放箭，在战场上肆意宣泄着属于自己的光芒。
三千名骑兵，对阵两千名大刀队和一千名弓箭手，根本没办法取得什么好处，前方被截杀，后方箭雨不断，几乎每一次弓箭手弯弓搭箭，对方的人数都会相应的减少一大片，以至于到了后来，王茂章率部反击深入对方的阵型的时候，周围的沙陀骑兵根本没办法靠近他们就被跟上来的弓箭手纷纷射杀。
这场厮杀只持续了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就已经走到了结束的边缘，石敬瑭苦心拉出来的精锐骑兵没有等到和他们一对一厮杀的机会，就被大刀队和弓箭手联手斩杀殆尽，整个第二道壕沟跟前，尸横遍野，喷洒出来的鲜血甚至于连地面都变得泥泞不堪，所有参战的将士几乎是人人浴血，但是却在斩杀最后一名沙陀骑兵之后，跟着王茂章齐声高呼。
夜色之下，这股欢呼声迅速传遍了整个军营，第二十都各部将士在这一刻全都跟着相应中军传来的这股狂潮，火炮声变得更加的激荡，而弩炮的弩箭也变得更加的尖锐刺耳，所有人都在庆祝自己这边赢得了这场大战的胜利。
“指挥使，沙陀人开始退了，要不要追出去？”这个时候大的不过瘾的第二十都将士甚至于开始怂恿王茂章下令追击，从远程兵器开始日益普及之后，天策军这边的真刀真枪的一线厮杀反倒没有以前那样激烈了，这对于王茂章带出来的这帮只喜欢肉搏的将士们来说确实不过瘾。
“追什么追？打了沙陀人的宝贝骑兵，他们的步军早就过来了，命令各部严守营寨，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引过来！”王茂章瞪了一眼出馊主意的家伙，转而开始迅速整备。
而这个时候，他倒是没有想错，渭南这边的战事在石敬瑭还没来得及汇报的时候，李存勖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等到石敬瑭回来的时候，伤亡会那么大！三万沙陀骑兵，短短一夜之间，居然丢掉了一万人。
这一下让李存勖差点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去，虽然这一万人的损失还包括很多走失打散的人手，真实阵亡的不可能有这么多，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天策军那边已经具备了以步军对抗骑兵的本钱，如此一来，沙陀人最犀利的战力已经被对方给拉平了。
第九百七十九章 势成骑虎
清晨时分的晋军大营内格外的寒冷，到处都是受伤将士的哀嚎声，同时外面时不时的还有三三两两昨夜打散的骑兵在陆续返回。这种场景和昨日刚刚大军刚刚开到眉县城下的那种千军万马的气势截然不同，有一种一落千丈的感觉。
“世子，刚刚巡营完毕，我军如今伤患已经多达数千人之多，而且多数都是烧伤箭伤，只怕军医也无能为力啊。”史建塘一早就巡营回来，朝着李存勖苦笑道：“回来的骑兵还有两千人左右，昨日攻城加上骑兵夜袭渭南，我军损失多达一万之多啊。”
“十三万大军，步骑混合，有这股力量，原本足够席卷天下，横扫世间一切敌，但是没想到的是，自我出道一来，一败眉县，再败渭南，传出去，只怕人家都该说我沙陀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能让李存勖说出丧气话，足以说明此时对方的心情。自己对阵的是天策军的偏军孤军，人数还不足自己的零头，居然都能打的自己灰头土脸，不论是步军还是骑兵，自己没有一样能够赢得了对方。
“国宝，你说这个成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他如何就能一手带出来这样一支兵马？”李存勖是苦笑良久之后才看着史建塘摇头道：“为何我就不能？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已经做到极限了。”
“末将也不曾见过成王殿下，又如何得知这是什么样的人物呢？”史建塘从军时间短，自然不曾见过薛洋，事实上晋军当中除了已经故去的李可修等老一辈人物之外，见过薛洋的不是死了，就是已经成了天策军旗下的战将，剩下的人更多的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谁也不知道如今这位权倾天下，说话间就可以横扫四方的第一诸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更不清楚这位今年也不到三旬年纪，正是一生当中最辉煌时间的大唐领军人物到底是怎么打造出眼前这样一支足以让所有诸侯闻之色变的虎狼之师的。
“是啊，你不曾见过，我军当中唯一见过这位殿下的，除了父王，就只有当年的十三太保了吧？”李存勖说到这里是苦涩不已，李存孝的功劳他是看在眼里，清清楚楚。而这位天下第一战将的离开更是让他痛惜不已，若是对方仍在军中，也不至于让自己如今处境如此艰难。
李存孝昔日的战绩全都是靠着自己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这一点整个沙陀人上下全都知道。虽然这一世因为薛洋的出现，导致了北方诸侯兼并的进程加快了不少，但是这并不妨碍战场上，十三太保的威名是真真切切让河东和中原所有人为之心惊胆战。
这一点甚至于石敬瑭加入军中的时候，李存孝本身就已经离开了河东，昔日的飞虎骑兵也已经烟消云散，众人对于这个超乎想象的战将，能够缅怀的，也就只有昔日的那一点点回忆战绩了。
“世子，如今还是想想我军该怎么办吧？”石敬瑭独自在一旁沉默不语，他打了个大败仗，原本正是灰头土脸的时候，虽然李存勖没有怪罪他，但是这个时间点，也唯有他的心思始终紧紧盯着战局，见到李存勖和史建塘在感慨薛洋和天策军，当即摇头道：“这两只兵马虽然难缠，但是终究人数不多，我军若是强行攻打，总能将其绞杀殆尽，但是敌军远来，只怕数量远远不止这些，一旦让他们主力大军跟上来，则我军屯兵眉县城下，进退不得，实有可能被对他们反包围在其中啊。”
“那你说，我军现如今该主力往哪个方向进逼？”李存勖看了一眼石敬瑭，转而自顾自道：“眉县这边比之渭南要重要，守住了眉县，也就是守住了渭南，所以此刻我军就算是调转方向，全军压到渭南那边，天策军也可以从渭南撤退，往眉县方向靠拢，从而两军合一，到时候我军面临的对手兵力增加一倍之后，肯定会更加困难。”
“不一定，渭南若是丢失，则眉县守军就失去了后退之路，我军完全可以将其彻底困死在眉县之中，他们的后续兵马出斜谷得不到支援，我军骑兵足以在谷口将其赶回山区。”石敬瑭显得有些不服气道：“所以末将以为大军主力应当进兵渭南。”
“那眉县呢？眉县打不下来，我等来此地为何？”李存勖叹息道：“我等十几万人之众来此地，就是为了彻底扫平后患，为蓝田那边的主战场清除祸患，不是针对天策军这一支偏军的。而且，就算是眉县失去了渭南这个依靠，他们只要守住了这里，就足以将我们拖在这里，拖到他们的主力大军在蓝田打赢这场大战。”
“这场战争，我们拖不起！”李存勖说到这里，忽然有些精疲力尽的感觉，石敬瑭虽然有些天赋，但是却显得很稚嫩，或者说在军略上还需要更大的磨练。但是偏偏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等到他们这一批将领成长起来了。在十三太保当中，李嗣源等人陆续被杀之后，晋军原本引以为傲的武将系统也出现了断层，新晋的将领对于行军打仗更多的时候还停留在冲锋陷阵上，或者至多如石敬瑭如今这般，大局谋划乏善可陈。
这反观天策军这边，虽然李存勖不清楚眼前的这两位天策军将领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并不妨碍他的猜测，能够牢牢地卡住眉县和渭南，摆出固守一方的策略，实际上就已经随时掌控了整个关中大战的成败，只要自己在这里被绊住脚步，那么这场大战，自己这一方就已经输了。他来眉县最大的机会就是速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城池，消灭天策军的这支偏军，然后再主战场那边发生变故之前赶到，从而利用天策军战败之际军心混乱的机会和对方决一死战。但是如今，自己大败之后士气低落，速胜的机会正在快速消失。
可如今即便是李存勖想要退兵，实际上也来不及了，在耽误了路途上的时间之外，自己出兵眉县的消息只怕也已经被送到了蓝田县城那边，不用想都知道，在那边，周德威面临的只怕是一场彻头彻脑的生死难关。
第九百八十章 偷袭长安（上）
“大将军，暗卫送来急报，昨日李存勖的大军打了个大败仗！”李存勖在军营当中发愁的时候，实际上陆明也已经赶到了附近，只不过在崇山峻岭当中无人知晓，自从薛阿檀被杀之后，附近的那些斥候被一扫而空。而李存勖到来之后急于攻打眉县，所以根本无人知晓，在他们的附近，还有另外一只天策军的兵马就在旁边潜伏。
“大将军，这个时候我们要是去打李存勖的话，搞不好真能靠我们一个卫将这十几万大军彻底打散啊。”李秀峰咧着嘴对着眉县的方向笑道：“我军可以出其不意，从背后下手，到时候调动第三都和第二十都两面夹击，三万人对阵十三万人，怎么打也有些胜算才是。”
“那要是和李存勖一样，打了个不胜不败的局面怎么办？”陆明瞪了对方一眼，吓得他不敢再说话了，这个时候可不是讲究冒险的时候，而且在此时的陆明看来，在眉县和李存勖决战，反而会激起对方的凶性，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只有坚持去长安，才能够一举挑动整个关中的神经，进而彻底让晋军势力彻底分崩离析。
“我听说后勤辎重居然赶上来了对吗？带来了什么东西？粮食还是火器？”陆明看了看没有说话的杜广义问道：“有多少？”
“火炮是别想了，那玩意太沉了，送不上来，兵部也没打算再走西川给我们送这些，送来的都是弩炮和弩箭。”杜广义摇了摇头道：“炸药包倒是不少，但是末将寻思着，也不能真把长安城墙给炸了吧？那地方我们还需要就地防守晋军反扑，炸了城墙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们自己。”
“只要我们到了长安，暗卫他们有办法帮我们打开城门！”陆明对于这一点倒是很有信心，长安暗卫经营了十几年之久，而且阿贵率领的暗卫分部长期驻守此地，这里几乎算是十三司除了金陵之外的第二个大本营了，天知道长安城内到底有多少暗卫的人手。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趁着夜晚饶过这一段两军交接的地带，然后大军进入平原之后全速启程，三天之内足以抵达长安城下。”杜广义听到陆明这句话之后顿时笑道：“我军只要进入了平原，可以以急行军的速度，短时间内必然不比沙陀骑兵慢多少，可以全军快速杀入长安。”
“三天时间太长了，要缩短为两天。”陆明看了看地图之后摇头道：“你们自己看看，从眉县到长安，中间地带城池众多，我们绕道而行也难以避免行踪泄密，唯一不给晋军反应时间的办法就是速度，只要速度快，就可以敢在李存勖回军之前抵达长安城下，只要进了城，那剩下的事情可就由不得他了。”
“李存勖要想得到消息最起码也是三天之后，等到他率部回军，长安城已经被我们拿下了。”李秀峰微微点头之后快速离开，开始下令全军迅速准备，只等天色黯淡之后立即从山区绕道往长安方向而去。
“让暗卫分别给王茂章和陆盛送消息，告诉他们，一旦发现李存勖有退兵的想法，要不惜一切代价拖住他们，拖不住的话就咬着他们打回去。”陆明朝着杜广义点头之后继续道：“让长安暗卫分部做好准备，随时等待接应我军进入城中。这是事关整个关中全盘战局的一战，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必须确保我军快速拿下长安城门。”
他们所有人都不清楚长安城如今的城防状况，但是通过暗卫送来的消息，这个昔日大唐帝国最辉煌的国都，虽然里面千疮百孔，但是唯独这城墙还异常坚固，而且城高足有数丈，真要一点一点打下来，除非动用炸药包爆破，否则的话谁都没办法啃下来。
但是炸药包的危害所有人都清楚，长安城打下来之后，就算是陆盛他们能够拖住李存勖，但是架不住的是李克用会不会有别的招数，所以维持城墙完整，这是事关后续战局发展的最大保障，不能出现意外。
这也导致了，陆明和杜广义制定策略的时候全都是围绕着这种设想去进行，宁愿让暗卫提前准备，也不愿意真到时候逼得他们不得不用最后的手段去攻打城门。
三个都，两万人从山区悄然开出，然后在夜色之中快速消失在平原地带之后，无人有动静，甚至于此前陆明一直担心的问题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发生。以至于将精力对准眉县和斜谷方向的李存勖此时根本没有心思想到，在自己的侧翼，他心心念念的天策军主力会悄无声息的离开，而且还绕过了他的大营，直接朝长安而去。
而沿途，昼伏夜行的方式也让大军尽可能的避免了被周围的城池守军发现，而且此时最要命的是，整个关中在得到天策军大举进攻的消息之后，不论是士民百姓，所有人全都是人心惶惶，根本没有人有心思关注其他，所以靠着暗卫的帮助，这两万人偃旗息鼓之后，硬生生的靠着两个黑夜，走完了之前李存勖三个白天才走完的路程。
“我军距离长安现场还有数十里之遥，需要白天行军吗？”杜广义在天色刚刚亮堂的时候朝着陆明道：“暗卫汇报，周围无有异常，看起来李存勖应该是没有察觉，这个时候我们的行踪已经无关紧要了，末将觉得当以速度为先。”
“暗卫有消息传来吗？”陆明指了指长安的方向问道：“长安城那边，唐皇是不是离开了？”
“差点忘了这件事了！”杜广义一拍脑袋苦笑道：“大将军放心，唐皇早就离开了，现如今长安城内是无有兵马援兵，而且只有那个李存信坐镇，他那个脑子怎么可能想得到我们会忽然出现？”
“那就不要隐蔽了，告诉将士们，全军突击，给我冲到长安城下！”陆明豁然起身，朝着所有人一声怒吼，当先带队，急速朝着长安而去，两万大军紧随其后，烟尘开始大作，犹如疾风骤雨一般席卷长安。
第九百八十一章 偷袭长安（中）
“急报，四太保，城外，城外开来无数大军，看旗号，是天策军的军旗啊！”这急匆匆的话语刚刚从晋王府传出来的时候，正在享受着美酒美食的李存信差点一筷子直接插到了鼻孔里，气得他一脚踹翻了眼前这个打搅了他好事的传令兵之后，怒吼道：“眉县方向世子十三万大军刚刚过去，蓝田放下，陛下都御驾亲征了，你告诉我长安城外哪来的天策军？”
“可，可是，真的就是天策军！”结结巴巴的传令兵是欲哭无泪，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兵马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
而实际上此时此刻陆明也才刚刚看到长安城的城楼，足有十几里地的距离让他差点就要让手下将士原地稍作歇息，毕竟接下来就算是暗卫能够如愿打开城门，战斗还是免不了的。他手下的三都将士可都是连续赶路一天一夜了，根本没有精力再去奔驰这最后十几里地。
“启禀大将军，暗卫急报，长安城已有人去报讯，统领让末将通知大将军，当立即出南城，我部集结所有人手在南城潜伏，并且做好准备，只要大军开到城外，立即打开城门！”这道急匆匆而来的急报让陆明果断放弃了原本的想法，转而立即命令各部再次加快了速度。
“广义，你率部去南城，秀峰李谠，你们随我去西城，我们给暗卫分摊点压力。”陆明便下令便改变了此前的部署，将各部一分为二，让杜广义独自带着本部兵马去暗卫接应的南城，自己则带着李秀峰和李谠两人去西城吸引城内兵马的注意力。
实际上他这一招在后来发挥了巨大的效果，但是此刻在城内，伴随着李存信大呼小叫的冲到西城城楼，并且紧急派斥候前出打探消息之后，整个长安城在这个时候彻底陷入了一片惊恐之中，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传出了天策军打到长安城下的消息，要知道不论是李存勖还是李克用都刚走没几天时间，甚至于前方连像样的战报都没送回来，满朝文武就没有人能明白过来这些天策军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中书令，现如今该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去告知陛下？然后让皇城戒备？”兵部主事匆匆找到刘允章的时候，后者几乎是半天才反应过来，不过还没开口，崔胤就急匆匆进来道：“不用去通知陛下了，四太保的人已经出城，我现在就想知道，这伙天策军到底从哪里来的，我长安城到底还有没有兵力对抗他们？”
“只怕是没有了。”刘允章叹息一声之后摇了摇头道：“晋王临出发的时候将所有的兵马全都带走了，陛下身边的人手也都抽调殆尽，长安城内，如今能找出两千人来那就不容易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这句话算是说的在场所有人脸色全都一片死寂，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时候会出现这种意外情况，能够让李存信这样的人都紧急上城楼，那就说明天策军的兵力已经足以强大到让此刻的长安城彻底绝望。
“要不要去找找他们？”李溪跟随唐皇去了前线，此刻能够和刘允章商议事情的就只有崔胤和裴澈两人，所以后者见到两人都不说话之后，转而朝着他们问道。
“现在找人家，只怕人家未必肯理会。”崔胤顿了顿拐杖摇头道：“更何况，他们现如今只怕早就躲的无影无踪了，就等着城外的天策军打进来，到时候就可以彻底夺占整个长安城。”
“那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吧？”裴澈摇了摇头，转而道：“天策军是成王殿下的兵马，好歹入城之后也不会对朝廷怎么样？现如今的天策军行军之中打出来的还是我大唐的战旗啊！”
“裴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学着李溪了，这是兵临城下！”刘允章张口刚要说话就被崔胤打断，后者直接怒声道：“你若是去找他们，被人家要求勒令投诚，你觉得我们能照做吗？”
“只要他们没有反唐，那为何不可？”裴澈倒是无所谓道：“只要承认唐皇，那顶多不过是晋王府今后变成成王府就是，对于你我和陛下，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成王野心甚大，不是晋王所能比拟！”崔胤怒道：“更何况，成王手下的天策军横贯千里，正在横扫整个天下，等到打败了中原诸侯，你觉得他还能看着九龙宝座不觊觎在心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实际上他们所说的人，已经在阿贵的带领下来到了南城做好了全部的准备，永宁门附近，暗卫更是集中了整个暗卫分部上千名好手在暗中潜伏。
要知道，李存信几乎是将晋王府包括城内的沙陀人的私人武装全都集中了起来，也只在短时间内凑齐了五千人，还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结果暗卫在永宁门就一千多人，这等于是靠着暗卫的力量就足以拿下整个南门，而不用外力的协助。
“统领，城外有喧哗声，你看城楼上的那些沙陀兵，他们大呼小叫的，肯定是城外的大军来了，我们杀出去吧！”阿贵手下的人手等着一天有些人甚至于已经等了长达十年之久了，自从跟着他和阿六来到长安，所有十三司的人都在盼望着有朝一日自家的大军能够打进来，掌控这个大唐的心脏，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是双眼红红。
“我带人上城墙去放吊桥，其余人手给我从瓮城到主城门所有进出口全部待命出击，只要城楼上传来厮杀声立即动手不得有误！”阿六自己也是心潮澎湃，和阿贵对视一眼之后立即分头行动，自己亲自打着三百人冲上了城墙。
他们的这一出现，正式宣告了长安之战开始打响，也让陆明的这场长途奔袭的杰作在此时迅速进入到决战阶段，由此，整个关中大战中，最奇怪的一场战斗在长安出人意料的开始了。
而整个战斗的过程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以至于当阿六带人出现在城墙上的时候，刚刚赶到城下的杜广义都惊呆了。
第九百八十二章 偷袭长安（下）
“我的天，你们暗卫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上城墙啊？”杜广义见到阿六带人连衣服都没换，甚至于根本连伪装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在城楼上堂而皇之的和防守的晋军厮杀，顿时张口结舌道：“亏得大将军还小心的分兵两路，你们到底有多少人手在城中？”
“指挥使有所不知啊，这长安城内只有六七千人守军，防守四门之下，每一面城墙能分到一千多人就不错了，我们暗卫这一次可是聚集了一千多人，集中在南面城墙，所以我们的人数不比他们少，而且有心算无心，他们不是暗卫的对手。”随性报信的暗卫摇了摇头，仿佛是一口恶气这个时候才得到发泄一样，恶狠狠的笑道：“指挥使你看，打了半天了，也没有人增援，这些晋军都是老弱病残，哪能和我们暗卫高手厮杀？”
这句话说得倒是不差，暗卫里面的人大部分都是身手很少，单打独斗的话，就算是军中高手，都未必有他们的战力强大，这个时候面对人数少，分散作战的晋军，他们算是占便宜占到家了。阿六几乎是没费多大气力，就抢到了城楼，开始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挥刀猛砍绞盘，将高高吊起来的吊桥给放了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传出之后，吊桥砸在地面上，掀起了漫天的扬尘，甚至于一度遮住了将士们的视线。
但是此时吊桥放下，等于是长安城的南门已经打开了一半，所以几乎是不等杜广义下令，前方大军就已经开始发起了冲锋。光是靠着瓮城的城门，他们用人撞也足矣将其撞开。
不过很显然第十五都的将士这种心思根本没有任何的用武之地，阿六好不容易谋划了一切，又岂能在这个关键的地方掉了链子？所以几乎是城外大军冲锋的同时，城内瓮城城门口，暗卫也快速得手，抢先一步将大门打开，接引大军迅速杀了进来。
漫天的喊杀声至此就再也控制不住，第十五都一个都就有六千多人，一旦冲入城内，原本就被暗卫打的抱头鼠窜的晋军士兵更加不是对手，瞬间功夫，整个南城都开始跟着震动起来，在杜广义进城的时候，甚至于大军已经开始往皇城的方向冲锋了。
“阿六，你带这暗卫引一千人去皇城，不能放走了里面的任何一人，其余人手兵分两路，沿城墙往西城攻击！”杜广义仅仅只是一瞬间快速想出了办法，虽然长安城的规模实在是太大了，甚至于比起金陵还要大，但是在这个时候，只要控制了皇城，那就能够快速稳住局面，所以当即给了阿六一个卫，让其汇合手下的暗卫去抢占皇城，自己大军分成两路，沿着城墙往西而去。
南城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尤其是西城本身和南城就紧密相连，所以等到杜广义亲自领军从南城转弯快速来到西城之后，整个晋军开始彻底大乱。
而这个时候，陆明是总算等到了杜广义的身影，当即命令各部强行攻城，手下两个都在李谠和李秀峰的率领之下，猛然间朝着城墙扑了上去。他们在城外和李存信对峙，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紧急制作的几架云梯若是真的拿来正儿八经的攻城，那肯定是不行。但是架不住的是此刻，当杜广义率部出现之后，李存信是彻底没了心思和对方对抗，一溜烟的开始逃命。
他一走，手下的将士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被天策军猛力一冲，彻底散乱下来，根本没人组织大军应对城外开始急速攀爬城墙的天策军，所以几乎是杜广义率部打过来的时候，李谠也率军冲上了城楼。
“老李，快杀下去，这里交给我，一定要抓住李存信。”杜广义远远的就开始大喊，让李谠带着跟随自己上来的第十五都的士兵去追击李存信，自己则开始带人摸下城楼，打开了城门。
如此一来，三个都的大军蜂拥而至，彻底打开了整个长安城的大门，无数的天策军冲冲入城中追杀晋军各部将士，同时逐房逐街的清除晋军原本留下的各项防御设施。
“大将军，幸不辱命，长安城算是落入到我们手中了。”陆明是最后进来的，在和杜广义汇合之后，见到对方露出的笑容微微点头笑道：“走吧，这些战事都交给秀峰他们，你随我去皇城看看，看看大唐朝廷如今还有几个人留下来。”
“大将军是说那些朝臣？”杜广义一省之后苦笑道：“末将思虑不周，忘了还有他们，只怕有些人已经躲起来了。”
“不用自责，躲起来的，终究都是些无用之人！”陆明摆了摆手，带着对方步伐轻松，一步一步往前而去。拿下了城门，实际上第四卫的这些时日的辛苦和努力就已经接近成功了，剩下的那些朝臣要走要躲要逃，实际上对于大局都没有什么作用。
“大将军说的是，长安一下，整个关中大局骤变，不论是这些朝臣，还是唐皇或者李克用，在我军面前，不过都是垂死挣扎而已。”杜广义点了点头，两人对于沿途时不时发生的厮杀充耳不闻。大战打到如今这个地步，天策军各部将士自己都知道该怎么做，击杀完晋军士兵之后，迅速按照长安坊市的布局，分兵把守，沿途设置警戒岗哨，大军一步一步直奔皇城的方向而去。
其中无数的暗卫充斥其中，指点各部士兵清缴那些暗藏起来的晋军和各部衙门，拔掉这一颗颗安藏起来的钉子。在这些暗卫地头蛇眼前，李克用和李存勖留下来的那些部署根本没办法逃得过他们的法眼，甚至于连李存勖亲自打理的那支暗卫组织也在这个时候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这就是晋王府！”杜广义和陆明走到皇城附近的时候，阿贵已经赶了过来，对于皇城那边的警戒，全都阿六亲自在负责，他带人守住了晋王府，将李克用的一家老小全都给抓了起来。
“去皇城看看！”陆明没有进去，而是看了一眼之后边走边道：“长安陷落的消息只怕已经传出去了，去告诉李谠他们，把大军交给副将，然后赶往皇城和我汇合。”
第九百八十三章 皇城逼问
“统领，宫中残余的神策军旧部和晋军各部已经被斩杀殆尽，后宫各处也都被控制了起来。”武德殿内，阿六只身一人站在门口，各路人手纷纷上前汇报进度，大唐的皇城实际上到了如今已经不剩多少宫殿了，后宫也基本上只是集中在曲江附近的千秋殿和万福殿几个宫殿，所以控制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统领，中书令带人过来了，还有一帮朝臣。”不过阿六还没来得及开口，另外一人就已经匆匆而至，朝着对方苦笑道：“这些人吵着要见您。”
“来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以后这长安城就归我们天策军所有了。”阿六摆了摆手，转而让各路人手前去各处警戒之后，看着由远而近的刘允章等人笑道：“中书令和各位大相公有礼了。”
“阿六，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是皇城，就算是你们天策军打进了长安，也该知道君臣有别，你以一个外臣身份控制皇宫，你居心何在？”蒋玄晖看着阿六身边没有其他人，顿时匆匆上前，越过刘允章直接看着阿六厉喝道。
“自然是控制皇宫大内，还能做什么？”蒋玄晖只是个兵部侍郎，而且也不是李克用的人，平日里就不曾得到重用，所以连阿六都没理会对方，一句话说完之后，转而看着刘允章道：“中书令，长安城内各处还有晋军的散兵游勇在乱窜，你们该回家关门闭户，等我天策军清剿完毕之后再出来为好。”
“老夫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阿六将军，成王殿下派兵拿下长安，今后打算怎么办？入朝辅政吗？”刘允章看了一眼旁边的崔胤等人之后，呵止住了蒋玄晖，转而朝着阿六开口道：“阿六将军，事到如今，你们已经拿下了长安，接着又控制了宫城，是否该给老夫一个准信了吧？”
“中书令只怕是想错了，本将给不了你答案。”阿六摇了摇头道：“长安被我军拿下，但是未曾得到我家主公命令，你这句话该去询问我家主公，而不是本将。”
“这么说来，阿六将军的意思是要将长安朝臣送往金陵了？”刘允章一瞬间似乎听出了阿六的话外之意，转而脸色一变道：“长安乃是我大唐帝都，老夫身为中书令，如何能离开帝都前往一个藩王麾下？阿六将军此意是代表成王殿下所言吗？”
“中书令要是这么理解，那也没错。”阿六尚未回答，远处陆明已经走了进来，身边一队亲卫护送，速度奇快，在众人一愣神之间，已经到了跟前，这队兵马更是在随后迅速将整个武德殿给围得水泄不通。
“大将军来得好快啊！”陆明和阿六都是天策军的老人，只不过后者常年都在长安，基本上未曾回金陵，所以两人是半天之后才认出来，顿时哈哈大笑。
“得见故人，算是不虚此行了。”陆明点了点头笑道：“一别足有十几年之久啊，今日能在长安相聚，那才是缘分。”
“大将军说的是，末将临走之前，我天策军才不过数千人之众，如今和将军再见，已经要横扫天下了。”阿六也是兴奋异常，转而笑道：“大将军既然来了，那末将也就索性躲个清静了。”
“你呀，什么时候也学会耍滑头了！”陆明无奈一笑，不过随即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刘允章，浑身的气势陡然间一变，直接让眼前这帮朝臣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他长期身居高位，而且带兵远征，杀气凛然，只是随意一扫，那股气势就足以让这些没有见过杀戮的文臣脸色大变，根本抗衡不了这股威压。
“中书令刚刚所言，其实倒也不错！”陆明缓缓开口，声音没有多大变化，但是给所有人的压力却截然不同，这是真正的军中铁血大将带来的威压所至，在他们面前，别说刘允章等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地位可言，就算是有，也无法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得住。
“陆大将军，你什么意思？莫非成王是打算推翻朝廷，要谋朝篡逆了不成？”崔胤看着陆明，一顿拐杖之后怒斥道：“大将军说话之前最好还是想想自己一番话能不能代表成王殿下。”
“本将不能代表我家主公，难不成崔大相公能代表？”陆明摇了摇头，转而自顾自道：“大唐社稷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国运已经消散殆尽，我家主公起家之后，扫平南境，凝聚百姓民心，如今的天策军之所以能够北上中原，那是代表了全天下的百姓，他们已经不愿意再继续为大唐臣民了。”
“放肆，这里是太宗皇帝的武德殿，你敢在这里口出大逆不道之言，你可知罪！”蒋玄晖差点直接扑了上来，但是挥手之间就被两名天策军士兵给强行按住了。
“正因为这里是太宗皇帝的武德殿，本将才会直言相告各位。”陆明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放了蒋玄晖之后，转而摇头道：“你们身在中枢，如何知道百姓疾苦？大唐江山离乱百年，百姓死伤万千之多，你们花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尚且没办法理清这个帝朝的内乱，无法维护百姓身家性命，到了如今，又有何脸面在这里和本将说长论短？本将要说的是，天策军打下来的江山，是绝不会在给你们这些人来祸害。”
“所以，你们是铁了心要背叛陛下，背叛大唐了吗？”崔胤看着陆明，怒道：“老夫还没死，还轮不到你一个匹夫来妄议朝局天下。”
“那随你吧，你想去哪论就去哪吧！”陆明摆了摆手，转而看了一眼其他人道：“长安城内马上就要进行大战了，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想出城的，可以出去，愿意留下来的，本将也举手欢迎，你们自己决定吧！”
“对了，别想着夹带别的人出城啊，有些人只怕还出不了这座城，比如皇宫内眷，和晋王家眷！”陆明看了看众人之后话锋一转，转而摇头道：“天策军无意要对皇族下手，但是前提是，别真的跟着作乱就成，老老实实在城里面待着，自然不会有人为难你。”
第九百八十四章 乱军心
“好了，大家都到了，我们今日也来看看皇帝上朝的地方到底长什么样。”刘允章等一众大臣离开之后，杜广义等人倒是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此时没有外人之下，陆明也是直接带着众人来到大殿之内笑道：“赶紧看看吧，看完了，这里就要封禁了，等到再见之时，只怕就是主公来长安了。”“听说以前的太极殿可是比这武德殿还要大！”杜广义笑道：“就是可惜了，大殿在安史之乱后，就被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要说长安的皇城那也是多灾多难，几乎不管是谁来长安，都会一把火烧了皇城，结果，烧来烧去的，差点连唐皇上朝居住的地方都没有了。”阿六和阿贵常年在长安，所以对于这座皇城知道的更多，所以跟着笑道：“当年唐皇前往东都，有一条原因，就是长安的皇城实在是太残破不堪了，可是又没有钱去修缮，所以那个氏叔琮一说东都的宫殿保持完好，而且朱全忠还愿意出钱修葺，脑子一热就过去了。”这些昔日的旧事，此时说出来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不过看得出来，没有一个人对于这看起来庄严巍峨的皇宫大殿感兴趣，所以众人见到陆明席地而坐之后，索性学着他围坐成一圈。“好了，闲话少说，日后有的是机会，让大家前来，是接下来的的战事。”陆明看了一眼众人之后转而点头道：“刚刚我已经给刘允章等人说过了，他们若是想离开长安，可以给他们机会。”“大将军的意思是让他们出去祸乱李克用的军心？”杜广义听到阿六将陆明此前说的话一一道出之后，顿时明白过来笑道：“这些人若是把李克用的家眷全都被扣在长安的消息告知对方，一定会安耐不住的，到时候蓝田战场出现变故，高帅那边必然在短时间内迅速取得战果。”“不仅仅是李克用，还有李存勖。”李秀峰笑道：“眉县那边一旦给陆盛和王茂章机会，让他们两人反守为攻，我保证，李存勖肯定找不到什么好机会，反而会被他们打得灰头土脸。”“确实如此，这些人出去之后只能去投靠他们两路兵马，但是这两路大军不论是谁动了，都会对整个大局产生巨大的影响，甚至于是灾难性的。”陆明微微点头之后道：“所以这也给我们争取了机会。”“我军该如何守城？”李谠实际上是第二次进入长安了，所以他没有多大的新鲜劲，此时才忽然开口问道：“我军只有两万人，既要应对城内残余势力的反抗，又要分兵驻守城池，只怕两面作战，力有不逮啊！”“无妨，城内交给我们十三司即可。”阿六见到阿贵看着自己，顿时笑道：“我兄弟二人久居长安，知道怎么来理顺这座大唐都城，保证不给大军添麻烦，而且还能帮你们筹集兵员，输送粮草。”“如此一来，长安城虽然广大，但是我们好歹有两万人，守住自然是没问题。”陆明点了点头笑道：“这长安城内可不光有李克用的家眷，那些沙陀将领和士兵的家眷也在其中，所以你们注意了，别让他们钻了空子，我听说沙陀人可以做到全民皆兵，真要到了那个时候，给了他们机会的话，只怕还真能在城内拉起一支兵马出来。”“这个放心，那个李存信不是抓到了吗？交给我，有他一人在，足以稳住这些沙陀人。”阿六笑道：“李存信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个十足十的草包，打仗不行，贪生怕死，偏偏对于阴谋诡计很擅长，所以十三司对付他有的是办法。”“那好吧，剩下的就交给广义吧，部署守城战，你没问题吧？”陆明拍了拍手笑道：“我是不会管这种守城战的，打不好的话，到时候就拿你去主公和高帅面前治罪去。”“大将军放心，交给末将！”一句话说的众人哄堂大笑之后，众人纷纷起身离开，守城战这种战法确实没什么技术含量，而且经此一战之后，第四卫的功劳足以让陆明开始加入到大军统帅的行列当中，如此一来杜广义在此时接过第四卫的指挥权，很明显，日后第四卫就要交给他了。本身第四卫就长期遂行独立作战任务，需要的也是杜广义这种智谋迭出的人，所以包括李谠和李秀峰在内都没有什么意见。而这临时会议结束之后，各部开始纷纷行动，而长安城门口，崔胤带头离开之后，蒋玄晖等一众朝臣也纷纷举家从长安撤离，只有极少部分朝臣留了下来。不过不论是陆明还是奉命执掌城内事务的阿六对此都没有丝毫在意，这些人在乎的不是李克用，而是唐皇，包括此前逼问陆明，其意思也非常明显，那就是要逼迫陆明代表薛洋承认唐皇的地位，保住唐皇的皇位。但是对于如今的天策军而言，不论是薛洋愿不愿意，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大唐江山到了如今，是已经没有走下去的可能了。所有人都在想着改朝换代的事情，又如何会愿意做出这种保证？所以两股人注定是走不到一块去，自然也就没有时间浪费口舌，而且陆明还指望着这些人出城之后将消息送出去，从而更大限度的扰乱李克用和李存勖的军心，加速关中会战的变局到来，将长安丢失之后的影响扩大到极限呢。阿六一手接过城内所有的事务之后，除了调拨人手去看管皇城之外，还开始让阿贵带人组织人手，准备从百姓当中选拔青壮年加入军中。在长安，他们的宣传长年累月之下，很多长安百姓对于天策军的到来实际上是持欢迎态度，毕竟遥远的南境发生的事情不论是他们的宣传，还是往来商队的现身说法，都让这些常年处于生死边缘挣扎的百姓羡慕不已。所以天策军的到来，已经让很多百姓隐隐然看到了希望。“裴大相公，你怎么没出去啊？”不过让阿六没想到的是，裴澈居然没有离开，而且还在此时找到了自己。“来帮你一把！”裴澈苦笑道：“阿六将军莫非也以为本官会跟着中书令前往蓝田不成？我还没那么傻，看不清楚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