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唐末战图TXT下载唐末战图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唐末战图全文阅读

作者:你是那道光束     唐末战图txt下载     唐末战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兵进舒州

    虽然薛洋最后没有同意提前出兵,但是岳西兵马使府后院的陈潇潇等陈家人却发现,这场军事会议居然开了整整三天三夜,一直开到了广明元年的除夕下午。期间无数的十三司传令使不断进出,把新的命令传送给各部。而且在向冲等人不断加入之后,几乎舒州军中留在岳西的所有将领都陆续到会,袁袭和陆翊两人紧急修改了之前的一些部署之后形成加急命令送往各地,着令各军紧急准备。同时严明也接到命令参加了会议,就之前民政司接管舒州政务也和军政司进行对接,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当大家走出军政司大楼的时候,虽然所有人都是满脸疲惫,但是向冲等人却是带着喜悦的神情,不断的窃窃私语,而袁袭和严明两人最后出来的时候还似乎在小声的争论着什么。

    “好了,今日已经是除夕大年,你们这些没有家室的就跟着我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个年,其他有家室的也都回去吧,不耽误你们的年假。”薛洋揉了揉干涩的双眼之后笑道。

    不过此时所有人都没什么心思过这个年节了,向天在薛洋身边笑道:“主公说笑了,这里除了严先生和霍县令等几人之外,剩下的可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主公,大娘子的年夜饭要是做得不够多我们怕是吃不饱。”

    “向二哥放心,年夜饭早就准备好了,保证所有人来都管够。”陈潇潇不知何时从后面钻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陈南岳这个小尾巴,笑吟吟的看着所有人道:“天色不早,大家都进去坐吧。”

    这个年节虽然纷乱不断,但是在此时安排好了一切之后,薛洋领着大家伙还是热热闹闹的过了个新年,期间后勤部还给远在蒲州和大江之上剿匪的李孝常和雷凌等人送去了劳军慰问品。舒州军上下虽然都知道即将开始大战,但是这个年节却过得异常热闹。薛洋甚至带着众人在随后几天参加了太湖县百姓组织的欢庆年节的大型表演,从外表看来的确是好一派军民祥和欢度佳节的景象。

    但是从大年初十开始,所有将领开始陆续赶回各地,所有的物资也开始加速运输。陆翊带着第一都主力开始迂回佯动,大量的后勤队在大军秘密开拔之后进入军营,冒充正军蒙蔽了府城那边的密探眼睛。

    位于望江整训的独立营也在何兵的率领之下启程朝太湖而来,和陆明的翊卫营一起承担从南北两面切断舒州城内通往外界的通道,并且在必要的时候还要抽调人手协助从东面而来的李孝常的第二都作战,防止贝翊礼外逃。

    十三司此时更是全速运转,来往各地的飞鸽传书和飞骑信使来往不断,把最新的命令和部署送到前线甚至吴明这样的身处敌占区的将领手中,以便他们配合大军征战。

    “主公,民政司已经和霍县令交接完毕,从三县共计抽掉了一百多吏员随军前出,确保我军能够放手打仗,后方政务由他们和后勤部协调处置。”严明也收拾好一切站在薛洋身边,虽然这几日外面看他们是和百姓联欢,但是内部却在不断交接,不断的抽调人手。但是不论是严明还是袁袭此时看起来都是意气奋发,浑然没有疲惫之色。

    “既然如此,军师随独立营行动,严先生和我随翊卫营行动。”薛洋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之后笑道:“两位,岳西一年蛰伏,今日到了水落石出检验我等辛苦努力的时刻了,还请诸君奋发努力,不忘初心,出征府城,一统舒州。”

    两支大军在薛洋招手之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万胜”呼喊声,这是所有的将士在呼应这位最高统帅的意志,也是在呼唤所有人践行舒州军的宗旨。

    “潇潇,人都走了,你还在看啊。”大军开拔,浩浩荡荡的朝东而去,而在兵马使府门口陈潇潇还在那独自看着薛洋远去的背影发呆,冷不防的身后传来了张沐雪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

    “姐姐你是属猫的吗?走路都不出声啊。”陈潇潇被她说的面色绯红,忍不住抱怨道。

    “好了好了,你放心好了,他这一年里征战无数,身边还有那么多人护卫,不会出事的。”张沐雪拉着她边往里面走边道:“你也赶紧收拾收拾,说不得过几天就要搬家前往府城了。”

    “嘻嘻,姐姐对他这么有信心?”陈潇潇笑道:“那年节里他邀请你出去看花灯你为何不去?人家可是真心诚意的想和你缓和关系的,结果你倒好,直接给了个冷脸。姐姐你也收拾收拾,这几日我已经让安叔安排人接手成衣作坊了,到时候姐姐随我一起去府城,在那边再开一家更大的作坊如何?”

    张沐雪被陈潇潇说的一呆,随即脸色也变得有些红润起来,低着头不说话了,倒是陈潇潇拉起她的手离开了前院。

    “主公,我军应该在何处等待指挥使的大军到来?”此刻已经率军出发的薛洋不知道两女的心思,他将手中的骑兵卫队交给袁袭带到南边,自己和严明跟着陆明带着翊卫营开始从朝着天柱山的方向前进。

    “翊卫营从天柱山走山道往北进入凤凰山,在那里隐蔽等待。”薛洋一边走一边道:“凤凰山原本是府兵的哨所,只不过这几年不论是林远图还是贝翊礼都忙着争权夺利,这个哨所也就废了,我军在那里等待。今日已经是十一,至凤凰山最少三日,就在那里停军两日然后等待攻击。”

    由于不论是翊卫营还是独立营都不是主攻舒州的人马,他们要做的就是防止东西两路大军攻击的时候会有城内人马逃窜而出。所以这一路上倒是很悠闲,甚至在晚间行军歇息的时候陆明还派人打了不少野味,在天柱山的一处山脚烧起无数的篝火,大家嘻嘻闹闹开心不已。

    而此时陆翊的大军却没有那么轻松了,在从天柱镇秘密迂回到黄泥镇以南待了三日得到十三司汇报已经清除眼线的消息之后,大军才正式开拔朝着舒州府城急匆匆而去。

    第一都历经一年的征战,一直是舒州军的主力部队,在陆翊的亲自调教之下,这支军队可谓是攻防兼备,精锐异常,指挥起来也是如臂使指,短短两日时间大军已经开始出现在府城西面的二龙山,后续的辎重队也随军而行,没有拉下半步。

    “指挥使,城内已经准备完毕。十六日晚间,舒州守城厢兵会在方毅的率领下开城迎接大军进城。”向杰匆匆从后方追上了大军,向陆翊汇报。

    “城内情况如何?”陆翊点了点头,让向冲去安排各部在二龙山各处隐蔽扎营之后问道。

    “贝翊礼已经率军入城,不过不是防备我军。碗口城传来最新消息,关天印已经接见了林远图和贝翊礼联合派遣过去的信使,想来是有大动作。”向杰摇头道:“如果我军再延迟出兵的话,难保关天印不会被其拉拢过去。”

    “关天印缺人缺粮,和林远图正好可以互相利用,倒是打得好主意。哼,真是白眼狼,上次我舒州军出兵助他的情谊竟自被他忘在脑后了。”陆翊冷哼一声道:“待我收拾完贝翊礼和林远图,必出兵彻底扫平了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指挥使放心,我已命陈武暗中联络此前布下的暗子,如果情况紧急可以自由决断是否公开反对关天印。”向杰将此前收到的情报递给陆翊道:“陈武这段时日是想争取关天印副将关宁起兵投诚,关宁曾经秘密前来我岳西等地数次,对我岳西抱有极大兴趣。”

    “那就随他,由他自由掌握。”陆翊点了点头问道:“第二都目前到什么位置了?”

    “昨日传来消息,李孝常已经率部过了同安县界,此时应该是已经到了高河,应该和我军大致同时出现。”向杰点了点头道:“从高河至舒州只有六十里,两日时间足矣。”

    “通知各军明日晚间发起攻击,各部除向冲所部延城外迂回至南城,其他各部从西往东逐次攻击前进,重甲兵居中杀向刺史府,给我抓住林远图父子,务必不使其走脱。”陆翊开始下达军令安排入城之后的攻城部署,同时让向杰随他一起行动,以便策应各部。

    “向冲,按照此前主公交代,军师率领独立营在南边,如果关天印率军前来,你必须第一时间杀出支援独立营。”陆翊转头对着接过军令的向冲道:“十三司会密切关注碗口城动向,随时向你通报消息。”

    向冲躬身一诺接过军令之后和其他人一起离去,陆翊单独留住了向杰问道:“此前我和军师安排你办的事办得如何?”

    “指挥使放心,已经办好,就等明日晚间了。”向杰点了点头,两人说了一句之后就不再说话,倒是让偌大的一个帅帐之中的空气显得有些神秘。

    而在第一都准备完毕的时候,李孝常也带着自己的第二都越过高河匆匆往北而来。为了确保行军隐秘,他和陆翊不同,选择的是昼伏夜行,每次行军宿营尽量选在山区,利用长江北岸那些连绵起伏的丘陵隐去踪迹,防止被提前发现。这也使得虽然他出发时间比岳西早但是最后却落后陆翊一步。不过倒是没有耽误日期,在正月十六当天赶到了舒州府城的辖地之内。

    舒州军近乎于全军出动,对于府城是势在必得。而城内贝翊礼和林远图虽然没有确切消息,但是还是有预感年节之后舒州军不会甘于继续蛰伏于岳西一隅之地,所以在年节之中两人不断商议,就连久病之中的林度都出面了。最终贝翊礼的军队成功进入城内,林远图也说服贝翊礼和他一起派人前往碗口城,说服关天印一起来府城,协防岳西兵马东进。

    不过此时关天印也处在纠结和危难之中,在现实的压力面前他可以暂时和贝翊礼联手,但是自从和岳西接触之后他手下的江防军将士对于岳西就非常好奇和向往,甚至自己的副将关宁都每每一说到岳西和舒州军就赞不绝口,言谈举止之中是恨不得亲身加入。这种短时间内就能够动摇自己军心,将自己数年心血毁于一旦的现象让他对于岳西保持着足够的警惕。这也是此前他一次次拒绝关宁提议向薛洋求援的原因,只要他开口求援那么碗口城的江防军只怕就再也不属于他关天印所有了。虽然他对于舒州军也很感激,但是感激是一回事,真要将兵权拱手相让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在犹豫,同城而居的陈武也在此时向十几名安插在江防军内部的暗子传达了最后的命令,要求他们务必在第一时间阻止关天印的异动,一旦江防军出城他们就要立即动手控制住自己掌握的部队。而他本人也打算亲自前往关宁的住所,劝说后者加入舒州军。他此前和这位年轻的江防军副将接触过几次,对其很看好,不管是能力还是眼光都属于上上之选。

    广明二年正月十六如约而至,不论关天印有没有下达最后的决心,舒州军东西两部都已经做好了攻城准备。两部人马陆续出现在府城之外,大军号角响彻入耳。一队队人马开出之后让整个府城陷入彻底的混乱,城门在不断的催促之下仓皇关闭,林远图被骤然而现的东西两路大军给惊呆了,匆忙去找贝翊礼商议,后者得知岳西出兵也是大吃一惊。但是随即就传来了东线李孝常也到来的消息,这倒是让他稍微有些惊喜,当即派人出城联络。此前他的确是和李孝常商议年后出兵来府城的事情,但是对方如此悄无声息的出现只怕其中有其他的缘故,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大开城门。

    “大郎君莫急,李孝常此前曾经和我约定会来府城助我一臂之力,我派人前往一问便知。”贝翊礼说这句话的时候浑不在意林远图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但是在等了一上午之后自己的信使亲卫却被对方直接枭首送到了城门外,这一下让他也坐不住了。

    李孝常杀信使这是等于直接和他决裂,贝翊礼的后路一下子全部被断。而且此时他的人马都处在城内,虽然可以依靠城墙防备,但是孤城能守多久?和薛洋打过一次惨败的他对于舒州军的战力丝毫不怀疑。所以除了一面安排高金波率军严守城楼防止对方进攻之外,悄悄安排贝翊青暗中准备朝南城秘密隐蔽。而几乎与此同时刺史府卫队也在悄然往北城集结。大战尚未开始府城之内的首脑的心思却已经变了。

第六十一章 入城

    广明二年正月十六,舒州军开始分东西两路围攻府城。东路军李孝常在阵前竖起了舒州军战旗,宣布归顺岳西兵马使薛洋,随即打出了自己的旗号,并在随后率军发起攻城战役。三千多人的第二都士兵却推出了十几架投石车不断轰击城墙,呼啸而出的弩箭更是让城楼上高金波的江防军人马根本不敢冒头。

    东路军轰轰烈烈的打了一下午,不过真正投入进攻的兵力却不多,基本上都是以远程射击压制为主。到了傍晚收兵的时候,整面城墙千疮百孔,那几乎一排排钉满城墙各处的弩箭更是让前来换防的江防军心惊胆寒,不明白城下的昔日同僚什么时候拥有了这么强大的武器。而那些不走运被杀死杀伤的士兵更是横七竖八的躺在城墙各处,殷红的鲜血已经开始结冰。整个场面是触目惊心,让周围的士气也开始低落下来。

    东路军主动攻击,陆翊领衔的第一都却在西城门外按兵不动,但是却始终保持着压力。直到收兵回营的号角声传出之后,城楼上的厢兵才大松一口气,连带着得到消息的林远图都是浑身为之一松。第一都这种临阵之际却威而不露的战法甚至让事先已经得到消息的方毅都感到一阵阵害怕,同时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方毅,今夜西城就交给你了,打开城门之后你率军分路指引我军前进。”吴明匆匆吩咐一声之后和阿六消失在夜色之中。城内已经早早的宵禁了,他们带着手下一路之上都是穿着厢兵的服饰才能够自由行走。

    “老顾,东西在哪里?”吴明等人趁着天黑摸到了刺史府的一处角门,悄悄的叩开了门之后里面一个人影闪了过来,吴明急忙问道。

    “东西被林远图带在身边,只怕短时间内难以得手。”老顾是吴明安插在刺史府内的眼线,表面上是林家管事的角色,但是背地里却是十三司的成员。

    “这个林远图!”吴明忍不住顿足道:“你先带人跟着他,不行就直接来硬的。”吴明想了想之后吩咐老顾按照备用计划行事,自己则和阿六分头潜伏进刺史府各处,防止林远图到时候搞破坏。

    入夜时分到来,城外的陆翊在盯着沙漏不断的计算时间,身处第一线的第二都所有的将领也在焦急的看着城楼,等待着约定的信号过来。

    时过三更,依靠着清冷的月光外面目视之下依稀可见,冰冷的空气越发让府城显得孤寂,潜伏出营的第一波攻击的将士在这几乎无休止的等待之中,恍然见到城楼上忽然闪过两道交叉闪烁的火焰,与此同时府城那沉重的大门发出吱吖的声响,逐渐打开。

    “兄弟们,给我杀。”黄杰和向冲领头迅速朝前冲了上去,喊杀声突兀之极的出现,迅速朝着城门靠近。

    “你们各自带着舒州军进攻城内的粮库、武库和银库,其他人带队前往刺史府和府兵营。”方毅一声怒吼之后,聚集在他周围的厢兵轰然应诺,让那些没有得到消息的厢兵茫然间不知所措。

    “弟兄们,林度父子无德无能,不配占据刺史高位。岳西小郎君一心为国为民,才是我舒州真正之主。今夜我等就是要打开城门迎小郎君入城。你们愿意跟我方毅走的马上过来,不愿意的放下兵器集中在瓮城不要动,舒州军不会伤害你们的。妄图和我舒州军为敌者,杀无赦。”方毅高吼一声之后,几乎所有的厢兵都朝他聚集过来了。

    方毅统领厢兵多年,几乎在瞬间就把所有的厢兵都带走了,整个西城根本无人防御,黄杰等部冲进来之后这些厢兵立即变成了引路之人,带着各部迅速找到城内的要害之处,厮杀声开始在城内各处响起。

    “哈哈,你就是方毅吧,好样的,赶紧带我去刺史府,我要宰了林远图这个兔崽子。”黄杰见到方毅一身甲胄在旁边等待,忍不住哈哈大笑,两人带队直奔刺史府而去。

    西城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顿时让所有的百姓再次陷入兵乱之中,不过这一次大部分百姓却镇静了不少。杀进来的是在府城内有着诸多好名声的小郎君的兵马,至少不会担心他们趁乱冲入民宅。而反观此时刺史府内林远图父子却仓皇失措,林远图没有料到西城那边方毅主动打开城门,还以为陆翊要趁夜攻城,打算带着卫队前往增援,结果刚到府门口就得知舒州军已经入城。大惊之下急急忙忙拉着已经病重多时的林度开始慌忙朝着北城而去。北城是他亲自安排的卫队守护,也不是舒州军攻击的所在,他们能够从北面突出城外。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贝翊礼也得到了消息,有多年领军经验的他只是短短一瞬间就判断出西城已经出现变故,所以二话不说直接和高金波两人带着能够集中的人马全部朝南城而去,甚至连带着东城的守备都不要了。

    他不要东城,好不容易等到机会的李孝常在城内传来喊杀声之后立即让等待多时的手下各部全力攻城。巨大的云梯直接在护城河上架起了一座座桥,寥寥无几失去指挥无心守备城墙的江防军根本就防不住第二都的攻势,很快就有士兵突上城墙。东城虽然没有内应,但是李孝常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士兵上了城墙之后开始就势掩杀冲下来放下吊桥接引大军入城。

    “大成,你和红林率部往南截击贝翊礼,一定要抓住他。剩下的人跟我走,去北城逮住林度父子。”李孝常入城的那一刹那就直接下达命令,第二都迅速兵分两路,放弃占领城区直接去围堵两面而逃的贝翊礼和林远图。

    舒州军摆开东西夹攻却放过南北两面的策略就是为了让城内的两股势力有逃生的希望,从而不愿意据城死守。只有这样才能够尽可能的减少攻城时间,减少伤亡。所以李孝常根本就不需要提前和陆翊沟通就直扑南北两边。

    而此时北面薛洋亲自坐镇的翊卫营也已经到了城外摆开阵势严阵以待,陆明亲自在前面指挥,他和严明两人就待在后面临阵观敌。

    “主公,听说林度年前就重病不起,此刻兵荒马乱的,他那个身体只怕未必能够在仓促之间逃出城外吧?”严明其实有些好奇薛洋为何一定要守在这里,但是问了几次薛洋都没有回答。

    “他能不能起来我不知道,但是林远图一定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不顾一切的从北门杀出,然后躲进庐州城,依靠着郑的掩护把我们当做叛军对待。所以此行最大之要务就在于抓住林氏父子,不使其走脱。”薛洋摇摇头道:“而那边贝翊礼则还盼望着关天印能够出手救他,所以一定往南而去。这样一来他们本身就兵力不足,还分成两路,到时候必定会两头都走不脱,被我一举抓获。”

    “不过主公,你打算如何处置林氏父子?”严明点了点头问道。

    “先生有何高见?”薛洋摇了摇头道:“林氏父子还真不好处置,杀了,只怕会有人觉得杀戮太过,不利于后续收拢城内的残余势力。可是如果不杀的话,依照林远图的性子肯定会掀起无边风浪,让舒州从此不得安宁。”

    “送往长安。”严明一句话却让薛洋眼前一亮,顿时拍手笑道:“先生真是好计策,送往长安,说不得正准备招安天下诸侯的黄巢还会封他个官做做呢。如此,就依先生。”

    两人说话之间,前方已经有了动静,北城城门口处隐约传来了声音,紧接着一群黑影开始伴随着吊桥落下冲出城门口朝着翊卫营所在的位置而来。

    翊卫营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着对方的靠近,也在等待着陆明的命令。前面刀盾手身后一排排的弓箭手长弓拉到了极限,一支支长箭泛着寒光在陆明那举起的长刀和呼喝声中骤然发出。只是一瞬间,冲的最前的骑兵就被这突兀而来的箭矢放到了十数骑,剩余的也开始慌乱起来。

    “弟兄们,给我杀,抓住林远图。”陆明一声呼喊之后带头杀了出去,一千多人的翊卫营将士,作为舒州军最精锐的战队,犹如饿虎下山一般冲入人群之中,刀光飞舞,长枪突刺,数百人的刺史府卫队迅速被包围其中,然后被一一击杀在当场。

    “薛洋,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我要和你决一死战。”清冷的月光之下,林远图被一名翊卫营士兵一枪扫到在地,头盔迅速掉落,长发披散,但是随即对方就一跃而起,一刀劈在这名抢上来的士兵肩上,差点将对方的肩甲直接劈碎。而林远图跟着一脚飞出将这名士兵踢倒在地,不过他没有继续追杀这名士兵,反倒是持刀怒吼,势若疯虎。

    此时围攻他的翊卫营士兵忽然分开,跟着两道人影走上来,正是薛洋和严明。

    “薛洋,你谋算天下,我承认技不如人,败在你手下,我心服口服。今日但求一战,死则死矣,倒也痛快。”林远图喘了口粗气盯着月光之下清晰可见的薛洋身形低吼道:“你可有胆和我决一死战?”

    “也好,就给你一次机会。”薛洋摆了摆手阻止了身边的陆明道:“既然你要和我决一死战,那就让你的人马都停下来吧,不要再伤及无辜了。我答应你,如果你打赢我,我放你父子一条生路,送你们去帝都长安,说到做到。”

    “此言当真?”林远图一顿发泄之后倒也是清醒过来,闻言摆了摆手,剩下的这最后不到三百人的卫队顿时纷纷停手。刚刚开战不到一刻钟,就已经倒下去两百多人,而反观对方似乎没见到什么人倒地。让所有的卫队成员胆寒的是,眼前的这群士兵就算是单打独斗也丝毫不逊色自己这些精挑万选出来的死士,再加上对方的三人一组的配合战术,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胜算。此时听到停手顿时慌不跌的放下了兵器,待在一旁不敢乱动。

    薛洋拔出寒霜剑之后看着林远图纵身扑了过来,横剑一挡然后顺势力劈而下,恐怖的力道顺着长剑直接将同样是横刀拦截的林远图直接劈翻在地。只是一招对方根本就挡不住薛洋这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力道,长刀断成两节,户口崩裂,人也跟着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远图!”林远图倒地之后后面的马车上传来了一道苍老的惊呼声,林度颤颤巍巍的从马车上连滚带爬的扑了上来。

    “安排人手把他们都带回去。”薛洋摇了摇头道:“林刺史放心,大郎君无碍,你们随我入城吧。等到府城安定,我会派人送你们去长安,你们林家家丁也可随行。”

    严明朝着陆明点了点头,后者迅速带人把林远图抬到了马车之上,然后带着林度等人开始朝城内进发,林家卫队被解除武装之后也分兵押解,随后而行。

    他们刚到城门口,还未来得及入城,就见到了一伙人急匆匆的冲了出来,为首一人更是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名号,正是吴明和阿六等人。

    “主公神算,果然料到林远图企图北逃,可笑吴明尚且在刺史府查验半天,差点耽误了大事。“吴明急匆匆向薛洋行礼之后道:“启禀主公,城内已经被我军占据,所有江防军、厢兵和各处守备人员已被第一都将士击败,陆指挥使等人已经入城朝刺史府而去。”

    “陆明,把所有俘虏全部移交给第一都看管,然后翊卫营全军立即出发前往南城和军师汇合,只怕今夜还有人想乱中分一杯羹。”薛洋的命令一下,翊卫营迅速先行入城,而薛洋等人反倒是在城外等待。

    “不对啊主公,林远图的刺史府卫队不是已经重建了吗?怎么冲出来的才五百人不到,剩下的人马呢?”严明此时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急忙过来询问吴明。

    “被第二都李将军率部击溃。”吴明刚说了一句话就见到前方有陆明的亲卫赶来汇报第二都李孝常赶到。

    “哦,看样子翊卫营是沾了第二都的光了。“薛洋一笑,带着几人顺着人流开始入城,随后也见到了自己这位第二都都指挥使李孝常。

第六十二章 南城混战

    “末将李孝常参见主公。”李孝常此时虽然一身戎装,但是骨子里的那股书生气却丝毫不改,在微一打量薛洋之后立即大礼参拜。

    “孝常不用多礼,同安郡江防军能够顺利整编,今夜更是攻占府城东门,功不可没。”薛洋将其扶起来笑道:“告诉将士们再辛苦些,协助第一都尽快平定城内乱局。要让百姓知晓,我舒州军入主府城是救苦救难,挽救民心而来,而非烧杀抢掠,祸乱百姓。全军上下不扰民,不害民,贯彻舒州军建军宗旨,兵民乃胜利之本。”薛洋看着眼前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第二都将士高声道。

    “末将领命,但请主公放心,第二都全体将士必竭尽忠诚,执行主公军令不敢有违。”李孝常躬身应诺,身后第二都将士更是传出齐声跪地接令。

    看着李孝常率领手下兵马快速朝着城内而去之后,严明点了点头笑道:“做事干脆利落,手下将士执行军令有条不紊,倒是一名出色的将才,严明在此恭喜主公了,我舒州军壮大势不可挡。”

    “吴明,护送严先生去刺史府和陆指挥使汇合。”薛洋点点头,对于李孝常也很满意,转身吩咐道:“先生马上接管刺史府内的一切,府城到天明之前务必恢复如初,安民告示也要尽快张贴出去。阿六,你带人随我去追赶翊卫营,看看贝翊礼能够逃到哪去。”

    “主公安心打仗,城内一切交给严明和陆翊即可。”薛洋在严明行礼之后立即匆匆朝着南城而去。

    “吴明,向杰交代给你的事办好了没有?”严明见到薛洋远去之后和吴明一边走一边问道。

    “刺史府大印就在林远图身上,此刻他被擒,我已经安排暗线上前秘密搜查,想来不会有差。”吴明苦笑道:“原本不至于如此棘手,这个林远图最后关头忽然将大印拿走,害得我前功尽弃。”

    “只要大印没有被毁就无事。刚刚主公在城外已经打赢了林远图,向林度承诺饶他们一命,并且答应送他们去长安帝都。”严明冷笑道:“实在不行我就去和林度谈谈,事到如今他再死抱着刺史大印不放,难道真以为我舒州军的屠刀杀不了人不成?”

    两人随后就不再多说这件事,开始把话题转移到如何安定城内局势上面来,吴明在城内有极大地人脉再加上府城刚刚被拿下也需要十三司清查散兵游勇,所以等到两人走进刺史府的时候,严明已经基本上部署完了大部分的措施。

    “严先生来了?主公呢?”两人刚和守备大门的舒州军将士核对完身份进入前厅,就见到陆翊和向杰从里面走了出来。

    “主公已经去追击贝翊礼去了。”严明一句话让陆翊有些诧异道:“贝翊礼我已经安排向冲出城追击了,主公和翊卫营前往莫非是担心关天印会出兵不成?”

    见到严明点头之后陆翊微一沉吟道:“既然主公打算今夜彻底解决舒州所有的一切,那也好。向杰,你马上持我令箭找到李孝常,将城内一切兵马全部交给他指挥,配合严先生安排善后事宜,传令黄杰和向天所部立即集合随我出城。”

    陆翊匆匆给了向杰一枚令箭之后带着身后的亲卫瞬间出了刺史府,随后城内再次传来大队人马往南奔驰的声音。

    城内有第二都李孝常在而且陆翊还留下了杨功陈瑜和向明所部,自己则在出城之后直奔碗口城的官道而去。

    而此时一直在南城潜伏没有动静的袁袭和何兵实际上已经被包围,北面有贝翊礼大军死命往南突击,南边则不断传来消息,关天印的大军也已经出城。只不过关天印的江防军刚刚出城就发现碗口城内留守的一千多人马瞬间和自己失去了联络,城门也在随后紧闭,任由他亲自呼喊也无人应答。

    “启禀郎将,关宁将军尚在城内没有随军出城。”这句话让关天印的心瞬间沉了下来,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看着城墙上那对着自己沉默对待的将士,忍不住扬鞭怒吼。此时此刻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了,城内的一切都是关宁在主导,也只有他才能够轻易调动自己手下的人马封锁城门。

    “关宁兄,事到如今你还没有决断?”城楼上陈武看着眼前一脸挣扎的关宁叹息道:“今夜是我军攻占府城之时,关郎将此刻出兵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告知吧?”

    “我答应你,但是有一个条件,希望小郎君看在我家郎将从未做过对不起百姓之事的份上,不要责难于他。”关宁在陈武叹息之后终于开口。他今夜原本是没有拿定主意要不要倒向舒州军的,但是陈武和潜伏进入江防军内部的暗子却在悄无声息之间完成了调动,把自己控制的各部人马全部放在了出兵队列的最后。在关天印出城之后迅速关闭碗口城城门,切断了关天印的回归之路。

    “此事我无法向你做出承诺,关郎将是生是死由我家主公决断。”陈武的话让关宁脸色一黯,但是对方随即再次开口道:“不过我家主公从来不杀对百姓有功之人。”

    “此言当真?”关宁豁然抬头看着陈武问道。

    陈武点了点头之后,关宁急切道:“我答应你,立即整顿各部谨守碗口城,等待郎君派人前来交接。”

    “也好,此间就交给你了,如果关郎将挥军攻城,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陈武点了点头。

    “放心,除了小郎君派人前来,任谁也别想从我手中夺取碗口城。”关宁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精神一震,当即下达军令,留守城中的各部立即全力戒备,各式武器直接对准了城下的同僚。

    “郎将,我等该如何行事?”城楼上那一队队人马探出头来,火把照耀之下乌黑的箭矢让下面的江防军将士心惊胆战。关天印身边的亲卫更是直接带着颤音问道。

    “全军随我去接应贝翊礼和高金波,然后回军夺回碗口城,实在不行就直奔岳西。”关天印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恶狠狠的道:“他薛洋不是要赌吗?那好啊,那我们就赌个大的,我去直接捣了他的老巢。”他一声令下,两千多人的江防军开始迅速开拔朝北而去,开始加入到这场乱局漩涡之中。

    “何必呢?大好的前程不要,非要去自寻死路,还要连累这两千多弟兄。”陈武叹息一声,对于关天印的选择实在是无语。

    不过在他不知道的是,在两个时辰之后,何兵就已经率军和贝翊礼大战不辍。江防军的战力比起此前的府兵还是要强上一截的。至少和何兵的新编独立营比起来是丝毫不差,双方是打得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甚至是袁袭直接将手中的五十骑薛洋辛苦拉扯起来的骑兵投入战场发动冲击都没有取得什么明显的成果。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不论是贝翊礼还是高金波都是高呼酣战,就算是贝翊青这等平常看管辎重的家伙都在死命的上前攻击。

    激战之中贝翊礼一声怒吼将一名独立营战士砍到在地之后顾不得抹去脸上粘上的血迹看着身边的高金波问道:“关天印到底回信了没有?难道他不知道唇亡齿寒吗?一旦我等败亡,薛洋下一个要收拾的一定是他。”

    “他已经答应要出兵了,你我再坚持片刻。”高金波肩膀被刺中一枪,逼得他只能单手持刀在艰难的应对着身边越来越强横的攻势,断断续续的回答着贝翊礼的问题。

    “不行,不能在此地久留,一旦城中有兵马前来驰援,我等插翅难飞。”贝翊礼摇了摇头道:“带着所有人跟我突围,他不来我就主动靠上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贝翊礼,今日你的死期到了。”何兵本来不认识贝翊礼等人,但是对方一身甲胄勇猛无比,让他立即意识到这只怕是对方的主将。所以直接带着亲卫扑上来硬是将贝翊礼给堵在了原地,而且身后骑兵队也开始不断穿插强势摧毁高金波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士兵阵型,逼得手下的江防军不得不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

    “军师,我军身后有江防军杀到,为首之人正是关天印。”何兵率军冲杀在前,袁袭则带着少数人在后面不断指挥调度,此时发现关天印率军前来也是一愣,随即下令道:“吹号角,让骑兵队立即回援,趁关天印刚到,给我冲散他们。”

    号角声响起,骑兵队开始回撤的同时,整个战场之上不仅仅是关天印率军赶到,身后向冲所部也紧急追了过来,两支人马几乎是同时抵达战场。向冲是因为攻击南城的时候耽误了点时间,出城之后有没有料到袁袭将伏击地点选的那么远,所以差点更丢了。

    此时表情最精彩的就属贝翊礼了,前一秒钟袁袭召唤骑兵队回援,他立即察觉到关天印已经抵达战场,否则的话对方不可能将最强大的兵力抽调回去,乐得他哈哈大笑,连带着出手的攻势都变得更加凌厉,打得何兵是招招后退。但是后一秒钟身后再次传来的号角声就直接让他入坠冰窖,自己的援军就在前方,没想到的是后面的敌人也追了上来。

    “突,给我突出去。”贝翊礼再也无心和何兵分出胜负了,不顾一切的狂喊,带着身边的人手开始朝前硬冲,甚至连贝翊青在后面被缠住没有跟上来也没有时间顾及了。

    “哈哈,弟兄们,援军到了,大家给我杀。”这一下轮到何兵哈哈大笑了,独立营鏖战近一个时辰,原本已经精疲力尽,但是此时却硬生生的爆发出强大的战力,和贝翊礼纠缠在一起死命攻击,而后面部分人马甚至被袁袭抽掉出来准备上前支援骑兵队。

    “呜呜呜”牛角号在此时再次传出,这种薛洋和袁袭改进过的牛角号在此时的声音变得更加雄浑,又有一支兵马加入战场,而且人数还不少,远远的就听到了有人在喊舒州军的名字。

    “吹号,召唤他们从东面攻击贝翊礼。”袁袭在一瞬间判明局势,果断让人吹号联络来者加入攻击,同时让亲卫去寻找何兵抽调主力人手回身反杀关天印。整个黎明时分的战场变得异常混乱,不仅仅贝翊礼和关天印在死命冲击袁袭的防线,舒州军内部也在紧急调整部署,各部之间号角声不断响起。

    袁袭的调整在随后起到了作用,林大成和殷红林两人是新到,所以得到的命令直接就是从侧翼攻击贝翊礼,迫使贝翊礼不断往西撤退,隔开对方和何兵所部的接触。而独立营因为靠近袁袭,所以是指挥最方便的部队,迅速被抽掉出来攻击关天印,阻止对方不断突进的势头。如此一来舒州军迅速稳住了局势,不仅仅贝翊礼和关天印所部的距离越来越远,而且各部之间的联络也变得顺畅起来。在向冲和林大成联手之后直接将贝翊礼彻底的围了起来。

    “军师,关天印所部势大,只怕独立营挡不住啊。”袁袭身边有亲卫担忧的问道。此时也只有袁袭的身边暂时没有战事,还能保持一定的平静。

    “不断吹号,我们还有一路援军。”袁袭此时面沉似水,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这名亲卫点了点头道:“你叫杨易是吧,此战之后进讲武堂吧,不用羡慕他们,以后也有你领兵出征的时候。”

    袁袭所说的援军杨易不清楚,但是讲武堂他可是很了解,当即兴奋的接过号手手中的牛角号,运足全力让这股雄浑的号角声始终响彻不断。

    “全军出击,给我堵住关天印的去路,向天部往南,黄杰你在西面就近攻击,一定要将他合围在此。”黑暗之中人人都在拼命死战,根本就不知道在黎明前的这短短片刻之间,再次有一支人马杀了过来,而且目标赫然对准了关天印的江防军。

    “军师,真有援军。”杨易眼尖,几乎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关天印所部出现的骚乱,黑暗之中舒州军的将旗开始出现在所有人眼中,“军师,是陆指挥使来了。”

    “号角声不要停。”袁袭悄然放下紧握的右手,传来的一句话让杨易赶紧再次把断了的号角声再次接了起来。一瞬间,几乎所有的舒州军将士都从这再次响起的号角声中听出来了一股喜悦和激昂的战意,喊杀声随即再次大震。

第六十三章 舒州留后

    “主公,前面已经打起来了。”亲卫的汇报让薛洋忍不住笑骂道:“我自己都看见了,不用汇报,看样子军师这边终于熬过最艰难的时刻了。传令前方的翊卫营给从西面加入战场和第一都汇合。”

    翊卫营的速度并不快,作为舒州军着甲率最高的一支战队,清一色的明光铠虽然拖累了行军速度,但是战力却比起黄杰的重甲营还要强,等到他们介入战场之后,关天印注定是看不到正月十七的太阳了。

    “主公,总算是没有将关天印放跑。”此时趁着东方已经映射出来的霞光,黑夜过去,舒州军的指挥越发的顺畅起来,以至于在薛洋本人抵达战场的时候,陆翊已经接过了所有的指挥。号角声此起彼伏,参与围攻的各部在进行最后的扫尾,不论是贝翊礼和关天印都已经被围的严严实实,插翅难飞。

    “贝翊礼,哈哈,给我死来。”陆翊和薛洋站在战场之外,但是已经杀进了最里层的向冲却盯上了贝翊礼,在匆匆一刀砍倒他身边的高金波之后,丝毫没有停留,长刀挥舞,带着丝丝的鲜血再次劈了上来。

    “咣当”贝翊礼挥刀挡住了这背后来的攻击,但是脚下却一个踉跄,直接被劈翻在地,尚未回过神来就被向冲扑上来一刀砍下了脑袋。

    “所有人听着,贝翊礼已经授首,尔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向冲用刀挑着贝翊礼的脑袋纵声狂吼,雷鸣般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到了其中蕴含的杀意。而贝翊礼那颗狰狞的脑袋更是让所有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江防军旧部彻底失去了战意,一个个全部委顿与地,任由身边的舒州军一个个将其带走。

    向冲结束战斗之后顾不得歇息,分兵一半就地看押俘虏,剩下的人在他的率领之下和袁袭汇合。

    “军师,幸不辱命,贝翊礼、高金波全部被斩杀在此,贝翊青也受伤被俘。”向冲喘了口粗气之后向袁袭汇报道。

    “主公带着翊卫营也来了。”袁袭点了点头之后指着前方一队人马摧枯拉朽一般直奔关天印本部而去的翊卫营笑道:“陆明还真是个人才,翊卫营被他调教的都能和重甲兵媲美了,旦夕之间,关天印必为他所擒。”

    “拿下舒州全境,我军就该组建第三都了,看样子翊卫营扩充在即啊。”由于此时战事已经接近尾声,所以两人带队一边走一边和陆翊汇合,向冲看着远处的薛洋二人感慨道:“军师,去年我等尚且亡命逃往岳西,没想到如今一年时间就能够率领万余军马攻击一州刺史府,真是恍若梦中啊。”

    “别光顾着感慨了,派人去把第二都的人马都带过来,面见主公。”袁袭其实也是感慨万千,但是这些念头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看到战场之外已经停军等待命令的第二都林大成所部,点了点头让向冲派人去通知他们过来。

    “主公,虽然有些凶险,但终究是不辱使命。只是劳烦主公亲自前来救援,袭有愧。”袁袭上前一步行礼道。

    “是我安排不周,连累军师了。”薛洋拉着袁袭的手笑道:“今夜已经过去,红日东升,稍时我等一起回舒州。”

    “第二都营正林大成、殷红林参见主公军师。”向冲带着林大成和殷红林两人前来向薛洋行礼。

    “第二都所部行动迅捷,若不是两位将军不顾辛劳赶上前来,我袁袭还真要被关天印给算计了。”袁袭哈哈一笑,将二人扶起之后笑道。

    “陆翊,把你的令牌给大成。”薛洋看着林大成和殷红林点了点头,第二都的训练比起一般的地方军要高出不少。至少眼前这两人面对自己尚且能够做到不慌不乱,回禀问题也是有条不紊,所以看着林大成笑道:“大成红林,你二人立即率部持陆指挥使令牌前往碗口城,接管城防。城内各部如果已经反正,则由红林率部监管其前来府城待命,大成部暂时守备碗口城。”

    “末将领命。”两人接过令牌之后,袁袭跟着道:“如果所料不差,关宁应该已经被陈武劝降,你二人可便宜行事。”

    二人率军往南而去,薛洋也笑道:“走吧,去前面看看关天印,看看他有何面目见我。”一行人快速进抵尚在厮杀的战场,陆翊沿途给各部下达最后指令,开始就近抓俘虏,这最后的千余名江防军在随后纷纷被围攻的舒州军迅速招降。

    “关天印,你看看何人在此。”薛洋身边向冲的大嗓门更是直接怒吼道:“我舒州军上次助你夺回碗口城大权,尔却不思报恩,反而助纣为虐,协助舒州叛贼贝翊礼夹击我舒州军,此等背弃之举,难道你还不知羞吗?”

    “啊!薛洋,你终于来了。你好大的算计!如若不是我昨夜率军出城,尚且不知你在我江防军中布下如此多的暗线,连我副将都被你引诱。我关天印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有你没我。”关天印此刻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四下冲击,虽然陆明和几名亲卫轮番上前但是都被对方那不顾一切的打法给逼了回来。

    “黄杰,助陆明一臂之力,务必给我活捉。”陆翊此时正好见到黄杰率部前来,顿时让其上前和陆明合力围攻关天印。黄杰大开大合的招式在此时最适合已经陷入疯狂死命朝着薛洋冲击的关天印了,只见他手中的长枪连续横扫几次之后就将关天印手中的长刀击飞,紧跟着陆明斜刺里一脚踢来,彻底将其踢倒。

    “给我绑了。”陆明冷笑一声之后招呼身边的亲卫上前将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的关天印直接绑了起来。

    关天印一倒整个江防军就再也没有任何抵抗意志了,这场战斗至此也全部结束。陆翊将打扫战场的任务交给了黄杰和向天负责,其余各部陆续押解着战俘开始返回舒州府城。

    “我们三人也该返回府城了,不然严先生只怕还要派人前来增援。”薛洋一笑带着袁袭和陆翊上马,骑兵队迅速集合充当三人的卫队,开始返回城中。

    “别把关天印弄死了,要让他活着回府城。”袁袭见到陆明随手将关天印扔在一边吩咐道:“留着此人尚且有用。”

    薛洋一行返回府城的时候南门已经大开,城内的战斗痕迹也开始在各部将士的清理之下逐渐变淡。让薛洋感到意外的是不少百姓也主动上前协助军队清理尸首,救助伤员,而且不时的还会和舒州军将士说说笑笑。这一幕要是发生在岳西薛洋尚且不奇怪,但是这是府城,而且还是刚刚经历大战的府城。对于自己一个外来者,百姓能够不仇视他已经很满意了,何时府城也和岳西一样了?

    “末将方毅参见主公军师。”薛洋刚到城门口,随行的阿六就直接在前面的引路,刚好碰到在执行任务的方毅,后者急忙赶过来向薛洋行礼。

    “你就是昨夜赚开城门,引陆指挥使入城的方毅?”薛洋在陆翊一番解释之后当即笑道:“好样的,关键时刻能够看清大势,顺应民心,我心甚慰。这些百姓都是你召集起来的?”

    “回禀主公,府城百姓盼主公前来犹如冬日盼望暖阳。岳西将旗一竖,百姓都是自发出门帮助我军清理战场,末将不敢居功。”方毅回答的沉稳有度让袁袭点了点头,拉着他开始询问细节,而薛洋则走到旁边那见到骑兵从城外开进来急忙让在路边躬身静立的百姓身边道:“大家不要慌,也不要拘着,我是薛洋,昨夜领军入城扰了大家的好梦,我深感不安,但请府城所有的父老乡亲放心,舒州军不扰民不害民,请大家安心生活,日子照过。”

    简单的几句话却让百姓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原本这些百姓是因为严明的安民告示和吴明领衔的舒州商界部分人士劝说才试着出来看看的,但是没想到的是居然碰到了薛洋本人。不少人都在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宛若邻家大男孩一般的舒州军最高统帅,一脸好奇之色,不明白这位看起来年未弱冠的年轻人到底是不是传说的岳西小郎君。

    “小郎君!”半晌之后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起来,顿时间“小郎君”这三个字开始飞速在舒州的大街小巷之中流传开来,不论是谁见面都在问是否见到过这位小郎君。以至于在随后短时间内南城门附近的百姓都被其他区域的人包围了,就为了问一句这位小郎君到底长得何等模样。

    薛洋在前面几乎是一路往刺史府而来一边和沿途的百姓打招呼,询问昨夜舒州军入城大战是否有危害百姓之举,是否有人趁乱抢掠民财,这种深入百姓身边的做法让很多人以至于薛洋都已经走远仍是激动不已。舒州历代官员还从未有过此等关心百姓愿意站在大街上和百姓亲切交谈询问家长里短的官员将军。所以薛洋只是小小的一个举动就迅速让百姓恢复了安定,严明出具的安民告示都没有这一番谈话效果好。

    “陆翊,马上派出执法官沿街巡逻,只要发现我军将士有任何危害府城百姓之举动,立即逮捕法办不得有误,同时严令入城各部谨守军规将令,违令者杀无赦,还要给予那些受难家庭力所能及的帮助,协助民政司处理民政纠纷。”袁袭也没想到薛洋的举动能够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但是他本就是心念如电,瞬间反应过来道:“方毅你的厢兵也要配合行事,不得有误。”

    袁袭脸色肃然,陆翊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所以当即传达将令,直接命令随军执法队开上街头,一边巡查往来,一面开始宣传舒州军宗旨,向百姓言明舒州军军纪,重申薛洋对于百姓的承诺。这样一来原本就军纪严明到极点的舒州军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也变得更加高大,以至于很多百姓对于往来于舒州大街上的舒州军将士都是由衷的赞赏,不时的还会因为舒州军将士帮助昨夜受难的百姓而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主公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只怕要让孝常率兵支援你们了。”刚到刺史府门口严明和李孝常就一起出来迎接,严明是一脸的抱怨,但是却和袁袭悄然对了神色。

    薛洋倒是没察觉自己手下这一文一武两位之间的小心思,反倒是拉着袁袭笑道:“军师,这位便是第二都的都指挥使李孝常。”

    “李孝常拜见军师。”李孝常倒是很恭敬的向袁袭行礼,对于这位处置岳西军政事务的首脑他是丝毫不敢怠慢。

    “大家里面请吧。”薛洋领头一边走一边问道:“先生,民政事务是否已经安排妥当?刺史府府库查封情况如何?”

    “启禀主公,刺史府内部事务已被我全部接管,府城内其他衙门也一并如此,府库目前已被陈烨派人接手,正在加紧清点物资。”严明看了看薛洋和其他人苦笑道:“府库内的物资清单虽然没有出来,但是目前看来,这几年林远图几乎将舒州府库全部花空,剩余不了多少,倒是兵器盔甲等武备积攒了不少,有些还属于精品。”

    薛洋皱了皱眉头,但是最终却无可奈何的跟着苦笑道:“事到如今再去追究已无意义,传令岳西留守处,将兵马使府所有富余钱粮尽快输送进入府城,另外所需官员也需尽快配备到位,确保府城不能乱。”

    “主公放心,我已和陈烨商议过,后勤部和太湖三县库存钱粮会尽快起运,在军需满足之余开始着手整顿府城和同安县吏治,十日之内必然初步理出头绪。”严明看了看薛洋忽然道:“另外,林度已经向庐州府和扬州淮南节度使府上告,由主公出任舒州刺史留后。”

    “哦?林度如何会同意?”薛洋有些诧异的问道,随即就发现眼前几人的表情似乎都不自然,微一思索后随即摇头道:“先生已经将上表送走了?”

    “主公恕罪,此等大事关乎我舒州军下一步壮大,严明擅做主张,在入城之初就已经写好表文,只等将林远图所藏刺史大印搜出后立即送出,想来不出三日庐州府就会收到,扬州方向也是如此。”严明直接鞠躬道:“还请主公见谅。”

    大家的心思薛洋也清楚,毕竟如果真的林度死不松口的话按照薛洋的性子八成会自领舒州刺史。但是如今高骈十余万兵马尚在扬州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自领刺史风险太大,还不如用这种办法蒙混过关。毕竟不论是庐州的郑还是扬州的高骈都不会真的派人过来详查。

    “先生请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薛洋将严明扶了起来笑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日送别林度父子去长安也能心安理得。”薛洋说了句只有严明能够听懂的话之后道:“如今府城已经被拿下,我等也该正式登台了,舒州之地从今日起将走向另外一条路。”

    “末将参见府君。”袁袭率先下拜,紧接着所有人都跟着轰然下拜,薛洋站在中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第六十四章 府城巨变(上)

    “主公,我舒州军全军已经控制府城及其下属同安县各地,各地军府正军及其厢兵各部已经全部收编,等待命令进行整编。”袁袭在广明二年正月十八,舒州军入主府城的第二天的军政会议上向薛洋汇报道。

    “军政司立即下达命令,将所有原府兵和各地军府在册兵士全部收编,由新兵处挑选出合格兵士部分补充进入第二都,剩余以翊卫营为核心组建舒州军第三都。不合格士兵暂时全部编入后勤部由陈烨处置。”薛洋想了想道:“目前各地驻军之要务在于配合民政司尽快完成接收,务必在短期内达成政令统一,以岳西模式推行全州。”

    “新的三都该如何分配驻守区域?”袁袭在严明说话之前开口道:“军政司的部署是由第一都北上进驻桐城县,防御来自北方的威胁,第二都仍回蒲州,防御来自东面乃至于扬州等地的敌人,第三都和独立营暂住府城等地,为机动兵力,随时增援东北两面。”

    “很好,立即下达军令,陆翊在桐城县待一个时期,在北方构建完整的防御工事,至少在民政司将新政推广之前以力抗住来自北方的威胁。”薛洋点了点头道:“东面第二都也是如此,我等入主舒州不为一时之权势,而是为了心中为国为民的抱负。所以民政能够实施到哪个地步取决于军队能够为我们提供多长时间的保障。抚民以静和保境安民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袁袭和陆翊相互点了点头,很显然,作为舒州军最高方略的策划者和执行者,他们深切明白薛洋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好了,到民政了,严先生这边事务千头万绪,尤其是新政推行这一块更是事无巨细。不知先生打算从何处开始着手?”薛洋看着严明道。

    “启禀主公,新政之首要在于土地革新,趁着春耕尚未开始,解决掉土地问题就等于消除舒州未来发展之隐患。”严明道:“所以臣以为,舒州府及其同安县之要害在于世家大族占据太多土地,而贫者却几无立锥之所。而舒州在百年大乱之中一直偏安一隅,致使外界大量流民进入,愈发加剧了土地矛盾。因此臣以为,该从源头出手,立即查抄近五年内世家大族所有非法所得土地,部分归还原土地持有者,部分分发给其他百姓。”

    “那剩余百姓和外来人口该如何处置?”陆翊想了想问道,本来民政事务从袁袭开始基本上军政司及其各军将领很少过问,大家都在避讳这个问题。但是此时所有人却都顾不得了,毕竟薛洋已经说了,舒州各部需要积极配合民政司处理政事。

    “按照岳西土地法规定颁布执行,主旨还在于主公所言,尽量分化人口到工商业上。”严明点了点头道:“岳西和中原其他地方不同,岳西总人口比起其他地区要多不少。尤其是流民涌入之后,按照刺史府此前的民册登记来看,整个岳西人口在二十万到二十五万之间,这还不算流民数量。按照民政司估计测算,整个舒州人口应该在三十万以上。”

    “三十万百姓?”袁袭有些诧异道:“那岂不是按照我军选拔的数量来算,我舒州军可以扩充到三万人以上?”

    严明白了一眼这个只知道往军方扒菜的家伙,继续道:“所以主公,臣已经打算从岳西将尹世恒抽调上来主持土地革新,但是工商事务上还需要主公想想办法。”

    薛洋点了点头道:“工商上我来想办法,向杰通知吴明,就说明日我在刺史府宴请工商界巨子,商议舒州商贸发展新动向。”薛洋已经想好了要利用舒州工商历来比较繁荣的因素加速和外界的商贸交流,一方面将舒州富余的特产和商品运出去,另外也是加速紧俏品的输入速度。正如袁袭所言,在总人口已经达到三十万以上的情况之下,即使按照盛唐时期,每户抽丁一人,舒州一地足可养军五万以上。这自然这是因为舒州未受到战乱影响,再加上外来流民加速涌入的缘故。

    而深层次的原因也是想给那些已经依靠土地发家致富或者说已经有了足够身价的工商阶层找到一条新的出路。深知历史发展进程的薛洋明白,其实后世所言中国的资本主义萌芽很早但是为何发展不起来的原因之一就在于在整个社会工商阶层的政治地位不高的情况之下,这些人在发家致富之后能够想到的稳固财富的唯一办法就是大量购置土地。这样一来越发加重了土地兼并现象的发生,从而更加引起普遍的社会仇视。如此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不仅仅是因为商人的大手笔购置土地导致土地兼并现象日益加深从而加剧社会矛盾,而且本身社会财富的增加也因为商人的政治地位不高从而害怕统治者寻找借口剥夺其数辈人辛苦努力。

    这条新路的关键就在于切断工商阶层和土地之间的联系,使得他们能够从根本上断绝购置土地传家的思想,同时切实给予商民合理的地位,使得传承千年的市农工商的等级限制能够趁着乱世社会秩序崩坏,礼乐约束力最弱的时候在自然经济的缝隙之中拨开一条新路,让工商阶层打破千年禁锢。

    所以在第二天吴明集合了几乎大半个舒州商界来到刺史府之后,薛洋直接了当开口道:“诸位今日前来想必也是想知晓未来的舒州刺史府的施政方略,尤其是工商一块的政策吧?”

    “不瞒小郎君,我等确实对岳西三县的工商政策心向往之,但不知小郎君是否打算在全州推行?”吴明身边一位年过半百但是看起来却十分健硕的商人起身朝着薛洋一拱手道。

    “舒州新政自然是以岳西以样板,舒州的大政方针会持续向工商倾斜,各位可以放心。”薛洋点了点头看着身边的这林林总总有二十多位的大小商人笑道:“而且我可以保证,凡我薛洋所领辖地之内,工商政策基本保持不变。并且为了保证各位利益,刺史府会增加两条措施,其一就是河关税和常关税,此举不仅仅为我刺史府增加收入,从根本上而言也是保障本地商人的利益,避免你们受到大商家的冲击,给予你们足够的成长空间。”

    “小郎君所言甚是,关税一条我等此前已有所了解,我等支持。虽说会增加部分本钱,但是却帮助我等本地商人挡住了外来冲击,所以对于刺史府此举我等赞同。郎君但有所命,我等舒州商界鼎力支持,绝不拖郎君后腿。”其实河关税和常关税对于此事而言并不是一个合理的税收,但是借着这个由头,倒也能增加部分财政收入,给压力越来越大的民政司减少部分压力。而且对于关税减免这一块薛洋直接下放给了民政司,如此一来在部分关键产业上可以通过减免来保障物资进出的流通速度,并不妨碍工商业的发展。

    “其二,那就是从今日起,士农工商一律平等。舒州刺史府不会有所差别对待,各位请放心,刺史府不仅仅会从立法层面而且还会在实际施政过程中确保各位能够和门阀士族平等的地位。”薛洋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开始变了。唐末的世家大族影响力应该说是降低了极限,比起南北朝乃至于唐初年间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工商阶层自古以来都是被打压的对象,不论是重农抑商的政策还是实际社会当中世家大族对于工商阶层的歧视,都让这个原本应该逐渐发展从而成为社会发展主流的阶层长期被压制。薛洋此举无疑在对外释放一个信号,那就是舒州刺史府在未来至少不会为难工商阶层,甚至还会有一定的政策倾斜,其政治地位也会随之而水涨船高。要知道工商阶层的富裕和低下的政治地位不论是在哪个时期都是呈现反比的。就算是富可敌国,但是在政治上却依旧是贱民,无法取得合理的地位。

    “郎君,就冲郎君一句话,老朽安其宣愿意将我毕生积累之财富全部捐给舒州军,衷心祝愿郎君心想事成。”刚才那位说话的老者手都开始抖了起来,当场表示要将其家产全部捐出来。

    “安老丈夫不用如此多礼,我薛洋今日是和诸位商议舒州工商未来发展之要旨,不是要各位捐款的。”薛洋摆摆手笑道:“目前舒州虽然刚刚初定,确实需要大量的钱粮稳定地方,但我也不至于直接朝各位索要各位的积蓄。”

    “但不知郎君需要我等做些什么?请郎君直言,只要是我等能够拿得出手的,我保证在座的所有人都不会皱眉半点。”薛洋的话让大家都暗自点头,安其宣更是直接开口道:“我等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一句话,要人出人,要钱出钱,不会耽误郎君的大业。”

    “就是郎君,我等也是和岳西有长期商贸往来的,知晓郎君和舒州军的志向。今日就算是我等倾尽家产那也只是一句话而已。没说的,我徐兴夏愿鼎力襄助郎君,百折不悔。”薛洋和吴明对视一眼刚要说话旁边一位年轻人起身拱手道。

    “主公,这是金州徐家家主徐兴夏,丝绸生意遍布江南各地,在我舒州也有诸多店铺。”吴明刚刚介绍完,安其宣有些不虞的开口道:“徐家主,这是我舒州内事,家主乃是金州大户,此时出言有些不妥吧?是否有喧宾夺主之嫌?”

    “安家主此言差矣,郎君刚刚也并未说舒州工商政策只是对内而非对外啊?我徐家在舒州同样有诸多店铺作坊,为何不能为郎君大业效犬马之劳?”徐兴夏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是说起话来丝毫不放松。

    “两位莫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薛洋看了一眼两人摆摆手道:“今日薛洋前来是有一事相告。”

    见到薛洋脸色变得郑重,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只听薛洋继续道:“历来土地问题都是一个帝朝的根本大患。土地过于集中必然导致天下百姓无田者日多,生活无着从而滋生事端,最终成为帝国覆灭的起因。所以岳西推行的土地政策也会一如既往在全州范围内铺开。诸位手中如果囤积了土地最好提前去刺史府报备,将多于土地法规定的数目全部移交给民政司处置。自然我刺史府也会按照一定比例价格进行赎买。”

    薛洋的话让大家的脸色都开始变化起来,土地在座的几乎所有人手中都有,虽然数目不一,但是肯定远远超出规定的人均五到十亩的限制。但是要让他们主动将土地交出来,只怕没有一个人愿意。虽然土地产出基本固定,在他们的各项收益中占的比重不大,但是却是这些人的生存保障。从这一方面来说也是自然经济时代所有王朝商人的共性,财富增加到一定阶段之后他们已经没有了进一步发展的方向,能够想到的就是大规模购置田地,然后逐渐开始从商转农,从而为子孙后代寻得一条晋升通道。

    “郎君,我等愿意出土地保有税呢?”安其宣见到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忍不住低声道:“我安家愿意捐出土地三千亩,也不用刺史府的赎买金,但求郎君能够让我们保留部分土地传给子孙后代。”

    “安老丈夫确定?”薛洋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岳西土地法规定的土地保有税可是分级收取的,拥有土地越多税收越重。而且岳西的田税是摊丁入亩,按照田主户头来收税,简而言之就是有田者交税,无田者则不用交税。”

    薛洋的话刚说完这些人的脸色再次变了。此前岳西的土地改革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初期根本无人关注这一块。只是后来岳西工商政策转变之后这些人才嗅到了其中的商机。对于岳西施行的土地税收很多人都是一知半解,一直以为要么是租庸调要么则是新的两税法,根本没有思考其中的税负主体的改变。

    “不知刺史府打算何时颁布土地法?”安其宣抬头问道,很显然这些人回去之后肯定要马上研究岳西的土地法大纲了。

    “春耕之前,刺史府会在全州范围内清查户口,重新落实户籍,给所有舒州百姓颁发新式户籍证明。同时重新丈量土地,确定土地总量,然后全面落实土地法,确保不误春耕。”薛洋已经将这股风放了出去,也不理会这些人的反应道:“各位还有时间去重新思量这些,但是刺史府不会任何人任何事耽误土地法的推行,必要时候舒州军会协助地方处理纠纷。”

    这一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告辞。这是个大问题,不仅仅事关他们自身,更重要的还有背后的宗族。大宗族手中掌握的土地才是舒州土地法推行面临的大难题。

第六十五章 府城巨变(中)

    “主公,吴明办事不利,有负主公所托,请主公治罪。”这些人一走吴明起身向薛洋告罪,面带惭色。

    “这不是还有两位吗?”薛洋摆摆手笑道:“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不要自责。土地法推行势在必行,他们阻拦不了三十万百姓的迫切需求。”薛洋反倒是安慰了吴明一句,然后朝着留下来的徐兴夏和旁边的另一位年轻人笑道:“两位留下来是否是有话要说?”

    徐兴夏起身走到薛洋身边施了一礼道:“这位是丹阳马家大郎君马天明,我二人留下确如郎君所料,有事想向郎君当面请益。”

    “还请明言,薛洋虽然年幼,刚刚入主刺史府,但行事向来是喜欢直来直往,关乎国之大事,最好明明白白,不要拖泥带水。”

    “我二人家业虽不在舒州,但近年来在舒州境内已有数十家店铺,还有一些作坊和田产。今日听郎君一言,我徐家愿将舒州所有五千亩田产全部捐献出来,助郎君一臂之力。”徐兴夏抱拳一礼,旁边马天明也是跟着道:“请郎君放心,我马家在此地千余亩土地也愿全部捐出,并且保证积极响应郎君新政,为郎君大业添砖加瓦。”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两位襄助薛洋之力,我和刺史府感激在心。”薛洋点点头笑道:“但不知两位世兄是否有其他所求?可一并说出,我舒州如果能够为两位提供援助的,自当不在话下。”

    薛洋脸上的笑意让徐兴夏心头微微一颤,这位年轻的舒州掌控者看起来宛若邻家的大男孩,但是行事举动却无一不在向所有人表明,不论政略还是军略对方都是极有见解,而且能够持之以恒,坚持不懈。所以徐兴夏咬了咬牙道:“听说陈家手下有一批可以替代丝麻之织品,正在岳西大量推广,不知我徐家可否能参与进来。”

    “马世兄呢?”薛洋没有直接回答徐兴夏的话,反倒是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寡言少语的马天明,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个徐兴夏看起来对于商机的把握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岳西那边的棉纺织品只是刚刚问世不久,而且优先供应军队采购之后流入市场上的更是不多,没想到还是被对方察觉,并且直接认识到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

    “我马家在江东有几个盐场,想组建船队往舒州输送食盐,只是如今舒州食盐大多都是官办。而江东一代行商困难,沿途多匪患,不知舒州水师是否能够沿江而下打击匪患,为我等行商提供庇护?”马天明有些期待的看着薛洋道:“请郎君放心,如果水道畅通,我马家不仅会带来更多的人力和财力,而且还会网罗更多的商家前来舒州。”

    “陈家主事今日就会前来舒州,徐世兄可以和陈家商谈合作,棉纺织品虽然刚刚问世,但是这不是岳西独有,而且陈家目前也没有垄断经营之意,你们正常的商业洽谈不必考虑刺史府态度,只要不是威胁舒州安危之要害,商事可以自由发展。”薛洋微微一笑道:“至于食盐供应,我舒州可以接受私盐入境,但是食盐事关国计民生,你们的定价和进出货量以及品质需要接受刺史府监管。不知马世兄可否满意?”

    “郎君的意思是放开私盐限制?”马天明敏锐的把握住了薛洋话语之中的意思,有些急迫的问道。马家和其他家族不一样,他们除了在江东拥有各地官府管控的盐场之外,在海外岛屿之上还有属于自己的私盐场地。这种买卖在如今食盐被列入战略物资,私盐买卖动辄会被诛灭九族的巨大风险之中,私盐反倒成了累赘。而且各地官府对于食盐进出管控的力度非常严,每一项进出都需要经过重重关卡。

    “确实,但是此项不能对外公布。如果马世兄有门路可以去询问后勤部陈烨,他会和你商谈具体细节。”薛洋点点头道:“但是有一点马世兄要注意,放开私盐限制也就意味着依靠食盐快速聚拢财富已经不可行了,除了常规的盐税之外,我舒州不会额外增收其他杂税,而且近期在土地改革的同时,同步取消以往的厘金杂税,通行在岳西颁布的营业税和交易税等新税种,税收比例也不会变。”

    “如此,我二人多谢郎君,请郎君放心,我等马上回去组织舒州产业静候刺史府新政颁布。”薛洋一番话不仅仅马天明兴奋异常,而且徐兴夏也得到了肯定答复,两人都是大喜过望,再三拜谢薛洋之后才缓缓退出。

    “吴明,近日十三司除了要监控舒州各地人口进出,还需要做好准备配合民政司请查户口排定户籍,丈量土地。对于敢顶风作案的任何人要用雷霆手段迅速铲除,民政司不方便出手的,你们十三司可以代劳。”

    薛洋的这句话掀开了舒州境内新政推行的大幕,在广明二年正月尾,薛洋领衔的刺史府发布公告,正式在全州范围内推行新政,并且将矛头首先对准农业和土地。大量民政司的官员开始带着任命状分赴各地,在驻军的协助之下强制性清查户口,重新统计人口数量,颁布新的户籍证明。对于藏匿人口试图转移的各地豪族进行了严厉打击。同时强制性规定,舒州往来必须携带新式户籍证明,否则的话一律处以刑罚劳役。并且规定外来人口不论是行商还是定居都需要在舒州边境设置的民政哨所登记,发放临时证明才可入境。

    这种强制性的户籍排查一直持续到三月份才结束,重新登记的人口数量达到了三十七万人之多,其中外来人口不算岳西在内就多达近十万人,这甚至超出了严明等人的预计。在户口清查之中,大量的家族内部的家丁和仆役也被重新登记在册。这样一来大家族私藏人口的现象因为无数试图蒙混过关而被严厉处罚,家族的家底逐渐落入刺史府的监控之中。

    在人口被重新登记的同时,大量军队开始按照刺史府官员的指点下到田间地头,排查各家各户土地持有情况,并且紧急抽调过来的尹世恒甚至专门开始审理大量通过不法手段获取土地的家族案件。短短一月之间,就有十数家因为强买强卖,侵夺他人土地而被合家直接下狱,家产被全部抄没,所有土地被没收之后重新分配,大量无地者少地者在这一波分配当中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土地。这些人开始成为舒州新政的忠实拥护者,以至于不少百姓甚至直接跑到刺史府门口叩谢。

    违法土地被没收之后,那些大家族内部多出来的土地也开始被不断释放出来,一级比一级高的土地保有税让前期没有吃透土地法政策的部分家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剩余的部分家族见势不妙赶紧趁着最后一波刺史府土地赎回政策抛售多余的土地,以免每年都需要上交远远超出土地产出的税收。

    这场土地改革过程中,凡是拿到新地契的家庭无一不是喜笑颜开。但是对于那些大家族尤其是此前基本上都是靠大量土地收佃租的家族来说却损失惨重。岳西的土地法几乎堵死了他们所有的转移土地的办法,大量的土地在手中需要重新丈量重新登记,逾期没有登记的一律视为无主土地被直接没收。而试图将土地转移给他人的也因为原本没有旧有的地契契约而被发现,从而直接被处以重罚。光是同安县一县之地就因为转移土地被罚的家族足足达到了二十多家,其中甚至包括了此前的安其宣安家。而且新政强制性规定,抛荒超过一年的土地不论此前归何人所有一律收回重新分配。这一项直接导致了大量的土地主纷纷拉拢自家属下的家丁和以前的佃农,防止这些人一旦不愿意耕种土地导致自己名下的超额土地抛荒而被直接收回,也给这些人提高了待遇,减轻了生活的压力。

    舒州刺史府雷厉风行的作风在强制推行新政,获得大部分底层百姓的拥护的同时,也得罪了境内几乎所有的地主阶层,甚至那些工商界商人也受到了极大地冲击。除了少数像徐家这样见机得早或者本身对于土地没有多大兴趣的商家之外,剩余的无一不对几乎一天一个变样的新政怨恨不已。这些人甚至暗中鼓动那些在第一波土地分配中没有多少名额的外来人口故意制造冲突,阻挠新政的实施。

    而严明为首的民政司因为有岳西的经验,在一面用军队和十三司直接镇压并且深挖背后黑手的同时,颁布了垦荒令,以舒州刺史府留后薛洋的名义号令舒州全体百姓,每户家庭人均土地少于十亩的可以向各地官府申请垦荒,以确保每户十亩土地的标准能够实施,并且新开垦荒地三年内只多收取一成的土地耕种税,三年以后土地无条件归开垦人所有,并且发放地契。如此一来在铁血镇压了几次叛乱之后,在垦荒令的号召之下,原本准备闹事的外来人口迅速偃旗息鼓,部分纷纷去户籍所在地官府申请开荒。部分则直接投身到大量开工,已经将招人告示贴到了各县的作坊店铺之中,成为最初的产业工人。

    而在土地改革告一段落之后,舒州关于工商税负革新的文告也开始颁布实施,工商改革除了岳西已经实施的工商法典之外,还引入了一个全新的概念劳工。以法典的形式公开要求所有商家和作坊主等工商实体必须确保雇佣的劳工基本的生存保障,包括给予的薪酬不得低于刺史府每年公布的舒州劳工最低薪酬名录。这一点各家族的家丁仆役和丫鬟等等和主家存在附庸和半附庸人身关系的人群也被纳入到这一概念当中。并且公开宣布,舒州刺史府及其下属县衙对于此类纠纷除了遵照法典执行之外,必须考虑到弱势群体的生存保障。、

    这些概念薛洋此时提出来也是想在工商业发展之初就能够考虑到劳工的基本生存保障,使得工商业发展的初期能够带有温和的色彩。毕竟在如今这个时代,就算是自己倾尽全力扶持,工商业在全社会的比例也不会太高,但是有些规则提前制定会让产业发展过程中各实体能够养成习惯,从而除了律法之外还能够有行业自觉。

    工商新政的颁布总算是让瑟瑟发抖的工商阶层松了一口气,至少薛洋和刺史府没有打算对他们赶尽杀绝。要知道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光是那些大家族因为各种原因被直接抄家的就多达数十个,更有甚者,有近二十多家直接是身死族灭,家族主干被一扫而空,家族财产和产业也被刺史府一股脑全部查封充公。更别提十三司在短时间内就直接挖出了十几家背后鼓动外来人口对抗新政的证据,从而直接将这些家族从根子上抹杀殆尽。两个月的时间,舒州原本的工商规模硬生生的被砍掉了尽一半,这种举着屠刀进行改革的做法让所有人看向刺史府的方向都是心惊胆战,甚至不少人都开始计划举族外迁逃难。

    “主公,庐州府并没有批复,也就是他们不承认主公的刺史府留后,想来此事是有人在捣鬼。”历经两个多月的忙碌,终于在春耕之前落实了土地新政,顺带着工商新政也进入收尾阶段。严明和尹世恒领衔的民政司是劳苦功高,身处第一线的尹世恒甚至直接暴瘦了二十多斤,刚回来的时候薛洋都差点没认出来。

    但是两人此时兴致却很高,丝毫没有一点疲累的意思,见到袁袭向薛洋汇报十三司的报告之后尹世恒更是不屑一顾道:“郑此人志大才疏,不对,志向也不大,应该是听说了主公在舒州的这一番动作,认为主公是不得人心,所以才会故意阻拦。”

    “世恒此言有理,主公不必介怀。刺史留后上表其实就是一种约定俗成的惯例,批不批复都一样。”严明笑道:“如今新政落实,三十余万百姓对主公是忠心拥戴,还怕有人敢来窃取成果不成?”

    “得了,你们管民政的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说丧气话岂不是要被骂了?”袁袭也是微微一笑看着不动如山的薛洋笑道:“目前扬州高骈也无回信,但是十三司已经安插人手入城了,近期会探明缘由。庐州府可以不管,但是高骈那边还是需要想办法。”

    袁袭嘴角的笑意让薛洋忽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哑然失笑道:“军师何时也学会了贿赂?”

第六十六章 府城巨变(下)

    “主公,臣建议将同安县一分为二,北面桐城县恢复古制,南部以蒲州为治所,复同安县。如此一来我舒州之地就有五县一府,便宜管控。”尹世恒想了想之后道:“同时改变林度时在同安不设县官的旧例,让桐城和同安两县尽快跟上岳西的步伐。”

    尹世恒的这一建议得到了严明和袁袭两人的赞同,同安县原本就占据着舒州的东部和北部地区,幅员辽阔,一个县的面积几乎比岳西三县还要大。而相比较岳西山地多丘陵的复杂地况,同安县境内却多是平原地带,耕地面积大,河湖港汊多,物产丰饶,境内人口众多。如果再按照旧例,很多政务就无法及时下达,所以还不如拆开变成两个县来治理。

    “可以,以刺史府的名义发布文告,民政司尽快安排人手官员划定县界,走马上任。”薛洋点了点头,他隐约记得在后世,岳西东部地区可不止这些县域。不过在目前一府五县的政治格局之下已经能够很好的完成政令上传下达,也就没必要再增加不必要的开支了。

    同安县一分为二的消息很快在舒州上下传开,同安县百姓一时之间尚且不清楚这分县而治到底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变化,但是十三司在庐州发回来的急报却让薛洋等人感到了一丝急迫。先是郑公开否决了此前严明以林度的名义推荐薛洋任舒州刺史留后的建议,并且表示将会上书朝廷惩治薛洋这种公然依仗兵势胁迫上官的叛逆举动,同时开始给扬州淮南节度使高骈传讯,要求罢免薛洋。

    淮南道各州以庐州刺史府为首,并在民政事务上受其代管,这是唐时的惯例。但是在淮南节度使高骈将治所搬到扬州并开府之后,庐州的地位实际上就变得很尴尬了。属于高骈心腹控制的各州根本就不再理会庐州刺史府的文告政令,转而直接向扬州汇报。而类似于此前林度这样的中立的刺史则更是两边都汇报,但是却几乎都是各行其是。反正郑管不到,而高骈因为不断和黄巢征战的缘故也无心去理会淮南境内的这些大小诸侯,在他看来只要自己的命令下达之后这些刺史能够执行,那么换谁来他也没心思去管。

    “主公,是否需要十三司反击一下?”袁袭将情报扔在一边有些不忿的问道。袁袭本身就是被郑从庐州驱逐出来的,对于他就没有好感,再加上这一出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反击倒是不必,但是既然郑这边已经行不通,那么高骈那边就不能出问题了。军师此前不是有所布置吗?吕用之这等佞臣,毛病那么多,花些珍宝奇珍也就是了。”薛洋摇了摇头,不过说到吕用之的时候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脸上都是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色。

    “对了,既然决定走吕用之的路子,那就索性物尽其用,人尽其才。高骈手下不是有不少有能力的文臣武将嘛,想办法让这个该死的老道帮我们弄过来。怎么说如今我也是挂着舒州刺史的头衔,也是正五品的职衔。”薛洋想了想之后继续道。

    “主公放心,陈武已经专程赶赴扬州,负责组建淮南境内的十三司分部,尽快在各地将十三司的眼线布下去。”袁袭点头而去,伴随着黄巢乱军前往关中,淮南道各地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平静。陈家的产业也在陆续恢复,好在黄巢只是一晃而过,大部分地区的店铺作坊没有遭到破坏。所以借助陈家的网络,十三司这段时间不断从舒州境内抽调人手外出,进行安插布点。

    庐州的这个插曲没有动摇薛洋领衔的舒州新政的持续推进,在刚刚分到田地忙碌春耕的同时,工商改革也开始从政策颁布实施走到了落实层面。陈老爷子和陈安在开春四月之后开始在府城和同安各地大量开设作坊和店铺,设置商行和行脚商队,大范围的从各地收购特产物资然后集中进行加工,最后装船销往外地。再联合徐家和马家这样的和舒州刺史府关系密切的大商家开始合作不断带动其他商家加入其中,让舒州逐渐开始成为一个物资交流中心和商品的集散中心,从而取代已经暮气沉沉被军兵控制盘剥的扬州。便利的长江水运和已经几乎疏通了大江上游的舒州水师的护航游弋,上至剑南道成都府往下荆楚两地在到舒州这数千里的江面正逐步畅通,各个关节在雷凌强势的水师持续打击之下被全部敲开。大量的商队和商人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都在传说舒州这个神奇的地方。

    而伴随着大量的商家和手工作坊的入驻,舒州城内部开始变得异常拥挤。为了更好的引导这些作坊主将地点设在城外,刺史府开始从城内迁出,按照岳西兵马使府的规格在城西北进行重建。这种把核心机关从城内搬出的举动确实让很多人迷惑不解,按照他们的理解一旦外敌入侵,刺史府将遭到致命打击。但是熟悉薛洋作风的人则对此竖起大拇指,刺史府搬迁到城外是薛洋领衔的舒州最高层自信的表现,极大地带动了各地大商人投资舒州的信心,也在无形当中推动了城外新城区的发展。这些没有城墙护卫的新城区反倒发展起来更加的迅速,新的纵横平整的道路两侧,无数的店铺已经在日以继夜的赶工之下迅速落成,不断有商户进驻也带来了更多的收益。舒州府城衙门甚至专门派人在此不间断巡逻来维持日间秩序。

    “主公,这是成都府行宫的唐皇发布的围剿黄巢乱军的命令,襄楚两地驻军已经动身北上,想来淮南各地很快也会接到命令。”舒州一天一个变样,工商发展迅速,加速城外新城区建成之后薛洋引进后世的土地财政,舒州久违的财政压力在雷凌源源不断送来的缴获和大量的土地收入之后得到了缓解,只要熬过今年,舒州府库必然可以扭亏为盈。所以严明领衔的民政司等人这段时间的笑容是明显多了不少。

    但是此时向杰送过来的这份情报却让原本商议是否需要下达命令征辟州内年轻学子进入各级衙门的几人呆了一呆,袁袭更是接过这份情报仔细研究起来。

    “而且还附带了一份修改年号的诏令,今年的年号定为中和,广明二年为中和元年。”向杰苦笑道:“也不知道唐皇是怎么想的,关中一带现如今已经打成一锅粥,各地节度使勤王军和黄巢的大齐军现如今是你来我往,只怕没有几年根本就打不完。沿途官道全部断绝,百姓除了死难的就是向其他各地逃亡,十室九空,长安城如今已经是血流成河,宗室公卿几乎被屠戮一空,他还有心思改年号?”

    “那就从今日起,刺史府所有公告全部将年号改成中和年元即可,剩余的不管了。反正淮南节度使是高骈,严格来说我舒州军还是高骈部下。所以我们急,有比我们更急的。”薛洋摆摆手倒是说的风轻云淡,仿佛丝毫没有把襄楚两地军队北上围剿黄巢的事情放在眼里。

    “不过,如今新政推行已经步入尾声,为应对可能出现的乱局,袭以为我军应该进行扩充,不能再等了。”袁袭点点头道:“目前我舒州军第一都和第二都人员已经齐备,第三都尚在组建之中,抽调独立营加入之后,共计有翊卫营本部、何兵的独立营和李天成的新兵一营,尚缺两营人马未曾齐备。如此一算也只有不到两万大军,根本不够。”

    “扩军倒也无妨,刺史府目前每月收入比起之前增加了近三成,工商税负每月光是府城一地就可收入十万贯以上,再加上五县县衙,每月可达三十万贯,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巨额财富,而且还不算城外新区的商铺土地的售卖。”严明也知道此时军事上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所以直接开口算起了账,“再加上岳西三县和蒲州等先期已经开展的新区建设,想来今年府库可新增五十万贯的额外收入,足够你们扩军。”

    “那就把第三都兵马补齐,然后以李秀峰和关宁二人组建两个独立营,另外让方毅将厢兵交给后勤部之后出任舒州军司马,执掌全军军法,让李青龙去管理新兵处,把我们的班底尽快配齐。”薛洋点点头道:“还有军师看中的那个杨易的小伙子,让他跟着陆明历练一段时日。”舒州军从上到下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将领,就算是袁袭也只是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之时。这样一支军队本就按耐不住寂寞,如果不是薛洋强自按住,再加上需要军方不断出动来保障新政推行,只怕军队内部都要要求往外出击了。

    袁袭让人通知陆翊返回府城开始制定扩军计划,在军政司体制日益健全的情况之下,陆翊本人也逐渐脱离一线领军将领行列,开始和袁袭一起辅助薛洋执掌全局,开始进入统帅的角色之中。

    “如今舒州境内已经逐渐安稳,不如将林度父子送走吧。”严明见到袁袭那边已经在开始制定扩军方略,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将他们送到长安,说不得那边还有人会欢迎他呢。”

    “也好,将他二人交给向杰处置。另外关天印既然想出家那就随他去,放他回司空山。但是要告诫正德禅师,舒州刺史府宽待佛门弟子,那是因为佛门劝人向善,有利于世道人心。但是如果关天印还有别的心思,那趁早息了。我不想二祖圣地因为他而蒙上不祥之色。”薛洋的话说的很重,也是因为关天印被擒之后正德禅师为了他来过几次刺史府,甚至暗中动用二祖寺的信徒妄图对刺史府施压,意图以佛门的影响力来干预世俗政权。这样一来不仅激怒了舒州军政一干高层,也让薛洋想起舒州境内的佛门势力已经壮大到可以影响刺史府政令的地步。而且自己的新政改革之中对于宗教佛门等寺院持有的大量土地没有有效的监控政策。

    “主公这是?”薛洋忽然的一声特地吩咐不仅仅严明有些疑惑不解,就连旁边的袁袭也是抬起头来。

    “两位先生都是学富五车,想必都清楚北周太武帝灭佛的前因后果吧?”薛洋一句话让两人悚然一惊,不论是袁袭还是严明都是心思敏锐见识超群之辈,只是短短一瞬间就立马明白薛洋话语之中的真实含义。佛门昌盛,掌控大量田产地产,手下附庸之百姓日渐众多,已经能够左右朝局政局稳定,干预刺史府的方略政策。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宗教了,而是一个庞大的地方势力,而且处理难度比起前期新政推行过程中对抗刺史府的那些大家族更大。

    “所以主公打算抛出去一个鱼饵?”袁袭想了想问道:“再加上疾言厉色的话语这是投石问路?”

    “因为慧心禅师的缘故,我舒州军上下和佛门很有渊源。而神道设教,稳定世道人心,有利于天下稳定,才能够为世俗所容。但是一个大宗门,本身信徒广大,宗内财力人力不缺,影响日重。一旦宗门首脑想要干预政事,还不是一言而决吗?”薛洋脸色变得异常严肃,道:“所以不论是诛心之论还是未雨绸缪,舒州境内决不允许出现神道大于人道的现象发生。”

    “主公担忧,我等明了,请主公放心,袭马上安排人手去布下罗网,如果司空山有异动,一定会就势彻底铲除这一股隐患。”袁袭也是面带忧色拱手道。

    “如果只是铲除,那倒也不用主公费这么大周章。关天印就是一颗棋子,如果他想借用二祖寺的力量捣乱,或者说二祖寺想利用他的身份来做文章的话,那么我等可以将其真面目揭穿,从而让其名誉扫地,然后夺其寺产,灭其爪牙,将神道之触角一一斩灭。唯有如此才能够清平地方,维护舒州政局稳定。”严明想到了薛洋放关天印的真实用意点头道。

    “要想大规模灭佛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太武帝当年都未曾做到的事,我等如今更是不可能。乱世百姓疾苦,需要有一个信仰才能够有希望,有活下去的支撑。这也是为何到了乱世,佛道两教就会越发昌盛之根本缘由。”薛洋叹息一声道:“让十三司去办吧,向杰会替我们办好这件事的。”

第六十七章 佛宗故事(上)

    关中大战不辍暂时没有影响到淮南道,至于往南的江东等地更是没有多大影响,而借助于周边环境尚且保持平和的形势,舒州发展的势头也是越发的强盛。尤其是在雷凌的水师一路横扫进入云梦泽周边之后,楚地原本的水师甚至都在一次次的水战之中被雷凌强势扫灭。在装备了两艘福船之后,这种原本应该为海战准备的战船在内河里展现出了自己无敌的一面,不论是大小水贼还是沿岸妄图对抗的各地水师全部都败下阵来。兵分两路的舒州水师硬是在云梦泽和彭泽两大湖流域长期驻留,强势疏通水道,确保商船队能够便利畅通往来舒州。

    在实战之中,雷凌下达了舒州水师将令,凡是悬挂舒州旗号并在舒州有登记的商船优先得到水师护卫,甚至在初期进入两湖的时候直接派遣水师护送商船队往来各地。这一举动直接让所有的商人倍受鼓舞,甚至不少商船队只要在沿途遇到水师战船都会主动停下来给征战不断的将士送去源源不断的慰问品。

    沿江打击水匪,打破各地水师占水圈钱,等于急速促进了沿江两岸的商贸往来,也让整个长江真正发挥出黄金水道的优势。在北方大战的时候,江面上的商船却始终不断,不管是已经畅通无阻的中上游船只不断东下,还是从江东各地不断西进入舒州的船队,带来了无数的物资也带走了无数的商品。大量舒州本地作坊生产出来的特色产品被带走之后换回了大量的稀缺物资和大量的财富,这些让刺史府和百姓喜笑颜开的同时,也触动了越来越多人的利益。

    “主公,这是镇南节度使钟传送过来的信件。”雷凌率部返回,何胜指挥的分舰队却依旧在彭泽流域驻扎,但是却派人送回来一封信件。

    “钟传?”薛洋有些皱眉不定,这个钟传自己的印象倒是不大,但是此时应该是才刚刚加封为南平郡王吧?怎么他会给自己一个小小的刺史留后送信?薛洋虽然不解但是拆开信件之后看完却立即明了。

    “这个钟传,还真是”薛洋将信件递给袁袭之后面色古怪道:“想要挖人就直接说,拐弯抹角的累不累?”

    “舒州地小人多,贫瘠之中无法养活水师船队,特转舒州刺史府,由镇南节度使府之财力接济水师,两地共辖......”袁袭哑然失笑道:“这个南平郡王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还是三月份那场水战将他的水师打掉之后就得了失心疯了?两地共辖,真是亏他想得出来。”何胜的分舰队在刚入彭泽不久就和已经封了郡王的钟传手中的水师舰队打了一仗。已经操练精熟而且战斗经验丰富的何胜所部虽然船只数量不及对方,但是却在实战当中摧枯拉朽一般将其船队主力全部歼灭,大量水师将士被俘,几乎是一战震慑住了彭泽附近所有的势力。也将钟传手中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水师船队一战打回原形。只不过考虑到对方是新册封的郡王,薛洋想了想之后命令何胜归还了大部分战俘,并且遣使说明缘由。虽然钟传当时是恨得牙根痒痒,但是在水师被歼灭之后还是答应了薛洋提出的两地自由往来的主张。结果没想到这才一个多月过去,这家伙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水师身上。

    “主公,该如何回复这家伙?”袁袭哑然失笑之余问道,对于钟传的这种做法他也是无奈,明明不是自己的对手却还要死要面子活受罪。江州等地刚刚经历黄巢乱军洗劫,百废待兴,比起舒州一地的岁入都要差,却还要说接济舒州水师。

    “你们水师准备修整多长时日?”薛洋转头向雷凌问道。

    “何胜的分舰队月底返回新修的蒲州码头,准备沿蒲州附近往东先期剿灭雷泽水贼,解决我舒州东部隐患,然后我主力船队东下开始执行东进方略。”雷凌拱手道:“具体作战部署已经上报给军师。”

    “既然如此就不要理会钟传,他要是有能耐就过江来和我一争高低。”薛洋撇了撇嘴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此时的钟传还没有后来的实力,而且水师刚刚组建不久就被自己一扫而空,他是根本没有实力和自己对决。

    “主公,留下一支分舰队执行巡逻任务吧,不然我怕部分地区会有水贼死灰复燃。”袁袭建议道。他的这句话也得到了陆翊的支持,如今各地官府对于民间的压榨已经越来越重,百姓困苦必然会走上反抗之路,占山为王和占水为寨的道理是一样的。

    薛洋点了点头,待雷凌领命而去之后问道:“十三司对于二祖寺及其附庸寺院的监控有何进展?”

    “自关天印在二祖寺出家已有十余天,二祖寺、三祖寺等寺院暂时未见动静,但是二祖寺信徒之中有人仍在不断串联,暗地奔走,有反复之意。”袁袭摇头道:“此事暂时不知与关天印和正德大师有何关联,但是这些人此前可都是正德联络过的人手。”

    “既然如此,布下眼线监控,然后让严先生给各寺院送去一份刺史府文告,从现在起寺院寺产也需要按照舒州新政按章纳税,寺院各人众如有违反舒州律法者一律和百姓同等待遇。在舒州境内自我薛洋以下绝对不允许有法外之地,法外之人存在。”薛洋点点头道:“正好世叔也在舒州,让十三司以他的名义请慧心禅师来一趟,有些事需要提前准备。”

    薛洋如此吩咐让袁袭和陆翊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所以两人走后不久,这一前一后,一公一私两到命令就分别送往舒州东西两大佛宗圣地。

    薛洋约慧心禅师来的目的自然是未雨绸缪,一旦和正德禅师翻脸,他需要在佛宗内部有一个得力的高层为自己解释颁布政策的来由,以及为何要抑制宗教扩散的原因。

    不过很显然这是一条很艰难的路,至少在慧心禅师刚来听到薛洋的打算的时候也是觉得他有些矫枉过正。但是等到薛洋将自己这数月以来收到的十三司关于二祖寺私下串联信徒对抗刺史府新政的证据摆了上来之后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是赞同薛洋新政举措的,虽然在施政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要打压反对者。但是自古以来变法者都是以屠刀开路,方能在血淋淋的荆棘之中趟出一条新路。

    “洋儿,这是否只是正德大师个人所为?和二祖寺无关呢?”旁边煎茶的陈潇潇见到气氛陡然沉默,急忙拉了一下自己的父亲,陈老爷子咳嗽了一句之后问道。他是打算和稀泥,如果只是正德一个人所为,倒也解释的过去,毕竟他和关天印有血缘关系,如果为了一己私情调动寺院信徒对抗官府,那么只要惩罚他一人足以,二祖寺及其其他佛教寺院倒也无话可说。

    “郎君打算如何决断?”慧心禅师沉默半晌之后抬头看着薛洋问道。

    “大师莫要误会,薛洋对于佛道两教并无刻意打压之意。而且薛洋和舒州军能够走到今日,也多亏大师当日提携和资助,此等恩情薛洋铭记于心。”薛洋摇摇头苦笑一声忽然问道:“大师当日将佛光寺几乎所有的田产和粮食全部捐出资助薛洋成事,以至于如今佛光寺及其天柱山附近大佛寺等寺院需要日日化缘和开垦山地度日,此等作风方是世外高人之举。但是诛心而言,佛门寺院具有大量田产,下属无数百姓依附耕种,更有甚者,振臂高呼,信徒云集,其势比起官府世俗权力更加浩大,真的有利于佛门光大吗?”

    “当年太武帝为何不顾满朝反对一心一意要灭佛?惹得禅宗教祖慧可禅师衣裳剪破裁云补,两肩担月上司空?”薛洋的声音不大,但是慧心禅师听起来却不啻于平地惊雷,刹那间眼神都跟着锐利起来。

    不过薛洋话一说出口倒也没有了此前的顾虑,反倒是不顾陈老爷子不断向自己使眼色继续道:“当年北周境内佛教寺院众多,众多土地因为各种缘由挂在寺院名下,从而逃脱税负征收范畴,使得北周朝岁入大减,入不敷出。朝廷无钱无粮,运转不周,必然导致祸患丛生。更有甚者,佛门信徒不仅不纳税,而且也不用服兵役徭役,却需要帝朝百姓供养,实则是消耗朝廷元气,折损帝国根基。所以当年太武帝正是因为看清楚这一点之后才会不惜以最惨烈之手段对待佛门。这还是当年佛门众寺院并无人利用这一庞大势力对抗朝廷,否则只怕当年慧可大师能否在司空山保留佛门一脉都会尚未可知啊。”

    “郎君虽然言辞犀利,让贫僧只觉骇人听闻。但是细想却也无一不是症结所在。”薛洋的话说完之后陈潇潇已经走到他身后,靠着他的肩膀满脸担忧之色。而坐在对面的慧心禅师则是脸色变幻半晌之后才一声叹息道:“所有佛门弟子一生一世无一不想光大佛教,广收信徒,但是却几乎无人知晓,这神道和人道之间有着不可调和之冲突。人道集众,从而组建朝廷各地官府,讲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是神道之众也是这王臣一员,佛门寺院也不该在王土之外啊。”

    “小郎君历经一年风雨,已然长成,南岳俯冲,从此必然鱼翔浅底,龙腾九霄。”慧心禅师一声感叹之后看着薛洋点头道:“不知郎君需要贫僧做点什么?”

    “大师折煞薛洋了。”薛洋起身朝着慧心禅师拱手一礼道:“大师乃是长者,薛洋小辈而已,怎敢提吩咐二字。只是此事事关佛门生死,尤其是二祖寺乃是南天佛界之圣地,如若以刺史府名义上门,则一来必生冲突,而来也让如此盛景染上刀兵之色。”

    “此事贫僧分所应当,郎君尽可放心,我愿亲上二祖寺劝说正德师兄遵从刺史府文告,效仿我佛光寺旧例,捐出所有寺产,约束门下僧人,奉行郎君命令行事。”慧心禅师点头道:“出家人六根清净,本不该沾染凡尘,为世俗钱财所扰。正德着相了,此事交给贫僧即可,不知小郎君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薛洋点点头,对于慧心禅师的无欲无求他很佩服,佛门修道修心,能够不染外物才是深得当年六祖惠能之衣钵。所以当即继续道:“薛洋意欲在佛门颁行新度牒制,对现有舒州境内所有寺院僧众发放刺史府官凭度牒,作为僧道两宗弟子外出行走的户籍证明。如此一则可与目前舒州通行之户籍制相配合,二则也是确保神道众圣不要染指人道世俗,专心修道修心。”薛洋所说的官凭度牒和唐代已有的度牒制度大不一样,其实是参考后世朱元璋的办法而来。只不过他这里的度牒可没有那么多特权,只是作为清查佛门弟子人数的凭证。只要度牒制度实施,那么佛道扩散传播的主导权就会掌控在自己手中,从而彻底杜绝佛门膨胀之势,让其在可控范围之内传道,辅助教化,安定民心。

    “那度牒制由谁人执掌颁行呢?”慧心禅师在薛洋重新解释了自己准备颁行的新度牒制度之后想了想问道。他知道这种新的度牒制度对于僧侣佛道人士的约束力在哪,但是在细想了薛洋所言的北周太武帝灭佛的深层次缘由之后,他对于盲目壮大释道已经有了警觉。太武帝当年尚处在治世,官府做事还需要考虑影响。可如今是乱世,一旦薛洋真的忍不可忍,屠刀挥起那么禅宗一脉只怕真的要从此断绝了。而舒州只要动手,其他各地藩镇诸侯必然会有样学样,将佛门当做积累财富之宝库,予取予求。

    “下月起,舒州刺史府内部机构革新,民政司会改成民政部,增设一个宗教司,由刺史府属员和神道代表各出七人组建,限期清查佛道僧侣人数和各寺、各观和各庵田产及附庸佃农人数,然后分发度牒官凭,并且作为刺史府管理佛道事务最高机构。任何涉及到宗教事务全部由此机构处置,然后上报民政部。”薛洋解释完之后道:“神道禅院可以按照寺院人数享受每人五亩的免税田产份额,超出部分按照土地法新规执行。而且宗教司需要定期清查各处新增僧侣人数,对于三十岁以下男女,不得收入宗内。”

    “刺史府已经在着手拟定宗教司管理条陈,届时请大师帮忙参详,下月初对外颁布。”薛洋说完这些之后看着慧心禅师道:“如此佛门广大才可度化真正有缘之人,而不会招来官府忌惮,从而处处打压时时限制。”

第六十八章 佛宗故事(下)

    “郎君处事有条不紊,思虑周全,贫僧佩服。待明日必亲往司空山,说服正德师兄,确保禅宗一脉能够从此安心修佛,少惹尘缘。”慧心禅师看着薛洋满是赞赏之色,笑道:“如此虽然抑制我释道一脉壮大,实则乃是一片保全之苦心,难为你了。”

    “好了,你们二人能够谈好,我父女也安心。”陈老爷子哈哈大笑道:“潇潇,茶凉了,赶紧给大师斟茶。”

    慧心禅师微微一笑,随后和薛洋细谈起宗教司的具体行事准则以及相应职权,将所有疑惑一一和薛洋剖析完毕之后,第二日径直前往司空山。

    “主公,司空山有异动。”慧心禅师刚走不到半日,袁袭急匆匆找到薛洋,打断了后者构思刺史府内部机构重新编组的思绪。

    “这么说这个叫释道信的信徒上山了?”薛洋微一沉吟大惊道:“不好,慧心禅师只怕有危险,立即通知十三司快马去追,一定要把大师给追回来。”

    “我已经让向杰去追了,只是按照行程计算,只怕追之不及啊。而且主公,大师既然得知主公一片苦心保全佛门禅宗,就算是十三司追到,只怕未必会放弃此次机会。”袁袭说到这里脸上带着一丝崇敬之情道:“只怕向杰此行难以劝回大师。”

    “那就着令十三司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大师周全,必要时候调动军队上山,哪怕给我平了司空山也要保住大师。”薛洋此时面色扭曲,眼神之中带着一丝寒光,吓了袁袭一大跳,急忙出门加派人手过去。同时密令在府城附近整训的独立营李秀峰部立即秘密潜伏司空山附近,随时等待命令杀上山去,以武力防止正德等人狗急跳墙。

    这是袁袭第一次见到薛洋着急,所以不仅仅给李秀峰下达了严令,而且派人急速通知向杰,让其可以动用一切手段确保慧心禅师一行安全。

    而此时已经到了司空山脚下的慧心禅师却不知道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到漩涡之中。伴随着正德禅师亲自迎接他到二祖寺内,他才察觉到此时司空山上情势的复杂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不仅仅正德等人在聚集僧众和附近寺院的主持,连带着三祖寺也派人过来了。

    “慧心师弟,不知为何有空于这严冬之际来我司空山啊?”正德带着慧心禅师来到众人跟前一一见礼落座之后笑道:“是否是今日察觉府城异动来与我等商议?”

    正德的话让慧心禅师呆了一呆,而他一扫周围的其他众僧,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顿时察觉到正德此话的用意,顿时间暗自摇了摇头,道:“师兄说笑,我等出家之人,跳脱俗世,不理凡尘。府城异变于我等何干?各位师兄难道想还俗去这乱世争一争这过眼繁华不成?”

    “大师佛法精深,修为高超,只是此言小僧却不敢苟同。”慧心禅师话一出口顿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这更让他隐隐然感到不安。来之前他是和薛洋说好的,如果司空山执意不听自己劝告,那么舒州刺史府也绝对不会手下容情。而现在看来只怕不只是司空山的问题了,连带着附近的其他寺院甚至是三祖寺都被卷了进来。要知道三祖寺和慧心禅师的佛光寺同处天柱山,之前相互走动频繁,但是此时三祖寺派来的慧欣却和众人一样的表情,这难道说

    慧心禅师心念如电,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这位新面孔出言道:“这位想必便是昔日的关郎将,如今的道悔大师吧?不知有何高见?贫僧洗耳恭听。”

    关天印也就是如今的道悔被慧心禅师看得脸色有些惭然,但是随即听到对方让自己继续,以为是慧心禅师想听听自己的意见,顿时高声道:“大师面前,小僧如何敢自专?但是此事乃是涉及到舒州数十万百姓之存亡,小僧不得不说,岳西小郎君薛洋此事做的太过于武断。一言不合即率军攻打府城,致使林刺史一家远走长安帝都,数万府城百姓流离失所不算。在以武力占据府城之后更是大肆盘剥,数月之内即以重新丈量土地清查户口为由,屠刀对准无辜百姓,使我司空山诸多良善信徒遭到屠戮,主家被清除斩杀,各支脉人口流落红尘,和贱民为伴。此等暴政可笑还被标榜为舒州新政。敢问大师,此新政之新在何处?难不成盘剥百姓,毁坏舒州安宁也算是新政了?”

    “那关郎将为何不去庐州府上报?或者去扬州去找淮南节度使高骈申诉小郎君新政之优劣?”慧心禅师一笑,随即道:“道悔师弟想必还有话要说,正好,贫僧既然已经入了司空山,自当要明了诸位所思所想,然后方能互相交流,相互融合。”

    他这句话说的含含糊糊,众人不清楚他的用意,所以正德朝道悔示意了一下之后,后者继续道:“大师所言甚是,小僧打算今日前往庐州府,面见郑刺史,向其禀明舒州新政之恶,促其免掉薛洋刺史留后,寻回林度继续主政舒州。如此我等佛门之人才可安心修佛,否则见苍生疾苦而无视,闻信徒生死而不查,又如何能够修得正果?”

    “师兄也是此意吗?诸位师兄弟你们以为如何?”慧心禅师摆摆手示意道悔坐下之后转头朝着正德问道。

    “佛门中人本不该沾染尘世因果,师弟此前所言不错。但如今我司空山信徒在刺史府此次新政之中损失惨重,诸多良善之家惨遭灭门之祸,此等行径确实不是良政。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悲悯苍生,度化一人者为善,度化千人者为大善,此番众圣聚首如能劝说小郎君收手,以老衲所见,当为至善。所以今日我等齐聚二祖寺,一来祈求佛祖护佑苍生,二则也是希望借用我等微末之力劝说小郎君回归正途,为百姓善。”正德口宣佛号,满面悲苦,指着诸位僧众之外一位四十年纪的消瘦之人道,“释道信乃是我寺信徒,常年布施为善之民,竟被逼得无家可归。有他为人证,想来舒州刺史府所行种种,均非善举。”

    “所以师兄等打算下山去劝说小郎君?”慧心禅师皱眉道:“如此倒也不算什么,出家人虽然出家不问事,但是终究未曾修成正果,俯瞰人间事,自当为百姓出力。果如此,我等下山便是,夫复何言?”

    “大师且慢。”道悔见到慧心禅师这样子朝着正德点了点头,再次道:“大师慢行,薛洋此人我等三人俱曾与其打过交道,只怕非言语所能说动。所以”

    “你有何话但请名言,如果所言有理,贫僧虽于小郎君有旧,但也不至于为私情而弃公义。”慧心禅师心头一动,看着道悔问道。

    “大师快人快语,那小僧索性也竹筒倒豆子。”道悔面带喜色道:“薛洋依仗兵马强势驱赶林度林老刺史在前,主政舒州之后又大肆盘剥在后,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如今更是要对佛门下手,寺院所产也需要按章纳税,简直千古未闻。此人已经无可挽回。我司空山为南天禅门之首,寺外信徒众多,此时正该执舒州民心之牛耳,号召民众推翻暴政,将薛洋及其从众从舒州彻底驱离。然后上报节度使府另择贤明主政,如此才能够”

    “所以关郎将是打算利用我佛门信众为你的前程铺路?用百姓的尸骨来替你打下刺史宝座?”慧心禅师打断了道悔接下来的话,声色俱厉问道:“所以你关郎将剃度出家实则为蛰伏在我司空山内,寻求我佛门之助?”

    “正德师兄,诸位师弟,此等行径你们还要在这禅宗圣地商议?商议什么?”慧心禅师豁然起身道:“关天印在当日和小郎君争夺舒州失败之后,本该被其斩杀,但是小郎君念起未将之时未曾做过多少对不起百姓之事,所以才对其手下留情,没想到你居然居心不良,妄图对小郎君复仇。”

    “你若在我佛门之外,复仇之事贫僧也不该多说。但是你却为了一己私欲,竟然想要拉着舒州禅宗气运陪你疯狂。我告诉你关天印,此事休想!”慧心禅师须眉皆白,但是此时却凛然不可侵犯,指着关天印的鼻子斥道:“小郎君所行之新政优劣,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那要舒州数十万百姓说了算。各位师兄弟,你们有下山去访贫问苦过吗?你们有去过问你们口中的贱民是如何评说新政吗?苍生疾苦?你们挂在嘴边,说在人前,你们有去一步一个脚印去实地勘察吗?光凭一个时刻想要报仇之人和一个暗地里鼓动我佛门信众聚众造反之辈你们就打算将我禅宗数百年来之大好基业毁于一旦不成?”

    “还有你,师兄,身为二祖寺方丈,主持这南天第一禅宗圣地,你本该劝人向善,清心寡欲,修佛修道。但是这个释道信到底是何等样人别人不知你难道也不知?”慧心禅师辈分极高,他一出口说话根本无人敢插嘴,此刻更是指着正德的鼻子斥道:“舒州新政推行之时,有多起叛乱,其中就有这个释道信居中串联,背后师兄你也是功劳非小吧?佛门中人如此行事,你还对得起师尊临终前的嘱托吗?”

    “慧心,此地是我二祖寺,非你佛光寺。二祖寺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正德被慧心疾言厉色的一番话说的老脸通红,起身驳斥道:“薛洋他借新政之手铲除政敌,铲除民间富庶之家,这铁一般的事实你敢说没有吗?如今更是把手直接伸到了我佛门寺产之中,冒天下之大不韪,我等难道甘愿坐以待毙?”

    “铲除政敌?我看铲除的都是叛乱吧!”慧心禅师看着道悔冷笑道:“富庶之家?你去问问被他铲除的富庶之家有哪一家不是劣迹斑斑?哪一家不是恶行满天下,人尽皆知?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如此为恶之人留在司空山信徒之中,难道师兄不怕这数百年的二祖寺蒙羞吗?”

    慧心禅师是越说越来气,他来之前是从头到尾看过了薛洋给他的关于二祖寺信众之中那些为恶之人的暴行的,如此包庇罪恶之人一旦被哄传天下,只怕整个佛门都会跟着受牵连,那才是真正的佛门之祸。所以根本不给正德一点面子,几乎是点名点姓直接将多达数十名被处决的二祖寺信众的罪行一一道出,其后更是直接怒斥道:“寺产?你的寺产从何而来?不都是这些信徒所赠?那就是赃物,刺史府没有没收充公已经是给了二祖寺的面子了。你二祖寺单单一个寺院就有良田数千亩,如此多的田产能够养活多少百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师兄难道是想要北周灭佛之事再行一次?佛门富庶之相如果由师兄而起被天下豺狼之辈觊觎,我二祖开创之禅宗兴旺之风必会毁在师兄手中。倒是你不光对不起师尊和广大佛门同辈,死了也会下地狱!”

    这一番话可谓是掷地有声,说的在场所有的僧众不敢插一句言语,就连正德也是面红耳赤,垂头丧气。他没有料到慧心禅师此行准备如此充分,竟然连那些罪行证据都一一齐备,甚至很多事迹连他都不知道。

    只不过正德面带愧色,身边的道悔也就是关天印却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如果不是慧心禅师突然到来搅了他的好事,只怕此刻他已经说服各寺院出钱出粮,再加上释道信已经向他保证,收拢了一大批信众和之前被薛洋处决法办的那些人的家属,甚至还打通了淮南节度使府的关节,只要成功成事,必然可以得到上面的直接任命。但是此时慧心禅师一番话直接将原本被自己鼓动起来的士气给全部浇灭,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他原本来二祖寺出家就只是暂避风险,借用二祖寺的名声保全性命,而后更是打算利用二祖寺及正德的名声地位拉拢各佛教寺院,为自己成事做准备。此番被慧心禅师一番话全毁了,一时之间恶向胆边生,在和释道信使了个眼色之后,起身道:“依大师之见,我等就该被薛洋活活打压吗?那些信徒就该被处决然后抄没家产吗?”

    他这两个问题基本上就是无理取闹,为的也不是得到慧心禅师的回答,而是为了给释道信争取时间。只不过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他们两人准备动手的时候,司空山上,二祖寺外,向杰也带人匆匆赶到,得知慧心禅师已经进去的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命人直接冲了进去,门口的两位知客僧想要阻拦更是直接被一脚踹翻在地。

    “难道不该被处决吗?关郎将以为他们的恶行不是死有余辜?”慧心禅师看着关天印怒目而视道:“关郎将难道忘了自己也是出身贫寒吗?也是从小被恶霸所欺吗?”

    “大师,关郎将是不是从小被恶霸所欺我不知晓,但是我只知道我释道信是被薛洋害得家破人亡。大师如此为薛洋申辩,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释道信此时忽然冲了过来冷笑道:“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为人所敬仰,没想到却甘愿为薛洋鹰犬,为虎作伥,不为亡者讨回公道,反倒还有污蔑死人,倒打一耙。今日我就要替那些被薛洋杀死的人向你讨回一个公道。”

第六十九章 改组

    释道信一把抓住了慧心禅师的衣袍,右手一抖,一柄寒光利刃瞬间出现在手中,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在众人惊呼之中猛然间朝着慧心禅师扎了过去。

    “释道信,不可!”正德被这一惊变给吓呆了,下意识的一喊之后,原本紧闭的外院大门也在这一刻被撞开,无数人马手持刀剑冲了上来,一声厉喝震耳欲聋,“关天印你敢!”

    向杰冲进来的时候正好见到了释道信利刃朝着慧心禅师扎了过去,顿时一声大喝,脚下一个飞纵就冲了过来。

    释道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叫吓得一个愣神,手上的短刀也是顿了一下随即才下意识的扎了下去,这一下给了慧心禅师一点反应的时间,身子往后一仰,躲过了致命一击,这一刀直接扎在了大腿之上,顿时间血流如注,鲜血甚至直接喷到了释道信的脸上。

    “你混账。”向杰急切之间不知道慧心禅师伤势如何,手中长刀几乎是在怒喝的那一刹那出手朝着释道信力劈而下,与此同时十三司的随行人员也在这一刻冲了上来,将所有人都围在了这所殿阁之内。

    关天印被向杰的突然赶到也给吓了一下,以为自己的所谋泄露招来了薛洋手下的围攻,所以想都不想直接反身就往外窜,随即就被十三司人员阻挡,双方从殿内打到殿外。关天印是宿将,武艺不是寻常十三司人手可以比拟,十来个人围攻他一个短时间内硬是拿他不下,反而被他出手伤了好几个。

    抢到一柄横刀的关天印表现得更加勇猛,但是那边向杰也已经拿住了释道信,长刀一个劈斩直接砍断了对方的短刀,紧接着一个飞踢将其踹翻在地,随后被身边的亲卫一把抓住。

    顾不得缓一口气的向杰匆匆查看已经被正德等人救了起来的慧心禅师,发现其暂时无碍之后冲了上去和关天印缠斗在一起。向杰的加入让关天印失去了逃生的机会,在和向杰缠斗的同时,十三司围攻人员迅速扔出绊索趁其一个不留神直接套住了左腿,失去了行动便利的关天印随即就被向杰拿下,然后被捆成了粽子。

    拿下了关天印之后的向杰抹了抹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吩咐其他人赶紧上前医治慧心禅师,帮助他包扎伤口,忙乱了半晌之后此地才恢复了平静。

    “这位将军闯我上门意欲何为?”向杰收拾好慧心禅师的伤势之后,自己带来的和随后赶到的十三司大队人马开始里三层外三层将二祖寺和众人围的水泄不通,正德顿时无法维持淡定了,越众走到向杰身前问道。

    “意欲何为?本将还想问问大师聚集大批佛门僧众,听信关天印和释道信蛊惑人心是意欲何为?释道信罪大恶极,已被刺史府明令通缉,海捕文书已经张贴到了二祖寺院墙之上,大师难道不知?如此为恶之人二祖寺还敢收留?难道是想和我刺史府公开敌对不成?还是大师以为我舒州刺史府不会因为包庇罪犯将你全寺僧侣全部捉拿归案吗?”向杰冷笑道:“如今我舒州新政已经告一段落,我家主公也是时候收拾舒州境内的其他势力了。”

    “通知独立营立即封山,将二祖寺所有僧众全部拿下,送往刺史府问罪。今日凡是参与密谋造反之寺院,十三司立即派人上山,将其主持方丈全部带回刺史府不得有误。”向杰一道命令之后,很快在山脚下等待的李秀峰就带着大队人马上山,直接将二祖寺内百余大小僧众全部抓走,司空山佛门圣地为之一空。

    在随后,十三司的人在向杰的亲自指挥之下将二祖寺积累来所有和各地寺院、信徒以及其他势力的往来信件也都带了回去,独立营留下一个大队守备二祖寺,查封所有府库,将查抄出来的百余件兵器也紧急送往刺史府。这前后陆续数百名佛门中人被十三司和驻军抓回府城,在百姓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为此严明以薛洋和舒州刺史府的名义专门发布了一份公告,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一交代清楚,而后养伤之中的慧心禅师在和薛洋沟通之后也给舒州各大寺院送去亲笔信将司空山上的来龙去脉告知那些不明就里的其他中立的寺院。

    中和元年四月十五,刺史府公开审理此次案件,薛洋亲自坐堂,在十三司和刺史府捕快衙役搜集到的铁一般的事实证据面前,正德开始供认自己确实串联过信徒试图对抗刺史府新政。

    这句话一出让前来观审百姓哗然不止,舒州新政中得到了实惠,对于薛洋和刺史府拥护超出一切的百姓开始对于这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大师怒目而视,其后更是有不少有威望的人被百姓公推出来向薛洋陈明,要求立即处决这些身在佛门中却不修德行的僧人。

    借助百姓群情激愤,薛洋当众宣布了关于管理佛道两界的宗教司以及对于各佛道院等所属田产纳入到新政税收之中的决定,同时当众向所有人保证,舒州刺史府执法不问出身,任何人违法皆应依法严惩。

    这一举动得到了所有百姓的拥护,正德为首的二祖寺首脑僧众被立即押赴刑场处决,同时抄没二祖寺所有资财也全部充公,田地重新分配给百姓。其余参与二祖寺集会的其他寺院僧侣也全部被判刑,所在寺院的寺产该没收的没收,没有给佛门留下丝毫的情面。

    在审理完毕之后,刺史府在尚未完成内部机构重组的情况下,正式成立宗教司,由慧心禅师和刺史府专人联合办公,彻底清查舒州境内所有佛道两界的寺院、道观名录,对于所有的僧侣、道士等等全部录入名册,发放官凭度牒,同时发布宗教司第一号宗教令,各处佛道寺院道观收容门徒必须得到宗教司批准,没有官凭度牒的僧侣一律以逃民处置,罚劳役三年并且责令还俗,所在寺院道观也要接受严惩,情节严重者直接取消道观寺院称号。

    如此一来,佛道两界肆意招收门徒,接受香火的现象得到了极大地遏制,刺史府及其各县衙门对此进行了最大限度的监督,甚至一段时间之内许多外来僧侣和游方道士都被误抓。不过在正德等人事件在百信心中的影响尚未消除而且伴随着府城内的消息逐渐扩散到周边县域的时候,这股敌视风波尚未过去,就算是有矫枉过正百姓也都没有多大意见,反倒是这段时间前往各处寺院道观朝拜和捐送香火的百姓大减,不少小寺院小道观甚至不得不派人到宗教司求助。

    “宗教司对于周济困难的寺院道观可以适当补助,协助地方发还部分田地,但是佛道主体还是清心寡欲,务实修行,一如佛光寺诸位大师那般身体力行。”薛洋和已经差不多伤势痊愈的慧心禅师道:“刺史府已经考虑在将每年从寺产中收取的税收拨出部分转款,由宗教司处置。另外宗教司作为刺史府的正式机构,需要向其他机构一样,详列清单,以供民政司查验。”

    慧心禅师和身边刺史府派过来协助的黄敏点了点头,这一点两人都明白,虽说是专款,但是民政司查验账目已经成了薛洋手下各部的一个常态了。而且这些基本上也都是黄敏的事,慧心禅师还要奔赴各地,安抚那些受到冲击的寺院和信徒,防止这些人走极端再次酿成大祸。正德事件的爆发让佛门信誉在舒州民间一下子降到了极点,二祖寺为首的众寺院甚至一段时间内被当成过街老鼠,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所以慧心禅师是抱着伤体强行前往二祖寺坐镇了一段时日,协助二祖寺完成重组,避免了禅宗圣地从此没落。

    正德事件和宗教司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薛洋和严明开始认真研究刺史府机构改组的问题,而袁袭和十三司而开始沿着关天印和释道信的线索继续深挖追查,开始把释道信身上关于淮南节度使府的线索给捡了起来。

    中和元年五月初,也就是向杰亲自赶赴扬州的时候,薛洋在刺史府宣布刺史府内部机构正式重新编组,由于无法公开使用六部制度,索性直接将民政司升级为民政部,由严明领衔,下辖吏司、户司、礼司、工司、宗教司、刑司、农商司七个司一级机构,统筹处置舒州境内的所有民政事务。这七司的职权划分和以往的六部也有所不同,如原本归户司管辖的农工商三业被划分出来,由此可以极大提高工商两业的地位,使其有了直属部门领导。如此则户司的职责就变成了专职税收政策制定和收取,财政收入的核准和支出等,和后世常见的财政部职能贴合度越来越大。而七司之中兵司更是直接被薛洋剔除,直接成立了和民政部地位齐平的军政部,由袁袭负责。军政部分成三司,十三司提升一级,成为专职刺探的情报机构。后勤司职责不变,但是也开始逐渐细化,将原本庞大的机构组成划分成新兵处、军法处、兵备处和直属处。而最主要的作战司则由陆翊监管,实则由袁袭代为处置日常事务。

    这样分组其实还有很大的问题,但是不论是薛洋还是严明和袁袭两人都觉得在舒州一隅之地倒也不用组建规模庞大的政务机构,以免开支过大,让原本就有压力的财政再次出现危险信号。不过新改组后的刺史府却更加的精炼,长期以来职权划分不清晰的现象得到极大地改观,秩序井然之后,各司也开始纷纷履行职责,在已经恢复平静的舒州把以前荒废的各项政事重新捡了起来。

    舒州内部机构改组意味着新政留下的隐患已经逐步消弭,在薛洋为首的刺史府一连串的出手之下不仅仅民间的反对势力对一一击毁,就连原本占据着大量土地的佛道两界也在宗教司的约束之下逐渐纳入到正规,整个舒州迎来了一个和平发展的时期。大量的商贸往来和新进的家族豪门开始在这一波改革当中得到实惠,逐步崛起。而以徐兴夏为首的外来豪商则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舒州,从而导致了舒州的繁盛更胜从前。

    舒州偏居一隅但是却日益繁盛,让外界更多的目光开始注意到这个大别山山脚长江沿岸的地方,也就有了更多人开始打这个地方的主意。

    在向杰前往扬州不久,十三司就查明了释道信此前暗中联络的淮南节度使府的上线,但是得到消息的袁袭却很无奈的拿着情报找到了薛洋。

    “这么说,这个吕用之也在打舒州的主意?所以扬州那边才对我驱逐林度视而不见,准备关键时刻摘桃子?”薛洋看着情报惊疑不定道:“释道信和关天印有没有交代是吕用之找到他们的还是他们主动找到吕用之的?”

    袁袭知道薛洋的心思,如果是吕用之先找到关天印等人,那么自己再去找对方已经没有用处,舒州和扬州的节度使府的直接冲突已经不可避免,但是如果是反过来的那么说明吕用之对舒州没有过多的关注,纯粹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甚至从结果来看拿了钱财也未必帮人消灾。至少在释道信和关天印失去踪迹这么长时间,吕用之也没有派人前来。

    袁袭苦笑道:“我会让十三司抓紧审问释道信的,但只怕是两边都有心思,所以才会一拍即合。主公,如果高骈真的追问主公罪责,我等是否应该提前商议对策?”

    “追究罪责到不至于,高骈此时估计没这心思,他现在应该是满心都在想着如何应对黄巢从关中冲出之后唐皇即将的征召令呢。”薛洋摇了摇头道:“只是得罪了吕用之这个奸佞小人,只怕以后会被他算计了。传令向杰,让他见机行事吧,吕用之可用则利用之,不可用就不要白费心机。”

    “只是他这条路走不通,就只有冒险走另外一条路了。”袁袭也是跟着叹息一声转头看了看西边沉吟不语。

    “看样子军师已经想到了?”薛洋倒是没有那么悲观,反倒是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自己这位巧思机变,几乎算得上是谋算无双的军师笑道。

第七十章 乱象纷纷

    “主公,唐皇对高骈的昭令抵达扬州,任命高骈为京城四面行营都统,令淮南军出关中勤王。”中和元年五月初十,向杰从扬州返回,也带回来了最新的消息,“昭令是二月份从成都下达的,至今方才送到扬州。”

    薛洋看了看袁袭道:“军师以为高骈是否会出兵奉昭?”他忽然觉得历史走到这里出现了一点偏差,中和年号应该是七月份左右僖宗下令改元的,自己却在二月份就收到了改元的昭令。而高骈应该是二月份被征召往关中勤王,但是昭令却在此时才送达。他已经摸不准高骈是否会如历史记载一般拒不出兵。

    “高骈现如今在扬州坐守孤城,似乎对于政务无心打理,大部事务都由吕用之做主,军务也基本委任于毕世铎处置,最近开始打算入山炼丹去了。”向杰说完之后继续道:“不过淮南军中高骈的威望很高,就算是毕世铎和吕用之两人也无法单独控制局面。”

    “向杰,你亲自去一趟西川,一则打探一下唐皇在成都的近况,二则在当地建立十三司据点,方便往来传送消息,要将朝廷最新的动向及时送来舒州。”袁袭沉吟半晌道:“高骈此时出兵的可能性极小,但也有可能如主公此前所料,抽调淮南各地方军北上参战,敷衍了事。只是如果他本身不亲自前往,那么去在多的地方军也都无济于事,不仅仅于战事大局无补,甚至有可能被其他藩镇接机消耗吞并,此一事我等不得不防。袭以为,如果高骈真的下令,我舒州刺史府应该尽早将表文送达朝廷,希冀唐皇能够给予我舒州一个独立的藩镇旗号。如此才能够在乱局之中确保不被其他藩镇吞并,同时也可摆脱扬州掣肘,独立发展。”

    “主公,末将以为军师之见可以施行。”向杰抱拳道:“躲在高骈的淮南道治下确实可以获得足够的壮大时机,但是也容易被其掣肘。如果我军有独立旗号,主公可以得到唐皇授予的旌节,正式开府,那扬州和庐州方向的命令我等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予以拒绝了。”

    “那你去跑一趟西川吧,除了军师所言之外,可以查探一下田令孜、杨复恭等人动向。”薛洋想起了点什么,嘱咐向杰道:“如果正路不通就想想走田令孜或者杨复恭的路子,反正我等和西川相距遥遥,这帮人也指挥不到舒州。”

    向杰很快带队出发,开始搭乘商船沿江而上,先期一步抵达渝州,然后转道去成都府。向杰一去,很快扬州那边的陈武也传来了消息,高骈果然没有奉昭,甚至连带着朝廷传召使节的接见都是吕用之负责。

    薛洋和袁袭两人闻言是松了一口气,高骈只要没有奉昭,那么淮南道的所有州郡其实都可以当做没收到昭令,反正天塌下来有高骈在上面顶着。

    不过此时关中局势也越发的严峻,中和元年五月初,投降黄巢的忠武节度使周岌伙同杨复恭之弟杨复光杀死黄巢派遣过来的使者,复归大唐。随后杨复光率兵打败朱温,取邓州,将朱温一直追过蓝桥之后才返回。同时昭义节度使高浔和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合兵一处攻陷华州,一度大唐各藩镇军占据优势,逼迫黄巢势力往回压缩。

    但是时过六月份,黄巢大将王播围困兴平,宁节度使朱玫一溃千里,直接退到奉天县才止住脚步。黄巢军反扑之势越发猛烈,至八月份,黄巢军李详攻占华州,败高浔。九月份,尚让和朱温联手在长安近郊东渭桥附近打败夏绥节度使党项族拓跋思恭和延节度使李孝昌,将唐军刚刚收复的长安再次拿下。

    “这关中征战之势旷日持久,只怕真打败了黄巢,八百里秦川也会尽数毁于战火啊。”袁袭带着陈烨找到薛洋将最新收到的消息递给他苦笑道:“如今北方商道几乎尽数全毁,往来于关中、河中等地的商队也都被困在洛阳进退不得。”

    “那就让陈家商队在洛阳附近建立秘密据点和仓库,屯储粮草。后勤部和十三司派员协助,记住不要走漏风声。”舒州政局平稳,虽然不论是扬州还是成都那边对于舒州的处置都没有下来,但是随着时日迁延,薛洋领衔的刺史府已经在舒州牢牢的扎下根来。

    “主公这是未雨绸缪?”袁袭一惊,随即明白过来薛洋的打算,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免得事到临头,从后方调运粮草不仅危险而且还会误事。”

    陈烨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主公,如今大唐天下不仅仅北方大战不辍,南方也是一样,江东各地如今也是诸侯并起,我们此前在南方有好几支商队都传来消息,因为各地均有豪强武装占据州郡,沿线商路不畅,许多收购的物资和前出舒州准备交易的商队滞留各地。”

    “哦,还有这等事?”薛洋和袁袭看了一眼都是有些惊奇,目前十三司的战线拉得太长,人手有限,只能优先确保在北方和扬州等地和舒州有直接关系的区域安插人手。类似于江东这等一向比较平稳的地区,都被放到了后面,所以陈烨此时说出的消息两人都不知晓。

    “其实不仅仅是江东,就算是我们北面的光州和寿州等地也是一样。”陈烨苦笑道:“除了淮南道有高骈坐镇压制了内部大的拨乱以外,其他地区根本就是乱象纷纷。”如今后勤部和陈家商队的规模越发庞大,越来越多的舒州本地商人加入到这股大潮之中,而且还让诸多外地商家豪门也开始趁着这股东风加快商贸的流通。本来这是舒州趁势而上的好机会,但是各地接连大战,乱局纷纷,商路一旦断绝势必让这些商家损失惨重,挫伤刚刚刮起来的商贸之风。

    “长此以往,必将拖累舒州发展的进程,我舒州本地产出有限,就算是新政激发了百姓的积极性,但是外部不宁,内部要想发展也是步履维艰。”袁袭听到陈烨将商队送回来的消息一一道出之后皱眉道:“而且更严重的是,由此还会影响我舒州内部的民心。”

    “水师目前有何消息?”薛洋沉吟半晌之后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要想稳住舒州民心,维持舒州发展之态势,只有我舒州军能够带来更多的胜利捷报,以此来激发百姓的信心,从而更加团结在刺史府周围。”

    “雷凌所部原本预期是先攻打雷泽水匪,清剿我舒州东面隐患。但是宣州等地官府早就和附近贼寇勾结在一起,对于我舒州水师的行动横加阻拦,除了派兵阻截之外,甚至还给我军下达通告,严禁水师过境。”袁袭摇头道:“此前雷凌不愿意给主公惹麻烦,所以派人前往沟通了数次,但是成效不大。”

    “传令水师,不要管这些宣州等地官府态度如何,但敢阻挠我水师剿匪,一律视为叛逆,要用铁血手腕剿灭匪患。他要是想打仗,我舒州军奉陪到底。”薛洋对于雷凌的这种态度有些不满,直接下令道:“调何兵所部迅速增援水师,告诉雷凌,仗怎么打我不问,限期一个月,八月底之前必须将雷泽水寇给我彻底剿灭。”

    “主公息怒,我马上通令雷凌,让他放下顾虑,以武力和捷报来振奋舒州民心。”袁袭见到薛洋发怒,明白他的意思急忙下达命令,迅速传送水师各部。

    “第三都已然编组完毕,让陆明立即率领第三都和第一都换防,由第三都北上桐城防御庐州府,第一都返回府城坐镇,将两个独立营和何兵所部全部调到同安东部,一方面协助第二都剿灭盘踞在金鱼湖附近的匪患,另一方面就近支援水师。”薛洋想了想之后道:“待陆翊返回之后,作战司和后勤部筹备组建第四都。”

    “第四都?”袁袭悚然一惊道:“主公是打算改变既定方略?提前谋算南进之路?”

    “年前没有打算,如果年后向杰在成都府仍然没有进展,那说不得就不要等了。”薛洋走到袁袭身边道:“北方各地纷乱不止,关中黄巢短期内无法剿灭,而南方如今也乱了,我舒州已经失去了继续埋首壮大的契机。要想继续发展只有往南扫平南方,为舒州赢的一个大后方,如此才能够在后续的乱局之中占据优势地位。”

    南进方略是袁袭等人早就商议好的舒州军发展策略,只不过在原本的计划中,北部至少也拿下庐州,才能够在前线建立一个稳固的桥头堡,一方面沟通北方各地,另一方面也是让舒州等地避开北方的战火,得到发展的机会。只有这样舒州军主力才能够安心抽掉出来往南进发。

    但是现在看薛洋的架势,组建第四都之后肯定会将一二三都抽掉出来全力南下,然后利用南方各藩镇诸侯尚未发展起来的先机吃掉他们。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够尽可能的利用舒州军的强大优势,消灭对手于萌芽之中。但是坏处就是在庐州没有拿下之前,就只能依靠桐城县刚刚修筑起来的防御工事抵御来自北方的威胁。一旦有人突破桐城,势必会直接影响到舒州的核心地区。稍有不慎,就会陷南进之舒州军主力于进退无路之境地。

    “南进方略会不会提前,此时言说还为时尚早。具体除了看北方战局演变之外,还需要水师能够彻底打败大江沿岸所有隐患,拿到这条大江的掌控权。非如此,我军南渡就是在自寻死路。”薛洋摇了摇头道:“所以要告诉雷凌,不惜一切代价在剿匪的同时壮大自身。未来的水师必须确保每一支分舰队都能够打败任何藩镇的水师主力,要让大江大湖成为我舒州军的通途。”

    袁袭听到薛洋的话之后点了点头道:“主公放心,袭会督促水师,争取在年内完成任务,扫平所有的匪患,将沿江而下所有藩镇的水师也一并清除。”袁袭知道一旦将各藩镇的水师都纳入到作战目标当中,不光是水师会面临巨大的压力,敌人骤然增加一倍不止。连带着舒州刺史府也会遭到来自周边各藩镇的敌视,甚至还会引起高骈的警觉。毕竟目前高骈始终不批准舒州刺史留后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态度。虽然按照惯例,刺史的官位一般都需要朝廷颁布任命状,但是如今这个乱局,远在成都府的朝廷眼睛盯着的都是关中的乱军,对于舒州一地的刺史更替,基本上只要高骈同意然后上表走个流程做做样子也就够了。

    舒州本地,薛洋和袁袭在商议提前准备南进方略的同时,远在成都府的向杰和阿六也终于摸清楚了此时大唐朝廷的现状。朝廷虽然关注的都是关中的战事,但是内部斗争却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田令孜在带着僖宗皇帝逃亡成都之后,每有政务战事皆由其和僖宗决定,将诸大臣排除在外,由此让内外断绝。虽然僖宗入蜀之后大量赏赐各军士及大臣将领,但是宦官和大臣之间的矛盾,入蜀禁军和西川地方军的矛盾却日益明显。在郭琪率领蜀军叛乱之后,整个蜀中士民百姓对于田令孜为首的宦官集团的怨恨就日益增加,对于僖宗每于嫔妃嬉戏,不问政事更是怨恨交加。左拾遗孟昭图更是累次上书劝谏,终北田令孜所记恨,贬其为嘉州司户,责令其克日启程。

    “指挥使,已经查明田令孜打算派人在蟆颐津将左拾遗推下水淹死。”初期入蜀的十三司眼线费劲了心思才在蜀中扎下根来,并且趁着朝廷内斗严重,在田令孜和杨复恭等人身边安插了眼线,只不过时日太短,无法接近核心的秘密,但是还是打探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你带人去准备一下,把这个孟昭图救下来。”向杰吩咐一声之后阿六惊道:“指挥使,我们不是打算走田令孜的路子吗?此时和他做对只怕主公的命令就无法完成了。”

    “有所为有所不为,左拾遗是条汉子,我等既然碰见就不能不救。”向杰摆摆手道:“而且我已经决定放弃田令孜,直接和杨复恭合作,将主公的表文送上去。这个杨复恭可是刚刚死了弟弟,而且还是被田令孜害死的。你说要是得知我们和田令孜作对他会如何?”

    向杰脸上浮现出来的冷笑让阿六忽然冒出一阵寒意,打了个寒颤之后拱手走出去开始安排,留向杰独自一人在原地沉思。

第七十一章 作假

    “你们是谁?为何要害我性命?”蟆颐津渡口,孟昭图四十岁的年纪,站在码头上看着周围十几道黑色蒙面人手举刀剑,对自己步步紧逼,不由得又惊又怒道。

    “左拾遗,哦不对,该是孟司户了。我等和你并无仇怨,甚至还钦佩孟司户不惧权贵冒死上谏。然则兄弟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也只能为难孟司户了。我兄弟到此自然是受人之托,要你性命,黄泉路上司户可不要怪罪我等。”为首之人摇了摇头似乎对于今夜的这趟差事有些感慨,但是随即道:“司户是自己来还是兄弟代劳?”

    “罢了罢了,没想到田令孜居然贬我去嘉州不算,还要杀人灭口!皇上,臣死不足惜,只是我大唐天下,就要断送在这等宦人之手!臣不甘心呐!”孟昭图直接猜到了背后黑手就是田令孜,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道:“我死之后,愿我大唐忠勇之辈能够百折不悔,护佑这大唐江山,护佑天下百姓!”

    “这位兄弟,把刀给我吧,我孟昭图不能为朝廷铲奸除邪,愧对天下愧对祖宗,让我自行了当便是。”孟昭图摇了摇头,晃晃悠悠的开始朝前走。

    “把他们围起来。”蒙面人倒转刀柄走向孟昭图,却不料此时原本空无一人的蟆颐津忽然之间冒出了无数的人影,各个也和他们一般打扮,黑巾蒙面,看不出来是何来历,但是却将自己等人团团围住。

    “你们,你们是何来历?”蒙面人顾不得围杀孟昭图了,全体对外,刚才说话的那人更是直接反转刀柄将孟昭图扣在手中,怒声问道。

    “你们但凡还有一丝良知就该放了左拾遗。此等为国为民的有识之士如果都能被戕害于此,那这大唐天下还有希望吗?”后来的蒙面人当中一人越众而出道:“今晚既然我等在此就不会让左拾遗被无辜杀害。尔等识相的赶紧离开,否则的话今夜必让你们各个血溅当场,葬身鱼腹。”

    “我等虽然是盗匪,但也知忠义。左拾遗被陷害,我等感同身受,然后世道如此,非我等草寇可以扭转。”扣住孟昭图的蒙面人冷然道:“我只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知汝等所言为何事。再者说,如今朝廷是晋国公当家,你们不敢露出踪迹之徒只怕未必敢拿我如何吧?”

    “笑话,田令孜不过一个阉宦之辈,也敢称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说完的蒙面人冷笑道:“给你们十息时间,不放人,就准备把命留在此地和左拾遗陪葬吧。”说完之后竖起了左手,周围所有的蒙面人全部刀剑前举等待攻击。

    “你!”见到来者虽然是来救孟昭图的,但是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把已经成为人质的孟昭图的生死看在眼里。这让先来的蒙面人顿时愣住了,见过救人的,没见过这种不在乎人质生死的。而且见到对方猛然间收回左手,所有人都开始立即前扑顿时慌了。自己就十几个人,但是对方这架势看起来不下于三十多人,后面还有一排弓箭手长箭冒着寒光,这仗已经没法打了。

    “算你狠!”先来的蒙面人将架在孟昭图脖子上的长刀放了下来,在最后时刻他还是觉得不要为了田令孜的那一点钱财送了自家性命。此地码头周围都是水,根本就逃不出去,要想活命只能按照对方所言放了孟昭图。

    “我等认栽,不知诸位在哪座山头,他日我郭茂林必然拜会。”看着孟昭图被对方的人接了过去,而原本的包围圈在此刻也闪开了一道缝隙,为首的蒙面人一把扯开了脸上的面巾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怎么?打算找回场子?那也随你!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东江千里雪。”蒙面人报了一个对方根本没听说过的名号,然后带着孟昭图扬长而出,丝毫没有理会郭茂林等人的反应。

    “去,通知山寨所有的弟兄给我查查,这个东江千里雪到底是什么地头,敢来搅了我的好事!”郭茂林带着自己的手下一边撤一边吩咐下去。不过此时他的脸上却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轻松之意,临了还回头看了一眼对方消失的方向。

    “孟昭图多谢英雄救命之恩。”郭茂林遥望的方向尽头,在确定周边没有其他敌人之后,这一行人放缓了脚步,刚刚经历大变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孟昭图对着众人长鞠一躬。

    “左拾遗不要多礼,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为首之人扯下自己的面巾,正是阿六,身边的众人也都是十三司的暗卫。十三司如今已经分成了两部,一部是暗线,专职负责情报侦察和刺探,另一部则是暗卫,负责敌占区的防卫以及暗杀。

    阿六将孟昭图扶了起来道:“孟丈夫要谢就谢我家主公吧,是他听说丈夫的壮举才派遣我等不远千里前来搭救。”阿六看了看孟昭图左右只有他孤身一人,问道:“丈夫家中妻小何在?莫非是被田令孜扣住了?”

    “这倒没有!孟某让他们提前返回老家去了。此去嘉州路途遥遥,家小跟随,路途颠簸实非幸事。”孟昭图摇了摇头说道:“不知贵主家是哪一位?对孟某有此恩情,孟某理当上门拜谢。”

    “丈夫不必如此客气,虽然在下倒是盼望孟丈夫能够和我主公会面,但是如今世道艰难,路途艰险,需要善加安排才可启程。”阿六吩咐众人各自散去,他带着三四人和孟昭图走到成都城外的一处偏僻的庄园,将孟昭图带去见了向杰。

    “左拾遗为国为民,不畏权贵,我等佩服。”阿六简要的将救援过程说了一遍之后就退了出去,向杰朝着孟昭图一拱手道:“田令孜贬斥左拾遗为嘉州司户,此等乱命不遵也罢。如今西川之地尽皆被田令孜兄弟掌控,唐皇又昏庸不堪,不听忠良之言。依在下之见,就算是我等今日救下孟丈夫,只怕到任嘉州之后也会被其所害。与其被奸人所害,还不如留取有用之身为国为民多尽力。”

    “向丈夫是想让我投靠藩镇?”孟昭图看着向杰皱眉道:“向丈夫所言不差,田令孜必不会放过在下,只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孟某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敢多做他想。”

    “丈夫以为自己还能为君分忧吗?”向杰摇摇头冷然一笑道:“唐皇只怕连孟丈夫的奏折有没有看都是未知数,丈夫谈何为君分忧?今日若不是我等突然出现,丈夫在蟆颐津死了也是白死,无人会为丈夫喊冤,请问丈夫对得起这江河日下的大唐天下吗?对得起那些在苦难中挣扎百年之久的百姓吗?”

    “孟某对不起!”这一句话说到了孟昭图的心坎里去了,让他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向丈夫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让孟某如梦方醒!”

    “待来日向杰送左拾遗去一所在,或许那里还有能让百姓心系所托之人。”向杰点点头道:“丈夫现在此地暂歇数日,向杰到时送丈夫前往。如丈夫到时不满意,再回嘉州上任便是。”

    “就是路上阿六兄弟所说的贵主所在之地?”孟昭图被对方说的有了一丝兴趣,“可否告知在何方?”

    “舒州!淮南道境内。”向杰一点破,孟昭图倒是直接开口道:“舒州孟某倒是知晓一二,是否为林度主政之所?林度此人固然有些本事,但是说道是百姓心系所托,只怕丈夫所言有些不实吧?”

    “林度自然不是百姓所托之人,在下所言乃是我家主公,舒州刺史留后薛洋薛郎君。”向杰摇头道:“林度已然挂冠回长安,舒州一切是我主公在打理。到时丈夫一看便知向某所言是否有虚。”向杰说完之后就不再多说,只是让孟昭图安心留在此地歇息几日,然后就出门而去。

    “舒州留后?为何朝廷没有收到林度的表文?难道是庐州府和淮南节度使府扣押了?”向杰走后,孟昭图独自在里间自言自语。倒是向杰出来之后阿六前来道:“指挥使,杨复恭已被田令孜从枢密使贬成飞龙使,大权全部被田令孜收到自己手中。”

    “事到如今不要管那么多了,主公临行前让我便宜行事,索性我也独断一回,明日一早派人以淮南节度使高骈的信使将主公的表文送上。”向杰摆摆手道。

    “可是指挥使,淮南节度使的印绶我们没有拿到,难不成真的刻个假的不成?”阿六对于向杰此举是大吃一惊。

    “假的又如何?难不成田令孜还派人去淮南追查不成?真要派人前往,他派一个我杀一个便是。”向杰冷笑道:“反正淮南节度使高骈的大印你我在扬州的文告上见过,你马上找可靠之人刻出来然后盖上便是。对了,找个可靠的对于扬州和淮南道等地稍微熟悉之人送达,免得露出了马脚。他田令孜现在不是一心一意希望高骈出兵关中吗?这点小事他要是不答应的话,那活该高骈拥兵自重,不听调遣。”

    阿六见到向杰主意一定也没再多说什么,当天夜里秘密找到人刻了一方高骈的节度使大印,然后将早就仿制好的高骈的表文和林度上报的表文一起送到了西川僖宗的行宫。

    果然田令孜一收到高骈的表文当即召见信使前去问话。向杰事先的准备也一一得到验证,不论是田令孜还是僖宗皇帝对于高骈的近况都十分在意,询问的也非常仔细。只不过按照向杰事先吩咐,信使将高骈虽然病重,但是已然在整军克日出征的假消息说了出来,而且还强调了一点,高骈担心自己走后淮南道内部不宁,所以希望在出征之前安顿好地方政务,如此将士才能安心开赴前线。

    信使走后,田令孜立即向僖宗建议满足高骈的请求。在他看来高骈这是在提条件,只要满足对方必然会如愿将扬州高骈手中的十余万精兵调往关中。他和高骈速来不合,如今黄巢在关中打得如火如荼,只要高骈肯出兵,那么打赢了是他田令孜调度有方,打输了坑的也是高骈的人马,还能接机问罪,将淮南道底盘拿下。黄巢乱军起事之后,北方大地久历战火,百姓死伤严重,根本没有多少税负。反倒是淮南等地成了大唐王朝最大的税收来源,尤其是扬州等地更是远远超过其他地方,如果能够将高骈揪出来那么这一块税源自然会落入到他田令孜手中。

    所以在田令孜的撺掇之下,第二天也就是中和元年八月二十三,西川行宫发出昭令,正式任命薛洋为舒州刺史,赐旌节一副。由于田令孜不想在此时刺激高骈,所以任命状直接交给信使带回,连专门宣读昭命的黄门太监等都没有派过去。他满心以为自己这一番安排高骈会明白其中的含义,自己这一回不仅没给他添乱,派人去宣读昭命,坏了高骈在淮南等地的威严,反而给了对方一个可以趁机收复人心的机会。没有黄门太监宣旨,这道昭命高骈其实可以说是自己任命的,毕竟如今这个世道,刺史基本上节度使府都可以自行任命,朝廷也不会为了这点事专门为难这些统兵大员的。他可是从来没想过这道表文背后的弯弯绕原来这么多!

    不过在信使将昭命带回来之后向杰也开始出发返回舒州,西川就全部交给阿六负责,尤其经略整个西川乃至于剑南道内部十三司眼线的布局了。

    “孟丈夫,今日启程前往舒州,必让你大开眼界。”行舟而去,向杰对着孟昭图意气风发道。

    他没有理由不意气风发,这道昭命拿到手中等于是让舒州彻底摆脱了发展的障碍。而且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出发的同一时间,在东面,得到薛洋亲自下令的雷凌也指挥水师大举突入雷泽之中,开始剿灭整个雷泽水贼的联手反击。这一次不论薛洋还是身处第一线指挥的雷凌都是铁了心要在雷泽打出惊世一战,彻底震慑住整个大江下游所有的水上势力。

    只不过此时,在两方兵马开战的时候,关中地区东渭桥大战也已经展开,这场战斗让黄巢军一举突破了李孝昌和拓跋思恭的联手攻击,关中地区的战火越烧越旺。

第七十二章 雷泽水战(上)

    “指挥使,雷泽水贼联军已在湖心岛附近扎营,总计有大小水贼五股,以湖东龙家和湖心岛施家为首,共计大小战船不下于五十艘,另外宣州附近的水师也派战船在我军附近监视。”亲卫传来的情报让雷凌皱了皱眉头,虽然这段时间随着新式福船不断下水,水师已经拥有五艘福船,剩下的战船也是优中选优,足足三十艘战船的舒州水师已经达到满编,这还不算李阳的步军营这等专职登岸作战的部队。但是此时见到对方足足有五十多艘战船,雷凌还是紧皱眉头。

    “步军独立营目前抵达何处?”雷凌一方面不断思考双方的兵力对比一方面问道。

    “独立营已进驻雷泽北岸附近,按照约定今晚就会发起陆上攻击,提前攻占部分水贼的陆上巢穴,断其后路。”何胜领军在前面驻扎,雷凌身边就只有这个新提拔上来的亲卫队长***了,不过对方很显然早就料到雷凌会问这件事,所以回答的有条不紊。

    “通知何胜,明日午间准时发起攻击,水师要用一场大战来向所有人宣告,舒州在大江之上的地位。”雷凌看了一眼这位***之后笑道。

    水师前锋所在地,何胜也在按照计划布置接下来的战术,在接到雷凌的命令之后何胜就将部署在前锋的四艘福船集中起来作为先锋部队,借助福船庞大的形体和武装到牙齿的火力在开战之处一举打开局面,掩护后续的战船发动突袭。

    “将军,指挥使有没有说,宣州水师该如何应对?”张大秋见到何胜所有的布置都是对准水贼联军,忍不住问道。

    “宣州水师之所以在远处监控,就是想趁着我军和水贼两败俱伤之际突进来捡便宜。”何胜摇了摇头道:“如此好事岂能让他如愿?指挥使准备利用自己旗舰优势在后面阻截对手,逼迫对方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对方执迷不悟的话,依靠旗舰和三艘护卫舰,足以挡住他们的战船,为我主力船队剿灭水贼联军赢取时间。”

    水师这边在紧急商议最后的部署,步军方面,李秀峰和关宁两人也在何兵的引导之下潜伏到了雷泽北岸附近,十三司将北岸和东岸大大小小尽十数家水寨的基本情报送到了他们手中。

    “两位老弟,我军和水师约定的时间是今夜,所以我打算兵分三路,一路是关宁,你所部就近攻击伍家桥为中心的水贼巢穴,将其一举捣毁。秀峰你去东北部将剩余的营寨一把火全烧了。至于湖东的龙家水寨交给我。”何兵是从水军调出来的,也是此次三支军队的指挥将领,所以在分配完任务之后摸了摸脑袋笑道:“听说龙家在湖东已经十几年了,积累了巨额的财富,还和宣州府内的高官有关联,此战务必要端掉他的老巢。两位打完之后将俘虏缴获移交给随后赶来的第二都所部,然后逐次增援。”

    李秀峰和关宁接过将令之后就立即出发,在何兵安排完军务之后也开始指挥部队开始急速行军朝距离最远的湖东而去。他们所在的区域距离湖东足足有七十里之遥,虽然沿途有十三司安排人手执行遮断任务,但是何兵的任务却一点也不轻松,以至于他在急速行军一下午之后才匆匆走过了四十多里路,入夜之后行军变得更加艰难。

    而距离最近的李秀峰和关宁在入夜之后其实战斗就已经打响了,趁着这些水寨内部寥寥炊烟升起,所有人都在夜幕之中忙着吃饭的功夫一股脑冲了进去,雪亮的刀光随即在水寨内部四处响起,不论是李秀峰还是关宁,对于这些盘踞在雷泽岸边打家劫舍,控制沿岸渔民强迫其向自己缴纳保护费的水贼都没有丝毫的好感,举起屠刀之后根本停不下来。而猝不及防之下这些留守水寨的水贼基本上都是些老弱妇孺,比起精挑细选的舒州军将士差距实在是太大,以至于在关宁在剿灭了伍家桥这股最大的水贼基地之后所有的将士都是满脸的不过瘾,要不是最后关头他硬生生的下达了抓捕俘虏的命令,只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这些士兵真的会将水寨之中所有人都杀光。

    大队的俘虏和缴获都交给后勤部和第二都的士兵处置,关宁和李秀峰几乎是马不停蹄率军赶往下一处水寨。北岸的水贼大小不一,所以彼此的水贼也不是集中布置,他们除了安排了部分人手防止这些人趁乱串联之外,主力部队不得不逐个攻击。这样一来虽然防止了陆上有人逃走,但是却防不了水上。不过不论是关宁等人还是水师这边对于这一点都根本不做防范,对于有人能够逃脱还会趁机扰乱水贼联军的军心,到时候原本就是联军指挥不畅的水贼会因此更加军心涣散。

    关宁和李秀峰两人基本上都是横扫,没有遇到什么抵抗的力量,但是何兵所部此时却有些犯难了。龙家水寨和北岸的其他水寨不一样,得益于势力庞大和财力丰厚,龙家水寨几乎都快赶上一座城堡了,除了晚上的水上码头之外,陆地防御也是一点都不含糊。那高高的成员和沿途不断的防御措施让何兵有些愣神。

    “营正,我们没带攻城武器啊?”副将看着对面夜色之中的城垣有些犯难的问道:“这总不能让弟兄们去骗开城门吧?”

    “骗开城门?好主意,我就说主公把你安排在我身边就是有用处的吧!”副将徐英原本只是一句牢骚,但是却让何兵眼前一亮,直接吩咐道:“你马上让你的一个大队去找点破碎衣裳,然后装作从水上败逃回来的溃兵,问问十三司,有没有办法骗过那城门上的守卫让人放你们入城。”何兵的办法看起来简单,实则是凶险异常,一旦被对方识破只怕徐英的这一队人马瞬间就会被对方彻底包围。但是此时没有其他办法的何兵和徐英两人稍微一合计之后立即开始行动。

    计策安排起来很简单,包括十三司里面也有合适的人选去上前答话,城内的一切十三司都比较熟悉,所以问题不大。真正让所有人犯难的还是伪装自己的破碎衣服,总不能穿着舒州军的铠甲上前行骗吧?好不容易十三司从其他地方凑了一些,然后又从后面后勤部那里搞来一些破布袋搭在身上,总算是有点溃败的样子了。徐英顾不得歇息直接领着自己手下的两百多人从岸边出发然后朝着城门而去。

    龙家水寨和码头之间有些距离,这一片都是水贼的卸货区,所以掩护这些人靠近倒也没什么问题。而且龙家主力船队都已经出发迎战了,剩下的人除了一部分留守部队之外大部分都是老弱人员。而且龙家势大,几乎可算是雷泽最大的水贼势力,也不担心有人会偷袭他们,所以偌大的一个码头连巡逻的船队都没有。这一举动让徐英暗自握了握拳头。

    “快开门,不好了,老爷他们败了!快去救命啊!”十三司这名眼线哭喊的话语差点让所有人都笑出声来,但是这句话却让城楼上的人开始惊慌起来,急切的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施家,施家早就投靠了舒州,今天下午大战刚起,他们就从背后偷袭,老爷他们猝不及防已经被打败了,现在正朝湖东宣州而去了,你们快快去救老爷。”十三司眼线话音刚落就跌跌撞撞的倒在地上,不言语了。而徐英此时也是上前道:“快开城门,快起大军去救救老爷,舒州人都杀疯了,弟兄们都被冲散了。”他说完之后是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也不叫门了,那一幕凄惨的景象甚至让后面歪歪斜斜跟着的士兵都个个低头,生怕自己看了会忍不住出声。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城楼上的人信了,急忙叫道:“你们在这等着,我马上去通知大郎君。”城楼上的人虽然没开门,但是却也放松了下来,至少原本因为徐英等人的出现而全力戒备的弓箭手此刻都放下了箭矢,有几个还出声不断安危徐英。

    很快城墙上就出现了一名少年人,蹲在城垛旁边朝下喊道:“你们是哪一位头领的部下?是如何逃脱的?还有我父亲现在何处?”

    “我是老白条的前军老张头!”徐英此时也不哭了,起身抬头让对方看清楚自己故意化过妆,贴了胡子的脸盘,连带着身子也都按照十三司的吩咐佝偻着嘶声道:“我们当时在前军冲锋,施家叛乱之后,舒州军忙着和他们汇合剿灭老爷,所以我们被冲散了,只好先回营寨搬兵。老爷的座船朝着宣州府那边去了,但是舒州水师的人就在后面追赶,郎君,宣州府的水师见死不救,你可要担心他们啊。”徐英说的是绘声绘色,倒是让所有人都不得不信了,而且不少人都认识这位老张头,也亏得徐英这么短时间内就将对方学的这么像,再加上一个在城楼上,一个在城下,靠着火把和篝火的亮光也看不清楚。所以城楼上的龙家大郎君问明白一切之后马上道:“我马上开城门,然后率军去救父亲和其他头领,你挑一下还能战的兄弟随我出发。”

    他的命令一下,下面立即传来城门吱吱打开的声音,与此同时吊桥也开始缓缓下垂,一点一点搭在徐英的脚边。

    “还有口气的跟我走,剩下的回城去修养吧。”徐英故意踢了一脚躺在地上撞死的十三司眼线,然后一行人继续歪歪斜斜踏上吊桥朝着城内而去。

    “营正,副营正已经抵达城门口了,我们要不要出击?”城外的隐蔽角落,何兵几乎是全程欣赏了徐英的表演,忍不住大赞对方随机应变的能力和本事。

    “不着急,等我号令行事,等到城内打起来,副营正控制住城门再出战不迟。”何兵对徐英是信心百倍,刚才那一幕他自付和龙家大郎君易位而处也会上当,人是自己认识的老人,说的话虽然杂乱无章,但是却合情合理,而且还有提醒,再加上所有人都是垂头丧气的模样,任谁看见了都不得不信。

    而此时的徐英看着匆匆朝自己而来的龙家大郎君,心头也是闪过了一个念头,故意站在城门口原地不动,垂头不语。

    “好了,我没怪你们!赶紧随我去找老爷和各位头领,只要他们没事我龙家堡就不会有事。”龙家大郎君倒是安慰了一句徐英,后者低沉着声音道:“多谢大郎君宽慰,老张头一定会找到老爷的。”说完之后忽然普通一下跪在地上,垂泪道:“大郎君要提防宣州水师啊,他们见死不救,率先逃走,不然老爷,老爷他们不会败得这么惨的。”

    “本来就是一群见利忘义之辈,有什么好说的,这笔账我龙剑锋迟早会跟他们算的。”龙家大郎君也就是龙剑锋伸手扶起徐英刚要说话,忽然之间只觉得一道寒光直扑自己而来,大惊之下就要闪避,却发现自己伸出去扶对方的左手被对方牢牢擒住,危急之中只能勉力偏了偏上半身,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老张头?你!不好,这是舒州军的奸细!”龙剑锋刚刚一句话说出口,徐英已经一声冷笑,他周围的士兵原本懒散垂头丧气的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生龙活虎的精干,各取刀剑迅速围了上来,厮杀声随之大起。

    “大郎君最好不要乱动,不然的话我必让你血溅三尺,龙家堡内所有人都会为你陪葬。”徐英一把抓住龙剑锋的左手,右手利刃瞬间一个回旋,将其一把扯到自己身前,然后横剑架在对方脖子上,整个过程犹如闪电般迅速,根本不给对方一丝逃脱的机会。等到死死按住了对方之后,更是直接道:“龙家大郎君已经被擒,尔等放下武器者我舒州军保证不杀,负隅顽抗杀无赦。”

    “大家随我冲!”城内的厮杀让城外的何兵飞速率兵冲了进来,大队人马沿着被骗开的城门涌入城内。

    “哈哈,徐英,好样的,回去之后我立即向指挥使禀明一切,为你请功。”何兵看到徐英手中被制住无法动作的龙剑锋点点头道:“我舒州军不杀俘虏,所以你放心,只要没有人抵抗,就不会有杀戮。尔等盘踞雷泽十几年,祸害百姓,拦截商旅,勾结宣州府高官横征暴敛,今日到了末日了。”

    “若不是我今日大意,尔等休想攻入我龙家堡!”龙剑锋双眼赤红,虽然不能动弹但是却死死地盯着何兵。

    “成王败寇你不要和我说,有本事你去舒州找我家主公吧!”何兵挥了挥手,身后立即有士兵上前一把将龙剑锋绑了起来,和随后的大队战俘一起连夜押送舒州,随行的还有无数的缴获辎重。后勤部的商队甚至直到第二天才面前将龙家堡内所有的物资全部装完。

第七十三章 雷泽水战(下)

    “大家伙随我登船,我们去支援水师。”何兵和徐英忙碌一夜之后总算是将所有的物资和战俘全部交给了后勤队,同时也得知了李秀峰和关宁两处的基本战报。两人在所有任务完成之后立即就近将龙家堡剩余的几艘战船全部利用起来,带着自己的部下出发。此时的何兵和徐英两人脑海中正在酝酿着一个疯狂的计划,他们要伺机袭击湖心岛,将施家的老巢也连根拔起。

    中和元年的八月份已经开始入秋了,原本雷泽沿岸的渔民在秋季会迎来捕鱼的旺季,无数渔船在这段时间几乎昼夜不停行驶在这片浩淼的水域中,将一船船新鲜的水产捕捉上岸,然后送到周边的城镇出售,换回一家人赖以生存的其他物资。

    但是今天,八月二十八这天,整片雷泽却根本没有一条渔船出现。在湖心岛南边,无数的战船云集于此,大战一触即发。舒州水师负责前锋作战的何胜已经带着总计十七条战船做好了准备,后续十条战船也已经等待出发,就等着雷凌那边发出最后的号令。

    而此时对面更加庞大的船队之中却显得有些骚乱,事实上这些骚乱从一早上开始一直持续到快中午就没有停歇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战船之上不断有鼎沸的喧哗声响起,似乎出了某种变故。中间最大的那艘装点得金碧辉煌的战船上虽然不断传来号角声和旗语但是却越来越弹压不住这种骚乱。

    “不要等了,不然的话这些人一旦分散围剿起来难度就大了。”雷凌站在旗舰的最好处冷然看着对方庞大军阵之中的骚乱挥了挥手,身后***立即命令吹响号角,“呜呜”的号角声和不断急速闪动的旗语拉开了大战的序幕。几乎在同时,早就准备妥当的何胜的前锋立即出动,风帆扬起,无数的桨手开始全力操桨带动船只飞速往前推动。

    “弩机准备,投石车准备。”何胜战前最前面的福船上,面色冷峻,身后亲卫不断纵声高呼,无数的水兵开始将弩机和投石车对准对面那庞大的水军大阵。福船的甲板上足足有五组弩机,一次性可以发射二十五枚弩箭。只见顷刻之间,呼啸声大作,无数弩箭在弩手扣动扳机之后迅速升空,带着火星扑向对面。

    何胜的战船一出动,几乎和他并排而行的其他三艘福船也在同一时间动作,只见漫天的弩箭划过长空,不断冒着火苗之余,那尖锐到极致的金属破空之声甚至盖住了双方不断响起的号角声。

    “砰砰砰砰”在下一刻,对方尚未有动作的时候无数的弩箭已经扎到了船队的各处,弩箭那可怖的穿透力在这一刻得到了极致的体现,扎到船体之上的弩箭直接穿透了木质的船板,牢牢的钉在了船身各处,绑在弩箭箭身上的火油包迅速开始燃烧,火苗和浓烟升腾而起。而那些扎到人身上的弩箭则在这一刻掀起了无边的血雨腥风,一枚弩箭洞穿一个人的身体之后其势头和力道丝毫不减,再次扎向其他目标。甚至因为前期水贼联军战船之上很多人都簇拥在甲板上,所以导致了一枚弩箭直接洞穿三四个人,直接将这些人穿了一串的现象发生,无尽的鲜血如雨而下,哀嚎声在这一刻响彻云霄。

    何胜的前锋船队开始以福船为龙头分成四队散开,这一下弩箭的密集度大幅度增加,而且随着距离的拉近,投石车也开始加入战斗,一个个火油罐带着滚滚的浓烟和火焰腾空而起,铺天盖地一般朝着此时才慌张吹响号角准备战斗的水贼船队之中,只是一轮过后就有四五处浓烟升腾而起。火油罐带起的大火可不像弩箭那样可以轻易扑灭。这些火油罐撞在船上之后立即爆碎,里面的火油在一瞬间就会被彻底引燃,冲天的大火只要烧起来那就是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听得下来。而且投石车的速度比起弩箭要更快,几乎就在一轮过后很快第二轮就再次袭来,其恐怖的效果甚至舒州水师自己都感到害怕。

    而这也是之前雷凌和陈烨商议之后一方面大力改进投石车的投射准度的同时想办法加大射程,同时对于己方战船的防火方面做出了严格的要求。投石车的纵火能力实在是太强了,强到了现如今已经开始全面抢夺了弩机的风头。那一轮轮的投射之后对方阵营之内不断冒出的火苗和浓烟逼得对方的战力直线下降,无数士兵乱哄哄的失去了指挥,被随后而来的弩箭带走性命。而等到了双方的距离小于三十丈之后,舒州军的战船之上,竖板开始斜拉而起,弓箭手开始对准自己周围所有的敌方战船,铺天盖地一般的密集箭矢让对方彻底领教到了舒州水师的远程打击能力。

    而且总结了此前作战经验之后的舒州水师弓箭手此时释放的无一例外也都是火箭,密集的箭矢带着无数的火苗一蓬蓬的射出。这样一来就算是没有射中对方,也会给对方带来天大的麻烦,这些箭矢射到战船各处之后只要不注意就会慢慢引燃周围那些易燃的船帆等物,从而在随后酿成惊天的火势。

    依靠着前所未有的火攻,何胜顺利的率领船队直插对方的大阵之中,将对方的前部船队彻底搅乱,十七艘战船在他的旗舰不断号召之下,分组出战,为后续的十艘战船打开局面。整整二十七艘战船突入对方五十多艘战船组成的大阵之中,场面变得异常壮观,而不断升腾而起的火焰和滚滚直冲九霄的浓烟也让水贼联军的指挥越发的混乱,各自为战之下对阵的却是早就准备好,严阵以待的舒州军,局势开始变得愈发的被动。

    “指挥使,宣州水师出动了。”雷凌的旗舰和身边的两艘护卫舰没有加入到大战之中,反倒是和远处的宣州水师船队保持着对峙。在水贼联军局势变得不妙的时候,对方的宣州水师终于动了,所有船只风帆开始逐渐升起。

    “给我切过去,拦住他们。”雷凌冷然一笑,指挥三艘战船飞速赶了过去,硬生生的挡在了宣州水师和水贼船队之间,桅杆之上的旗语不断警告对方,自己正在剿匪,不得靠近。与此同时船上所有的武器也开始转动,对准宣州水师,只要雷凌一个命令,战斗会再次爆发。

    “吹号角,告诉何胜,加快速度。”雷凌右手一拜,身后亲卫组成的号角手立即齐声吹号,急促的号角声远远的传了出去。而伴随着雷凌这边吹号,何胜指挥的大战也开始越发激烈。旗舰急促的号角声是在催促所有人加快步伐,结束战斗。所以此时根本不需要何胜指挥,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甚至不少战船在面对对方小船骚扰之后,直接一头撞了上去,将对方拦腰直接撞飞。这种野蛮不讲理的战斗方式在随后迅速被效仿,尤其是打头的四艘福船,依仗着自己巨无霸一般的船身和船头专门设计的撞角,在对方的大阵之中横冲直撞,沿途所有的小船几乎无一幸免全部被撞飞。

    “那是龙家的旗舰,给我对准他们,全力投射火油罐。”何胜在连续撞翻了三艘小船之后猛然间发现了对方的旗舰,也就是那艘几乎快要赶得上福船大小的楼船,那豪华的装饰让何胜一瞬间来了兴致,一马当先直接冲了上去,座舰之上无数的弩箭纷纷对准发射,投石车更是一刻不停的投送火油罐,滚滚的浓烟不断划过长空,带来一道道烟柱的同时也带来一道道毁灭的气息。

    在连续三轮都没有命中之后,第四轮火油罐建功了,足足两个火油罐一下子全部砸在了对方龙家的旗舰之上,大火顿时开始蔓延。这一幕乐得何胜直跳脚,急忙让弩机全力发射,阻止对方灭火,同时船上所有的弓箭手也开始拼命向前方射击,阻止对方身后的护卫船只向自己靠近。

    此时何胜才反应过来自己冲的太前了,和后方的船队隔开了一段距离,当即命令转舵后退,但是船上的射击却持续不停。在又增加一个火油罐击中龙家旗舰之后,大火燃烧之势已经冲天而起,此时再去冲击已经没有意义了。相反伴随着何胜的撤退,龙家旗舰的护卫船只也被他给引了出来,双方在随后发生大战。

    何胜此前的一幕直接加速了水战的进程,龙家旗舰着火意味着对方的船队失去了一个指挥中枢,战场之上只剩下施家的主力船队还有能力和舒州水师厮杀。大战打到现在败局已经显现而出,而此时在战场外围,雷凌也已经逼退了宣州水师,在他直截了当下令发射弩箭之后,宣州水师终于扛不住这种强力武器带来的杀伤开始转舵开始向后方缓缓撤退。

    雷凌有些失望的看着对方撤退,如果宣州水师扑上来,他有把握就算是拼着损失也会将其直接拖入战场之中最后一起剿灭。而失去了这么好的机会,只怕对方下一步肯定会龟缩不出,要想打过去还真的费点周折才行。

    不过雷凌没想到的是,此时在湖心岛北岸,几艘战船悄然出现,不过不是驰援战场,而是直接朝着湖心岛扑来。船头上何兵和徐英看着远方不断升腾而起的浓烟是相互击掌相庆。这一股浓烟就代表舒州水师点燃了对方一艘战船,这从远处看来浓烟几乎已经连成一片了,只怕前方的大战也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看来真是来对了,哈哈,李阳只怕怎么都不会想到,此时他虎视眈眈的湖心岛会被咱们趁乱拿下。”何兵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手舞足蹈,“徐英,打完了这一仗如果李阳要来找我麻烦就说我受伤病了,不见外人,给我挡住他啊,不然这小子肯定会宰了我。”

    他虽然疯言疯语,但是在战船直接冲上浅滩之后却丝毫不含糊,带头跳下船然后水上岸,朝着已经被前面的水战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的施家水寨冲了过去。

    一千多人的军队扑到湖心岛,厮杀声开始瞬间响起,而且在战斗的时候徐英直接将水寨个点燃了,大火随之蔓延而起,无数的施家留守士兵在反抗之中被击杀,甚至不少人直接被徐英给堵截在水寨之中被大火直接烧死。剩余的其他众人大多没有什么反抗之力,在何兵的攻势之下迅速败退,然后被逐渐合围在岛中心的施家主宅之中。

    “别打了,给李阳留点麻纱。徐英,你立即带人给我围住施家主宅,不要放走一个,同时派人喊话,如果他们放下兵器,我保证一个不杀。如果负隅顽抗,我就一把火将这金碧辉煌的宅院烧个干净。”

    何兵和徐英的这一番动静原本战场之上是无人注意到,但是架不住对方水寨之中的那股冲天大火越烧越旺,最后甚至比起战场之上战船被击中燃烧的火焰还要凶猛。这一下交战双方都注意到了,水贼船队尤其是施家人的船队固然是心头寒气直冒,章法大乱,整个战斗形势开始急转直下,几乎所有的水贼此时都无心战斗,甚至最外围的几艘船只都开始逃跑了。

    “一定是何兵他们干的。”在前面的何胜摇了摇头道:“去禀告指挥使,派人去后面围堵那些逃逸的船只,另外让大秋立即护送李阳的步军上岸,拦住施家人的反扑。其他各船立即上前抓捕俘虏。”

    战役打到现在已经彻底明朗没有变数,尤其是自己烧了龙家旗舰,施家的老巢又被拿下之后,那些失去斗志的水贼在舒州军水师齐声呐喊之后逐渐放下了风帆,待在原地不敢动弹。只有施家的船队开始不顾一切的朝着湖心岛而去。

    “快,快,大秋你倒是快点啊。”李阳看着施家船队已经靠岸,忍不住急速催促起张大秋来。

    “我说你就放心吧,何兵一定是把施家主要家属都扣在手里了,施家人上岸只是自投罗网,你急什么急?”张大秋见到李阳的样子忍不住摇头道。

    “谁担心他了?这小子调到步军之后怎么还来抢我们水师的功劳?”李阳忍不住怒骂道:“回去之后我要向指挥使建议,水师步军以后不能和你们待在一条船上了,不然的话这上岸攻击的好事都要被这小子给抢光了。”在张大秋靠岸之后,无数的水师步军在李阳的率领之下开始蜂拥上岸,朝着湖心岛中心杀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 高骈来信

    “禀告指挥使,我军已拿下湖心岛,施家主干及其党羽已经被勒令投诚,龙家剩余逃逸船只也在追击之中。”何胜见到雷凌座舰抵达岸边,上前汇报道。

    “传令张大秋,全力搜索龙家剩余残匪,派人喊话,归降者我舒州不会为难他的家人,如果让我逮着,龙家所有人全部被贬为奴隶。”雷凌上岸之后道:“此前见到激战之时,湖心岛有火焰腾空而起,是否是步军提前来支援?”

    看着雷凌似笑非笑的表情,何胜也有些尴尬道:“确实是何兵所部提前登岛参与攻击,末将马上申饬,请指挥使恕罪。”

    “申饬什么!”雷凌摆摆手带着众人朝着施家主宅方向一边走一边笑道:“只要仗打赢了,你就该给他请功才是。能够敏锐把握战机也是一种本事,就是这冒险的劲头太足了。看来主公给他调到第三都和陆明待在一起不行,得想办法调到第一都,让陆指挥使调教一二,说不得以后也是一名帅才呢。”

    “启禀指挥使,施家所有人等全部缉拿到位,湖心岛所藏所有钱粮珍宝也在装箱清点。”雷凌说的话是实话,旁边何胜也是深吸一口气,自家这位兄弟胆大妄为的毛病是不好改,就算是在自己身边也管不好,这调到步军只怕更难管教了。不过真能调到第一都,说不得依靠着陆翊亲自治军的机会能够好好调教一番。不过没等他想清楚这件事,何兵在前面已经迎了过来,拱手一礼之后汇报道。

    “指挥使,步军抢夺我水师功劳,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雷凌尚未答话,何兵身后的李阳直接上前道:“何兵这不按章法出兵,差点扰乱我水师部署,该当治罪。”李阳一句话差点直接把何胜的脸都说黑了,但是一个是自家兄弟,一个是自己带来的生死之交,这两人打嘴官司,旁边的人都在捂嘴偷笑,他只好看着雷凌。

    “打乱水师既定部署,确实该治罪!”雷凌点点头看着何兵那瞬间低头的神态忍不住一笑道:“只是他何兵现如今是步军编制,不归水师管辖。这样,稍后本将会将此战所有经过原原本本上陈军政部和主公,到时候让陆指挥使治他的罪。”陆翊执行军法的严厉舒州军上下不论是谁都知晓,这一句话说的是李阳眉开眼笑,直接捅了一下何兵笑道:“哈哈,看你小子下次还敢不敢乱来,你知道不知道,要不是指挥使同知一早判断是你,我们的投石车都要开始朝着岸上水寨发射火油罐了,没烧死你是给你面子。”

    “好了,全军上下立即整顿三日,把所有缴获物资战俘全部装船运回舒州,大秋和李阳二人留守湖心岛,给我牢牢将雷泽攥在我舒州手中。”雷凌率军在此整修三日之后开始班师,剩余残匪的缉拿全部交给张大秋和李阳负责。

    雷泽水战的战果则在大军班师之前就以最快的速度送回舒州,但舒州刺史府内,袁袭和薛洋两人却面色冷峻,在收到雷凌的捷报的同时,扬州那边也发过来两份情报。一份是陈武送过来的十三司情报,另外一份则是高骈的节度使公告,让薛洋于九月底前往扬州觐见高骈。

    “十三司的情报说了什么?”薛洋沉吟半晌之后问道,高骈来信让他去觐见,表面上是一次例行公事。但是这八月底九月初整个淮南道可是动荡非小,庐州刺史郑卸任被调往朝廷中枢,刺史大位由郎幼接任,后来则是杨行愍趁乱而起,自领庐州八营都兵马使,趁着郎幼逃出庐州之际,直接占据了庐州府。此举甚至让原本打算从桐城返回的陆翊再次滞留桐城,防备乱兵南下冲击舒州。

    而庐州之乱尚未结束,扬州那边也是弥漫着一股阴谋的气息,吕用之和淮南军中大将毕世铎的矛盾越来越尖锐,而高骈又放任不管,以至于双方几次差点兵戎相见。此时高骈忽然昭命薛洋入扬州是否其中有诈?

    “陈武言道,吕用之在淮南气焰嚣张,无人能制,甚至毕世铎都多次被其欺辱。”袁袭摇摇头道:“传闻吕用之近日看上了毕世铎的妻妾,多次上门索要,双方冲突只怕挨不过年底就要彻底爆发。”

    “高骈算是彻底废了。”薛洋摇了摇头道:“此等乱命十有**是吕用之僭越发过来的,先不要理会。”薛洋将高骈的信件扔在一边道:“让陈武想办法打探一下高骈本人的近况。一个名将就算是堕落也不该如此之快,吕用之到底有了什么手段倒是让我很好奇。”

    “主公,陆翊建议我军往北突袭至庐州地界,预防杨行愍南侵,同时确保霍州往东的官道畅通,主公打算如何回复他?”袁袭对于薛洋的恶趣味也是好笑,不过查探高骈本人的近况对于判明高骈是否还能掌控淮南道倒是非常有用,所以点点头,将陆翊的汇报送到薛洋面前。

    “想出兵试试杨行愍的深浅就直说,我又没说不同意!”薛洋笑骂道:“杨行愍刚刚占据庐州,内部不稳,外面还有时刻受扬州方向的压制,比起当初我等入主舒州的境况还要凄惨,他哪有心思来挑衅我?让他自主行事,对了,独立营关宁所部驻扎在雷泽北岸防备宣州秦彦,李秀峰不是刚刚返回吗?把他也带上,以战养战是舒州军的传统了,不要丢了。只有实战才能锻造出精锐战队出来。”

    “如此那就只剩下这水师的捷报了。”薛洋刚刚没顾得上,此时拿起来看了看笑道:“看样子这雷泽水贼的家底可是够殷实的,这大大小小的水寨抄没之后光粮食就足有四五万石以上,还有这食盐四十多船?他们怎么有这么多粮食和食盐?打劫过往商船也没有这么多吧?”

    “主公有所不知,雷泽水贼可不光是在大江大河上打劫商船,他们上岸之后就是占山为王的绿林贼寇,往来的商队行商他们要抽成。而且最重要的还是在雷泽上讨生活的那些渔民要向他们交租。交给官府多少就要交给他们多少,这么多年无法无天,有这么多缴获一点也不为怪!”袁袭摇头道:“这只是初步清点,其他缴获尚未计算,只怕最终根本不止这些,翻倍是绰绰有余。所以宣州才会在雷泽也设立起水师来,就是参与其中分利啊。”

    “水师返回之后修整一段时间然后继续出击,这些水上贼寇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抓起来。如此多的民脂民膏不知能够养活多少百姓!”薛洋也是轻声一叹,生逢乱世,这些事情也是让他有心无力。

    “主公放心,陈烨已经带着大量的车马商队赶过去了,这么多的缴获足够我军放心扩充,等我舒州军兵强马壮,就一一剿灭这些藩镇节度使,打下一片土地就治理好一片土地,让普天下的老百姓也有个盼头。”袁袭和薛洋在刺史府内感慨万千,但是此时身在扬州的陈武却是愁眉苦脸,高骈忽然传讯舒州让薛洋觐见,此时纷乱复杂,内幕重重,自己虽然将扬州的基本情况汇报回去,但是这些内幕他却始终没有办法弄清楚。

    此时的扬州城因为吕用之的存在而阴谋诡异气息密布,再加上吕用之和毕世铎等军中将领的矛盾日益激烈,使得扬州百姓几乎是时时刻刻生活在刀剑的阴影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股冲突就会演变成真正的兵灾。

    “高骈现在人是否还在节度使府?”陈武独自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

    “高骈已经月余没有在节度使府出现,家人也不知其去向。营正,该不会是高骈已经被吕用之这个小人给暗害了吧?”副手显得有些丧气,这扬州城内的局势还真是摸不着头绪,最主要的是堂堂的节度使,掌控一道生死的高骈居然消失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去向。这让原本打算在扬州好好建功的众人有些无奈。

    “安插进吕用之府上的人有没有消息传来?”陈武深吸一口气之后让自己的心思稳住,想了想问道:“之前不是传说高骈准备去城外山中炼丹吗?有派人过去跟踪吗?”

    “吕用之府上虽然安插人手已经潜伏进去,但是级别太低,暂时没有可用的消息。”副手摇头道:“之前高骈说去炼丹,但不是在扬州城外,而是去八公山,我已经安排人跟踪而去,暂时没有消息传来。”

    “加紧追查,一定要知道高骈的真实动向,如果可能把人手安插到他身边去。”陈武摆摆手道:“另外,紧急传讯舒州,就说在十三司未查明高骈真实动向之前,让主公切勿亲自前来扬州。”

    陈武的担心不无道路,在扬州城内凶险莫测的情况下,薛洋绝对不能置身险境。舒州军建立才两年不到,所有的人心全部凝聚在薛洋一人身上,如果他有个不测,只怕这个势力团体会瞬间分崩离析,由不得所有人不重视。

    副手匆匆出去传达命令,陈武也抖擞精神走出据点,开始利用其他途径继续监控城内的动静。得益于高骈余威尚在和扬州附近十几万大军的驻守,淮南节度使治所之地倒也十分平稳,商贸发达,扬州在未曾遭受大的兵灾洗礼之前,依旧是繁华的大都市,一城之地的税收几乎占到了淮南道的一半左右。所以依靠着陈家等舒州商人的商贸网络,陈武等十三司成员在扬州城内倒也是如鱼得水。他本身表面上也是陈家在扬州的商贸负责人之一,所以在十三司的眼线没有大的进展的时候,商贸方面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少可用的信息。

    很快陈武这边就得知了一个确切的消息,吕用之最近要收购一批炼丹的器皿和材料,准备送往城外。虽然商人不知道具体送往何处,但是陈武还是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蕴含的信息,既然吕用之依旧在收集这些东西那么就意味着虽然高骈没有在扬州城内出现,但是现如今一定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那么扬州的态势就不至于到风声鹤唳的地步,不论是毕世铎等军中将领还是吕用之等权臣都无法取代高骈的威望。

    而高骈不在城中那么发往舒州的命令自然就是吕用之私自所为,其目的自然也就是昭然若揭。此前释道信就曾与吕用之私下串联,想要借助关天印控制舒州军政,以此来增强自己的实力和毕世铎等军中将领相抗衡。此次招薛洋来扬州只怕也是如此,一则要舒州向他投诚,成为其外援,如果薛洋不答应的话那么只怕会当场击杀。

    惊出一身冷汗的陈武赶紧再次传讯舒州将自己打探到的所有信息全部汇总一五一十上报,同时请示下一步对策。

    陈武的最后一封急训传回来的时候向杰也带人赶到了舒州城内。孟昭图此时才见到了向杰口中的这个世外桃源到是何模样,不过向杰也没管他,只是派了个人跟着他之后就直接返回刺史府,将朝廷下发的任命状送到了薛洋手中。

    “呵呵,主公看样子扬州那边不用理会了。如今主公可是唐皇亲颁昭命的刺史,不用理会扬州的乱命。”袁袭将任命状和陈武送来的急报一起递给薛洋笑道。

    “扬州出了什么变故不成?”向杰刚刚返回,不知道扬州的近况,所以不明所以的问道。不过随后听了袁袭简略的叙述之后顿时明白过来道:“这一定是吕用之捣的鬼,他想控制舒州。”

    “他的确是想借助主公前往扬州的时机将我舒州一举收入囊中。”袁袭点点头道:“只要主公一入扬州,我舒州上下必然是投鼠忌器,从而任他摆布。”

    “既然高骈没死,那就让陈武继续盯着便是。”薛洋点点头道:“通知他,有机会的话看看能否接触淮南军中将领,争取拉拢一两位为我所用。”薛洋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什么笑道:“军师是庐州人,如今杨行愍占据庐州,正是内外不稳的时候,不知军师是否有什么故人拉到我舒州帐下效力?”薛洋是想起了杨行密后世的那位大将李神福了。

    “主公是想说杨行愍的大将李神福和刘威?”薛洋一句话袁袭立即反应过来了,点点头道:“如此,袭愿一试,正好向杰也已经返回,此事交于他去办即可。”

    “如果能够成功,陆翊在北线出兵才能够有所收获。”薛洋点了点头,不过也没抱太大希望,倒是对于陆翊此次出征很好奇。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809/ 第一时间欣赏唐末战图最新章节! 作者:你是那道光束所写的《唐末战图》为转载作品,唐末战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唐末战图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唐末战图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唐末战图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唐末战图介绍:
广明元年,当少年薛洋从大别山余脉中走出,唐末那段充满了血与泪的末世悲歌开始一点一点被改变......
唐消成继,不变的是华夏千年盛世的根基,不变的是历经罹难,但终究保留了不屈傲骨的盛唐雄风......
诚心推荐一下我妹妹的书,(哈,其实也就是我自己的),《娱乐总裁的私有宝贝》
唐末战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末战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末战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