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四章 夜袭（下）
“指挥使，城内的兄弟们只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打？”李向阳的处境此时城外的陆盛是看在眼里，甚至于在对方发信号升空的时候，他已经下达了命令，只不过不是去救援城中，反倒是坚持自己此前的安排，夜袭蜀军大营，而且将重点直接放在了刘知俊的主大营之内。
“告诉兄弟们，冲进去放火为重。”黑暗中他这一支三千人的兵马犹如幽灵一般钻进了全军出动而没几个人防守的蜀军大营，几乎是顷刻之间大火迅速蔓延开来。
三千人在这个时候如果投入战场，就算是第三都战力在强劲，也不可能在这种混战的时候起到什么样的效果，甚至于根本没办法坚持到李向阳兵马潜力耗尽。但是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在蜀军大营内放火，却一下子彻彻底底的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以至于等到蜀军大营内那一栾川犹如流动的游龙一般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的火焰腾空而起之后，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将军，这是蜀军偷袭进入我大营，点燃了后营的辎重粮草，现在可怎么办？”刘知俊身边，亲卫几乎是仓皇的朝着对方大喊大叫道：“要不抽调兵马回援吧。”
“此时回援，岂不是前功尽弃？”刘知俊一声怒喝，刚要下令各部迅速加大力度攻城，却忽然愣住了，转而道：“立即抽调负责南城的左营兵马回援大营，其余各部加大力度，一定要尽快拿下县城。”
号令传出之后，蜀军的号角声也随之一变，无数的喊杀声再度传来，也让围绕着乐温县城的这场夜袭变得更加剧烈。
但是这个时候，城楼上的天策军看的比刘知俊还要清楚，那黑暗中的火焰自从燃烧，就直接让所有的天策军将士乐的哈哈大笑，这个时候只有城外的陆盛才能有能力做到这件事。有了援助，而且刘知俊抽调南面的蜀军回援也一下子让李向阳看到了希望，自己原本还在担忧携带火炮这种铁疙瘩突围会极大的迟滞第三都的脚步，现在人家主动放弃南城，等于是给了他一条畅通无阻的大路逃生。
放下了包袱的第三都将士在这种艰难的时候反倒是迸发出更强大的战力，在刘知俊撤兵让开生路和陆盛带队放火的刺激之下，蜀军虽然攻势迅猛，杨崇本在城北甚至于亲自上阵冲锋，但是却都被第三都将士蛮狠的给挡了回去。
此时的刘知俊自然是不知道自己无意当中的一个动作对于天策军的鼓舞居然这么大，但是站在他的角度，自己的大营辎重被烧，实际上已经是让整个蜀军军心都开始浮动起来，整个时候必须要抽调兵马回援才能让各部将士安心杀敌，这个时候距离最远，速度最慢的南城的左营被抽调回来那就是理所应当。他甚至与都没想过，天策军会选择突围。
不过这个时候陆盛才是整个战场之上最心无旁骛之人，三千人杀入蜀军大营之后，几乎是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天策军将士手持火把不断穿梭在各处，不论是遇到了帐篷还是辎重粮食，全都一把火上前，甚至于蜀军储备的很多兵器在随后都被天策军将士拖着其他的引火之物堆到旁边，然后一把火烧掉。
这种毫无阻拦之下，三千人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刘知俊派兵回援的时候，整个主大营已经被尽数点燃，大火彻底驱散了黑暗，让整个营地变成了一片火海，根本没办法进人。
“走，去城北，烧掉杨崇本的兵营之后，马上去城南。”陆盛是走的干干脆脆，并且迅速将大火蔓延到了城北，根本不给蜀军左营士兵厮杀的机会，全心全意都放在了放火这一件事上面。而且打顺了手的第三都士兵甚至于在遇到寥寥无几的守营士兵的时候，都是习惯性的一火把砸过去。
城北的大营不是蜀军的主大营，没有囤积多少辎重，所以烧起来不费力，但是这个时候，等到陆盛一头钻出来的时候，蜀军左营和杨崇本仓促之间抽调回援的兵马也将他们堵在了原地。
“兄弟们，随我杀，让他们看看我天策军的战力。”打仗不论是陆盛还是第三都将士，几乎没有任何害怕的时候，从南到北，第三都几乎和所有的诸侯兵马交过手，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以少打多，却从未出现过任何败绩。此时三千人冲进了数千人的蜀军阵营之中后，那股犹如砍瓜切菜一般的杀戮迅速弥漫开来。
“杀。”黑夜里一道火龙犹入无人之境一般飞速冲杀，沿途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在这种时候，第三都迸发出来的强悍战力直接将蜀军左营的士兵彻底打懵了，交战没一刻钟的时间，陆盛就带着三千人直接冲过了对方的封锁，直接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了杨崇本的后军之中，瞬间带起了无边的混乱。
“打散他们，冲到东城，发信号，让老李率部突围。”陆盛长刀一挥，瞬间斩杀一人之后头也不回的让亲卫快速发信号，只见瞬间一道火箭直奔东城方向而去，其势头犹如此时他们制造出来的冲锋势头一般，一往无前，直接靠着三千人之中将杨崇本原本调集上前用于加强攻城的兵马硬生生打散。
“命令各部立即撤退，乐温县城我们不要了。”信号传出之后，原本还在坚持的李向阳瞬间扔下城墙，带着大队人马拖着火炮从城楼上杀出，然后头也不回的一头扎到了东城附近。
此时陆盛自己也冲了过来，只不过身后还裹挟着无数的杨崇本的兵马。不过此时第三都放弃城池之后，合兵一处战力却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以至于陆盛在让少部分携带火炮往东而去之后，和李向阳联手反身杀出。
第三都这个时候算是合并了，逆向冲杀之后，直接和杨崇本战在了一起，鏖战一夜被困在城中束手束脚的第三都将士这个时候放开了所有的顾虑，紧随陆盛之后，直接一个锋矢阵反打回去，硬生生的将追到了东城的蜀军打的抱头鼠窜。
这个时候，杨崇本的一万多人手算是彻底被打散了，他自己都控制不住黑夜里被杀的亡魂丧胆的士兵溃散，无奈之下只能先行撤离，准备汇合刘知俊的主力。
“别追了老李，我们先撤。”陆盛是难得的止住了脚步，一夜冲杀之后，两人全都是浑身鲜血，犹如从学海之中滚过一般，但是打出了心火的第三都这个时候根本没办法控制，直接追着杨崇本一路从东城杀到了北城，而且差一点直接将对方给围了起来。
“他们人多，留着下次再打吧，别把人给吓跑了。”陆盛拽住李向阳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这个时候第三都才仓促收住脚步，开始往东撤退。
第七百八十五章 误导
“大都督，末将无能，虽然拿下乐温县城，但是却遭遇天策军强力阻击，伤亡惨重。”乐温县城在天明之后终于被蜀军占领，但是不论是刘知俊还是尚未缓过神来的杨崇本，都没有丝毫的喜悦，昨夜一战，三万蜀军损失过半，但是却没有拦住对方少量兵马的撤退，甚至于要不是对方最后收住了脚步，只怕蜀军的伤亡还要更大。所以在王宗弼的大军抵达之后，刘知俊是面带惭色，不敢说话。
“刘将军是说，天策军只有少量兵马？有多少人？”王宗弼相比较王建的其他养子来说，在军略上要有造诣的多，微微沉吟之后立即发现了异状，转而看着刘知俊两人问道。虽然眼前的刘知俊等人都是李茂贞的旧部，但是对于王宗弼来说倒是没那么多顾忌，尤其是刘知俊，那是岐军当中为数不多的善战之人。也正是他此前在王建跟前力保这些岐军旧部，才让刘知俊等人得以有领军出征的机会。
“不足万人。”杨崇本涨红着脸，看着王宗弼，低声道：“他们兵分两路，一部守城，一部在城外潜伏，趁我军夜袭乐温县城之时，放火烧了大营。”他将整个战斗过程道出之后，王宗弼的脸色当即变了。他是不怀疑眼前两人说假，昨夜仓促一战，以至于他率部赶过来的时候，整个战场还没有清理干净，那种惨烈的战斗，和一具具蜀军的尸体无疑表示这昨夜那一战刘知俊和杨崇本两人已经尽了全力。这场大战之所以在优势的兵力之下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只怕还出在对方身上。
“你们该是碰到了对方的真正的强军了。”王宗弼微微沉吟之后起身道：“也唯有那几支名传天下的强军才能以少量兵力打败你们，然后从容撤退。”
“大都督说的是，昨夜末将曾经和蜀军交过手，对方杀伐之时，不仅仅士气高昂，而且士兵相互配合娴熟无比，夜战之下，末将很少见到敌军将领走出什么具体的部署，所到之处各部将士全都靠自觉来完成战斗，却无一出现错漏。”杨崇本是昨夜亲自和第三都交过手的人，此时说到这里也是心有余悸道：“若不是他们的主将在最后关头忽然下令撤退，只怕末将和手下大军坚持不到刘将军前来支援。”
“有这等强军在，这涪州境内必然是他们的主力大军所在。”王宗弼拍了拍杨崇本的肩膀之后忽然道：“如此一来我军进军方向也没错，只要在涪州境内发现天策军主力，那么我军就可以集中兵马将其围歼此地。你们二人也不用伤感，战场之上胜败乃兵家常事，昨夜你二人已经尽力，我不怪你们，我会上报父王，立即增派兵马，和我等一道将天策军赶出蜀地。”
王宗弼的想法到也没有错，陆盛此前打的主意就是要在乐温县城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从而诱敌深入，将陆明想在涪州府城附近和蜀军对峙的想法进一步落实到位，也唯有如此才能够让对方在通州的防守出现空档，进而给主力兵马更大的机会。
现如今，当王宗弼一面汇合两人残部从乐温持续往南进发分时候，一面上报王建，要求将后续兵马全数派到涪城的时候，实际上也代表着蜀军在迟疑良久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军往南进发，被第四卫顺利吸引你到了涪州境内。
“好小子，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你们第三都只怕又要出名了。”王宗弼在出兵的时候，第三都也连夜撤到了涪城和第四卫主力汇合，虽然鏖战一夜损失颇大，但是伴随着十三司快速将消息送过来之后，所有人还是露出了笑容，王茂章更是围绕着陆盛和李向阳两人转了几圈，酸溜溜的话更是引发众人哄堂大笑。
“大将军，第三都既然将蜀军引了过来，不如我们趁势在涪城也摆开架势，趁此机会再打一仗，让王宗弼催促王建来得更快点如何？”李秀峰和杜广义对视一眼之后，止住了众人的嬉笑，转而朝着端坐不动的陆明道。
“再接再厉是吗？”陆明微微一笑，起身道：“但是只怕这个王宗弼未必会如你所愿啊。”陆明指了指乐温的方向转而道：“这地方太要命了，距离忠州也不远，所以若是我军在涪城摆开架势，八成会让这小子把大军派往忠州乃至于万州，所以不能如此，要设法继续诱敌深入，吸引蜀军来涪城，而不是我们被他调动忠州。我听说这小子和其他人不一样，年纪不大，但是却久逢战阵，此前东川那边的土地大部分都是他领军打下来的，要想让这种人上当，只怕不易。”
“那就只有用间了。”杜广义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不如让十三司去散布消息说，我军已经拿下涪城，准备近期转到渠州，同时让水师船队运送辎重在涪城停留，给王宗弼造成一种涪城已经成了我军接下来的辎重囤积之所，吸引他来围攻城池。”
“到也是个办法。”杜广义的策略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唯有李秀峰皱眉道：“不如我军也分兵吧，趁着王宗弼初来乍到，秘密派遣精锐人手潜回忠州清水一带，若是王宗弼识破了这道计策，就将其打回来就是。然后设法让陈尚书那边派人将修路大队伪装成主力兵马驻扎在万州府城至忠州府城一带，以疑兵之计，逼迫王宗弼南下。而我等在这个时候放空涪城，主力兵马秘密囤积在涪陵等地，等到他来偷袭涪城的时候，再反过来围住他，就万无一失了。”
这一连串的弯弯绕绕说得王茂章头都晕了，但是陆明却点了点头，有些赞赏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而道：“既然你们都想好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二人了，秀峰你和茂章带队秘密潜回清水待命，剩余兵马归广义负责，放空涪城。让十三司放出消息说涪城空虚，大军南下，这里囤积大量的我军粮草器械，吸引王宗弼来攻。实在不行就从王建那边下手，着令十三司设法误导王建，让他给前线下令，足以搅乱蜀军，让他们上钩。”
第七百八十五章 放空涪城
“老李，你可得藏好了啊，大将军如今身边可就只有你这一都之众守备。”涪城大营内，王茂章拍着李谠的肩膀笑道：“等着老哥我从外面杀回来啊！”他和李秀峰距离最远，而且需要执行疑兵之计，所以最先出发。
而伴随着他们一走，放空涪城的策略也正式展开，第三都前往涪陵，杜广义则带领第十五都潜入涪城西北方向的黄草峡埋伏，两路兵马一左一右，可以随时策应涪城周全。
“传令水师阳明山所部，立即启程，在涪城码头集结，除了预防蜀军水师突袭之外，要确保涪城和后方水路联络畅通。”陆明的这个策略真正依靠的后方就是长江水道，在截断涪城上游的蜀军水师顺江东下之后，实际上整个长江水道就直接单向朝着天策军开放，这也就决定了，只要守住涪城码头，就能够确保这个策略进可攻退可守，随时可以将城内一切兵马及时撤出来。
“十三司那边的消息散出去了吗？”水师只要传达命令，就不需要陆明多问，对方有自己独立的作战体系，可以随时根据命令调整部署，所以他直接开始询问十三司那边的部署情况。自己在涪城这边大张旗鼓，其意图必须及时的散布出去，也唯有如此才能够确保让王宗弼乃至于王建本人能够上当，从而将主力兵马牢牢的吸引到涪城周边。
“大将军放心，消息一早就送出去了，现如今暗卫传来消息，王宗弼的兵马已经从乐温一带往涪城方向进发，暂时没有分兵进入忠州的意图。”暗卫的消息让陆明点了点头，随后道：“去传讯李秀峰，告诉他，若是涪城之战打响的时候，王宗弼还是没有分兵，就率部直接插入乐温，截断蜀军的退路，从后面往回打。”
陆明的这句话算是给李秀峰一个明确的进攻方向，而实际上此时王宗弼也确实没有考虑分兵的意思，他手头上算上刘知俊的一万多残兵，只有八万多人，在得到天策军大举出击的消息之后，实际上后者对于自己的兵力严重感到不足，甚至于在一面进军的时候还一面迭次派人回报王建，要求增派援兵。
乐温一战算是让王宗弼直接感受到了天策军的强大战力，这种单兵碾压的打法甚至于让他这个没有亲自见识到对方兵锋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此时在听到暗哨传回来的消息之后更是感到必须加强兵力，才能应对天策军的大军冲击。
“大都督，莫不如让我军前锋脱离本阵，先行前往涪城插探虚实？”刘知俊匆匆而来，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对方之后肃然道：“天策军的战法灵活多变，我军不能不谨慎行事。”
“你担心涪城是个陷阱？”王宗弼看了一眼对方摇头道：“如果真是陷阱的话，那么你就算是派遣先锋大军过去也无济于事，他们有足够的办法在我军主力抵达之前再次吃掉前锋，从而逐步压缩我军的兵力。”
“所以与其分兵，还不如猬集一团，齐头并进，如此一来就算是陷阱，我军也不怕，了不起在原地形成僵局，那样我军的谋划也能够实现。”王宗弼的想法很简单，但是却很实用，不用管天策军怎么应变的，自己保持一成不变往前推进，利用八万大军齐头并进的策略，就算是对方有所算计，也无法一口吃掉自己，相反要针对八万人设计，本身的兵力就不会少，如此一来也就能拖住天策军主力，从而给王建的后续援兵争取时间，到时候里应外合中心开花的战术不需要说明，就能一眼看穿。
对于他来说，自己的做法也是阳谋，就算是天策军察觉，也无济于事，只能反过来被自己的谋划调动，从而真正的在涪城打响这场大决战。
所以拒绝了刘知俊的提议之后，王宗弼再次派人要求王建增派援兵，并且要求对方亲自率军前来，准备在涪城地区和自己打一场里应外合的大战。
此时王宗弼不知道的是，他的求援信刚刚抵达王建手中，后者也受到了汪敏手下暗探急匆匆传来的消息，开州方向高济所部开始回缩府城，而且十三司对于蜀军暗探的防备骤然间加强，以至于根本无法摸清开州府城附近天策军的动静。
“这么说来，开州的天策军有可能秘密南下了是吗？”王建对于汪敏的分析显得很迟疑，但是王宗弼的信他却不能不重视，尤其是对方的大军此时已经朝着涪城进发的时候，不论如何，增援都是势在必行。
“少将军身在前线，掌握的情况比我等在后方自然要细致的多，此时涪城若是放空的话，无外乎两种情况。”汪敏看着对方道：“其一就是涪城并无多少天策军守军，是真正的后勤物资堆积之所，少将军一旦将其拿下，那么前出的那些天策军失去补给，必然极速回援，和少将军在涪城打一场大决战，此时我军必须出援。”
“若是陷阱呢？”王建看着对方苦笑道：“那岂不是我军要一步步被对方吸引进入彀中而无法自拔？”
“若是陷阱的话，少将军不是说了，那就里应外合，索性将涪城之战变成决战。”汪敏咬牙道：“那地方一旦少将军拿下涪城，则可以据城而守，等待王爷率部前往决战，这个时候里应外合的战法也就可以起到效果了。”
“也罢，去传信给宗弼，告诉他我军不日启程，增援涪城，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拿下城池，然后坚守待援，拖住天策军主力，我们父子在涪城汇合。”王建这边下定决心之后，蜀军主力开始真正的动了起来，而且王建几乎是一次性直接调动了成都王淑送过来的所有兵马，开始急速往涪城方向开拔。
这个时候的陆明还不知道的是，自己仅仅只是为了吸引王宗弼的大军到来，结果没想到的是直接调动了王建跟了上来，也一下子让原本只是局部大战的涪州战场成了后来牵扯双方所有主力兵马的大会战。此时的他甚至于连十三司紧急发出去的情报都没有收到，就开始匆匆部署涪城防御，等待王宗弼的到来。
第七百八十七章 全局震动
“启禀副帅，南线传来急报，第四卫已经将蜀军王宗弼所部吸引往涪城方向移动。”开州境内，原本打算近期秘密北上的高济匆匆接到了暗卫送来的急报。
“这不是好事吗？马上传讯第八卫和第九卫全力攻伐通州，要趁着南线蜀军主力被吸引至涪州境内的时机，拿下通州全境。”高济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开始传达命令，但是奇怪的是暗卫却没有走。
“副帅，阿贵统领送来另外一个消息，王建也跟着过去了，而且集结了十万大军！”暗卫苦笑着将另外一份线报递上来之后才让高济瞬间变了脸色。
“十万大军，加上之前的王宗弼十万人，也就是二十万大军。这蜀军本身的兵力都被他抽调殆尽了吧？这是要决一死战的态势了。”高济喃喃自语一声之后随即问道：“消息可靠吗？有没有送到第四卫那边？”
“已经送过去了，王建所部开拔的消息千真万确，我十三司不仅仅随行暗中刺探，而且还截获了王建送往蜀中留守王淑的命令，王建所言让王淑在此时发布命令，除了再度征兆青壮年之外，更有命令通州和巴州等地官府紧急收缩的意思。”
“这么一来，岂不是将陆帅的部署全部颠倒了？南线战场成了主力角逐之地，通州要变成偏军经略之所了？”高济沉吟半晌之后随即道：“去给第四卫传讯，不惜一切代价拖住王建脚步，绝对不能让让他攻陷涪城。另外给第八卫传讯，让安敬思做好独立经略通州的准备，传令第九卫，原地停军，等待命令，随时准备南下参战。”
高济此时已经做好了改变部署，将陆翊的谋划全部颠倒的准备，甚至于直接让第三卫就地停军，随时介入战场。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王建的一动，不仅仅牵扯到天策军这边整体谋划快速做出调整，甚至于直接将围绕着西川布局的其他诸侯也一起带动了。
川地虽然消息传递困难，但是在有心人的谋划之下，王建一动，消息则快速往北蔓延，几乎是短短数天之内，原本在巴东的王建大军开拔的消息就快速翻山越岭，直接传到了关中。甚至于周德威为了准确获取王建的这个消息，直接使用草原上驯养的鹰隼传递消息，比起天策军的信鸽，还要快速安全。
不过周德威虽然获取消息及时，但是在送给李克用的时候却明显没有放弃努力，依旧劝说道：“王爷请三思，这个时候一旦我军南下，王建必然会遭受灭顶之灾，到时候岂不是便宜了天策军？他们在东川经略多时，一旦王建腹背受敌，只怕他们的推进速度未必比我们要慢啊。”
“他们快？能快得过我军穿越大山之后，直达成都府吗？”李克用冷然道：“只要拿下了西川要害，便是丢了东川，我们也占了便宜，更何况，这一次本王倾主力兵马南下，不仅仅是对付王建，更是要将天策军打回去。只有拿下了西川，我关中才能安枕无忧。此事就这么定了，德威，你留守长安，负责调动兵马辎重西来，我亲自领军坐镇，进军西川。”
李克用根本没有给周德威解释的机会，就直接命令远在凤翔等地的李嗣源和李存信等人快速做好准备，等他一到立即挥军南下，直扑成都府而去。
这个消息瞒得了别人，瞒不住阿六，在李存信那里得到确切消息之后，后者几乎是一路不间断送信南下，将李克用的动静飞速送往前线。甚至于为了不耽误时机，这一次情报是直接送到高济手中，再转送阿贵。
虽然中间耽误了时间，而且也没有鹰隼送信那么强悍，可以日夜不停穿越山岭。但是好歹赶在了高济那边做出调整之前。
“李克用既然南下，那只怕南线战场打不了多长时间了。”这个时候高济是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直接让第三卫紧急南下，所以急匆匆再度变更命令紧急送往各部。
这种朝令夕改的方式本是军中大忌，但是此时不论是安敬思和杨功，还是第四卫的陆明都迅速从中察觉到不一样的气息，他们对于高济非常了解，这个时候不间断改变命令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出现了让对方猝不及防的剧变，才导致了不得不根据新的情况在数天之内连续进行这种根本性的部署调整。
“看起来，蜀军那边必然是除了变故！”高济没有将暗卫送来的消息告知陆明等人，但是后者却一瞬间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朝着李谠道：“做好独立坚守涪城的全部准备，另外传讯告知陆盛，必要的时候第三都需要通过水师战船从涪陵经长江水道进入涪城参战。这一次我们或许不能得到北线主力兵马的援助了。”
陆明此时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在他们接到命令做出重新部署的时候，关中那边，晋军已经开始大规模南下。李克用为了这一次南下成功，调集了晋军最精锐的兵马通行，若不是考虑到西川的地形不适合大规模的骑兵厮杀，只怕沙陀骑兵主力都要尽数抽调南下。即算是如此，南下的大军除了李存信的四万步军打头阵之外，李嗣源还带着三万精锐骑兵为中军主力，随后压阵的还有周德威苦心训练出来的李存璋等人统帅的三万晋军步军精锐。如此一来十万大军步骑混合之下，声势浩大，一出手就直接让整个关中为之震动。
“把消息送给吴明，就说晋军正式出动了。”长安城外，阿六的这个消息送出去的时候，实际上朱全忠那边也在随后不久收到了传讯。对于后者而言，李克用一动，他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马上将消息送给杨行愍，告诉他，最迟十天，十天之内我军必出，让他做好准备，到时候一起动手。”敬翔是一刻不停的对着郑璠大喊大叫。也无怪他此时心情激动难忍，所有的谋划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万事俱备，如今东风也已经吹了起来。只要李克用的大军进入蜀地的山岭之中，就算是对方得到消息星夜返回，自己也有足够的时间迅速攻入河东道，到时候了不起反过来，和杨行愍联手夹击李克用。
“军师，这是西川的消息，要不要看看？”郑璠这个时候是有些尴尬，但是随即还是将自己收到的消息递给了对方。
“不看了不看了，李克用能南下必然是得到了王建主力兵马东出的消息，而源头必然是天策军又打了胜仗。”敬翔摆了摆手道：“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天下大局息息相关，一出有所变故，必然会牵连全局，所以我们必须马上动手，一刻都不能停。”
第七百八十八章 金陵的反应
“主公，这十三司的急报都快堆到房梁上了，您要是再不回来，末将都要追到杭州去了。”金陵城内，薛洋带着陈潇潇等人刚刚回来，就被袁袭和向杰直接拉走，后者更是苦笑着指着手中厚厚一叠急报。
“有什么急事吗？陆翊不是回来了嘛？”薛洋一句话尚未说完，陆翊就直接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主公还是自己看看吧，外面如今可是天翻地覆，马上大战就要全面打起来了。”
“先是王建主力南下涪城，权义差点变更部署，带着主力兵马南下参战，结果李克用那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几天之内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动作神速，率部十万众南下，从凤翔沿着秦岭古道入川。惹得权义军前重新将之前的部署又捡了回来。”袁袭说起来这些自己也是摇头道：“幸好十三司的动作非常快，敢在权义下达最后命令之前将消息送了过去，不然的话我军主力如今只怕真要跟着陆明在涪州大山里打转了。”
“还有呢，这是吴明和陈武送来的消息，全部都是紧急快马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向杰将最后几份急报拿了出来苦笑道：“朱全忠已经决定动手了，吴明送消息出来的时候，郑璠的人也紧急朝着临淄而去，应该是打算约定一起往北进发。所以陈武这边的消息基本上都是刘威在北面准备的情况。”
伴随着他们几个一前一后将这些急报一一说完之后，薛洋也瞬间明白了过来，这是将自己此前谋划的所有事情一起爆发了出来，以至于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整个天下大局都围绕着王建主力兵马南下而快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长安李克用留守的人是谁？”薛洋微微凝神之后没有去问如今天策军的战况，反倒是目光直接盯在了长安所在的方向，转而问道。
“按照阿六送来的消息，应该是周德威留守，因为此次晋军南下出征的将领名单之中没有他，而且李克用的那个小儿子李存勖也跟着上前线了。”向杰虽然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但是却一口道破了李克用的安排。
“应该不差。”袁袭知道薛洋的心思，所以点头道：“周德威虽然和李克用南下的意见相左，但是对方确实是一员名将，而且富有谋略，他坐镇长安，足以震慑内外，李克用南下也安心。”
“他在长安，只怕朱全忠和杨行愍的心思未必那么容易能实现。”薛洋点了点头，不过随即笑道：“不过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机会了，拿下了河东道和河北道，就得到了连接草原的机会，而且还能够扩展自身的纵深，从而南向和我军争雄。”
“主公的意思我军该如何应变？继续等待吗？”向杰在旁边见到薛洋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当即问道：“需要十三司将朱全忠和杨行愍的部署透露给周德威吗？”
“不着急，朱全忠他们打他们的，我们看我们的。”薛洋摆了摆手道：“陆翊回来了，正好沈勇也跟着回来，让他先去淮南，就地组建徐州分部，除了连接吴明和陈武之外，要为我军下一步行动奠定基础，只要朱全忠和杨行愍动手，则山南方向就再无外患，我军东线方略就可以顺利展开。”
“我军如今要做的就是等，不仅仅是在等他们三家打起来，也在等权义这一次在东川的战果。”袁袭点头之后接着道：“王建遭此巨变，必然会腹背受敌，到时候留给权义的机会就会到来，不论是通州还是涪州，只要一个方向出现突破，那么其他地方都会一举而下，兵锋深入巴州之后，就能够真正进入西川腹地了。”
“给陈悦传讯，让她务必加大力度疏通后方道路，西川距离我军腹地江东路途要要，就算是长江水道掌控在我军手中，也是战线拉得太长了，若是西川那边无法稳固，则我军东线战略势必难以展开，甚至于进一步拖累后勤消耗。”薛洋跟着继续道：“疏通了道路，打进了东川，才有办法迅速逼迫王建和李克用，从而和他们争夺西川精华之地。不至于在巴蜀之地的崇山峻岭之中白白损耗我军元气。”
薛洋这边依旧立足于靠着天策军在川中打出战果，最好的办法是逼迫王建投降，从而在短时间内将天策军的兵锋迅速蔓延到西川境内，从而和从北往南的晋军在西川境内决战，从而将北面的秦巴山脉的艰难都留给李克用，自己坐拥成都之后，必然可以以逸待劳。
如果不成，那就靠天策军的战力一点一点打过去，只要后勤道路能够及时修通，那么天策军虽然消耗大，但是却也能够执行此前定下的方略，大军打到哪，路就能修到哪，从而一战定乾坤，将所有的事全部一次性解决。如此一来虽然消耗大，但是却一劳永逸，没有留下什么隐患。
而事实上，只要西川拿下，目前天策军控制的区域基本上就已经没有了山川之险，所到之处靠着不间断的加修官道，天策军基本上做到了境内官道能够连通境内任意州郡，从而确保不论是大军开拔，还是后勤辎重运输都能够快对手一步的优势。
“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是难得休息休息。”陆翊起身笑道：“主公，末将的婚事您看是不是可以操办了？这再等下去，只怕沈勇和沈长青能把我掐死！”
“得了，正好啊，主公都回来了。”袁袭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主公，明日我们启程前往丹阳吧，去马家提亲去如何？我们的陆帅若是将这婚事一推再推，只怕马家大娘子真要恼了。”
“得了，我也去凑个热闹。”向杰跟着在一旁起哄，随即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这种难得的轻松在随后传递开来之后也让天策军中所有将士跟着一振。在如今天下各路诸侯都拼了命一样争夺自己的生存权的时候，也只有金陵方向的这几人浑然不将其放在心上，犹如闲庭信步一样随意落子，却真正的将大局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第七百八十九章 涪城之战
“启禀大将军，蜀军主力七万众已经杀奔涪城而来。”浩浩荡荡的蜀军主力兵马进入涪城周边之后，实际上已经不需要暗卫的汇报，站在城楼上的陆明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一望无际的人潮正在滚滚而来。
“关闭城门吧，免得被他们冲进来，你们的人马留一半在城墙上即可，剩余的潜伏在南城附近，可以做到随时出援水师码头。”陆明下达命令之后就将指挥权交给了李谠，自己全心全意在一旁观战。
“大将军，这大旗是不是要撤下来？”李谠那边继续不需要什么安排，一挥手，手下的第二十九都迅速出现在城墙各处，只安排了一半人手，整个涪城的城防显得空虚了不少，但是此时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天策军将士，全都是面色冷峻，看着外面滚滚向前的蜀军等待着即将开始的厮杀。
“天策军果然人手不足，这仓促之间，你们他们的兵马调动就知道此时涪城一定空虚无比，这等难得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王宗弼亲自上前线，仔细观察了一番李谠的动静之后转而朝着刘知俊笑道：“虽然警惕性很高，但是这等数万大军兵临城下之时，无有兵马守备，涪城必被我军快速拿下。命令各部立即上前发动进攻，我们不能停。”
王宗弼打的主意是尽快趁着这个难得的时机一举突破天策军的防御，从而拿下城池，获得进可攻退可守的主动权。所以一声令下之后，在各部尚未完成对涪城的合围之前，西面和北面城墙就已经开始被喊杀声所包围。
“这个王宗弼还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停歇啊，那就打吧。”陆明呆在西面，而李谠则出现在北城，两人一人一面城墙，瞬间指挥手下将士发起反击。
虽然第二十九都人是留下了一半人手，但是反击的势头却异常凶猛，而且涪城本来就囤积着大量的后勤物资和器械，所以放开了手脚的天策军将士恨不得一个人当成两个人用，只是交战的一瞬间，无数的远程兵器就迫不及待的发起反击。
“轰轰轰”陆盛带回来的加上本身配属给第四卫的火炮几乎全部集中到了城中后，每一面城墙都足有十几门火炮伴随着弩炮一起开火，轰鸣声响起之后，原本就在城外铺满了碎石的地面一瞬间被呼啸而来的炮弹炸出了一颗颗坑洞，弹丸飞起，带动漫天的碎石四散飞舞，直接瞬间加大了数倍的杀伤力，也一瞬间将蜀军将士炸的人仰马翻。只见城楼上滚滚白烟不断弥漫而出之后，城外一颗颗火球迅速落地爆炸，弹飞的士兵哀嚎声瞬间开始压制了喊杀声，直接让原本整齐划一的阵型瞬间大乱。
“这到底是什么兵器？为什么是火球？”这已经不是蜀军第一次面临火炮的打击了，但是不论是在乐温县城还是在涪城，蜀军都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办法抵御火炮的袭扰。落地的火炮铁制弹丸连塔盾都能当场崩碎，所以虽然前线指挥的杨崇本等人竭尽所能调动塔盾兵和刀盾手上前，但是却只能勉强防住那些四散的碎石，面对炮弹本身却无可奈何。而且这些塔盾一旦被打碎，本身也会随之变成强大的杀人武器，迅速将眼前的一切蜀军将士击杀在当场。
滚滚而来的炮弹掩盖了城墙上那近乎于无休无止的弩箭，昔日纵横沙场的霸主兵器在新式火炮面前逐渐变成了配角，但是其强大的射程和无坚不摧的特性却一点也没有变，每一轮弩箭腾空而起，都足以迅速摧毁无数的蜀军方阵。
这两种兵器从一开始就打的蜀军措手不及，甚至于第一轮进攻的势头直接就此被迅速打散，败退的蜀军面对这种打击，在第二轮进攻的时候明显变得很犹豫，对方的兵器近乎于无解，不论自己如何动作防护，都会被对方摧枯拉朽一般迅速击溃，这仗已经超出了普通士兵的理解范围，也让很多人看着烟雾缭绕之中人影攒动的城墙，脸色变得异常惨白。
“大都督，此前在乐温县城我军就是遭遇到了这种奇怪的火器的打击，以至于数次攻城不克。”刘知俊匆匆来到王宗弼身边之后苦笑道：“而如今涪城守军虽少，但是这种火器却遍布全部的城墙，末将刚刚巡视一周，发现每一面城墙上都有十几门火器严正以待。”
“那刘将军的意思我军该如何攻城？”王宗弼自己就站在一旁观战，自然亲眼见识了火炮的杀伤力，这种威慑甚至于超出了炮弹本身，直接压制住了攻城各部的信心。
“不如让大军四面攻城，加大力度，他们的火器每一轮射击都有间歇，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刘知俊喘了口气道：“此前天策军攻占涪城的时候切断了护城河，而如今并没有来得及重新挖通，这也给我军反攻涪城提供了便利，不如下令全军进攻吧。”
“全军进攻？现在吗？”王宗弼眉宇之间有些犹豫，但是一闪而逝，他本身就属于杀伐决断没有什么犹疑之人，所以随后一挥手，滚滚而来的战鼓声和号角声伴随着传令兵四处出动之后，直接让整个涪城四面都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杀伐声。
“这个王宗弼倒是果决的很。”蜀军的动作瞒不了陆明的眼睛，对于对方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全力投入攻城也感到很诧异，这种一锤子买卖对于旷日持久是常事的攻城战来说是大忌，一旦最开始的锐气快速消散，进而蔓延到全军之后，必然给后续带来极大的困难。
但是这个时候王宗弼这么做却是将自己兵力远超天策军的优势放大到了极限，而且全部大军扑上来之后，火炮的威力再大也无法在人海中起到太大的作用，一旦被对方突到城墙上，那么接下来整个涪城的防御必然会对方彻底打破。而且这一招也直接让陆明掩藏兵力的想法迅速落空，面对七万大军全数扑上来之后，第二十九都也被迫全部出现在城墙各处，甚至于李谠都做好了实在不行就从城中征集百姓参战的准备。
不过此时两人不知道的是，几乎是与此同时，涪城码头那边，也在这个时候迸发出无尽的战火。
第七百九十章 火海无情
“立即抢占涪城码头，去把那里的辎重都给我抢过来。”行进到府城南面的蜀军几乎是在攻城的同时迅速发现堆在码头上的那犹如小山一般的粮草物资，一瞬间几乎不需要任何号令，无数的士兵几乎是一窝蜂的冲了过来。
“投石车，给我打！”此时的阳明山没有躲在水师战船上，反倒是带着将士直接就等在码头后面，面前小山一样堆砌成一堆堆的也不是粮草军械，而是水师从战船上卸载下来的火油弹。为了能够帮助步军守住码头，阳明山几乎是将随行船队上所有的投石车和弩炮全都拆了下来，安装在码头阵地上，就等着蜀军上门。
陆明放空涪城的想法从开始到如今蜀军上门，经历了乐温之战之后，实际上给了天策军各部足够的时间去构筑各式各样的阵地，继续无数的准备，所以这个时候，蜀军的盲目冲锋几乎是在一开始就遭到了迎头痛击。
“轰轰轰”整整二十架投石车一瞬间同时开火，无数的火球升上天空之后瞬间带来了真正的大火。远比步军投石车更强的水师专用的武器在陆战之中发挥出了更大强大的威力，几乎是两轮齐射之后，整个码头就彻底被一片火海所包围。
和城内的步军主要依靠火炮相比，水师这边依旧坚持自己的火油弹战术，并且雷凌还亲自前往兵仗局所在地，要求兵仗局持续改进投石车，认为在如今的条件下，投石车只要能够不断加大射程和瞄准的准头，就足有可以和火炮相抗衡的威力，甚至于远远超出。
他的这种想法能不能实现取决于投石车能不能从如今的开放式发射变成类似于火炮那样的管状发射装置，取决于靠着扭力发射能不能转变为火药动能驱动。不过这种东西对于此时此刻的阳明山和他手下的水师将士来说很遥远，他们唯一依仗或者说信心十足的就是眼前的这一片火海。
几乎是瞬间的功夫，无数的蜀军被突如其来的大火迅速吞噬，天策军水师的火油弹几乎是粘上任何东西都能烧着，而且经久不息，所以那些一个个被大火点燃的蜀军将士尽管哀嚎声四起，尽管不断的逃离火焰蔓延的区域，但是却始终没办法扑灭身上的大火，甚至于不少人扯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甲胄之后发现大火竟然直接开始灼烧皮肤。而还有不少人纵身跳进大江后发现就算是在江水之中，大火依旧没有熄灭的迹象。
这种惨烈让剩下的士兵全部情不自禁的停住了脚步，再也不敢对着码头起什么其他的念头。但是这个时候阳明山那边的弩炮却在一刻不停的开火射击，而且在投石车停下之后迅速取代后者变成了整个战场上当之无愧的主角。一枚枚弩箭打在人群之中之后掀起的腥风血雨丝毫不比火海要小，甚至于这种比起长枪不差多少的弩箭只要挨着一下都是非死即伤，那皇仓撤退掩护的蜀军刀盾手和塔盾兵根本没有起到想象中的作用，直接被打的鬼哭狼嚎。
“哈哈，看到没有，我们的火油弹是无敌的，比步军的火炮还要强！”一轮打击就直接让蜀军慌不择路的退回去之后，阳明山是乐的哈哈大笑，也一下子让所有人变得信心十足。只要码头在，靠着长江水道，水师战船足以源源不断的输送任何物资和人员进入涪城，从而确保这里变成名副其实的绞肉机，牢牢的将蜀军的全部兵力都吸引到这里。
不过阳明山的这个动作倒是飞速提醒了城中的第二十九都将士，尤其是在对方四面围攻之后，原本变得越发困难的守城战在这个时候迅速引来契机，几乎是有样学样的天策军将士迅速放弃了手中的雷石滚木，转而全都将火油弹当作沙袋往下扔，然后一个火把扔出去之后，一团一团的火球随之迅速腾空而起。
火海开始从码头迅速朝着涪城外围蔓延，而且除了直接扔出火油弹阻拦蜀军靠近城墙之外，第二十九都将士还迅速开始让投石车改投火油弹，朝着蜀军人群密集的地方不间断发射，借助于大火迅速消耗对方的战力。
“这可真是打仗打老了，连火攻都差点忘了。”南城的动静传到其他方向之后，李谠是哑然失笑，随即下令全军出动火油弹发起反击，这道命令有些迟，但是无疑让火海战术变得更加凶猛。打红了眼的天策军将士面对此起彼伏的蜀军进攻，根本没有任何留手的想法，甚至于打到最后，只要是有蜀军身形出没，投石车几乎是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上去就是一顿火油弹密集发射。
“让火炮停下来吧，抢不过他们的。”陆明没有理会李谠的动作，反倒是在对方下达命令之后不久，让火炮迅速停了下来，大火已经在下面蔓延，火炮的射程比起投石车远不了多少，这个时候加入战斗只是白白浪费。
“大都督，快撤兵吧，我们打不下去了，最起码要等到这些大火熄灭之后才能继续发起进攻。”刘知俊突烟冒火冲过来的时候下了王宗弼一跳，但是对方的提议此时却被他直接否决，转而怒喝道：“区区火焰而已，命令各部灭火前进，塔盾兵上前顶住天策军反击，给我压上去。”
“这！”刘知俊咬了咬牙，随即再度冲了出去，这个时候下令撤兵，除了承认失败之外，更要命的是士气被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势必会陷入彻底的低迷，进而会极大的影响接下来的战斗，这是王宗弼不能接受的。涪城空虚，但是自己率军前来之后，只怕对方的其他各部人马也随即会得知消息，到时候一旦回援，那自己的机会就变得极其渺茫了。
所以这个时候他只能咬牙进攻，甚至于为了应对天策军的火海战术，亲自上前，指挥士兵就地掘土覆盖火焰燃烧的地方，借助于沙土来灭火。
他的这个办法在随后确实起到了效果，火油弹流出的火焰一旦被层层沙土掩盖，不论里面的火焰有没有被熄灭，都会帮助蜀军迅速填出一条可供行走的道路来。
王宗弼解决了火海之后，亲自督促各部奋勇上前，开始继续发起全线进攻，而此时在城内，李谠那边也在同样酝酿着反击计划，双方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展开。
第七百九十一章 争锋相对
“人家打过来了，你的后招呢？”陆明是没有干预李谠的指挥，相反，反倒是对于这位出身黄巢义军，而且本身也没有他其他几位同伴名气大，天赋好的将领很感兴趣。对方很沉稳，而且几乎所有的本事全都是战场一刀一枪积累起来的经验和教训。这种人虽然注定了没办法成为统兵坐镇的帅才，但是独当一面，尤其是面对一线战场的时候却足有更多的办法。
“哈哈，大将军放心好，看我们的。”李谠一抱拳，随后一挥，身后无数的士兵开始迅速抬着一桶桶金汁冲上了城墙，而且号角声传出之后几乎四面城墙之上同一时间全部出现了这种古老的守城武器。
“大将军放心，金汁虽然办法老了点，但是想来这些蜀军刚刚被大火烧了一阵，很多人都被烧伤了，这个时候要是被金汁淋到，那肯定是死定了。”李谠指着这一桶桶金汁快速被倒入一口口大铁锅之内熬煮后笑道：“这里面的晦气只怕参杂了无数的病毒，只要泼下去就足以让蜀军再度败退。”
“人家来了，先想办法再挡住他们一阵吧。”陆明烟摇了摇头，也没有去评说对方的办法，反倒是指了指外面笑道：“这么多火油弹不要钱一样被你们给浪费了。”
“没关系，再来一轮就是。”这个时候不需要李谠的指挥，各部士兵自动再度将火油弹当成了主要的守城武器，虽然城下的火海被对方逐步给盖住了，但是刚刚的大火带来的杀伤力却是让无数的天策军士兵在接下来接战的时候直接本能的再度挥手将一颗颗火油弹给扔了出去。
大火再度蔓延，而且这一次，变得更加剧烈，那些原本好不容易被掩盖的火苗，在得到新的支援之后迅速再度从沙土之下窜了出去，猝不及防的靠着这种办法突上来的蜀军将士几乎是瞬间再度被大火包围，前后无路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试图闯过火海，逃回后方。
“放箭!”不间断的怒吼声此起彼伏，弓箭手在这个时候好不容易找到了存在感，那一枚枚箭矢顷刻之间腾空而起，追逐着这些火海中挣扎求存的蜀军士兵快速而去，也将对方永远的留在了火焰当中。
“这个时候放箭做什么？让他们回去。”陆明摇了摇头，制止了这种浪费的举动，转而指了指前面道：“被大火点燃的他们回去之后也是死路一条，不必管他们，等着他们再度打过来。”
陆明这边制止了弓箭手的行动，但是下面蜀军那边却一刻不停，甚至于对于那些着火的同伴视而不见，再度祭出了沙土的办法，而且为了防止死灰复燃，这一次蜀军每前进一步，都会有大量的沙土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送上来，靠着海量的沙土覆盖，天策军打出来的火焰再度被压制，那些被烧得狼奔豕突的蜀军士兵由此也被催促上前，抵达城墙附近。
“哈哈，给我往下泼。”李谠跳着脚在旁边下令，而且浑然不顾对方的反击的箭矢从下而上发射，急匆匆命令各部士兵迅速抬着大锅朝下面倾倒金汁。
“噗嗤噗嗤”无数的被煮沸的金汁泼下去之后，瞬间腾起无数的白烟，城下的土地被长时间大火炙烤，早已经变成了炼狱，蜀军士兵几乎是咬着牙前进，而且还需要靠着后方送过来的沙土来铺满地面，借此来盖住高温。这个时候金汁泼下去，几乎是瞬间蒸发出无数的水蒸气，不论是落到士兵身上还是落到地面上，那滚滚的白烟升腾而起之后，瞬间传出了无数的惨叫声。
李谠想的没错，被大火连续炙烤之后，蜀军的士兵几乎是人人带伤，不是被烧伤的就是被兵器打出来的，只不过这种伤口大部分都无关紧要，或者说暂时没什么的大问题，不影响战力。但是这个时候被一锅锅金汁泼过之后，那些准备登城作战的士兵瞬间被烫得哭嚎声遍地，金汁一旦抵达伤口处，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没有办法消除炎症和感染，基本上就是宣告一条命就此交代。
就算是没有伤口，滚烫的金汁泼过去之后也会烫得人皮开肉绽，而且臭气熏天之下，所有的士兵在高温之中都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窒息，以至于整个城墙下瞬间倒下去一片，无数的惨叫快速响起。
这种情况几乎是在四周城墙下快速重复，无数猝不及防的蜀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再也没办法坚持下去，瞬间连滚带爬的朝着远处逃窜而去，这一**规模的大战这个时候终于暂时消解。
“打不起来了，他们的战旗开始摇动，士气军心被一轮接一轮的反击给打没了。”陆明摇了摇头，似乎有些遗憾，但是随即笑道：“抽调人手，救死扶伤，看看今夜人家会不会来给你一个夜袭。”
这种攻城不克之后，夜袭是最好的办法，自然也就变成了最常见的法子，几乎是所有人都清楚。只不过此时城下的王宗弼等人想的却不是如何夜袭，而是如何收拾眼前的残局。
天策军在城内的兵力数量是摸清楚了，但是蜀军这边却付出了血的代价，四路围攻，大军攻城快一整天了，却没有一次能够登上城墙，反倒是人海战术被对方的兵器优势硬生生的抵消，给自己带来的巨大的伤亡。
“去收拾伤兵，准备撤退，就地扎营吧。”王宗弼几乎是站在原地良久之后才沙哑着声音朝着刘知俊吩咐。这一刻的他在看向城楼的时候甚至于眼神之中都带着一丝丝的惊怒。
今日蜀军攻城不可谓不猛，将士也都拼了命的前进，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办法突破对方层出不穷的封锁，原本一个突袭就可以拿下的城池，却终究陷入了僵持之中。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困境，甚至于可以说，这对于整个蜀军来说都是最大的危机。若是无法打破涪城，取得优势，那么里应外合的战术，只怕要被对方拿过来反守为攻了。
“难道这一次真的要失败了吗？”这种喃喃自语只有他自己听得见，但是这个时候，蜀军各部的惨叫和哀嚎却无疑让他的这种叹息变得更加的沉重。
第七百九十二章 王建来了
“今日蜀军的攻势缓了不少啊。”陆明来到城楼上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蜀军新一轮进攻被打回去，转而朝着李谠问道：“第二十九都如今还有多少人？”
“若是王宗弼持续进攻，只怕我军兵力不足，必须让第三都回来才行。”李谠苦笑道：“但是如今城南和码头之间的联络被切断，水师守住码头有余，但是进攻不足。除非让第三都参与进攻，末将只怕会打草惊蛇，所以——”
“那就先等等吧，看看王建什么时候来，只要他来了，第三都便是暴露了也无妨。”陆明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外面新的进攻再次到来，而且这一次蜀军的士气和动作明显有了新的变化。
“这刚刚还被大的灰头土脸的，怎么这才一刻钟的功夫，蜀军的变化有些大啊，这个王宗弼给他们吃什么药了？”李谠在旁边骂骂咧咧的重新招呼人手再度上前，投入新的一轮反击之中。
城外蜀军的攻势重新变得迅猛起来，而且士气也诡异之极的出现了大幅度提升之后，攻城战开始重新进入双方死拼消耗之中。连日大战之后，蜀军也开始有了自己的进攻套路，面对天策军强大的火力倾泻，他们争锋相对准备了大量的远程兵器进行压制，虽然如今王宗弼手中也只有床弩能够威胁城楼上的天策军，而且还必须时时刻刻面临被弩炮的瞄准狙杀。但是在这个时候几乎是不及待机投入之后，还是让第二十九都原本游刃有余的反击遭到了大量的杀伤。
“弩炮，给我瞄准了蜀军的床弩，狙杀。”李谠自己都差点被一枚弩箭穿胸而过，盛怒之下的他亲自调动床弩开始瞄准对方的创怒阵地进行反杀。不间断的弩炮开始喷吐一枚枚粗大的弩箭追逐着那被数层塔盾围的严严实实的蜀军床弩阵地展开精确狙杀，借此机会消耗对方的远程力量。
蜀军那边也摸索出了一整套对付这种射程比床弩还远，而且近似于拥有远程精确射击能力的弩炮，通过不断移动阵地，来躲避对方的反击，同一个地方基本上不会待上一刻钟。如此一来零零散散的你来我往，基本上都在消耗双方的战力。
李谠那边的动作陆明没有理会，他在随后亲自接过了第二十九都的指挥权，招呼各部士兵操纵各式各样的守城器械发动反击。
总体而言，蜀军的攻势虽然猛烈，但是面对天策军这边层出不穷的反击手段却没有很好的应对办法，尤其是火攻加上火炮联手之后，那一层层的火海一旦散开，几乎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熄灭。而天策军的投石车却始终围绕着对方人群密集的方向发射火油弹，这种一出手就直接将人烧成火人的残忍办法让所有的蜀军士兵咬牙切齿的同时却无可奈何，甚至于只要空中火球闪过，所有人都是不由自主的分散躲避。
如此一来，虽然新一轮的进攻蜀军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增强了士气军心，但是面对炮声隆隆，火海遍地的情况下，却没有取得什么样的效果，短短半个时辰，两轮进攻全都被打了回去，留下一地的尸体在大火中被烧成了灰烬。
这一次连原本煮好的金汁都没来得及泼出去，以至于很多天策军士兵都心有不甘。这几天蜀军在摸索新的办法抵御天策军的手段，天策军这边也改进了自己的办法，原本的金汁都是单独使用的，但是现在却总是伴随着蜀军冲到城墙跟上之后，迅速和火油弹一同被扔下，火海之中，臭气熏天之下，那些士兵根本没有有效地办法应对，就算是侥幸逃出去的，被金汁泼到的伤口，也会迅速发炎流脓，最终在哀嚎声之中逐渐死亡。
可以说，这场围绕着涪城打响的战斗，天策军的各式各样的守城办法逐渐的变得更加的规范，甚至于这个时候虽然蜀军撤兵，但是陆明却打算拉着李谠在战后把这一战的经过好好记录下来，传送至讲武堂，从而变成天策军收成的典范进行推广。
“大将军，你看那边！”原本两人边走边说，甚至于清理城墙的任务都扔给了副将，但是李谠这个时候猛然一抬头之后却悚然一惊，转而指了指远处道：“蜀军来人了。”
“王建来了，原来如此。”此时，远处的天际线上，一排排的黑潮迅速汹涌而来，接天蔽日，直接将整片天地都给挡住了，黑压压的潮水抵近之后全都是人头攒动，这种声势甚至于连陆明都是跟着大惊，也一瞬间明白过来，蜀军最后的两轮进攻为何势头重新变得迅猛起来，也唯有王建亲自领兵到来，才能够在逆势之中提升蜀军士气，让他们在最后关头强行冲锋，试图在王建到来之前，打出战果来。
“立即传讯城外水师，让他们接第三都赶来增援，同时给第四卫所有兵马传讯，酌情往涪城靠拢。”陆明此时也是一刻不停的下达命令，让暗卫迅速出动，隔空给水师发信号，让其迅速出动，前去涪陵接应第三都迅速赶来。这个时候对方得到了强援，必然会加大力度攻击涪城。第二十九都连战数日，孤军守备城池，要面对对方的强大援兵，难以为继，也唯有第三都上前，才能压制住对方的暴动，从而稳住涪城的态势。
“给暗卫下令，让其设法上报副帅，告诉他，王建来涪城了。”陆明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但是却让旁边的李谠一愣。这个时候上报高济，告知王建抵达涪城，也就意味着天策军的所有谋划到了今日已经全部实现。
“准备战斗。”李谠没有理会那么多，对于他而言，守住涪城就是最大的任务，也只有涪城在自己手中，王建才有可能始终被拖在这里，从而给北面通州方向的天策军主力争取更多的时间，突破通州蜀军防御要塞，从而冲入巴州，断王建归路。
此时的陆明等人不知道的是，高济那边固然在全力以赴，这个时候，在西川北面，晋军从凤翔南下，也艰难的穿梭在秦巴山脉之中，从祁山绕道之后，一头扑向了兴元府。
第七百九十三章 三军进通州
“大将军，这是暗卫送来的最新消息，王建所部已经进入涪州境内，现如今只怕涪城大战会愈演愈烈。”实际上在陆明让暗卫设法送信出城的时候，十三司的消息也在同时送到了开州高济手中。王建所部一路南下，沿途暗卫几乎是全程跟踪，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控当中。
“传令第三卫各部立即启程，进入通州。”好不容易等到了确切的消息之后，高济几乎是一刻不停传讯起兵的同时朝着暗卫道：“传令给西川分部，抽调有力人手切断通州往外的所有联络通道，我要十天时间，十天之内，让通州变成一个闷葫芦。”
这种任务只有十三司才能够完成，而且还需要抽调无数的人马沿途层层堵截，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人在意这些。通州一旦打响大战，那么天策军所有的谋划也都全部展现在人前，陆明等人在南线偏军的身份也就再也隐瞒不住，在这个时候切断通州的外联通道十天，就等于给了天策军十天的时间迅速击破各路关隘，从而奠定优势地位。
第三卫是最后进入通州境内的，此时距离最远的第八卫已经到了东乡宣汉之地，而第九卫则还在新宁等地待命，在接到高济的命令之后才快速直奔通州府城和三冈等地开进。
这样一来，加上第三卫直奔石鼓永穆而去，从而快速在通州境内形成三路出击之态势，以一字长蛇阵南北绵延百里，直接同时开战。
此前王建为了防备天策军可能的进攻，派人沿着宣汉至三冈等地，修筑了无数的堡垒配合各处城池，组成了一道严密的防守要害，也基本上是一字长蛇阵的布置，从而在通州境内形成了一道屏障，用来抵御天策军的西进。
这种布置是建立在自己的主力兵马囤积巴州境内，可以随时做到支援这一字长蛇阵各地的基础之上的。但是如今他的兵马被调到了南边涪城之后，实际上这个一字长蛇阵也就失去了源源不断的补充，从而威力大减。
“副帅，第九卫在南线作战我不怕，但是我军面临的石鼓却是一个要命的地方。”高勋在行军途中和何兵联袂找到高济，前者苦笑道：“石鼓地处山区，蜀军依山建立了十一处山寨，配合各地碍口，挡在石鼓县城之前，我军若是要往前进攻，只能一处一处强行攻打，旷日持久，只怕会耽误时机啊。”
“而且他们居高临下，而我们是仰攻，这火炮的作用也就不大了，还是需要靠将士们自己往前冲。”何兵这个时候也没了主意，他是水军出身，若是靠水而战他有的是办法，这种进山作战本来是第四卫的专长，更何况高济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消耗。
“分兵出击，第十六都随行营往前开进，你们各领一都，往前开进，告诉将士们要想办法，不要硬冲。”高济没有理会两人的苦脸，反倒是继续道：“我军攻城拔寨，什么仗没打过|？不过一处处山寨而已，就给你们两个难成这样了？”
“得了，您都这么说了，我豁出去了，我带头打头阵，你们分散左右，老高，你从侧翼的天一寨打过去，我们联手开辟出一条道来。”被高济这么一说，何兵也是索性直接扔下了一切，带着自己手下的第十七都挑起了前锋的重任，转而一马当先，直接冲着这十一处山寨的核心，天圣峰而去。
第三都这边分兵前进，直奔石鼓而去的时候，第九卫这边则当先对着通州府城出手，而且作为唯一一支全军装备火器的兵马，三万大军围攻通州府城之后，一瞬间无数震耳欲聋的炮声就快速在城墙四处落下。
为了加快速度，杨功这边几乎是一刻不停，直接对着府城四面出击，不仅仅利用强大的火力强行扫平了通州府城外围大大小小近十一处堡垒，而且在兵锋蔓延到府城本城的时候，更是不顾天黑，连夜发起炮击，而且为了照亮前进的道路，火油弹，这个原本第九卫淘汰不用的东西也再次被拿了出来，直接放火烧了通州府城的东城楼，硬是以大火照亮将士前进的道路。
而且这是第九卫第一次在冲锋攻城的时候全程不用云梯等旧式攻城器械，转而利用炸药包集中爆破，强行将通州府城的城门给炸翻，从而全军排队迅速扑了进去。
他这边几乎是依仗着火器的强大，横扫了通州府城内一万多蜀军的反击，而且大战一夜之后迅速将整座城池全都给拿下。而在最北面，第八卫那边，却几乎面临着和第三卫一样的境地，面对宣汉地区错综复杂的地形，第八卫不得不开始在安敬思的带动之下，逐个堡垒往前推进。
好在火炮配备给所有大军之后，这种铁制的弹丸在面对平射进攻堡垒的时候，还是非常好用的，蜀军那边靠着山石、砖头修造起来的堡垒根本禁不住几次轰击就会被强行炸塌，从而被第八卫的将士一拥而上，强行击破。
而遇到山寨碍口的时候，安敬思几乎是一马当先，以自身强悍的战力强行开道，后面葛有龙则带着士兵步步紧跟，以天策军引以为傲的滚筒战法往前推进，以大黄弩支援一线作战，从而一点一点的将蜀军的关隘抢下，从而逐步逼近宣汉城下。
可以说这三路大军虽然面对的困难不断，但是在各自将领的率领之下，却各自拿出了自己的办法，一点一点的将这条一字长蛇阵迅速从头到尾逐个击破。
而这种情况之下，蜀军驻守各处的将领在接到急报之后，一面从各自守备的城池之内增派人手去阻挠天策军前进的同时，也不约而同的开始朝着后方求援。
这种情况下，阿贵亲自带领的暗卫分部也几乎是在同时，对于这些传令兵和斥候迅速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阻截战，几乎是每一座城池和每一处关隘的附近在伴随着三路大军进入通州作战之后，每时每刻都会发生着这样的零散大战。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通州这边全面大战展开的时候，从始至终，没有一条消息传到涪州那边，正如高济所言，这里因为暗卫的全力以赴，彻底变成了一个闷葫芦。
不过此时，通州虽然没有干扰到王建，但是兴元府那边，却紧急传出了急讯，并且星夜兼程直奔成都府而去，送到了留守的王淑手中。
第七百九十四章 兴元府之变
“统领现在在巴州前线，这份急报怎么办？李克用的大军前锋已经越过秦巴大山，一日夜之内就足以抵达兴元府了。”十三司暗卫急匆匆将消息送出来之后却发现了一个大问题，阿贵亲自带人去绞杀通州前往各地的传令兵去了，整个西川分部无有主事之人，面对着这好不容易探查到的情报，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不管了，先以最快的速度送给统领，另外把消息告知兴元府城内的守军，不要被晋军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人迟疑良久之后，为首的一个年轻人急匆匆道：“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肖林一人负责。”
“我们好兄弟，岂能让你负责，加上我们！”几个人匆匆决定之后迅速分头行事，一面送信给阿贵说明情况，一面当机立断将消息透露给了负责防守兴元府的蜀军主将张虔裕。
作为王建的心腹，张虔裕在这种时候留守兴元府，实际上就是起到了拱卫成都北面屏障的作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消息说晋军来袭，他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命令全城兵马紧急戒备，并且暗中派人快速往北查探虚实。
这个时候张虔裕尚且没有要通知成都府王淑的打算，但是等到他的斥候好不容易回归之后，却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率先从大山中闯出来的是李嗣源的精锐骑兵，本来就是打算打兴元府一个措手不及的，所以动作神速，几乎是马不停蹄直接将兴元府团团围住。要不是张虔裕事先就将城内兵马派往各处严加戒备，只怕李嗣源都打算率部强行突袭城关了。
但是饶是如此，此时的兴元府在骑兵的威慑之下，再也没有办法和其他各地取得联络，派往成都报讯的传令兵几乎是刚刚出城就被李嗣源强行挑翻在地。
“这个张虔裕！”这一幕让肖林摇头之余，直接通过暗卫开始伪装张虔裕的部下将消息送了出去，自己则留在兴元府城外，准备看看晋军的真实战力。
此时的李嗣源虽然懊恼异常，没办法突袭城池，但是伴随着后方步军大队源源不断上前，还是快速恢复了信心，转而大军驻扎城外，大张旗鼓的准备打造云梯等工程器械。这一路上翻山越岭，晋军几乎是将能扔下的东西全都扔下了，所以抵达兴元府城下的晋军虽然人数多，但是却都是轻兵装备，很多士兵甚至于只有一柄武器在手，根本没有什么甲胄防御。
这一点除了晋军短期内扩军速度太快，导致了李克用的库藏跟不上之外，更多的还是李嗣源等人不愿意重视汉军的念头作祟，，甚至于如今南下的这十万大军之中，真正装备齐全的只有周德威训练出来的三万大军，但是和骑兵那种恨不得武装到了牙齿上的豪华甲胄还是天然之别。
不过此时的李嗣源却根本没有理会这些，在他看来，步军只要负责打开城门，剩下的骑兵包打天下，在成建制的骑兵面前，步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所以这个时候他是一心一意的催促各部就地砍伐树木，准备攻城，兴元府的城池并不大，人口也不多，只不过卡在了成都的最北面，而且还是数次唐皇出逃避难的所在，这对于一心一意打着扶保大唐念头的李克用来说，意义重大。
但是此时的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不光是肖林在盯着他的动静，伴随着暗卫不间断南下，沿途所到之州郡，几乎是将消息一刻不停的散发出去之后，整个西川各地在随后迅速收到了这个消息。
“你说什么，晋军大规模南下？到底有多少人？”十三司暗卫的速度比起蜀军内部要快捷一倍不止，尤其是一路上靠着暗卫据点接应，几乎是一日一夜之间，就将消息紧急送到了成都府王淑的手上。
“足有十万众，骑兵有三万人，领头的是大太保李嗣源！”急匆匆的消息差点让王淑一头栽倒在地，李克用这个时候调集十万人南下，这明显就是趁火打劫，趁着蜀军主力尽出，在东面和天策军决一死战的功夫，快速直插腹心之地成都，从而彻底将王建的势力抹除干净。
“快，快去告知王爷，率军回援成都。”王淑强忍着愤怒，转而近乎于大吼道：“去调集绵竹、资阳等地兵马速速往成都靠拢，传令蜀中各地，让各部尽快驰援。”
这股消息传出之后，整个成都为之一片大乱，除了王建南下成都府的时候有过短暂的动乱之外，蜀地已经有了数百年太平岁月，外界的战火如何动荡，从来没有影响到蜀中的安宁，成都府更是在这个乱世因为连续不断的外来人口的进入变得更加的繁华。
但是这个时候却忽然传来晋军从关中南下，直接打到了兴元府，而且蜀王宫更是直接传出了全军戒严的号令之后，让这些承平已久，不问外界是是非非的成都府百姓彻底慌乱起来，无数的大家族开始连夜安排人手南下，准备先行避开这一波战火。而更多的百姓则是慌不择路的朝着四面八方逃逸。成都府繁华背后的虚弱，在这一刻迅速展露无遗。
此时的王淑对于这件事根本就无心理会，反倒是连夜强令城中各大家族豪门交出手中的私兵，借此机会尽可能的增强成都府的防御力量。在这个时候，王建和王宗弼两人前后带走二十万大军之后，蜀军的主力尽数被抽调，偌大的成都府甚至于在这个时候凑不出三万大军守城，这在面对晋军十万众南下的消息之后，王淑是恨不得有撒豆成兵的本事。
所以他是直截了当告诉所有大家族豪门，人走可以，但是手中的私兵必须全数留下包围成都府，而且一开始就动用了雷霆手段，将为首不愿听从命令的三大家族尽数逮捕法办，强行没收兵权。
他此时此刻是慌了手脚，这么做虽然能逼迫各大家族放弃私兵，甚至于为了买命南下而交出了大量的钱粮，但是却一下子让整个成都府乃至于整个蜀中原本安定的民心迅速被调动。
这场有兴元府调动起来的大乱还在继续蔓延，不仅仅蜀军内部因此而慌乱，就是阿贵在收到消息并将其转给已经朝着石鼓开拔的高济手中的时候，后者都是惊诧的抬头望着兴元府的方向。
第七百九十五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启禀主公，西川急报，兴元府已经被晋军团团围住，十万大军随时可能攻克城池，晋军和蜀军打起来了。”这个消息几乎是一刻不停的被送往汴梁，这一次郑璠手下的暗探速度飞快，而且不顾中间群山峻岭的阻隔，硬是在沿途派人跟踪之后，几乎是和十三司这边同时将消息送了出去。
“传令从周，立即率部北上，一刻都不要听，给我直接攻入刑州。”朱全忠是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所以当即道：“军师，你带第二队兵马紧急跟上，和从周尽快汇合，本王坐镇中原，给你们后援。”
宣武军这边几乎是马不停蹄出征河东道，而且为了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归属葛从周直接率领的前军甚至于是直接从汴梁等地连夜出发，昼伏夜行抵达边界蒲州之后，紧急集合，分路出击。而第二路敬翔率领的人马则在第一路出击之后迅疾跟了上去，朱全忠亲自坐镇汴梁，带着张全义等人筹措粮草辎重和援兵随后而行。
这种拉开架势一举定乾坤的打法几乎是将宣武军主力尽数抽调了上去，整整十五万大军，甚至于要不是南线还要防备天策军进攻，朱全忠甚至于孤注一掷之下有可能直接将中原能战之兵尽数给调到了北线。
他这边大举出击之后，消息通过郑璠迅速送到了临淄城杨行密的手中，后者几乎是和朱全忠一般做法，让刘威率部出击之后，不放心之余，让米志诚带队继续跟进，直接朝着河北道大大小小的属于李克用附庸的各路诸侯亮出了屠刀。
这两路人马一动，整个中原迅速弥漫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两人都是准备良久，就等着李克用和蜀军打起来，从而快速往北取得自己的生存空间，所以一出手就拿出了自己最强的真容，不论是齐军的刘威还是宣武军的葛从周，全都是各自阵营当中的头号大将，手下兵马也都是集中了精华所在。
庞大的战场就此在北方大地迅速拉开，几乎是一夜之间，处处烽火，滚滚销烟甚至于连十三司的暗卫都暗自咋舌不已。
“把消息送回去吧，上报主公，中原大战正式打响。”此时，不论是已经跟着葛从周暗中潜伏河东的吴明还是待在临淄，准备近距离查看杨行愍后续动作的陈武，全都是一个动作，两路人手星夜兼程，将消息迅速送往金陵，交到了薛洋手中。
“呵呵，主公，他们入局了。”袁袭看着薛洋笑道：“这个时候，想来坐镇长安的周德威不久之后就能收到河东等地的求援信了，到时候，他如何抉择就很关键了。”
“晋军主力南下，河东无有大将坐镇，前期势必会被朱全忠打的兔萌瓦解，周德威若是此时离开长安，说不得唐皇会有其他的心思。”陆翊笑道：“要不要让暗卫去怂恿一下？”
“看着李克用的动作再说吧。”薛洋对于陆翊的提议并不感冒，或者说不认为能有什么效果，李克用在兴元府的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中原发生剧变，那么接下来他的举动还会持续牵动整个局势继续往前推进。这个时候不论周德威会不会离开长安，唐皇都注定没办法在这一轮角逐当中获得什么，甚至于有可能周德威离开之时还会针对唐皇部署一系列后手，就等着对方往里面钻。要知道对方可不是李克用，对于唐皇没什么忌讳。
“去给权义传讯，若是王建所部回援成都，则立即命令各部加大攻击速度，尽可能的将战线推进到巴州境内，平分蜀中之险。”薛洋微微沉吟之后笑道：“这场大变不仅仅影响到中原，我军在前线也势必会被其所累，所以当务之急，我军在通州的战事还要加大力度，南线陆明那边则或许会有一丝新的契机。”
金陵城中，对于这场大局的变化部署良久，甚至于可以说在谢瞳针对李克用准备南下西川的时候就顺势出手，此时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在兴元府被威胁，成都府随时可能被晋军铁蹄袭扰的情况下，只要王建得到消息，就不可能在前线逗留太久，那么南线第四卫反击的时间实际上也已经到来。而北线主力兵马所在的通州，也必须在王建回军之前，尽可能拿下那一字长蛇阵组成的堡垒防线，将战线推进到西面的巴州境内。
这也就是高济收到消息之后为何会露出诧异的目光的原因所在，通州三路大军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不仅没办法松一口气，反倒面临着紧急加大力度往前进发的压力。身为战场第一线主将，他对于西川整体局势的把握已经非常到位，几乎是在金陵这边下达军令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相应的调整，责令通州三部兵马戮力前进的同时，给南线陆明紧急传讯，要求第四卫紧急做好尾随出击的准备。
这个命令因为情况紧急说的莫名其妙，无头无尾，而且传递消息的暗卫也不清楚西川那边的最新情况，但是陆明却很显然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迅速猜到了高济此举背后的意思。
“去给杜广义三人传令，若蜀军退，放过王建主力兵马，堵截押后所部。”在涪城之战还在越打越大的时候，城中的消息也伴随着暗卫连夜出城，迅速朝着黄草峡和乐温等地而去。
天策军这边的动作非常快，不论是陆明还是开始逐步接手整个通州三部指挥权的高济都明白，伴随着李克用率军南下，进入西川，这场原本只是天策军和蜀军的一隅之争已经牵扯到了整个天下大局，西川战场的上每一次变化都会起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从而直接影响接下来的局势走向。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天策军各部唯有尽可能的抢占优势，才能在变局开始的时候，迅速掌握主动权。
而这一点，在蜀军那边明显要迟钝得多，不仅仅通州那边的战况持续被十三司封锁，导致此时身在一线战场亲自督促各部奋勇攻城的王建一无所知，就连从成都出发送来的紧急先报都因为路途耽误，导致在天策军这边甚至于已经做出了全部的应变措施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第七百九十六章 蜀军撤围
“你说什么？晋军打进兴元府吗？”涪城外面的蜀军大营内，王建几乎是咆哮着朝着连日奔波甚至于都已经站不起来的信使怒道：“那现如今成都府内情势如何？”
“节度使正在多方调集人马准备死守成都府，但是如今成都附近各州郡兵力空虚，短时间内只怕难以起到作用。”信使结结巴巴的将王淑的措施一一告知对方之后道：“节度使让王爷紧急回援，否则，十万晋军一旦突破兴元府，只怕整个西川都会彻底沦陷。”
“这个李克用，背信弃义的独眼贼，我饶不了他！”王建来回走动几次之后，骂骂咧咧之余是彻底失了方寸。成都市他的根基之地，更是西川的精华所在，若是一旦被晋军染指，后果不堪设想。
“父王，如今还是您立即率军回援成都，儿臣率部在这里继续与敌接战。”王宗弼见到王建沉吟良久之后才看着自己，当地下拜道：“若是涪城难以攻克，儿臣定当率部依托我蜀中地形优势，节节抗击，以守图存，为父王争取时间。”
“好孩子，你起来。”此时的王建一瞬间似乎苍老了不少，扶起王宗弼之后叹息道：“你是我王家麒麟儿，我知晓，此战若是西川得以保全，父王一定不吝赏赐，让你统帅全部蜀军，去建功立业，是实现你的抱负。”
“危急关头，父王还请速行，趁着今日我军大战之后，府城之内天策军没有察觉之时离开此地，星夜返回成都，也好打晋军一个措手不及。”王宗弼是短时间就已经将一切都想好了，所以匆匆道：“此间儿臣会以虚兵拖住天策军视线，为父王争取时间。”
“孩子，父王给你留了一万精锐扈从，危急时刻带着他不要管其他各部，只要能回到成都，父王都有办法。”王建匆匆离开，大军十万连夜撤出涪城，直接朝着渠州而去。相比较来的时候还有些迟疑犹豫，撤军的时候是急匆匆而行，大军几乎是踏着月色迅速离开，没有丝毫的停留。
“大都督，我们还继续打吗？”王建一走，此间就只剩下王宗弼自己带来的七万大军，而且连日征战之下，都是疲惫不堪，所以刘知俊也没了主意，朝着对方低声问道。
“我军在此间多竖旌旗，停兵三日，三日后重新发起进攻，然后趁夜往西南撤退，我们去泸州，在那里重新集结兵力，等待时局变化。”王宗弼摇了摇头，眼中也冒出一缕寒霜，转而道：“若是成都府有失的话，我等必须要找到一个稳固的根基之地，才有一线希望。”
王宗弼的一席话说得刘知俊目瞪口呆，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位蜀军当中的少年将领，但是那一瞬间却飞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泸州是蜀中南部重镇，一旦被提前部署，则可以瞬间切断从成都府南下之道路，从而将西川西南部各州郡掌控在手中。这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寻找根基之地那么简单了，而是切切实实的要拥兵占据要害之地，图存待变了。
刘知俊此时也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王宗弼似乎并不看好王建此次回军，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紧急做好了应变措施。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不光是王宗弼下定了决心，对面，涪城内部，陆明几乎是将蜀军的所有动作全都看在了眼里，甚至于王建撤军的时候他就站在城头上。
“可以设法通知副帅，解除通州对外联络了，必要的时候你们十三司要协助将通州我军之进展迅速传递出去，进一步扰乱王建军心。”陆明的话伴随着十三司暗卫紧急送到通州的时候，第三卫也艰难的打穿了这一字长蛇阵的中间位置，一口气直接突破蜀军的最后一重要塞。
“可以，陆明想得很周到，而且目光也很长远。”高济点了点头，让暗卫通知阿贵的时候，后者的暗卫分部才匆匆结束了各地的封锁。但是这个时候通州境内形势已然大变。在天策军主力兵马的连续取得突破之后，已经没有人在往外传递消息了。
“索性我们来，除了把通州的消息告诉王建之外，派人秘密去告知蜀军将领，就说成都府已经被晋军包围，蜀中大乱。”阿贵这个时候是明显唯恐天下不乱，所以将消息来回传递，一瞬间，直接让通州残余守军的军心开始迅速大乱。
“命令各部发起总攻。”高济此时是不知道阿贵那边的动作了，第三卫打穿了一字长蛇阵的防线之后，各部之间的联络开始逐步变得畅通起来，北线安敬思甚至于已经达到了宣汉和集州边界，下一步就可以直接冲进集州境内了。而动作最慢，被火炮等重型武器拖累脚步的第九卫这个时候也开始发起了对通州境内最后几股残余势力的围剿，通州在连续十几天的封锁消息之后，局势早已经大变，原本被认为是坚固堡垒的通州防线在天策军主力兵马的分头出击之后，已经变得支离破碎。
而此时在涪城方面，王宗弼在带队休兵三日之后迅速再度投入进攻。只不过此时他的大军失去了王建主力的支持之后，不仅仅是士气低落，而且攻城之时的强度也明显出现了下降，甚至于王宗弼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阵前一次，最多的时候也是杨崇本在一线督战。
这种强度的进攻明显没有什么进展，接替第二十九都防御的第三都将士甚至于可以在反击的时候还能够有说有笑的聊天。
陆明没去管这帮神经大条，拿着生死不当回事的家伙，反倒是看着开战之时，不间断从东南两个方向撤退的蜀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只怕今晚王宗弼就要撤围了。”大战至日暮时分才结束，但是陆明却将陆盛和李谠等人留在了城楼之上，指着远处一片忙碌的蜀军大营道：“他们这是在准备撤退了。”
“夜间撤退，他也不怕被我军追上打得他顾前不顾尾吗？”陆盛对此嗤之以鼻，他是什么都不在乎，第三都一都之众就能够追上去，山地作战他们的耐力丝毫不比蜀军这些本土人差多少，而且本身战力强悍，更是让对方无法望其项背。
第七百九十七章 尾随追击
“你们两都连夜出击，追着王宗弼的大军往前进发。”蜀军在安排撤退，城楼上陆明也是同时在部署，不过在看了一眼陆盛之后道：“这个王宗弼估计八成能猜得到我军会尾随追击，所以他必然会在身后部署伏兵，所以你们第三都在明，李谠你率部在暗，一旦第三都被伏击，你就从侧翼冲散他们，然后两军合一往前攻击前进，只要不出涪州，能打多远打多远。”
“交给我们！”陆盛对于伏击什么的不以为意，第三都面对伏击也照样能打出反击来，所以匆匆出城之后一头扎进了前方的夜色之中，其速度之快，甚至于随后而行的李谠还要靠着暗卫从中引路才追上了对方的脚步。
“给黄草峡杜广义传讯，若是第三都被伏击，就立即率部前出；拦截王宗弼的前军，将他们堵在原地。”陆明在陆盛等人走后，毫不迟疑让暗卫去黄草峡传递命令。从涪城撤军，沿途最好的埋伏地点就是黄草峡，只要杜广义所部没有暴露，那么今夜的这一仗注定要在那里打响。
陆明的想法在随后很快得到了验证，黄草峡的险峻地形让王宗弼毫不犹豫的在这里埋伏了重兵，为的就是等到尾随的天策军杀过来给予致命一击，从而快速摆脱对方的纠缠，从容进入泸州待机而动。
“这天策军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就这点人手就敢追着我们数万大军？”黑夜之中，负责潜伏的杨崇本有些不屑一顾的看着眼前快速上前的第三都所部，转而冷然笑道：“传讯各部，等到这股天策军进入伏击圈，立即放火，这一次终于是风水轮流转，轮到我们烧死他们了。”
这些天天策军的火海防御是让所有的蜀军将士吃尽了苦头，对方的火油弹一旦点燃就是一丛大火冲天而起，也不知道烧死了多少蜀军将士。这个时候能有机会让对方尝尝火攻的滋味，几乎是所有的蜀军全都咬牙切齿，几乎是一路看着第三都冲进了伏击圈。
“放火放箭！”黑暗之中，伴随着杨崇本一声大喝，顷刻之间，陡峭的山岭之上猛然间万箭齐发，无数的火点密密麻麻的升上天空之后，紧急准备的数百个草垛草团开始迅速被点燃，然后顺着山坡不断下落。
“继续放火放箭，不要停！”这猝不及防的大火冲下山坡之后，瞬间让原本急匆匆的天策军迅速停下脚步，各式各样的号角声不断传出之后，紧急应变的手段也在这一刻被第三都迅速拿了出来。只不过这个时候，杨崇本是没心思看这些，几乎是跳着脚不断催促身边的将士不要钱的将箭矢和火焰往山下投射，试图也给对方来一个火海攻势。
杨崇本选的这块伏击地点确实很好，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岭，易守难攻，而且非常利于居高临下放火，而且事先也在这两侧山谷形成的喇叭状的山谷之内放置了大量的柴草，所以火箭腾空之后，迅速点燃了正片山谷，而且连带着山岭中的那些灌木丛也随之快速燃烧。滚滚浓烟在黑夜里迅速腾起了一道巨大的烟柱，直冲九霄而来。
“这该死的讲武堂说的突击战术不管用啊，这些烟雾太呛人了，要不要带着兄弟们往后撤一撤？”山上杨崇本是招呼士兵不断放火，而山下李向阳捂着口鼻拉着陆盛道：“再不走，兄弟们都要被呛死了。”
“看到了吗？西北方向的山坡，我们冲过去。”陆盛将匆匆打湿的布片蒙在口鼻之上后，转而直接指了指对面的山坡道：“赶紧组织各部随我冲锋，东南方向交给第二十九都，我们一边一个，砍死这帮混账。”
第三都为了应对伏击不是没有准备，各部行军的时候除了带着兵器，更是每个人随身携带了一个大水囊，大火烧起来之后全都淋的湿漉漉的，捂住口鼻之后，开始在大火中不断穿梭，避开火头从旁边绕过去迅速跟上了陆盛的脚步，直奔杨崇本所在的位置而来。蜀军放火只是普通的柴草，这一点和天策军自家的火油弹截然不同，所以只要身上湿透了，短时间内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而此时，第二十九都也在李谠的率领之下突击到了东南方向，虽然在黑夜中，但是这么大的火焰和浓烟，几乎不需要任何指点，他直接找到了蜀军伏击的位置。甚至于直接抢先第三都一步发动了进攻。
黑暗中杨崇本不知道自己对面的兵马已经被李谠从后方打了个措手不及，在见到对面山坡上没有了后续进攻之后还直接跳着脚大骂，不断让身边的亲卫吹动号角，试图召唤对方开始加入战斗。
“将军不好了，这些天策军已经朝我军这边杀了过来，他们，他们在穿越火丛！”急匆匆的汇报刚刚传到杨崇本跟前，山下已经传来了第三都的喊杀声，大火之中，不断有人影极速闪动，不断往攀爬的同时，时不时的还会出现燃烧的灌木丛被对方强力打散的状况发生。显然天策军那边正在攻山，而且动作行之有效，短时间内就已经突进了不少距离。
“快，弓箭手准备，给我放箭！准备山石，给我砸。”这一猝不及防的事情虽然让杨崇本怔了怔，但是随即快速下达命令，招呼身边的弓箭手放箭的同时，亲自举起一块大石直接扔了出去。
他这边在他亲自指挥之下快速发动了反击，而且不断加大火势，试图将第三都困死在大火之中，但是东南方向那边，李谠的第二十九都却在短时间内快速取得了突破。
原本就是隐藏在暗中的第二十九都一开始出击的时候的就让这些只顾着放火，眼睛盯在第三都身上的蜀军根本没有预料到。大军在黑夜中直接杀到了跟前才反应过来，直接被突上来的第二十九都杀的人仰马翻。
在这种仓促战斗之中，蜀军根本没办法和天策军相比，对方的阵型和编制乱了一样打，甚至于越大越强势，连续两次打散对方的反击之后，李谠甚至于直接驱赶着这股败兵不断往前冲，直接尾随追击，杀了出去。
而此时，这边的大火一烧起来，除了让天策军两部快速进入战场和杨崇本所部厮杀之外，在黄草峡的西面，杜广义站在山顶，却在执行着另外一套战术，和杨崇本一样的打法，但是两军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第七百九十八章 火光冲天
“指挥使，蜀军前军已经钻出黄草峡了，我们要不要动手？”黄草峡西面的峡谷上面，杜广义对于前来汇报的亲卫无动于衷，反倒是指了指下面影影幢幢的蜀军行军队伍道：“他们的主力还在峡谷内，不要这么着急，等到后军和中军彻底脱离再放火，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络。”
杜广义此时的心思很简单，切断蜀军断后的这支兵马，从而将其和前军中军分割，如此一来也就符合三路夹攻，围歼一股的道理。所以在对方的中军急匆匆冲出黄草峡的那一刻，猛然间挥动右手，身后火油弹顿时间带着冲天的火球迅速发射。
黑夜里没有什么比火光更能够传递信号了，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整个黄草峡西面的峡谷内，周围的山顶之上，无数的火球犹如天降陨石一般飞速落下，驱散了黑暗之后，迅速将整片峡谷飞速点燃。
和杨崇本那边是仓促布置伏击不同，第十五都在黄草峡埋伏了整整半个月之久，所有的准备工作早就提前部署到位，不仅仅在峡谷内放置了大量的柴草等引火之物，而且山顶各处伏击地点甚至于拜访了无数的投石车用来投掷火油弹，如此一来，在火油弹强大的火焰腾空而起之后，还在黄草峡内部艰难跋涉的蜀军后军几乎是一瞬间被熊熊燃烧的火海包围。
“切断蜀军救援之路，堵住黄草峡西面出口。”杜广义站在山顶，号角声一瞬间传遍四方，早就准备就绪的谷口守备士兵在推下去大量的山石阻塞道路之后，火油弹迅速凌空落下，直接在仓促之中慌慌张张打算回援的蜀军人群中央，一下子让整片谷口全都变成了火海。
天策军这边没有和杨崇本一样对着下面四处放箭，但是凭借着自家火油弹的强悍，几乎所到之处全都是大火弥漫，堵在峡谷中的足有一万多蜀军士兵和他们携带的大量粮草辎重全都被封闭在了里面，冲天大火甚至于直接堵住了四面八方的道路之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开始从周围迅速往中间蔓延，那一瞬间逼的蜀军彻底大乱起来。
“大都督快走，这里有天策军埋伏，我们救不回来了。”刘知俊脸色惨白，一把拉住了王宗弼，转而叹息道：“我们伏击天策军，只怕天策军也是打着同样的主意，如今还是能走一个算一个，离开这里，尽快返回泸州主持大局要紧。”
“可那些都是我蜀军的好儿郎啊！”此时的王宗弼披头散发看着大火中哀嚎不止的蜀军将士差点咬碎了牙齿，但是终究只能上马带队前行。
“去告知杨将军立即撤退，不要和天策军纠缠了，我们在泸州等他。”王宗弼让刘知俊带着一队人马试图去接应杨崇本，但是不论是他还是刘知俊，此时都有一个不妙的感觉，天策军能在黄草峡以逸待劳伏击自己，那么杨崇本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伏击断后，只怕早就被对方给察觉了，这接应一事只怕是接不回来了。
不过此时刘知俊却不敢怠慢，匆匆而行前往杨崇本设伏的地点的时候，杜广义也在飞速下令各部收拢包围圈。天策军的火油弹不是沿着山坡滚落的，而是投石车直接抛射到空中，所以不少蜀军士兵已经开始突烟冒火朝着四处山坡冲了过来。毕竟，这里是他们唯一的逃生地点，没有被大火蔓延。
此时第十五都要做的就是将这些人尽数抓获，所以在刘知俊朝着杨崇本而去的时候，他这边的战斗终于算是开始打响，一队队的天策军士兵冲下来之后，将被大火烧得亡魂丧胆的蜀军杀散后勒令对方就地放下武器投诚，随后被带离其他地方。
“指挥使，这些蜀军士兵都被我们打破了胆子，现如今只要冲出火海的见到我军上前全都慌不迭的举手投降。”亲卫急匆匆而来，朝着杜广义道：“现如今已经抓了三千多人了，看样子里面的其他士兵应该很难再冲得出来了。”
此时山谷内大火已经断绝了所有的道路，并且飞速往中间蔓延，那些速度慢的士兵是注定没办法从眼前逃脱，所以哀嚎声和惨叫声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甚至于整个山谷内随风吹来的气息当中都满是烧焦的味道。
“难怪主公要放弃火油弹了，这根本就是有伤天和，便是我等用来收复天下，他日也会造成无边的冤魂啊！”杜广义叹了口气，不过也没理会这些，两军交战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自己在这边感慨，黄草峡东面，蜀军也在放火，双方今夜打的都是一样的主意，甚至于连选择进攻的方式都是一样的，全都是火攻开道，在这片狭窄的山谷内，将这种古老但是威力强大的战斗方式运用到了极限。
“把人带走，腾出手来收缩一圈，然后率部随我上前追杀蜀军。”杜广义飞速下达了命令，第十五都绕着山谷环绕一圈，将最后零散的上百蜀军士兵带走之后，主力大军开始跟随杜广义追击王宗弼。
此时的他尚且不知道刘知俊已经抄了小道直奔杨崇本而去，他的目光全都盯在王宗弼身上，对于他而来，如果能够将王宗弼拖住，那么后续主力大军追上来之后足以将这股蜀军彻底吃掉，如此一来，等于西川那边唯一的一支机动兵马会被自己彻底斩杀，从而断绝王建出援其他各州郡的触手。
为了这么目的，他直接扔下了尚且还在四杀不断的第三都和第二十九都，孤军匆匆追了上去，对于第三都有过深切了解的杜广义根本没在意杨崇本那边仓促打出来的伏击能够困得住陆盛那帮人。
他的想法没错，但是此时他不知道的，陆盛那边在出兵追击的时候，也已经进入关键时刻，而且这一次，第三都几乎是宿命般的再次和此前的老对手撞到了一起。乐温之战，第三都打了杨崇本一个措手不及之后，这个时候他陆盛再度和他交手的时候，刘知俊也带队杀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