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九章 李存勖出手（下）
“郑将军，这个李存勖只怕是在和我们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了。”李番是在第三天匆匆抵达长安的，在和郑璠见面之后，一瞬间就明白了李存勖的意思，转而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既然他想要价，那我们就还还价就是了，主公不是说了吗？河东是我军将士付出了无数鲜血才打下来的地盘，断无拱手让出来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还还什么还？”郑璠摇了摇头道：“长史打算怎么办？这个李存勖以前从未出道过，所以我们的人也摸不清楚他的性子。”
“无妨，交给本官就是。”李番显得很有信心道：“土地城池是不能让的，这一点我们据理力争就是，但是其他方面大可给他们做出点补偿。”
李番在随后和郑璠一通言语之后，匆匆进入皇城拜见唐皇，送来了不少礼物，而且最难得的是，直接出手就是三万石粮草。
这虽然是送给唐皇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粮食在如今对于关中乃至于长安诸人的重要性。李克用自从进入关中之后，沙陀人不善于治理地方民政的毛病就让原本就残破的关中变得更加不堪重负，而且沙陀人虽少，但是骑兵本来消耗就比步军要大数倍不止，沙陀人连头带尾，每年消耗的粮食甚至于丝毫不逊色于宣武军等其他诸侯，这在河东丢失，只剩下关中之地的晋军来说，变得越发的捉襟见肘，以至于在如今冬日，连唐皇的供给都出了问题。
这一番示好，实际上是李番要传达的一个信号，而且就在阿六这边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存勖那边也很快做出了反应，决定在第二天设宴款待这位宣武军的正使。
“李存勖的心思大概也就在此了，既然河东拿不回来，那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找朱全忠要点实质上的好处，帮助关中渡过难关。”阿六微微沉吟之后，起身道：“这只怕是一拍即合的主意了。”
“那我们要怎么办？李存勖如果是这个心思的话，我们很难从中找到什么机会。”副手摇了摇头之后道：“要不要让暗卫过来，阿贵统领这个月也启程前来长安了，到时候——”
“先看看再说！”副手说的办法并没有实施的可能性，所以阿六直接摇头，转而继续冷眼旁观，在暗中继续关注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
李番这边是做好了准备，所以在李存勖和李存信两人设宴的时候道出了自己的心思，宣武军不会将河东让出去，但是可以考虑晋军在西川失利的因素，从其他方面对晋军做出一定的补偿。
“长史这是说笑了是吗？河东数个州郡落入贵军手中，光是每年的赋税就足有数十万石，这还不算云州连接草原，你们时刻可以得到草原各部的加入。”李存信看着李番怒道：“长史莫非是觉得我晋军在西川偶有败绩就可以肆意欺辱不成？信不信，数日之内，我军即可集结十万大军攻入河东，到时候你们宣武军在北线一旦被牵扯住，天策军从南攻击，到时候处境艰难的，只怕就是梁王了吧？”
“四兄，稍安勿躁。”李存勖摆了摆手，示意李存信坐下之后转而看着李番笑道：“我这四兄说话直白，但是他的话却不无道理，长史还是想想吧，河东本就是我晋军地盘，你们宣武军称趁我军南下西川之时，强行占据，这本是有违当初我等结盟之道义，如今我军要求归还，那是合情合理，长史左右推脱是何道理？”
李存信的话本身在这个时候说出口就不符合他的性子，再加上李存勖此时继续加码，瞬间让李番明白过来，随即摇头道：“世子说笑了，河东是我大唐领地，何为你们晋军地盘？我家主公乃是唐皇御封的梁王，开府立国之后，有自行征伐之权，拿下河东，那是各凭本事说话。”
“所以长史的意思是，我晋军本事不济，活该丢了河东是吗？”李存勖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那不如这样，你我两家各自回去，等收拾了军马，我们再战一场就是。”
“世子当真要不顾天下大局变化，而自相攻讦吗？”李番起身道：“如今我等大敌是天策军，不是——”
“天策军怎么啦？如今我关中和天策军接壤的不过是山南道附近而已，唐皇坐镇长安，天策军也未必就从那里打过来。再说了，若我是成王，我才不打关中呢，从淮南往北推进多好，一马平川，靠着天策军战力之强劲，只怕数日之内，大军兵锋就足以进入汴梁了吧？”李存勖撇了撇嘴道：“到时候我大可趁此机会，举兵攻入河东，宣武军虽然战力强大，但是两头受敌，只怕梁王也吃不消吧？”
“所以，长史，你还是说说实在的吧？”李存勖一句话说的李番愣在了当场，似乎有些诧异眼前这个少年张口就来，直接一番话说出了如今中原局势最关键的地方所在。
“不知世子这番言论是从何听来的？”李番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存勖，转而道：“如本官所料不差的话，这长安城内——”
“这点道理，我晋军上下早就明了。”李存信撇了撇嘴道：“长史就不用试探了，我家世子天资聪慧，不逊色当年成王多少，这点道理有什么可说道的。长史还是说说梁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吧？我父王可是已经交代德威了，长安若是谈不好，那就去朔州继续谈，我沙陀骑兵已经返回，总有办法靠着铁蹄谈妥这件事。”
李存勖看了一眼李存信，那目光中的意思让对方猛然间低头，似乎不敢继续看对方。但是这一瞬间李番却似乎从中看出了什么，转而若有所思道：“既然世子已经想到了，那本官也就不瞒你了，如今我家主公所虑者便是这天下大局，这不仅仅事关我宣武军存亡，而是我中原大局变化之根本，请世子多多考虑这件事，我能说的，就是河东之地我们不会让，但是我家主公愿意看着两方结盟的情义上，做出补偿，请世子多多斟酌。”
“补偿？”这是李番今日第二次郑重其事开口说这两个字，所以那一瞬间李存勖的目光也悄然之间起了变化。
第八百六十章 变局之关键
“统领，这便是李存勖和李番两人谈判的结果，宣武军承诺让出华州之地，外加每年提供十万石粮草，换取和晋军罢兵言和。”十三司对于晋军内外的渗透已经可以确保，李存勖再将这个消息送给李克用的时候，阿六这边几乎是同步得到了回馈。
“华州之地？这倒是出乎意料啊，看起来朱全忠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华州对于宣武军而言非常重要，是进出关中之咽喉，但是对于占据了河中府的晋军而言，却只是一州之地而已。他们要想冬出，从河中府直接进入河东更为方便，这也是为何历次朱全忠和李克用争雄，双方对于这块地方都没怎么在意的原因所在。
能够用这一块地方换取整个河东，朱全忠确实是花费了一番心思，既能够最大限度保全自己的地盘完整，又能够消除李克用的顾虑，而且外加十万石粮草，光是从这个方面来讲，李克用到也能够挽回些许面子。
“把消息立即上报金陵，然后探听一下李克用自己的反应。”阿六是摇了摇头，转而让副手去送消息之后，没有了兴趣，长安的这场博弈在他看来，晋军和宣武军合作是是难避免，毕竟在如今这种大局压制之下，北方各路诸侯联合，实际上已经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此时的阿六还不知道的是，李存勖对于这件事很满意，却不代表李克用也会满意，甚至于后者得到汇报之后直接将李存勖找过去狠狠地骂了一顿。
“华州与我等而言，不过是鸡肋而已，你要来做什么？”李克用怒气未消道：“华州焉能和我河东相比？”
“但是父王，如今河东，我们是打不下来了。”李存勖叹息道：“李番已经说了，朱全忠放出来话，若是我军执意要夺回河东，他就放弃徐州，和杨行愍南北分路出击，宣武军和我军征战，天策军交给齐军负责，他们两家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而我军，如今十万众不到，如何能够在缺衣少粮的时候，强行征伐？”
李存勖的一番话说得李克用愣在了当场，他是从未考虑过后勤辎重一事，以前这种事情全都周德威在打理，而且那时候的晋军控制着几乎和天策军相差不大的地盘，地域辽阔，赋税广大，晋军骑兵虽多，但是分摊下来，倒也不是太大，但是如今全部人手都缩在关中，这个问题就成了晋军最大的掣肘，容不得所有人忽视。
“所以父王，我们必须要忍，忍到天策军北上，和宣武军打起来。”李存勖神色幽幽道：“华州在手，等于是宣武军失去了进入关中攻打我们的要害之地，我们也就暂时安全了，而德威在河中府，只要机会合适，我们完全可以再度回到河东。”
这个时候，也唯有李存勖的话才能让李克用静下心来思考这件事，不过为了自己的面子，李克用虽然等于是默认了这件事，但是却始终未曾出面，从而将这件事全部交给了儿子去处置。
这种办法对于李番来说也是松了口气，毕竟李克用的性子谁都捉摸不定，甚至于你根本就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翻脸。而李存勖在这方面却表现出少有的魄力和决断，而且隐隐然已经能够当得了晋军的家了。
两家的这一番谈判至此基本上等于是算结束了，不过这个消息传到金陵之后，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却从中看出了另外的意思。
“主公，这个李存勖倒是个人才啊！”袁袭似笑非笑道：“要不要让阿贵带人过去，伺机将其除了算了，不然的话，迟早会变成我军之大患。”
“李存勖啊，那确实是个人才。”这件事能够在对方手中达成，倒也算是让薛洋忽然想起了这个历史上英明神武的庄总皇帝，若不是后期自己把自己搞废了，只怕这个后唐还真能在他手上完成天下统一。
“让陆翊动一动吧，这天下大局变化之根本，不在长安！”薛洋微微沉吟之后忽然笑道：“这一次，我也想看看，这个李存勖还能够折腾出什么风浪来。”
“主公的意思是？”袁袭一愣，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转而笑道：“穷途末路而已，徒劳无益，这天下大局何曾会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说的是，给兴绪和权义传讯，我军在西川要着力修路，不仅仅修通东部和南部的出川大通道，而且要在成都往北，修一条直通关中的道路出来。”薛洋点了点头，随即道：“这条路在我们手上，就足以靠它来改变长安的风云变幻，打破李存勖的幻想。”
“算起来这算是第二次我军以一条路来挑动天下诸侯了。”袁袭微微一笑，对于薛洋这种只让东线陆翊稍微动静一下，但是主要精力却放到西川上的做法赞赏不已。天策军越来越强大，已经成了悬在中原诸侯头顶的利剑，引而不发，内部先行的做法实际上才是最明智的，也唯有如此，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够让所有人围着不断改变自己的方略，真正实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唯有如此，才能够迫使这些人无法形成连贯的动作，从而徒自消耗自己的实力。
不过薛洋和袁袭没有将长安那边的角逐放在心上，但是十三司却在随后迅速收到了向杰的命令。和金陵这两位执掌天下大局的执棋人不同的是，他在这个时候瞄准了另外一群人，也由此，将长安的风云迅速搅动了起来。
这个时候没有人想到，十三司这边会打算针对唐皇布局，在李存勖的谋划当中，唐皇坐镇长安实际上是用来对付天策军可能的从山南道直面长安发起的进攻。毕竟，在如今这天下，名义上没有人敢承认自己反叛朝廷，若是天策军对长安出手，实际上就是弑君犯上的罪行。
但是这种想法震慑的住别人，却无法对十三司和向杰起到什么作用，唐皇在他们眼中，甚至于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我听说大统领将肖林放到了西川接替你，是准备让暗卫做什么大事吗？”长安城内，阿六见到阿贵居然提前来了，顿时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位同伴。
第八百六十一章 出川通道
“确实有件事要去做，不过不是现在。”阿贵摇了摇头，随即笑道：“西川那边近期有大动作，让我来长安协助你。”
“大动作？”阿六一楞之下，转而若有所思道：“能让你称之为大动作的，只怕就一件事了，主公不会是打算打通蜀地通往关中的官道吧？”
“自然是修路，而且不是一条路。”阿贵点头笑道：“如今天策军各部已经在各部部署到位，王建归顺之后，大量的蜀军各部也被打散进入陈尚书的麾下，修路大军已经准备完毕了。”
阿贵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实际上西川那边伴随着李振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部署到位，陈悦带领的修路军团也已经在各地迅速展开，除了南边王宗弼还在顽抗，牵动着第四卫大军的脚步之下，西川其他地方已经全部安定下来，具备了大规模修路的基础。
“西川本地存粮足够供给军需半年有余，省出来的运力加上长江航道在一节一节疏浚，我们足以在东川官道修筑的同时，开通以成都府为.asxs.，同时往东和往北两个方向的官道修筑。”李振将自己和陈悦的规划递给高济之后笑道：“接下来的就看你们军队如何安排了。”
“第九卫往北，负责难度最大的方向，第八卫和第三卫往东和东南方向，连通此前的东川官道。”高济点了点头，一声令下之后，聚集在成都附近的三卫大军开始按照规划图带着大队修路军团以及李振招募过来的西川百姓，同时动手，数十万人绵延上百里地，在崇山峻岭之间，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修路大业。
因为战事暂时结束，所以陈家的火器作坊生产出来的大量用于开凿山路的火药迅速送到了各地，也一下子让整个修路的进度变得更加快捷，沿途只要是遇到山川阻拦，全都是以最野蛮的手段凿开一条通道，然后穿山越岭，一路往东而去。大量的碎石被炸开之后，就近填充峡谷，拓宽路面。
这中间陈悦是忙着在各地来回奔波，除了监督进度之外，更多的还是安排官道沿途河流改道后对于路面的影响。东川各地修路的经验让她明白一点，这里山岭起伏，容易引起泥石流等灾害，此前因为缺乏经验，导致了很多路段修通之后，一场大雨，无数塌方之后直接将路又给堵上了，甚至于不少地方明明夯实了路基，但是大雨洪水过后，道路却硬生生的直接被冲垮，以至于修路队伍在随后又不得不重新分赴各地，检查重修。
这一番忙碌，实际上也让她和手下的修路队伍积累了更多的经验，甚至于已经初步形成了官道的修筑原则，在不断的实际行动中，更是将这种总结出来的原则迅速普及到了各处。
这一整年，她基本上没有在一个地方休整过多久，甚至于和陆盛都没见上几面，全部的心思全都扑到了东川各地。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不仅仅带出了一支专业的修路队伍，而且还确保了前方打仗时，后方官道修筑基本上能够跟上大军行进的步伐，确保军需能够沿着新修的官道源源不断的送达前线。
这个时候她坐镇的成都府为.asxs.的西川官道网一旦和东川连通，那么蜀中各地和外界的联络将从此彻底摆脱被群山阻隔的现状，从此连成一体。
这对于天策军内部而言，是加大各地的联络，但是对外而言，尤其是对于关中而言，大规模的修路，而且还有一段是往北而行，其意图就十分明显了。消息传到关中之后，甚至于李克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的难看。
“父王不必担心，从西川要想修通道路连接关中，难度太大，没有数年心血，不可能成功。”李存勖倒是对此没多大感觉，反而指了指那边道：“天策军虽说是在未雨绸缪，但是要想取得效果，却也得在数年之后。而这也恰好证明了他们不会在此期间对关中出手。这是金陵在利用这一点告知天下诸侯，他们要从其他的方向动手。”
李存勖的一番言论算是打消了李克用的担忧，但是晋军却并未因此而放下戒备，反而在凤翔和大散关一带重新部署兵马，准备随时应对天策军出川作战。
这个消息对于成都而言，没有兴起半点波澜，甚至于在李存勖的话原封不动的被暗卫送到高济手中之后，不论是他还是李振都对此不置一词，反而分头行动，甚至于将路明从南线源源不断送过来的那些獠人战俘也全都押了上去。
这种近乎于不顾一切，将所有民政事务全都扔给随后赶来的中书省官员负责，大军全体转入一线阵地的做法，却让西川各地的民众看到了天策军身上的那股韧劲和疯狂。数十万人日夜不停，一段一段在山岭之中开凿出一条平坦大道，而且为了照顾附近的百姓，让他们能够利用这新修的官道对外联络，李振和陈悦规划的官道并不是直线，而是尽量从西川境内比较大的城镇和城池经过，或者，在主干道之外，利用旧有的道路延伸到这些州郡城池附近，从而确保，这条官道能够延伸出更多的网络，串联各地。
这种办法和此前在岭南的做法不太一样，不论是岭南直道还是闽西南直道，大部分都是为了军需所用，所以沿途大量凿开山岭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考虑这件事，这也是导致了后来岭南各地不断补充修路的原因。
而这一次，陈悦很显然是打算利用军队在这里驻扎，大批的战俘羁留在手中的机会，将免费的劳动力利用到极致，从而尽可能的将能想到道路都提前修起来。
如此一来工程量虽然变得更加庞大，但是每修通一地，却能迅速激活本地的物资迅速流动，从而将大战之后的西川逐步的恢复活力。这一点在江东各大商家商队几乎是全程跟着修路大军之后，就没有异议。他们基本上是只要道路通了一地，就迅速出没在这些地方，迅速采购本地特产物资的同时，将江东那边各式各样的商品迅速推广到蜀中各地，提前抢占市场。
第八百六十二章 引动各方
“启禀主公，天策军南线暂时没有其他的动静，陆翊虽然从金陵赶到楚州前线，但是天策军各部并无异常。”刚刚返回汴梁的朱全忠接到郑璠的这个消息之后，转而朝着谢瞳问道：“军师觉得，这陆翊返回楚州，是不是打算在南线动手？我军要不要增兵徐州？”
“陆翊是天策军头号大将，不仅深受成王爷信任，而且本身谋略非常，他出现在楚州，那就代表着天策军下一步，只怕会从楚州动手，这一点没什么好怀疑的。”谢瞳和敬翔两人对视一眼之后点了点头道：“既然李克用已经和我军达成和解，那就速速让从周南返徐州坐镇，统一指挥我军各部，做好应对吧。”
“军师，末将觉得，天策军下一步未必会在徐州动手吧？”郑璠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收敛了不少性子，但是还是忍不住道：“天策军主力大军尚在西川，而且王建义子王宗弼还在剑南道南边顽抗，他们，如今不仅没有归建，而且还在大兴土木，在西川境内大肆修路，消息都传到了关中了。末将觉得，他们有可能会故技重施，和当初在山南道一样，一边修路一边往北进入关中。”
郑璠此时得出的结论等于是和李存勖截然相反，而且事实上此前天策军在山南道确实是这么做的，前方打仗，后方修路，甚至于不少时候，大军宁愿放慢脚步，也会帮助甚至于直接投身修路大军之中。
这种战法旷日持久，消耗太大，除了天策军自己，没有一个诸侯敢这么玩，而且在朱全忠等人的眼里，天策军这么做纯粹就是不务正业，修路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没有太大的作用，当然，王建除外，他进入西川之后，倒是数次发动百姓，将成都府和周边的州郡的道路修了一遍。但那也是为了军需所用，避免大军行动被道路阻隔太狠。
“不对，天策军在西川修路的动静越大，那就越表明他们不会从西川持续北上。”敬翔横了对方一眼之后，见到谢瞳没有说话，顿时自顾自继续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天策军便是有修路之经验，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打通祁山大道，没有道路支撑，他们如何进入关中？蜀道可不同于山南道各地！”
“好了别吵了，军师，你怎么不说话？”朱全忠脑袋有点疼，所以急忙打断了敬翔的话之后转而朝着谢瞳道：“老郑有一点没说错，天策军主力尚未归建，仍旧在西川境内，如果东面爆发战事，他们能抽调多少人北上？”
“我听说，李存孝进入天策军中之后获封第九卫统军大将军了。”谢瞳指了指南面，转而道：“按照天策军的规矩，一卫足有三万多人，排到了第九卫，也就是说天策军大致足有三十万大军。西川那边算算那些统军大将军的人选，有四个，高权义、路明、杨功和李存孝。那他们还有五卫大军啊，这些人一旦集中到了东线，主公你觉得他们还用得着抽调西线主力归建吗？”
谢瞳这一番话说的朱全忠脸都黑了，这些消息他不是不知道，但是此时从对方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自己东拼西凑才凑足了二十万上过战场的大军，而南线的那位，光是一字排开的就足有三十万大军，而且还都是创下过战绩的兵马。
“主公还是速速派人去临淄，和齐王商议一下，徐州若是出现战事，齐军能有多少人南下驰援吧。”谢瞳自从朱全忠加封梁王之后就一直有些心灰意冷，此时更是直接起身道：“若是徐州战事出现败绩，则中原防御会迅速洞开一环。”
他的话让朱全忠赶紧扫了一眼郑璠，直接将其打发去临淄，准备和杨行愍尽快将这件事给落实了。
不过此时他不知道的是，实际上杨行愍和戴友归还在盯着北线的高思继等人，在刘威大军被打散只能固守莫州之后，实际上不论是杨行愍还是戴友归，对于这支骑兵就产生了一种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的感觉，但是偏偏这个时候他们却没什么好办法。
“军师，真要抽调主力兵马北上吗？”杨行愍显得有些忧心忡忡道：“山东境内的大军是为了防备天策军北上准备的，若是调到了幽州境内，被人拖住的话，那岂不是正中天策军下怀？”
“主公是担忧朱全忠挡不住天策军第一波冲锋？”戴友归微微沉吟之后道：“要不派人去汴梁一趟吧，让他尽快调动宣武军主力南下，我们必须消灭这股天策军骑兵，否则一旦我军主力南下，则后背就全部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靠着骑兵冲锋速度，他们足以在数日之内马踏黄河两岸，到时候我军可就被动了。”
实际上戴友归不是不知道杨行愍的担忧，但是对于他而言，天策军这个时候将骑兵神不知鬼不觉的派到燕北，其作用绝不仅仅是保护王镕和王师范这两人，更重要的是在自己的背后埋下一根刺，是自己无法将主力兵马调到徐州和朱全忠一起阻拦天策军主力北上。
“主公军师，这是从长安传来的最新消息，说是李克用调动大军前往凤翔等地，似乎有意要防备天策军从西川北上。”这个消息能在这个时候传到临淄，自然是十三司自己干的，但是却一下子让戴友归迅速坐了起来，转而朝着杨行愍道：“主公，只怕这一次北方诸候是绝对无法共同对付天策军了。”
“你是说，李克用不论愿不愿意，都无法调动兵马出关作战？”杨行愍只是唯一沉吟迅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转而看了看北方，随即倒吸一口凉气道：“加上燕北的天策军骑兵，若是我军无法南下，岂不是真的要让宣武军独自面对天策军的兵峰？那这场仗还能打的下去吗？”
“一招就引动了我们和晋军，这下两翼一旦张开，中原势必空虚，便是朱全忠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在四战之地的徐州打败天策军了。”戴友归喃喃自语一声之后，随即下定了决心，转而朝着杨行愍道：“主公，事态紧急，我们，不得不想另外的办法，设法引动中原之外的力量介入了。”
第八百六十三章 戴友归的心思
“统领，临淄城方向有齐军密使秘密往北而去，带队的是戴友伦。”帐前都传出这个消息的时候，陈武差点以为对方是打算北上拉拢王镕和王师范两人反水，所以直接撇嘴道：“不去管他，把消息放给杨洪，他知道该怎么办。我要的是郑璠这个老小子的消息，他不是昨日就到了临淄了吗？还没进齐王府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戴友归这几日也不曾出现，似乎是躲在齐王府内密谋什么。”副手的话让陈武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派人联络齐王府暗线，查查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郑璠的到来，意味着不论是朱全忠还是杨行愍手下的谍报组织全都将主要精力集中到了临淄城内，所以由不得陈武不认真对待。
但是此时的他不知道的是，齐王府内，杨行愍正在做着一个艰难的抉择，甚至于可以说在戴友伦秘密北上之后，实际上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军师，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杨行愍是来回走了无数次之后才转头看着戴友归脸色惨然道：“你可知，若是这件事办砸了，你我可都是要成千古罪人啊。”
“主公不要担心，这件事若是最后失败了，臣愿承担一切罪责。”戴友归此时站起身来，朝着对方肃然拱手道：“但是事到如今，我们只有派人出关，引动草原契丹部族的力量南下，才能够遏制住天策军的这种南北分进合击的策略，从而彻底扭转战局。”
“但是放弃幽蓟十余州，那岂不是将中原屏障拱手送给了草原人？”杨行愍以前是在朔方执行过防御北部草原人的战备任务，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此时面红耳赤道：“若是一旦有失，你我拿什么像汉家百姓交代？”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这种事情当年高祖皇帝也曾用过。”戴友归深吸一口气之后道：“当年高祖皇帝起家之初，也曾卑辞厚币，遣使出没草原，和突厥交好，才换取了河东后背安全，从而全力进入关中争夺天下，否则又岂会有这大唐两百年天下？”
“只要我等日后能够收复失地，那就不会对不起汉家祖宗。”戴友归说到这里，拱手跪拜，朝着杨行愍道：“请主公放心，这件事机密之极，无人知晓，便是契丹人南下叩关，外人也不会知道是我等出手，只要将天策军的这只偏军消灭在燕地，我们就能够全力南下，和朱全忠一起打败天策军，如此，回过头来，再将契丹人打出去就是。”
戴友归的这套理论实际上是借鉴了当初高祖皇帝的做法，但是很明显，此时的杨行愍并没有当初隋末之时的好运，在自己入关争夺天下的时候，草原各部也在争夺气运，所以将大灾拖到了贞观年间才解决。而且在天策军纵横燕北的时候，如果让契丹人出手帮忙，就必须拿出对方心动的东西，这个时候，也唯有燕北这块土地，才值得对方不顾一切的冲入汉地，介入汉地诸侯之争。
“那可是十五州之地啊！”杨行愍叹息一声之后，没有理会戴友归的动作，反而自顾自走到一边后叹息道：“燕北各州郡，历来都是汉地屏障，从武帝时代开始，拱卫河北各州郡，一旦有失，则整河北数十州包括中原各地，随时都可能被铁蹄踏破，这种事情，你让我如何下得了决心？”
“主公，但是这些地方如今大部分可都不在我等手中。”戴友归知道杨行愍的脾性，所以此时毫不迟疑继续道：“那是被王镕和王师范二人占据，此时又加入了天策军，就算是契丹人南下，那也是他们在防守边地，若是丢失了城池土地，承担骂名的也是他们，而不是主公和我齐军上下。到时候只要打败了天策军，我军穷尽一切北上，还是足以力挽狂澜，拯救边地百姓的。”
“你放我想想吧，这几日军师辛苦了，外面宣武军的事情，你就代我处置！”杨行愍摆了摆手，示意已经在自己的书房内待了好几日的戴友归出去，随后直接将自己关在了里面，谁都没见。
杨行愍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这件事，但是戴友归却悄然松了口气，转而出门的时候都带着一丝笑容。
这个消息在随后被暗线送到陈武手中之后，后者有些疑惑道：“你是说戴友归在齐王府的书房内待了好几日，这才出来？他们能有什么事情需要连天加夜的商议？”
“这个暂时不知道，齐王府书房没有杨行愍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所以我们的暗线虽然等级很高，但是却也无法探听到什么。”副手摇了摇头之后，转而道：“但是能让他们将郑璠撇在门外，想来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会不会和戴友伦北上有关？”
“应该不至于。”陈武摇了摇头，沉吟良久之后转而道：“你派人再去找一下杨洪，盯着戴友伦的一举一动。这个杨行愍到底在搞什么鬼？策反王镕和王师范也不至于这么隐秘吧？他们之前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陈武没想明白，但是对方能够将保密等级做得这么好，那就越发说明这件事太重大了，必须严格保密，而且甚至于比会见郑璠还要重要。所以他是想了想之后，还是觉得不放心，转而让人急速将消息送回金陵，试图让薛洋能够提前做出反应。
此时的陈武还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他最后的这一个举动才在关键时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于别人而言，可能猜不出戴友归的想法，但是金陵那边，袁袭却很少动心思去对付戴友归，往往靠着本能就能察觉对付的想法，而对于薛洋而言，杨行愍的想法他甚至于不需要去猜，他的记忆里早就有人这么做过。
不过此时，当陈武将消息传回金陵之后，他的心思也逐渐转到了戴友归和郑璠的会面之上。两人是在齐王府之外见面，这比起探听杨行愍书房内发生的一切要简单的多，也正是因为如此，齐军在随后的调动也给了金陵方面更多的参考，使得戴友归的心思变得更加的明了。
第八百六十四章 增援燕北（上）
“主公，这个戴友归在搞什么鬼？怎么觉得他这是要出馊主意呢？”金陵城中，陈武送来的消息没头没脑，以至于向杰在将对方连续数道线报递给袁袭的时候，自己都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什么时候出过好主意了？”袁袭冷然一笑，接过线报扫了几眼之后忽然愣住了，转而朝着薛洋道：“主公快看，这个戴友归还真是在憋着坏，只怕燕北要出大麻烦。”
“这是要引草原人南下！”袁袭急匆匆将线报递给薛洋之后，戴友伦往北而去的消息让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是典型的石敬瑭当年的做法，只是他没想到如今居然出现在杨行愍身上。
“这个戴老鬼，他是在找死吗？杨行愍怎么回事？这种混账主意他怎么也能听？要当千古罪人不成？”薛洋一句话，一下子让袁袭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之后，瞬间激起了他的怒火，以至于到最后是难得的发火道：“老四，你去给杨行愍送信，问问他，是不是想遗臭万年！”
“军师息怒，先想想怎么应对。”薛洋将对方按在座位上之后才苦笑道：“现如今你便是去责问也无济于事了，只要戴友伦出现在草原，契丹人南下便是已成定局。汉室混乱百年，以至于契丹人在幽北草原崛起而无法遏制，此时若是让他们知道汉地空虚，只怕不需要齐军接应，草原铁骑自己就会越关南下。”
“所以还是想想如何增援燕北吧。”薛洋微一沉吟之后转而道：“现如今已经马上到年节了，便是让水师护航，大队人马也不可能直接抵达幽州，就近停靠也顶多到沧州地界。而契丹人一旦准备周全，冬日扣关也不是不可能。”
“十三司立即传讯王镕和王师范并转高思继和李阳各部，从现在开始，必须做好应对胡骑扣关的准备，而且如有万一，他们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扛过这个冬季，等到开春回暖之后，天策军主力北上支援。”薛洋的这道命令等于是让此时燕北的三路人马自行准备抗敌，但是袁袭在旁边微微皱眉之后道：“燕北各州郡此前被李匡筹统治，力量薄弱，幽州兵马损失之后，难以维持各州郡的防务，让他们独自挑大梁，便是加入我军骑兵，也未必能够守住这么大的区域。”
“所以，告诉高思继，以步军守住主要城池，以幽蓟为中心，骑兵散布于外，游击作战。”薛洋点了点头道：“燕北各部必须立足于长久，若是契丹人真的南下，必须阻拦他们于燕北一线，不能放胡骑冲入汉地，这是死命令，各部纵是战至一兵一卒，也必须守住长城防线。”
“立即以我的名义给杨行愍送信，若是他当真冒天下之大不韪，我天策军绝对不会坐视汉地百姓被草原残害，也不会放过他！”薛洋这连续两道命令让向杰脸色变得极为肃然，以至于他走之后，袁袭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道：“主公，我军不能再停下来了。”
“让新组建的第十卫霍存迅速进入楚州，加入陆翊麾下，责令水师各部紧急商议增援燕北一事。”薛洋点了点头之后道：“我军必要的时候可以尝试开辟山东战场，直接进入山东半岛，跳过徐州，直接和杨行愍作战。”
“靠水师提供后勤补给？”袁袭一瞬间明白过来，转而匆匆而去。如此一来在十三司连续两道急令传出之后，天策军内部也在飞速调动起来，除了霍存所部从金陵附近开赴楚州，进一步增强楚州前线的兵力之外，第四卫也开始在随后接到命令，迅速往北归建，将围剿王宗弼的任务扔给了第二卫。
这一番调动一开始无人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不论是霍存还是在西川南部的陆明都明显感受到了金陵这边的急切，往来的十三司传令兵甚至于直接以军情十万火急的言语告诫各部，务必在归建的同时，迅速做好出战的准备。甚至于原本还在西川和高济负责修路的李振在随后都接到了同样的命令。
这一次，围绕着燕北，天策军内部可谓是做好了全部的准备，甚至于在和袁袭商议之后，薛洋甚至于已经打算必要的时候，让陆翊率军和水师一道开辟山东战场，而自己将亲赴楚州，亲自负责徐州战场。
这么大规模的调动，根本无法瞒得住周围的其他诸侯，尤其是楚州前线骤然间增加的一个卫的兵马更是让紧急而来的葛从周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汴梁。他不清楚天策军为何会一改此前的动静，但是本能的已经感受到大战已经不可避免的到来。
不过此时，在雷凌返回金陵之后，却对增援燕北提出了另外的意见，而且一出口甚至于连向杰都有些吃惊的看着对方。
“老雷，你确定吗？冬日行船去渤海湾？你不怕被冰山撞得粉身碎骨啊？”向杰愣了半晌之后才看着雷凌问道：“你有多大把握？你可别害了步军的兄弟们啊。”
“一边去，你听我说完。”雷凌瞪了对方一眼之后道：“如今幽州南部尚且可以行船，只要小心一些，在靠近冰层的时候，派小船侦查，避开冰层较厚的地方，可以凿出一条航道。到时候让骑兵在附近接应，足以一次性输送一个卫的兵马进入幽州，如此一来加上李阳的步军都，我军在燕北的兵力得到增加之后，足以坚持到开春。”
雷凌的话还是让向杰满脸的不信，但是薛洋却若有所思，他倒是听明白了雷凌的意思，渤海湾冬季冰冻实际上是在北面，南边靠近山东半岛附近却足以行船，只不过非常危险。尤其是这个时代，全都是木质帆船的天策军水师要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无疑，若是雷凌的办法能行得通的话，那么就不必改变如今既有的策略，让南线可以拖到西川那边的官道修通，如此一来，关中的晋军也势必被西川那边的天策军各部牵制住，从而不论李克用愿不愿意，都无法增援朱全忠。这样的话，北方诸侯联盟的策略就被自己翻手之间彻底废除。
第八百六十五章 增援燕北（下）
“主公，现在该怎么办？”袁袭在旁边苦笑道：“雷凌的法子不论成与不成，只要我军主力装船北运，骑兵卫都必须要南下接应，到时候若是无功而返的话，燕北一旦出现战事，主力骑兵不曾在战场之上，只怕光靠步军绝对难以完成任务啊！”
“调第一卫过去，换下第十卫。”薛洋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此战势在必行，让陆翊亲自坐镇第一卫，随船北上。若是能够在幽州登陆，则全军立即北上进入燕北，卓令陆翊就地组建燕北行营，统一指挥燕北境内的天策军、成德军和平卢军各部，对外抗击草原各部入侵。若是无法登陆，则就近在山东登州等地上岸，杀入山东境内，直接对决杨行愍，将战事提前拉开。”
“现如今也只有第一卫全能的战力才能确保进退自如了。”薛洋调第一卫上去，实际上是放弃了让高思继率领骑兵南下策应登陆的事情，如此一来，在天策军各部当中，除了第四卫之外，就只有第一卫能够完成这么复杂的战斗任务。而且和其他各部不一样的是，第一卫这些年少有战事，以至于在向冲的指挥之下，各部士兵很多都长期和水师内河船队负责巡逻，大多数士兵都有不俗的水性，这一点对于如今来说是最合适不过了。
“军师，收拾一下，你我准备前往楚州，坐镇南线战场。”薛洋让向杰去传达命令之后，转而朝着袁袭道：“这一次，只怕是要注定亲自终结中原战乱，一统天下了。”
“主公放心，袭这些年虽在金陵将养，但是这一身本事可是没有丝毫荒废，必当陪伴主公征战中原，扫平四方！”这个时候，不论是薛洋还是他实际上都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伴随着戴友归的这一下动作，天策军原本按部就班的方略在这一刻彻底扭转。
金陵这边，可以说是破天荒的在很短的时间内下达了截然不同的几道命令，尤其是让陆翊本人做好出征准备，更是让楚州前线的所有高层将领大吃一惊。
“陆帅，是其他地方出现战事了吗？怎么让您这个时候从前线抽离？”黄杰和陈瑜是一头雾水，因为事态紧急，十三司传令的时候甚至于无暇多做解释，而连续几日命令下达之后，却前后变化不断，甚至于霍存刚到楚州，就接到了第一卫要来的消息，而且让所有人吃惊的是，陆翊这个行军大都统居然被直接抽调了出来。
“西川那边不是有权义在吗？山南各地有第六卫坐镇，听说第四卫老陆也被调了回来，这是主公改变了主意吗？”陈瑜细细盘点了一边之后转而苦笑道：“现如今我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地方——”
“还有个地方，燕北。”陆翊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我军沿长江沿岸往西出山南道今日西川，战线连绵千里之遥，若是北方诸侯同心协力南下，势必会让我等处处受制，一旦有一处被突破，必会牵动整个战局走向。所以，主公和军师才会想方设法从北方入手，利用我军水师之便利，从燕北出兵，打朱全忠和杨行愍一个措手不及。从而确保，一旦西川官道修通，权义的大军能够及时出现在关中前线之后，我军从徐州往北推进之时没人能够抽调人手增援朱全忠，从而形成南北对进，分进合击，各个击破的局势。现如今，既然西川和山南道无事，那就只有一个地方，燕北出事了。”
陆翊虽然不清楚金陵这边到底因为什么而做出这么大的调整，但是目光却瞬间锁定了燕北，而且与此同时他已经隐隐然有了猜测。这个时候燕北需要增援，而且是让他亲自带着第一卫和水师做好出征准备，那么必然是那边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大敌，以至于连高思继等人都无法应对，才会在冬日做出这一番部署。
“那南线怎么办？这么多人——”陈瑜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反应过来之后苦笑道：“我们怎么办？推迟出兵吗？”
“主公不是在金陵吗？”陆翊微微摇头之后，开始一面安排余下的事情，一面迅速责令第一卫紧急前往扬州码头附近待命，同时打开后勤军需仓库，协同水师迅速做好装船准备。
陆翊的提前行动等于是让这一步骤快速提前，甚至于在金陵薛洋和袁袭做好准备的时候，扬州那边迅速传来消息，第一卫可以随时动身北上。
“让陆翊从速北上，需要的辎重装备卓令水师船队随后跟上！”薛洋点头之后让向杰去传达命令之后朝着袁袭点头道：“军师，兴绪何时能够抵达楚州？”
“算日子应该就这两天！”袁袭微微沉吟之后点头道：“主公，我们何时出征？”
“明日吧！”薛洋和对方商议了离开之后金陵这边的事情之后快速回转王府，此时陈潇潇已经和杨若兰等人在帮着收拾行装了，很显然，这几日的动静和气氛也让诸女感受到了其他的气息。
“夫君，这一次不会要你冲锋陷阵吧？”张沐雪站在一边，有些担忧，上一次陈潇潇和她北上萧县的事情她还是历历在目。
“不会的，夫君如今可是和之前不一样了。”杨若兰上前搂着她摇头笑道：“如今楚州前线聚集了千军万马，夫君需要的是坐镇中军，而且朱全忠肯定打不过夫君的，放心好了。就是有点可惜，我也想上战场！”
“你想找朱全忠算账吗？”杨若兰的话让李稚妍微微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转而看着薛洋道：“军中能带女眷吗？要不让若兰陪着你去，也好免得我们姐妹担心。”
“等拿下徐州之后，你再过来吧！”薛洋点了点头，不过随即看着杨若兰眼中泛起一阵柔光道：“当年答应你的事情，如今算是该兑现了。”
“夫君还记得呢？”杨若兰倒是一笑，带着一丝感慨道：“当年南下，没想到一晃好几年过去了，现如今连南兮都两岁了，我是不是都老了？”
“好了，老什么老？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和军师就要去楚州了。这一次，只怕是真要统一天下了。”薛洋刮了刮对方的俏鼻，微微一笑之后，转身出门而去。
第八百六十六章 目瞪口呆
“去，把本将的官服拿出来，我要亲自去齐王府送信。”临淄城内，陈武收到金陵的回复之后，差点直接跳了起来，一句话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统领？你亲自去？不成，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吧！”副手李欢是一把将对方拽住之后死活不松手道：“帐前都别的本事没有，若是统领出了万一，我等还不会大统领给乱棍打死啊？不就是送封信吗？我去，姥姥的，这个杨行愍敢胡来的话，我拧下他的脑袋。”
“不行，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去，代表主公，代表天策军，更代表天下百姓，我要去问问杨行愍，他敢不敢公开对天下人承认，自己勾连外族，入侵汉地！”陈武是怒不可遏，直接身穿天策军官服，打出了天策军的旗号，直奔齐王府而来。
“成王派人过来的？”杨行愍对于陈武的突然到来有些不明所以然，他是刚刚才和戴友归商议好答复朱全忠的要求，就被这突入其来的一幕给震了一下。
“齐王好大的架子啊，本将代表我家主公前来齐王府，居然让我成王府使者在外等着，我看这些年齐王在山东是越发的有威严了，区区齐王府的两名护卫都敢拦我成王府的车驾。”陈武是丝毫不顾及杨行愍的面子，一进来之后直接冷笑道：“怎么，戴军师也在吗？那正好了，我家主公有亲笔书信一封，转呈齐王，敬请拆阅。”
“你！”这忽然而来的冷嘲热讽还没让杨行愍明白，这随即而来的这封信却让他瞬间脸色大变，以至于一瞬间看着陈武的眼神犹如看到了鬼一样。
“看来我家主公说的没错，齐王果然是要引动草原人南下，扣关攻打汉地了。”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让陈武迅速明白过来，转而自顾自冷笑道：“难道王爷是忘了，当年您也是守备硕方边城的一员，也曾在抗击外族入侵中原的大战中奋死搏杀吗？怎么到了如今，就能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派人前往幽北草原了呢？难不成燕北各州郡就不是我汉地故土了吗？”
“混账，你敢污蔑我家主公？左右何在？给我将这等狂徒拿下！”陈武的一句紧接着一句直接说的戴友归神色大变，随即怒喝之下，外面瞬间冲进来无数的护卫兵丁，直接将陈武围在了中间。
“呵呵，戴军师这是恼羞成怒了？还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打算杀人灭口了不成？”面对骤然而来的危险，陈武是丝毫不屑一顾道：“便是戴军师杀了我，难道就能掩盖事实真相吗？告诉你，戴友归，你弟弟戴友伦北上草原，已被我天策军全程跟踪，我劝你最好祈祷他不会真是去了草原，否则的话，我家主公一定会传檄天下，将你们君臣二人勾结外族，图谋汉地，背典忘祖的所有事实公之于众，让天下人都好好看看，我汉室的不肖子孙究竟堕落到了什么地步，为了一己之私，就忘了天可汗太宗皇帝为我等后辈子孙打下来的这片江山了吗？”
天策军自成军开始，在薛洋的言传身教之下，几乎所有人全都始终抱着收复天下的这个理念，这一点和其他诸侯大军截然不同，以至于在这个时候，陈武根本无视眼前的危险，义愤填膺之下，指着杨行愍呵斥道：“齐王殿下，你也算是一时豪杰，做下这等事，你有何面目去见我大唐历代先皇？有何面目去见汉家百姓？燕北若是被胡人战局，这中原还有何屏障可言？便是当年安禄山那等逆贼都懂的道理，你居然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你当我天策军是吃素的吗？当年太宗皇帝是天策上将军，今日我家主公也是天策上将军，你若敢行此天怒人怨之举，我家主公绝对不与你干休，到时候必让你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陈武一番话是说的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那一瞬间，面对陈武一人，周围的所有齐军将士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那等以一人之力就敢直面天下的豪气让所有人胆寒，而对方的话语更是让这些齐军将士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了杨行愍。这些士兵可能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有一点无可否认，大唐自贞观年间养成的天朝上国的傲骨还依稀在百姓心中残留，面对周边蛮夷，他们有着自己的骄傲。自家争霸天下，生死成败靠的是自己的拳头打下来的，但是引动外族入关，那等于是打了所有人的脸，也让这份最后的骄傲在这个时候受到了最大的挑战。
“胡说八道，本王何时要做这等悖逆汉家先祖之事了？”所以这个时候的杨行愍是黑着脸怒喝道：“别以为就只有你们天策军以家国为己任，告诉你，我杨行愍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我——”
“那好啊，那殿下告诉我，戴友伦如今人在何处？”陈武毫不迟疑的回敬对方道：“你把戴友伦交出来和本将当面对峙，若是他人在临淄，我愿将我这个脑袋摘下来挂在临淄城外悬首示众！”
“叫不出来是吗？”这种近乎于赌咒一般的话说的杨行愍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是陈武却冷然道：“你找不到，那我替你去找，今日来齐王府，是替我家主公送信的，他日，若是草原部族南下扣关，我必带着戴友伦的首级去告知天下百姓，你杨行愍，齐王殿下，还有你们齐军上下，都是我大唐的千古罪人，是汉室所有人的生死仇人，人人得而诛之！”
陈武说完这番话之后，是丝毫不理会周围所有人的反应，一转身强势撞开了齐王府护卫的阻拦扬长而去，这等气势压制之下，没有人敢出手阻拦，甚至于戴友归叠声怒喝之下，反而让这些人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戴友归和戴友伦的关系让这些人不由自主的感觉到这件事八成是真的。
“主公，是否戴长史真是北上草原了？”半晌之后，为首的王府护卫统领白景逸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戴友归之后，转而看着杨行愍，一句话问的对方额头黑线直冒的同时，心头忽然隐隐然出现了莫名的不安。
第八百六十七章 一朝名丧尽（上）
“军师，如此绝密之行动，为何远在金陵的薛洋都知道了？”陈武一走，杨行愍那近乎于怒吼一般的声音再也压抑不住，几乎是瞬间朝着戴友归咆哮道：“帐前都花费如此多的钱粮人手，难不成在我这齐王府都防不住他天策军的暗探吗？”
面对杨行愍的发难，戴友归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此时的他自然是想不明白，薛洋能够得知这个消息，除了陈武的警觉之外，根本不是帐前都的保密出现了问题，而是被人家给猜了出来。
而且此时杨行愍和戴友归更加猜不到的是，伴随着陈武从齐王府出来，几乎是同时，金陵那边在薛洋刚刚启程前往楚州的时候，关于杨行愍勾结草原契丹人，图谋燕北各州郡的檄文就被十三司飞速送往各地。
这算是直接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之间，几乎整个南境所有士民百姓全都是怒火难掩，在已经逐步走向安定太平的南境，靠着薛洋不间断的刺激，昔日大唐盛世百姓心中的骄傲最大程度的被保留了下来，那是一种面对一切对手的姿态，更是万国来朝的气度，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挑战种族尊严的傲骨。在他们的心中，汉家英雄争霸，可以容忍，但是这片土地是绝对不允许外族染指。
如今这个消息被十三司以薛洋的名义发布出来，等于是挑动了他们心头的底线，所以几乎是一夜之间，南境各州郡，上至执掌一省政务的不正式，下至普通百姓，全都冲到了天策军各地军营，要求各军将领立即上书金陵，竭尽所能剿灭叛徒。
所以在薛洋前往楚州的时候，金陵再次成了整个南境这股潮流的中心，无数的急件几乎是犹如雪片一般飞往这里，甚至于王徽等布政使更是亲自上报，要求天策军和薛洋对于这件事予以最坚决的打击。
“把消息散布出去，记住，不仅仅是我们南境，还要告知各地十三司分部统领，不惜一切代价配合，传檄天下，告知所有百姓，汉室江山，不允许出现叛徒，汉家边城，别人弃之如敝履，但是我天策军，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这道命令是向杰在金陵发布的，但是实际上此时伴随着消息的传开，不论是坐镇中原的吴明，还是长安的阿六等人，全都第一时间派出了最多的人手出没各地，将这一份檄文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天下。
这一下算是将所有人的情绪都点燃了，那些对于如今局势有着自己想法的有志之士几乎是将全部的矛头都对准了临淄的齐王府和杨行愍本人，短短数日，不论是中原还是关中，传来的全都是一片口诛笔伐之声。这些人都是大唐风骨的传承者，在如今这个乱世，或许对于大局如此无可奈何，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不想为国势尽心尽力，只是很多时候有心无力和选择不同而已。
但是在这个时候，面对外族，却出奇的态度一致，以至于很多世家大族都纷纷加入其中，这些人的力量单个在乱世当中并不强，但是汇合起来之后却爆发出让人震惊的力量。
“敬初，你得意思是郑家还有你们袁家都要求本王去对付杨行愍？为什么？”朱全忠对于这件事倒是没多大感觉，但是他这一句反问却让袁敬初脸色一黑，转而愤愤道：“主公难道不觉得齐王此举太出格了吗？”
“燕北各州郡本来也不再我们掌控之中啊，之前是安禄山起家的范阳边镇，后续则是耶律家族占据，到后来则是李匡威，这有什么区别吗？”朱全忠还在自言自语，但是旁边敬翔却直接咳嗽了一声，转而道：“主公还是发一份亲笔信，派人去临淄问一问吧，民间呼声这么大，若是不加以理睬总是不好的。”
他是看到了谢瞳眼中的怒火，怕对方此时发作和朱全忠产生冲突，所以接过话茬之后继续道：“燕北位置重要，总不能让胡人给抢了去吧？”
“那被天策军抢过去就算是好了？”郑璠是刚刚从临淄赶回来的，他又和敬翔杠上了，转而直接撇嘴道：“敬初你也是，跟着凑什么热闹？契丹人打过来不是还有天策军顶着吗？而且那里还有王镕和王师范，这有——”
“这是民心之争，是大义之争！”谢瞳是实在忍不住了，起身呵斥道：“袁家尚且忍耐不住，你觉得这天底下的百姓还有几个能忍得住？若是此时不加以表态，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让这中原的民心都归了成王府吗？这是天下大义！是我大唐的尊严。自明皇之后，自家争斗求助外族者，有几个是好下场？你以为所有人都有郭令公的威严和气度吗？”
“军师何出此言？要论外族，那李克用不也是外族吗？如今不还是被封了王爷？我看这件事只是天策军的暗探在蛊惑人心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沙陀人能进中原，那契丹人进入燕北有什么了不起的？”郑璠还想开口，但是这个时候这句话连敬翔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而不屑一顾道：“谁告诉你李克用是外族了？你是国姓，姓李！懂不懂？那是两代唐皇册封的国姓！老郑你是不是糊涂了？燕北是什么地方？那里是汉家边城，是真正的屏障中原之所在，若是丢了，将来我们再去拿回来，不论是谁都要付出数倍之代价。”
“主公，微臣愿出使临淄，质询齐王，格局争霸是常理，但天下大义总要有人坚持，否则这大唐的民心何在？”袁敬初看着朱全忠拱手道：“我河洛世家愿意保证，愿全力支持主公一统天下！”
袁敬初的这句话算是让朱全忠真正动容了，他押上了河洛世家全体，等于是在等着自己表态，若是这件事自己不坚持，至少表面上不作出反应的话，那么这股力量势必要和自己背道而驰。
实际上朱全忠和郑璠有一件事想差了，在这个时候，金陵插不插手已经不重要了，要命的是，在这股风潮被吹起来之后，甚至于连那些底层百姓都开始跟着群情激奋之后，这已经从勾连外族变成了民心之争。这一点从袁敬初身为朱全忠的下属但是此时却近乎于以表忠心的方式逼迫对方表态的举动就能看出，不论是世家还是百姓，在这件事上，他们都有着自己的骄傲，有着大唐盛世传承下来的傲骨，不允许外族进入汉地，尤其是自家人勾连外族事情发生。
这一点从杨行愍身边，连护卫统领白景逸都敢公开质疑就可以看出，不论是谁，即便是经历了百年内乱，但是有些底线却根深蒂固的埋藏在所有人的心底，一旦被触发，那么不论他身处何方阵营，都会是一样的反应。
第八百六十八章 一朝名丧尽（下）
“父王，这是金陵送过来的檄文，另外有一份正式文告已经被送进皇宫了。”李存信在一大早就急匆匆拿着十三司的檄文来到李克用身边，转而道：“说是杨行愍勾连外族契丹，图谋汉室江山，号召天下百姓讨伐。”
“契丹人？那个耶律瀚雄又不老实了？”李克用一时之间没听清，只是随口摇头道：“前几年不是被打过一次吗？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在李匡筹执掌幽州前后，沙陀骑兵曾经出击过草原一次，将契丹人给打了回去，确保了燕北的安宁，所以此时李克用还以为契丹人是实力恢复了又想着南下。
“不是，父王您自己看吧，是杨行愍派人北上草原了。”李存信见到李存勖也跟了进来，知道后者也得到了消息，顿时将事情又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去，本王也发布讨伐檄文，不能让金陵占了头筹！”这一下李克用算是明白了，但是一句话直接说的李存信一愣，转而呐呐道：“父王我们发什么檄文？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汉人——”
“放屁！谁说本王不是汉人？”李克用像是被烧到了屁股的猴子一样直接跳了起来，转而怒喝道：“本王是唐皇册封的晋王，我沙陀人效忠大唐历经三代，何时不是汉人了？”
“四哥，赶紧安排人手快去！找中书令，让他草拟文告，先以父王的名义发布讨伐檄文。”李存勖无奈的瞪了一眼李存信之后转而道：“父王，刚刚德威送来消息说，汴梁那边已经派使臣前往临淄了，我们不能慢了。”
“是不能慢了，你马上准备，通知朝廷，举行廷议，本王也去，让唐皇也发一份诏书！”李克用点头之后忽然意识到李存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顿时朝着李存信道：“还不快去？本王的讨伐檄文必须赶在唐皇发布诏书之前送出去，记住不光是关中，还要送到中原和其他地方。”
“父王英明，这个时候抢夺民心运数，决不能比其他人慢了。”李存勖是从小被汉人师傅教导长大的，对于这方面的认识甚至于比李克用还要深刻，所以一边拉着对方朝皇宫而去的同时，一边迅速调动人手，开始广泛宣传这件事。
如此一来关中这边的动静甚至于不需要阿六出手，瞬息之间人尽皆知。而且当李克用出现在朝堂上之后，这件事就成了铁板钉钉，再无任何犹疑，几乎就在当天，唐皇下诏，以李溪为天子使臣迅速赶赴临淄，当面斥责杨行愍的举动。
关中跟上了脚步，而且李克用父子不遗余力的进行大肆鼓吹杨行愍勾连外族祸害边地之后，甚至于直接勾起了老一辈人对于当年安史之乱的记忆，这一下更加加剧了民间风声的传播，以至于在随后，关中各地风起云涌，其动静甚至于比中原还要激烈。
三股潮流齐齐的朝着山东而来，不论是三路诸侯自己还是民间的呼声，直接压得整个山东各界全都喘不过来气。
而此时，陈武在山东的动作也丝毫不慢，人在临淄的他动用了大量的人手分赴各地，除了将薛洋的檄文广而告之之外，更是暗地里鼓动山东大族全面爆发抗议，针对杨行愍的这一举动，无数的人往来奔走，以至于不少昔日就对杨行愍统治山东不满的人更是趁机搅动更大的风雨。
这一切，都让临淄成了风雨飘摇当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往日里威严的齐王府，成了所有百姓口中的叛徒之所在，那近乎于毫不掩饰的鄙视和怨毒的目光甚至于连杨行愍自己本人都感受到了。短短十几天时间，光是齐军内部发回来的询问急件就已经堆满了整个案几，甚至于不少人都是身居高位，但是此时却口气出奇的一致，要求他立即就这件事表明态度，并且立即交出戴友伦。
“主公，大都统在莫州发来急报，米志城已经回来了。”这个时候这算是唯一一个好消息了，但是不等杨行愍松口气，白景逸却直接将另外一件事告知了对方。
“李神福将军也找到了，现如今扣押在天策军中，被带到了渔阳。”白景逸将手中转来的一封信递给对方道：“这是天策军送来的，说是北线天策军主将高思继的亲笔信。”
“他想干什么？”杨行愍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掀翻了面前的案几，脸上也带着前所未有的狰狞，那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让白景逸无奈的直摇头。
高思继在信中只说了一件事，李神福在被押往渔阳途中，见到了戴友伦北上草原，而且还是他自己认出了对方。
这在这个时候被天策军送来，等于是直接打了他的脸，他可以想象李神福当时应该是为了求援，以为戴友伦是来谈判赎回自己的。但是结果，对方却径直前往草原，这个消息若是爆出去的话，等于是彻底坐实了外面的流言。而且在如今山东境内所有人都要求他交出戴友伦的情况下，若是有一个自己的心腹说看到了戴友伦北上草原，那么他便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这件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军师呢？他人在何处？”面对一脸惨然的白景逸，杨行愍是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转而朝着对方问道：“让军师速来。”
“军师他，去曲阜了。”白景逸也不清楚戴友归在这个时候去曲阜做什么，但是这句话倒是让杨行愍悄然冷静了不少。戴友归是去想办法去了，而且一出手就算到了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只不过他的这种冷静在随后很短的时间内再次被打断，帐前都很快再度传来消息，袁敬初从汴梁启程前来临淄，而且对方还直接将关中李克用和唐皇的消息也一并送了过来。得益于之前两军的合作关系，帐前都从宣武军那边获得消息很快，袁敬初几乎是还没走到山东，他就已经把消息提前送了过来。
这一下算是让杨行愍彻底慌了手脚，唐皇的诏书他可以不管，但是伴随着李克用和朱全忠全都朝临淄派来使者，等于是两家同时要对他采取压制动作，再加上天策军此前陈武的举动，山东在这一刻彻底被孤立起来。
第八百六十九章 欲盖弥彰
“统领，已经查清楚了，戴友归是去曲阜请唐圣公了。”陈武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转而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欢道：“他这是想的哪一出？不会打算让文圣公出面帮杨行愍一把吧？”
“十有**是这样！”李欢点了点头之后转而道：“不过如今他身边安插不上人手，所以暂时无法探听到具体谈的是什么。”
“管他谈什么呢，唐圣公这个时候要出面帮他那可真的是见了鬼了。”陈武摇了摇头，不屑一顾道：“长安那边的消息怎么说，唐皇诏书上有没有什么狠招？”
“李克用主导的朝堂，自然不会违背他的心意，剥夺了齐王的王爵，改成了郡王的封号。”李欢摇了摇头，随即道：“不过听说唐皇原本打算将杨行愍开府建国的权力也给取消了，但是被李克用给拦住了。”
“他自然要拦住，这要是让唐皇得逞了，那岂不是下一步还会拿他和朱全忠开刀？”陈武点了点头笑道：“如今天下这几路诸侯，都是开府建国，这都成了底线了，只要碰了一个，其他几个肯定跳出来。”
“统领，你这连主公都骂上了。”李欢捂着嘴一笑，被陈武回头虚踢了一脚之后转而道：“我们是不是要给这戴友归下点料啊？”
“你去派人散布消息，把戴友归给带上去，要告诉所有人，杨行愍的这个主意就是戴友归出的。”陈武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所以点头之后迅速道：“记住，曲阜是重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戴友归如今去曲阜到底是做什么。”
陈武的这个法子算是釜底抽薪，不仅仅将戴友归给带上了，而且暗中推波助澜之后，原本就暗流汹涌的山东各州郡世家大族在知道戴友归前往曲阜之后，几乎不需要挑动，纷纷派人联络唐圣公，要求对方立即将人从曲阜城中赶出去。
山东和中原不太一样，此前虽然被黄巢占据，但是时间很短，内部并没有遭受多少战乱，所以人口稠密，地方富庶，世家大族众多，而且中原那边很多逃难的人都是就近来此定居，这也导致了内部世家大族的实力比起中原更加庞大，河洛世家被战乱打的奄奄一息，但是山东士族却并未受到多大的损失。力量强大的他们本身对于外来者杨行愍就很排斥，结果此时出现了这种事情，不论是有心无心，全都把力量使到了一块，所以导致了戴友归在曲阜城中待了不到三天时间，外面的消息就犹如潮水般朝着这里而来。
短短几天时间，唐圣公的府邸几乎被连续不断而来的世家代表差点将门槛给踏平了，几乎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要求唐圣公拒绝为杨行愍效力，避免千年唐圣公家族因此而遭受耻辱。
“戴军师，你也看到了吧？不是老朽不肯帮你，而是这件事已经到了无法转圜之余地了。”面对这种情势，唐圣公只能如实告知，并且朝着戴友归肃然道：“虽说老朽很看好齐王殿下，但是你们这一招实在是过于愚蠢，这天下百姓的民心虽然被百年战乱打的支离破碎，但是有一件事你们可能忘了，这天下终究是大唐的天下啊，这天下人自然也是大唐的子民，他们如何能够看着自家的土地城池被外族占据？”
“唐圣公，您误会了，这件事本来就子虚乌有，是金陵那边无端嫁祸，我家主公可是平白遭受了不白之冤啊！”戴友归此时脸色涨红，但是一句话还未说完，唐圣公转而看对方徐徐道：“那令弟如今人在何处？你可以让他出面说明啊，这些人都盯着令弟，只要他人在临淄，那一切言语不是不攻自破吗？”
“这！”这一刻的戴友归满面通红，面对这个致命的问题他却什么话都无法反驳，戴友伦这个时候若是能出现他就不会求到曲阜城来了。
“唐圣公，当真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沉默了半晌之后，戴友归转而沉声道：“我可以代表我家主公许诺，只要唐圣公能够出面，日后曲阜城所有子民赋税全都交给唐圣公处置，我齐王府绝不干涉，这里就作为唐圣公一族永久的封地，世袭罔替。”
“齐王倒是好大的手笔啊！”戴友归的话一出口，唐圣公直接开口笑道：“将曲阜城送给我，难道戴军师忘了一件事吗？曲阜城你们从来也没有真正占据过。你自己去看看外面的那些人，去问问他们，又有几人是愿意信服齐王府的。你们走错了致命的一步棋啊，内部不稳，就忙着争霸天下，原本倒也无可厚非，但是引动外族出面，你让这些人如何会愿意相信齐王府能够在将来不把他们送给外族当做筹码？你可不要忘了，当年肃宗皇帝为了收复两京，将东都子女玉帛拱手送给回纥人的事了。唐皇至尊尚且被后世唾骂至今，更何况齐王只是一个割据藩王而已。”
“那依唐圣公的意思，这件事就再无转圜之余地了？”戴友归黑着脸，看着对方语气骤然间变得阴沉下来。
“有没有转圜之余地不在你们。”唐圣公此时算是看明白了一切，转而指了指北方道：“在那里！但是不论在哪里，你们都彻底失去机会了。天下民心从现在开始，将不会再选择齐王府了。”
“那戴某告辞了，也请唐圣公好好看看，这天下民心到底有何用？”戴友归起身看着对方冷笑道：“我自信在我齐军面前，只要打败了天策军，就算民心尽失，我也能挽回这一切。”
戴友归是匆匆而去，但是他出门的那一刻，却猛然间回头看了一眼眼前这座历经千年而不倒的唐圣公府邸，转而露出了一丝冷笑道：“传令曲阜守城兵马司，从即日起，包围唐圣公府邸，没有王府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军师，此言不妥吧！这里是唐圣公府邸！”这句话一出口，吓得身后的帐前都护卫一跳，急急忙忙道：“军师，此消息若是传出，只怕我等会更加被动，到时候只怕主公身上的罪名又会多一条。”
第八百七十章 登陆
“统领，这是金陵急令，我军水师船队已经从扬州出发，往北而来，大统领责令我等立即派出精锐人手潜伏幽州南部，和沧州附近巡弋，尽快设法寻找开阔地带，帮助水师输送援军。”山东形势几乎是一日三变，戴友归在曲阜城内，不顾副将和其他人的劝阻，下令守城兵马司封锁唐圣公府邸的时候，陈武这边也迅速接到了来自金陵的加急命令。
“主公还真是大手笔啊，这个寒冬腊月，居然还让大军往北开拔。”陈武是一把抢过这道详实的命令之后，转而叹息道：“还是陆帅领军，看起来燕北那边往后就是重点了。”
“李欢，你亲自带人坐镇沧州，就近指挥所有暗卫人手，另外传讯杨洪，让他务必做好燕北境内的所有事宜，派遣人手伺机潜入草原，探听契丹人的动静，随时做好大军前导。”陈武是一连串的命令快速下达，甚至于顾不上山东这边的事情，直接让副将李欢紧急前往沧州。
在他的印象中，最合适的登陆地点无疑是沧州，尤其是海兴港，那里他亲自去过，不仅仅有现成的港口码头补给，而且还避开了冬日里北方的寒流影响，算得上是最合适的地点了。唯一麻烦的就是海兴港在沧州中部海岸，附近有齐军把守，而且事实上杨行愍也搞了一支小船队，用于周边巡逻。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为了方便收税。
陈武在后面筹划，而李欢那边却马不停蹄直接一头扎进了海兴港，只不过面对冬日里一片寂静的港口他却皱了皱眉头，海兴港附近海域确实安静无比，但是旁边却直接有一支齐军步军驻扎，而且伴随着南边闹得天翻地覆，整个齐军内部也得到了杨行愍的命令，日夜戒备，所以唯一一个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机会在他看来也不合适了。
“派人去山上，五天后夜间点篝火，设法联络海上船队，让他们不要来海兴了。”打仗李欢倒是不怕，但是这支兵马不仅仅是为了打仗而来，而是要尽快进入燕北，若是被齐军给缠住了，那么实际上增援燕北的方略就无法成行。
所以他在不知道薛洋备用方案是直接登录山东的情况下，自己再度往北，重新寻找合适的登陆地点。
而此时，在海上，自从上船之后，陆翊就没在过问船队的事情，而是摊开地图，仔细研究了几天之后才匆匆找来向冲等人。
“我已经想过了，如果渤海湾北部的海况无法行船的话，那就往南，在沧州境内上岸。”陆翊此时想到的也是沧州，所以手指一点沧州往北的石碑河附近海域道：“这里应该可以，如果可能就在石碑河的出海口附近，寻找合适地点。”
“陆帅和何胜想到一块去了，他这几天也找过末将，说是石碑河附近海岸线平缓，而且河口处适合我等战船冲滩。他已经想好了，若是不成的话，就直接让船队强行靠岸，打出一条路出来。”向冲点头笑道：“按照行程计算，今日我们就能饶过龟岛，掉头往西而行。”
两边想到一块去了之后，何胜的船队满帆而行，靠着这个时代独有的硬帆可以无死角借助风力之后，在东北风的加持之下，船速达到了极致，连续一日一夜航行之后，迅速穿越渤海湾的入口，直奔沧州而来。
此时渤海湾内部已经是不是的可以碰到浮冰了，尤其是他们折向西北之后，浮冰越来越多，天气也越来越寒冷，甚至于很多天策军将士因为来自南方，从未感受过北方的风寒，早早地将棉衣穿上之后还是浑身不自在。
“织造局此前不是给所有大军配发了新式的棉绒军服吗？”这种天气连陆翊自己都受不了，所以想了想之后朝着向冲道：“下船之前让所有将士全部换上，我们是第一次感受北方的寒冬，所以不能将将士们冻坏了。”
“陆帅，我现在担心的是骑兵和李阳他们，他们此前可是根本没来得及带什么御寒冬装，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决，不然的话只能躲在屋子里烤火了。这东西全都在咱们这里。”向冲倒是在很早之前来过北方一趟，所以提前有准备。
“所以说上岸之后不论如何尽快赶到蓟州，这才是大事。”他们此时被困在海上，根本无法靠岸得到什么消息，所有的事情必须等到上岸和十三司联络上才能够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日子让陆翊都有些坐不住了，不过好在此时船队已经在何胜的亲自指挥之下，逐步的靠近海岸线边缘，并且在第二天傍晚时分，前锋战船不断闪烁信号，将消息迅速送到了旗舰这边。
“陆帅，船队减速了，而且号角声响起来了。”水师的号角声和步军截然不同，全部以海螺制成的号角声音能够传的非常远，在此时的大海之上是最好的传递信号的装备。无数的战船在此起彼伏的号角调度之下，迅速降下船帆，然后开始按照事先预演过的阵列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
“第一都排在最前面，也是第一个上岸的。”向冲此时也做好了全部准备，第一卫以第一都为前导，和水师前锋船队一起，是作为在必要的时候执行抢滩作战的兵马。
不过此时石碑河的河口附近根本没有一个人影，夜幕降临下的这片海滩空空荡荡，甚至于冲过来的水师将士满心以为能够借此机会打一仗，结果却看着无人的海滩发呆。
不过对于李承焕而言这却是最好的机会，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命令各船士兵搭乘水师放下来的小船执行冲滩任务。冰寒的海水在这个时候是最大的敌人，所有的天策军将士必须小心翼翼，尽可能防止自己掉落水中。
无数的小船在这个时候脱离主战船之后迅速朝着岸边而去，执行第一波冲滩任务的他们不论有没有敌人，都必须时刻全副武装，甚至于这个时候连何胜自己，都是眼睛紧盯着岸上。因为为了照顾前方将士快速寻找到方向，所有的战船一字排开之后是灯火通明，以战船上的光亮照亮前方的道路。
此时的水师和第一卫不知道的是，这里确实没有齐军守备，但是他们的行动却飞速被李欢给察觉了，以至于在第一卫抢滩的时候，他带领的暗卫也飞速赶了上来。
第八百七十一章 出兵幽州
“指挥使，那边有人呼喊！”李承焕上岸的时候，第一都实际上已经有半数人双脚踩到了地面之上，在第一波士兵成功之后，后续几乎每一艘战船都放下了无数的小船，搭载着第一卫各部将士和无数的物资在海面上不断冲锋，源源不断上岸之后，大部分人手就地搬运物资，剩余的人手刚刚准备执行警戒任务，就发现了李欢的踪迹。
亮明身份之后，李承焕是喜出望外，也不管李欢认不认识自己，直接给对方来了个熊抱笑道：“好兄弟，总算是和你们碰面了。”
“指挥使，陆帅呢？你们抓紧时间，听说北方下雪了，寒流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这里随时可能会碰到南下的浮冰袭击！”李欢是急的满头大汗，这还是杨洪那边送来的消息，他此刻人在海河河口附近，送消息过来的时候，那边海面已经结冰，部分地区冰面上甚至于连人都能走动。
这个消息吓了李承焕一跳，急急忙忙一面派人去报信的同时，一面让第一都几乎所有人全都冲上去抢运物资，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随军的补给，以及给高思继等人准备的冬装，整整数百艘船只几乎全都装的满满当当，甚至于除了前锋战船之外，大部分作战船只上面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麻袋和箱笼。
整整一夜抢运，第一卫随后下船的所有人全部投入其中，甚至于很多人不顾海水冰寒，跳下齐腰深的海水中来回运送，到第二天下午时分，才将这些东西全都搬上了岸。
得益于十三司及时赶到，第一卫算是根本没把危险放在心上，这才带着甚至于足足数倍于己方需要的物资全部收拾停当。
“陆帅，末将原本还打算给你们寻找港口停靠点的，不过如今既然你们已经上岸，那末将也需要紧急回返临淄城坐镇了。”李欢没帮上什么忙，所以见到陆翊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道：“北面杨洪已经安排了人手前来接应，沿途由燕北分部负责听候命令行事。”
“好！”李欢是十三司的老人了，此次虽然作为陈武的副手，但是伴随着南线战场大战即将打响，陈武南调，他必然是接管山东分部的人，所以陆翊临走之前特意嘱咐道：“原本主公定下策略，若是北上不成，则我军将全力在山东开辟战场，现如今既然上来了，那么你们就做好准备吧，一旦燕北稳住局势，我必率军南下，到时候你们提前做好准备。”
“请陆帅放心，末将随后听命行事！”李欢行礼之后除了留下几人沿途和杨洪的人联络之外，迅速掉头南下。而此时何胜的船队也传来了的号角声，这个时候卸下了人员物资的水师船队必须更加小心，空载的情况下，船体对于浮冰更加的脆弱。
“往北，我们出兵幽州！”从石碑河河口往北距离幽州地界，已经不足两百里地，这里随时可能遇到齐军巡逻兵马，所以陆翊这边下令之后，第一都立即前出，作为开路先锋，迅速脱离大队，快速离开，剩下的人则将原地所有的物资全都收拾起来之后，靠着人力和简单的车辆，硬拖着往北行进。因为需要尽可能携带更多的补给，所以这个时候第一卫全军几乎全都成了后勤队，每个人都需要携带你自己体重多出两三倍重量的物资。
“去让暗卫沿途搜罗车队过来吧，这样下去不是个事。”陆翊在随后不久就看出了这一天只能行军二十多里地的走法，真要到蓟州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陆帅放心，傍晚时分，我们会有十几辆马车送过来。”因为时间紧急，所以十三司那边只能通过沿途逐村逐镇逐城采购车队马队上前，如此一来，虽然数量源源不断而来，但是对于这支庞大的队伍来说，短时间内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陆帅，刚刚十三司的人说，前方有齐军的一个驻军堡垒，不如打下来算了，正好可以搜罗齐军的车队跟我们走！”向冲这种老实人都能想出这种损招，可见第一卫上下对于这种行军速度已经忍无可忍。
“给第一都下令，天亮之前解决任务，不能放走一个活口，把能带上的都带走。”这种小规模的战斗陆翊是没有丝毫的兴趣，所以摆手之后直接让李承焕自己去安排。
他没有料到的是，这一仗第一都是三下五去二直接打的齐军全军覆没，但是消息却也因此快速被散布了出去，这个靠近幽州地界的堡垒附近正好赶上了齐军暗探从幽州回来，直接将黑夜里的战况看得一清二楚。
如此一来，陆翊想要保密的想法也就落空了，虽然缴获的上百辆大车加上暗卫送过来的其他马车，第一卫此时已经拥有了两百多辆各式各样的车辆，但是还是有一大半的天策军将士需要靠自己的身躯去硬抗这些东西在雪地里行军。
而且此时这个消息并没有被李承焕察觉，兴冲冲的他带队在前方搜索前进，在逐步靠近幽州境内的时候，后方，齐军的追击队伍也逐渐的露出了自己的踪迹。
此时才反应过来的向冲急匆匆抽调出向明的第八都拖后而行，并且让李承焕紧急回军，打算依靠两都强悍的战力强行将这股追兵给打回来，只要人进入了幽州，就等于脱离了齐军的追击范围，到时候对方还敢上来的话，那就索性在原地打一场大战。
“让关宁和新增第三十五都吴欢所部立即跟着向天往北而去，不要管这里的战况，他们的任务，就是把辎重全都送到幽州。”面对这种紧急情况，陆翊转而朝着暗卫道：“速去通知成德军南下接应，带好大队车辆，其余人手给我把齐军打回去。”
“陆帅放心，区区齐军而已，末将还不放在眼里。”向冲亲自带队上前，也不管对方到底有多少人，直接以两都形成一个倒八字阵型往前猛冲。
实际上此时不论是向明的第八都还是李承焕的第一都，都没有将齐军放在眼里，中原各路诸侯兵马的战力天策军几乎全都硬碰硬的接过，但就算是战力最强悍的沙陀骑兵，第一卫在山南战场上也打过。
而且按照向冲的判断，这个时候齐军追过来，更多的还是打探自己的虚实，而不是强行开战。毕竟自己绕道海上出现，已经打破了战场常规。
第八百七十二章 真相
“陆帅，您这是想什么？大将军那边不可能出现变故的。”陆翊是跟着关宁的兵马往北连夜赶路的，只不过他这一路上的表情却让后者有些疑惑。
“此战之后，我军突入燕北的真相就该揭开了，齐军往后必会加大巡逻力度，所以开春之前，水师船队想要再度北上是不可能了，往后一切必须靠我们自己。”陆翊叹了口气，不过随即笑道：“主公应该赶到楚州了，很快，齐军估计也顾不上燕北了，倒是我有些杞人忧天。”
他确实有些遗憾，若是齐军没有追过来，那么就算是水师因为天气和冰冻原因无法再度前来，但是天策军保持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突击方式，等于意味着他们可以随时在山东腹地重开战场，从而让杨行愍和朱全忠的这个联盟陷入四面战火之中。
而如今伴随着向冲那边大战的展开，不论结局如何，这种手段都已经没办法继续保持神秘，只要有一人逃回去，那么齐军那边必然很快想到自己是从海上而来，到时候整个山东境内的所有海岸线也肯定会重兵巡逻。
不过此时陆翊没想到的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南线战场才会因此而出现了另外的变化，只不过此时无人关注到而已。
而陆翊这边还在思索这件事的时候，向冲那边的战斗也如约打了起来，向明是铁了心想要和第一都一争高下，所以从大战开始的瞬间，他就直接带队发起冲锋，几乎全军刀盾手的装备让他甚至于可以做到在行进冲锋之中编组战队，然后一头扎进齐军的阵型当中。
这种蛮不讲理而且依仗着刀盾兵攻防兼备，没有太大的短板的优势，直接从一开始就杀得齐军东面的右翼大军近乎于土崩瓦解，仓促之中的齐军甚至于连眼前的对手是谁都没搞清楚就被第八都打的人仰马翻。
此时所有人都想差了一点就是，那一晚第一都虽然被发现，但是齐军的暗探并没有看清楚是谁，所以这个时候齐军领军的将军万胜甚至于还以为是王镕的兵马入境偷袭，根本没料到时隔数年只有，齐军会重新和自己的老对手天策军对抗。
第八都这边杀入人群的时候，李承焕那边下手也一点都不慢，甚至于他们的冲锋速度比起第八都要更加的鲜明，第一都和第八都不一样，他们是长枪手、刀盾兵和弓箭手齐备的战队，所以战斗从一开始就直接进入反击阶段，前方长枪手在刀盾兵的掩护下冲入人群的时候，弓箭手就已经顶着对方的脑袋放箭了，黑暗中也只有他们才敢在人影恍惚，所到之处全靠那一个个闪动的火把照明的战场上释放冷箭，精准击杀眼前的齐军士兵。
所以和第八都冲入人群近乎于全军肉搏不同，第一都前方是谨慎厮杀，后方弓箭手却犹如索命无常一样四处游荡，不断的以冷箭击杀对手。
这种战术说白了很简单，但是放眼天下却只有天策军一家敢这么做，尤其是在夜战的时候，甚至于只有主力兵马才敢让弓箭手单独执行作战任务，因为光线的影响，其他各部无法保障这种情况下会不会出现误伤。
这也导致了在此时，战场之上第八都突进速度虽快，但是第一都的杀敌人数却比对方要多得多，尤其是长枪手，一排排横推之后，所到之处，近乎于没有一合之敌。有了刀盾兵掩护，长枪手放开了手脚，不需要担心转阵之时被对方反过来击杀之后，这种战场之上最强大的冷兵器在第一都将士手中发挥出来的战力是越来越强大，以至于到了最后，第八都虽然上上下下全都憋着一口气，但是却眼睁睁的看着李承焕带队从西面迅速往中间而来，抢先一步杀入齐军中军。
大军攻势如潮，甚至于从头到尾没给万胜一丝反击的机会，第一都就直接一个勾拳直捣黄龙，强悍的战力导致了沿途他虽然竭尽所能调集大军阻拦，但是却根本没办法和对方正面抗衡。
而且和第一都作战，基本上抓不到对方什么空子，和第三都那种风卷残云的战斗方式不同的是，第一都基本上各方面的战力发展的都非常均衡，甚至于李承焕接手第一都之后，还带领全军熟悉水性。这样的兵马放到战场之上，你根本拿对方没什么好办法，不论是什么攻击，对方都能接的下来。
而反过来，也就是，对方什么战术战法都很擅长，近乎于全能的战斗方式导致了这个时候他们几乎没有任何限制，三个兵种无缝衔接，长枪手打不动了，立即弓箭手自动上前，帮助撕开对方的防御缺口，以刀盾兵掩护递进射击，根本没办法防御，而等到你换阵的时候，对方的长枪手却再度顶了上来，直接将你好不容易建立的防线瞬间打的千疮百孔。
和第三都一样的是，第一都作战的时候几乎不需要李承焕怎么指挥，他需要做的就是和陆盛一样，引动全军跟着他往前冲就可以了，虽然没有和陆盛弄出了个花里胡哨的白衣白甲的亲卫队来，但是李承焕的将旗和不断传来的号角声却不断指引第一都快速冲进了万胜的中军，然后在对方目眦欲裂的怒火当中，直接撕开了齐军最后的防御圈。
“死！”李承焕不认识万胜，以至于杀到跟前之后，挥刀力劈而下之后，紧紧数招功夫，连人带兵器，直接将对方劈成了两半。
“吹号角，全军进攻！”这个时候中军被横扫了一遍之后，第一都开始往回打，逐步的和第八都汇合，整个战场上的齐军败退之势头也再也无法挽回。此时向冲的全军出击的命令更像是全军掩杀，所以那一瞬间喊杀声变得更加激烈。
而没有了中军消息的齐军在这个时候是彻底失去了章法，被两大强军一左一右夹击之后，他们瞬间功夫被彻底崩碎。
“去上报陆帅，我军已经胜利完成任务。”这个时候的向明和李承焕已经能够抽调人手回报，将前方的具体战况告知坐镇指挥的向冲面前，所以一瞬间的功夫，这个消息也在飞速往北传送。
第八百七十三章 震动
“主公，急报，帐前都传来急报，沧州军被天策军击败，左军参将万胜当场战死。”白景逸来到杨行愍跟前的时候，后者的脸色本来阴郁的仿佛要滴下水来，这几天接二连三的使者进入临淄城之后，无一例外，全都是要求自己立即就勾连契丹人的事情做出解释，甚至于唐皇诏书上更是直截了当将自己的王爵都被罢了。
此时听到这个消息的他算是彻底爆发了，一起身之后直接怒吼道：“天策军和我山东距离千里之遥，他们的骑兵还在莫州被大都统牵制着，哪来的天策军？他万胜自己无能，什么事都要赖到天策军头上吗？啊？我杨行愍是不是就躲不过他薛洋的魔咒了？”
“帐前都亲自去战场勘察，确实是天策军，他们，是从海上来的。”白景逸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一五一十道：“附近有几个渔民也曾经看到过沧州石碑河附近，夜晚时分灯火通明，战船多达数百艘，将天策军给放上岸来了。”
这种大规模的登陆除非真的无人在附近，否则要想瞒住那是基本上不可能。而帐前都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清楚这一点，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但是这个消息对于杨行愍来说，却无疑更加致命。
天策军若是真从海上来的话，他们能在沧州登陆，自然也可以在山东附近任何一处海滩登陆，如此一来，整个山东就再也没有此前所说的后方可言了，对方可以随时随地派兵直接攻入临淄城。
“军师人呢？怎么还没有回来？”杨行愍呆了一呆之后，随即道：“快去曲阜，把军师接回来，告诉他，十万火急。”
他此时却是是慌了，甚至于这一刻，外面各路诸侯的使者对他的威逼都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将所有的视线全都放到了这件事上。几乎就在白景逸传令曲阜，召回戴友归的同时，杨行愍这边也派人飞速将那几个渔民带了回来，随同一起的还有沧州大战的几个逃回来的败军将领。
“王爷，以上就是我们看到的事情了。那天晚上有好几百艘大船，好几万人在石碑河北岸下船，忙忙碌碌有一天一夜。”那几个渔民还是石碑河附近的，对于天策军足足两天多的行动自然是有所了解，所以此时开口，虽然颤颤巍巍的，但是还是将大概的情况说了个明白。
“几万人？”杨行愍一呆之后，转而看着那几个畏畏缩缩的齐军将领问道：“你们在战场上碰到多少人？怎么发现他们的？战力如何？”
“启禀主公，和我军对战的大概万人上下，战力强劲，口音确实是南边的，虽然黑夜看不清楚，但是末将几个和他们实战搏杀过，看旗号确实是天策军。”为首的一人还是庐州带过来的老兵，所以说话的口气倒是没有那么紧张，反而皱眉想了想之后，有些恍然道：“他们大军冲锋用的是号角，不是战鼓。”
“那就没错了，这天底下以号角取代战鼓的，就只有他们一家了。”杨行愍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退出去之后，自己独自坐在原地，良久没有说话。
他这边紧急了解完情况之后，戴友归在曲阜也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了，被召回临淄之后，刚刚进来，就朝着杨行愍道：“主公应立即下令，卓令米志城返回临淄，巡视山东各地海港码头，做好应变措施啊。”
“军师也在担心天策军后续还有兵马过来是吗？”杨行愍此时也顾不得和对方生气了，直接问道：“这几日我也查的差不多了，北上的天策军人数大概在两万人上下，正在朝幽州方向急进，携带了大量的后勤辎重。”
“那是去增援燕北，所以大队物资全都需要随军携带。”戴友归点了点头道：“那天那个陈将军应该是没说谎，天策军和成王爷是在担忧燕北，所以登陆大军没有往南，而是往北而去。可正因为如此，我军才应该提前做好应变措施，防止天策军南下。”
“燕北那边，老二还没回来，但是如我所料不差的话，契丹人必然会安奈不住性子，在短时间内倾巢出动抢占燕北，所以大战在北面爆发的可能性非常大。”见到杨行愍的目光看着自己，戴友归也有些尴尬，但是随即继续道：“燕北大战不论结果如何，天策军的持续增援必然都会继续，到时候水师大举游弋在我山东海域，也就意味着随时随地可以出兵攻入山东，这就是致命的威胁，甚至于在关键时刻，可以以此为契机，截断我军南下驰援徐州战场，从而迫使我齐军和宣武军陷入各自为战之境地。”
“所以，主公，如今我们是必须要连接契丹人了，若不是此次天策军为了增援燕北，冒险在沧州境内登陆被我等发现，那么这就是一支悬在头顶的利剑，可以随时插入我齐军腹心之地。”戴友归叹息一声之后道：“也唯有契丹人攻入燕北，才能牵制住这股天策军，为我们腾出手，先南下和宣武军一起打赢徐州战场上的天策军。但是为求自保，必须要有人负责巡逻我山东境内的所有海港，防止天策军水师故技重施。”
“军师，我们，和金陵的差距太大了。”戴友归的话让杨行愍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知道对方此举的用意，天策军分列齐军和宣武军，逼迫自己和朱全忠各自为战，从而各个击破，如此一来戴友归牵动契丹人南下，实际上从战术效果来说，并没有错，反而可以反制对方。
但是天策军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此时此刻，杨行愍是脸色灰暗，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对方在步军压制住全天下任何一路诸侯之后，尚且还能组建起一支强大无匹的水师船队纵横海上，这需要多么强大的财力支持？
杨行愍甚至于根本不用想都知道，一次性运输一两万人登陆沧州，需要多大的战船，又需要多少战船，这还光是运输步军的船只，可想而知，这水师本身有多么强大，才敢于在隆冬季节，穿越千里之遥，从海上护航步军进入北地。
“主公勿要担忧，天策军战力虽强，南境虽然富庶，但是我等北方诸侯，也不会差到哪去，只要能够在战场上打败天策军，那么南境迟早是我们的。”戴友归自己也是脸色微微变了变，但是随即咬牙道：“此乃是大争之世，主公切勿泄气，当振作起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