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三章 火海余生
“准备好了吗？”七里桥徐州军阵地里面，夜色笼罩之后，各处灯火通明，但是人影却逐渐减少，等到最后一队人手前来李成悦跟前的时候，后者一身戎装，朝着面前的亲卫队问道。
“已经全部撤离完毕，各处布置末将均已亲自检查过，断无差错。”来人的回答让李成悦点了点头，随后道：“我们也走吧，让各地隐蔽的兄弟们，等到宣武军冲进来之后立即放火，然后立即撤往任山方向，我们走。”
李成悦走的干脆利落，而此时徐州军大营内那些站岗放哨的基本上都是一个个草人，只不过隐匿在各处，从远处看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唯有那时不时钻出来的断后的士兵还在警惕的看着外面，等待着今夜最后的厮杀。
“轰轰轰”宣武军那边王彦章的兵马速度最快，因为承担着突入大营活捉李成悦的重任，所以提前出击，隐蔽在阵地外面，等待着朱全忠主力兵马冲锋的掩护。
“指挥使，今夜徐州军营地内有些安静啊！”斥候没敢靠近，但是这种诡异的宁静却让王彦章有些奇怪，微微沉吟之后低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亲卫队随我摸上去看看这个李成悦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彦章是留了个心眼，没有让身边的兵马出动，而是自己摸了过去，但是此时朱全忠那边却已经准备妥当，大军在黑暗之中迅速扑了上去，而且为了吸引李成悦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宣武军主力就没有隐藏身形的打算，摆开架势，强袭徐州军阵地。
“这里没人啊！”王彦章的小队兵马速度很快，突入徐州军阵地跟前之后并没有发现往日里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防守架势，甚至于半晌的时间都没有发现徐州军的兵马动静。
“该不会是早就知道我们今夜要夜袭，所以准备打一个防守反击吧？”王彦章的话音还为落下，远处主力兵马就已经开始强攻，无数大军犹如潮水般冲了上来。
“不管了，命令全军随我冲！”王彦章在南面，此时顾不得其他，朱全忠那边一动，对于徐州军而言，便是有埋伏也一定会针对北面的主力，他这支轻兵就足以在夜色的掩护之下迅速楔进徐州军防守的核心地带。
大量的兵马在这一刻迅速冲了上来，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反击，甚至于前军一口气直接冲破了往日里固若金汤一般的徐州军一线阵地，直接朝着纵深猛插，沿途，除了陷阱阻拦了部分人的脚步之外，大部分的宣武军根本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
这一下连带着在后方指挥的朱全忠都察觉到了异状，但是此时他来不及去找敬翔商议，只能让身边的亲卫火速上前传讯庞师古小心被埋伏。
“放火箭。”黑暗之中，无数的兵马蜂拥而上，庞师古自己甚至于都冲到了第一线，他比朱全忠更明白此时整个七里桥阵地几乎是空无一人。但是不等他有所反应，无数的火箭在这一刻从四处角落里迅速飞射而出，那一瞬间，整个营地的大火突如其来迅速汹涌而出。
“轰轰轰”这种布置一下子让整个宣武军上下全都哗然一片，无数的火焰腾空而起之后，迅速蔓延开来，无数没有准备的宣武军士兵开始被大火吞没，变成无数的火人四处乱窜，也一下子让原本的强袭之势被迅速打破。
“走吧，大火一起，是死是活就看宣武军自己的造化了。”这一阵大乱迅速蔓延到七里桥的各处角落，也一下子将原本要突进来的王彦章给堵住了去路。只不过此时他不知道的是，在远处，李成悦却根本没有理会这支针对他的兵马，反倒是扭头就走。
大火开始迅速燃烧，精心布置的火油和柴草被点燃之后，让整个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无数的宣武军士兵被烧得狼奔豕突，更有无数人被就地点燃，烧成了一个个哀嚎不断的火人。
这些人的惨叫让整个军中秩序一阵大乱，水火无情，在战场之上，没有什么武器能比火攻更有威力，尤其是在对方精心布置的情况下，几乎各个方向全都是大伙弥漫，断绝了所有人的退路，也断绝了所有人的希望。
“快，突出去。”此时不论是朱全忠，还是深入一线的庞师古和王彦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顾一切的带着手下兵马突围。无数的乱兵在这一刻疯狂冲击着七里桥各处的布置，也将火焰带到了更远的地方，更加加剧了火海的飞速蔓延。
“主公，快率部打开缺口，接应前军后撤。”这么大规模的火海，直接烧得朱全忠在原地大喊大叫，但是慌乱之中他自己都没什么好办法，直到敬翔匆匆赶到之后才反应过来，随即亲自率军冲了上去，不顾一切的挑开眼前的熊熊燃烧的柴草，硬生生的依靠着人力在大火之中打开了一道缺口，顺利的将庞师古等人接了出来。
但是此时更多的人已经被逼的进退无路，根本难以在短时间内和朱全忠汇合，而且慌乱之中更多的人开始四处乱窜，盲目冲击之下，反倒是让大火蔓延的速度变得更快。
“快，快出去，快！”这个时候无数人都在四散奔走呐喊，庞师古竭尽所能的嘶吼并没有引来多大的效果，甚至于可以说，在大火一丛丛吞噬各处生命，无数哀嚎声迅速响起的时候，往日的军规军纪已然没有办法约束这些慌乱到极限的士兵了。
而且要命的是，没有办法引导士兵突出重围，就必然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那些身上着火的士兵仓促之间四处乱窜寻求帮助，却被身边的其他人直接拿起兵器将其硬生生斩杀。导致了大规模的内讧在这个时候迅速发生。
“跟上，跟着我。”主力兵马在北面是混乱不堪，甚至于庞师古自己逃出来之后，又再度冲了上去，准备解救自己的士兵的时候，南边王彦章虽然深入七里桥阵地核心，但是手下都是精锐兵马却硬生生的靠着对方挑头，一杆大枪几乎将沿途的火海尽数调翻之后，直接冲了出来。
“走，去救人。”危急时刻，王彦章从南面杀到了北面，带人硬是以塔盾兵为前导，在火海之中分出了一条路，接引了部分士兵顺利突围。
“救之无及啊。”敬翔叹了口气，看着火海之中不断丧生哀嚎的宣武军士兵，默默摇头。
“我要杀了李成悦，命令各部，随我杀向任山，我要宰了他。”敬翔的话没有引来朱全忠的反应，反倒是看着自己的士兵不断被大火吞噬，血贯瞳仁之下，所有的怒火全都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第七百五十四章 任山反击战
“哈哈，老李，这把大火足以烧得朱全忠灰头土脸吧？”七里桥那边是火海冲天，但是任山附近，毕师铎却看着最后归来的李成悦哈哈大笑。
“兄长，现如今朱全忠吃了大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很有可能会连夜率兵杀过来，毕竟任山和七里桥向来联成一体，他在那边没找到我军主力，必然会率军前来任山报仇。”李成悦是看清楚了宣武军突入自己的营地纵深的，仓促之间对方不可能将主力兵马完好无损的撤出去，所以吃了大亏的朱全忠若是不想报复，趁势将任山拿下那就说不过去了。而且两人对阵数月，双方的脾气都摸得很清楚。
“无妨，这一次你来指挥我和老梁给你当左右翼。”毕师铎大手一挥，迅速和梁缵分兵两侧，和李成悦的兵马形成一个偃月阵，反过来对准七里桥方向应对。
而此时朱全忠的愤怒导致了宣武军虽然刚刚突出重围，但是却再度被勒令朝着任山猛冲，而且为了加快速度，直接让王彦章为先锋，带大军一刻不停直奔任山而来。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凡，大军极速奔驰之后，不论是朱全忠还是前线的王彦章都知道，徐州军必然是严阵以待，但是此时对于他们来说，若是不能将军中的这口恶气发泄出来，那么随后必然会因为今夜的大败而士气低迷，还不如趁着如今各路兵马大败亏输的机会，靠着怒火发泄维持士气，将最后的徐州军彻底斩杀在战场之上。
这是对于军心士气极致的利用，所以宣武军上下全都抱着毕其功于一役的打法，十万大军没有丝毫的停歇，一口气直接冲到了任山跟前，为首的王彦章更是带着前锋在黑夜里吹响了全军出击的号角。
“给我打。”早就等待多时的徐州军在这一刻根本不需要李成悦的命令就自动投入战斗，而且比起宣武军那边是哀兵作战，他们可是连战连捷之下，士气高涨，两翼兵马不断前出之后，直接将王彦章所部迅速从大队兵马之中切割出来，从而在前线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其团团围住。
“给我杀！”此时的李成悦带动偃月阵的底部开始往前不断推进，无数的床弩在黑夜之中不断朝前发射弩箭，火光犹如流星雨一般划过长空，照亮战场的同时，也将死亡迅速带到整个宣武军的前军当中。
四面合围之下，到处都是喊杀声，无数的徐州军在李成悦的亲自调度之下，此起彼伏的大军堵住了王彦章所有可能的退路，也逼得对方只能背水一战。
此时战场之上形成的局面就是梁缵和毕师铎联手朝外挡住了朱全忠的主力兵马，而李成悦则带兵亲自堵截围杀王彦章的本部精锐。不论是毕师铎和李成悦都很明白，徐州军人数比对方少了一半以上，在战场上不可能和对方一比一拼消耗，那么如何在短时间内形成局部优势，吃掉对方的一部分生力军才是此战的关键所在。
所以这个时候，与其说外面毕师铎和梁缵联手和宣武军主力决战，还不如说是给李成悦赢得时间，让其瞬间斩杀王彦章。
而此时陷入绝境之中的王彦章所部，唯一的希望就是打退李成悦，然后从后面钻出去，和主力兵马重新汇合，在反过来冲锋，才能彻底搅乱李成悦的布置。
所以双方决战的关键就在李成悦和王彦章两人身上，只不过此时两人一个是不断调动兵马上前围杀，自己坐镇中军不出，而另外一个则化身杀神，带队冲杀在第一线。
而且没有了李存孝的压制之后，这位青史留名的第二勇将在这个时候确实将自己一身勇猛绝伦的战力发挥到了极致，近乎于神挡杀神，鬼挡斩鬼，在李成悦费尽心机数次组织兵马上前合围的情况下，尚且没人能够近身。
“命令各部，绞杀王彦章的手下，集中弓弩手，给我盯着王彦章射杀，我就不信，他能逃得过弩箭的射击。”李成悦是下了死命令，甚至于直接调动床弩跟踪王彦章的脚步，试图将其击杀在当场。
无数的弩箭在黑夜里本来就是最让人防不胜防的兵器，而且便是王彦章自己，也根本不敢和这种兵器近距离对抗。只不过床弩准头太差，虽然李成悦的命令让床弩连续数次发射，但是却没有伤到王彦章分毫，只是将对方身边的亲卫队给打得七零八落，而且还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将军快撤，他们的弓弩兵已经上来了。”连续几次弩箭袭击都没能奈何王彦章，恼怒之下的李成悦直接让弓弩兵抬着大黄弩上前，并且汇集了身边的长弓手，准备再度施展辣手。但是此时王彦章身边的人已经发现了对方的举动，急急忙忙将其迅速拉到了人群之中。
可以说王彦章因为这个举动躲过了杀身之祸，但是失去了他领头冲锋的宣武军前锋也彻底失去了和李成悦相抗衡的本钱。被连续数次打击之后，迅速压缩到了梁缵所在的方位。
“当当当”王彦章不敢和李成悦对抗，但是来到梁缵身边之后，却立即释放出自己强大的战力，瞬间连续挑翻数十人之后，带着最后仅存的一点人手一下子钻进了梁缵的大军之中。
原本就要和庞师古厮杀的梁缵此时分心对付王彦章，差点被对方直接杀到了跟前，慌乱之中，只得放开了一道缺口，仍由王彦章一头冲了出去。
“该死。”几乎是片刻之间，王彦章杀出去之后，梁缵才反应过来，顿时气的捶胸顿足，转而带队迅速往前，开始压制当面的庞师古。
而此时，没有了王彦章掣肘的李成悦也开始带队往前，接替了毕师铎和梁缵，开始承担起正面作战的任务，开始将偃月阵迅速拉升变成了一道一字长蛇阵，首尾相连，应对王彦章回归之后，宣武军的反扑。
“放箭。”此前为了对付王彦章而集中起来的长弓手和弓弩兵在这一刻迅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几乎是伴随着李成悦抵达前线，迅速弯弓发射，黑夜之中无数箭矢在空中穿梭，也一下子直接将宣武军攻击的势头强行按在了原地，迅速让这场反击战进入僵持状态。
第七百五十五章 争锋相对
“主公，李大帅打上来了。”中路李成悦的举动迅速被传令兵报到了毕师铎那里，后者是三路大军当中人数最少的一路，只有一万多人，若不是李成悦及时冲上来，只怕他根本难以挡住对方十万大军持续不断的冲锋。
“哈哈，老李果然厉害，打赢了王彦章，下一步就该逼朱全忠退兵了。”李成悦大军压上，等于是徐州军反击的信号，所以这一刻不光是毕师铎哈哈大笑，整个徐州军上下全体欢声雷动，激战之中的所有将士在激昂的中军号角声召唤之下，厮杀变得更加激烈，以至于三路竟是齐头并进，硬生生的一一字长蛇阵横摆，将宣武军牢牢地挡在了原地。
“去把床弩给我推过来，我要压着宣武军打。”毕师铎那边得到回应之后，李成悦也放下了心，转而开始组织兵马带头冲锋之后，开始迅速让部署在任山上的床弩大队也跟了上来，不断压制之后，宣武军前军虽然得到了王彦章这员猛将的加持，但是却始终无法逼退徐州军一步。
而且李成悦的到来还让原本各自为战的梁缵和毕师铎两部迅速开始跟随自己协同一致，中军号角不断传出，网罗勾勒之下，三路大军的动作越来越默契，很快让夜战之中，兵马比起宣武军足足少了一半有余的徐州军迸发出来的气势丝毫不逊色对方。
李成悦对于战场指挥的造诣比起梁缵甚至于是毕师铎都要高出良多，他坐镇中军，和没有他在徐州军是完全两支不同的兵马，所以这个时候携带大胜之势前扑的徐州军甚至于在床弩集中火力往前突击之后，反压王彦章一头。
“啊，给我杀！”李成悦的旗号出现并且带动战局迅速进入僵持，两军厮杀之时变得更加激烈，倒是让王彦章一瞬间血贯瞳仁，他本来就是连番被对方算计，先是火攻，差点没将他和手下的精锐兵马给活活烧死，接着任山战场之上，一举合围，更是差一步就直接以弓弩强行狙杀自己。这番大仇惹得她在见到李成悦的旗号之后，也随之仰天长啸，手中铁枪不断横扫，充当箭头反攻徐州军之后，逐渐在身边汇聚了大量的人手，开始和李成悦争锋相对。
此时的他一心一意要冲上去将李成悦斩杀在原地，所以浑身上下迸发出来的战力直接硬生生的以一己之力连续杀散李成悦三股兵马的阻拦，犹如蝎子一般楔入徐州军的大阵之中。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反击势头也快速引起了李成悦的注意，只不过和王彦章身先士卒带头冲锋不同，李成悦的武力很稀松平常，而且他也没有亲自上阵厮杀的打算，只是一瞬间，直接让自己的亲卫队冲了上去。并且集中弓箭手故伎重施，抵近放箭。
这是李成悦的亲卫队，也几乎是徐州军当中最精锐的神射手，混乱的战场上，他们才是死神的利刃，往常时节，几乎是只要李成悦动用亲卫队上前狙杀，几乎没有人能够逃出这队只有两百多人的手心。
这一次，当一枚枚冷箭迅速穿梭，不断将王彦章身边的人击杀之后，仓促之间，原本急速前冲的王彦章一瞬间铁枪横扫，连续舞成一团，将一连三枚从三个方向瞄准自己的冷箭击飞之后一声怒吼刚要前冲，只觉得眼前一阵光芒闪烁，顿时猛然间仰天极速倒落马背，却见到这枚箭矢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飞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枚冷箭则直接瞄准他的战马，瞬间让他直接被贯下马背。落地之后的他连续躲避周围无数的徐州军围攻之后，翻身刚刚起来，却再度听到箭矢穿空之声不断，顿时吓得连续数次闪避，才避开了后续的箭矢追击。
“李成悦，你冷箭伤人，算什么本事？有胆你我单打独斗！”这一下王彦章再也不敢露头了，只得在人群中纵声怒吼。
“白痴吗？”这种冷喝没有得到李成悦的回应，虽然对于刚刚的狙杀有些不满意，但是能够将王彦章打退，宣武军的攻击势头实际上就已经被击散，接下来只要自己打出去，就足以逼迫对方退兵。
所以这个时候，李成悦不仅仅没有召回亲卫队，反倒是迅速下令全军出击，以中军为依托，两翼兵马策应，将整个一字长蛇阵变成了锋矢阵往前猛冲。
而反观宣武军这边，王彦章被打退，庞师古被含恨出手的梁缵死死缠住之后，中军人马虽多，却后继无力。在王彦章尚且被打的狼狈不堪的情况下，朱全忠更是不会出现在第一战场，以至于到了徐州军全线出击的时候，宣武军空有庞大的兵力，却无法展开，最终被对方硬生生的从一线阵地给打了出去。
“主公，退兵吧，今夜大战只怕是没有结果。”敬翔看着朱全忠脸色变幻不定，上前苦笑道：“没想到这个李成悦在这个时候还能翻出这么大的浪花出来。”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被敬翔的一句话说得沉默半晌的朱全忠叹息一声之后才徐徐道：“这个李成悦，只怕对于战局的把控和战场造诣不在从周之下啊，若得此人，我军无忧。”
“毕师铎若无他的扶保，这徐州四战之地他如何能够守得住？还能逍遥自在这些年？”敬翔点了点头，随后摇头道：“容我想想，看看怎么帮主公俘获这员大将。否则的话一旦毕师铎南下，只怕李成悦就要变成金陵的人了。”
“绝对不行，天策军本就是兵多将广，麾下能人层出不穷，若是得李成悦加入，那还不是如虎添翼吗？”朱全忠直接摇头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南下，军师，立即传讯从周，不要在符离等待了，立即北上，和我合围毕师铎，一定要抓住李成悦，便是不能活捉，死的也要。”
“那就退兵吧。”敬翔点了点头，看了看前方的战事之后道：“李成悦也是想以打促和，确保任山防线不失，保住徐州军根基。我们还有机会。”
“吹号角，退兵，我们，随后再来。”朱全忠满脸的不甘，但是此时却不得不听从敬翔的意见，挥手命令身边的亲卫吹响了退兵的号角。
第七百五十六章 符离之战（上）
“兄长，打赢了。”宣武军开始撤军，徐州军那边是一片欢呼声，李成悦更是朝着毕师铎抱拳行礼，随后笑道：“此一战足以让朱全忠从此不敢小觑我徐州军。”
“李将军，打得好。”陈武是跟在毕师铎身边，昨夜亲自参加厮杀，虽然满身疲惫，但是此时此刻却朝着众人笑道：“诸位安心随我南下，我军就在符离等待诸位，到时候我们去找葛从周麻烦。”
“老李，安心排兵布阵，我来给你坐镇。”毕师铎看着李成悦也是满心欢喜，这数年来，若不是对方一力在徐州北部边境和宣武军争锋相对，死拼到底，自己也不可能安稳的坐在徐州。
“兄长，趁着此间大战尚未传到南线符离，我军从速出发，轻装简从，极速南下，再打一仗如何？也好以胜利向成王证明，徐州大军打仗不逊色天策军多少。”李成悦点了点头，伸手一招，大军开始迅速开动，全速南下，沿途陈武更是指挥十三司不间断派出无数人手，拦截南下的宣武军斥候和传令使者，避免消息提前走漏。
在十三司面前，郑璠的手下没有什么好办法，虽然朱全忠在收兵的时候就同时派人南下，但是却在随后飞速被十三司拦截，整个战场遮断任务宛如行云流水一般，军情送达，沿途拦截，破袭宣武军暗探，其中种种手段让近距离观察的毕师铎等人吃惊不已。那种层出不穷的战场之外的手段甚至于很多他们根本就未曾见过。这一下也让所有人都开了眼界，甚至于连李成悦在行军途中都抽空过来，和陈武一起仔细商议利用十三司的情报网络，提前和陈瑜所部提前安排部署。
“陈将军，麻烦通知陈大将军，我军今夜必到符离，到时候，我军先行冲击，吸引葛从周所部注意力，引动其往北进攻，到时候天策军攻其后背，必然可以将其彻底击溃。”李成悦在于军略确实非常在行，而且甚至于将自己南下一行可能暴露目标的因素也考虑在内，进而提出了自己先行出击的设想。
“两军首次协同作战，夜间多有不便，所以我军负责西北方向，天策军负责东南方向，两军以符离县衙为分界线，不要轻易越界战斗，以免混乱之中造成误伤。”李成悦的安排得到很到位，以至于消息传回第五卫秘密驻点的时候，陈瑜都是点头不已。这几年第五卫基本上没打过什么仗，一直坐镇扬州和楚州等地，确保金陵北大门之安全。但是却牵制住了整个中原所有南下之视线。只不过这一次，这支一直摆在明面上的兵马却早就潜伏在符离南面多大十几日之久，靠着十三司沿途遮断消息，并且楚州驻地那边的虚张声势，硬生生的挡住了宣武军暗探的视线。
得到了陈瑜的回复之后，李成悦当即由暗转明，迅速将大军赚到了明面，然后全速朝着符离进发。如此一来，葛从周在没有得到朱全忠传讯的情况下，自然不清楚这支徐州军的虚实。
不过他虽然不知道李成悦的打算，但是对于突然南下的徐州兵马，葛从周却飞速判断出徐州附近必然是出现了变故，所以一面派人北上去徐州查探的同时，一面责令林言等人迅速做好了准备。
“大都统的意思是，吃掉这支南下的徐州军？会不会是主公在徐州打败了？”林言等人带队迅速出击的时候，葛从周身边，张归厚也有些疑惑道。
“现如今南北消息不通，我也不清楚，但是不管主公那边胜负如何，徐州军南下无外乎南下驱赶我军，或者往南逃窜，对于我们而言，这都是不允许的。”葛从周摇头之后转而道：“不论是哪一种，我都要将其打回去，正好趁此机会，我军摆脱和南线天策军对峙之局面，从容北上，和主公在徐州会师。”
葛从周此时的想法确实两全，而且瞬间做出决定，打算接着和徐州军交战的机会，脱离在符离附近尴尬的位置，从而迅速开拔前往徐州，如此一来南线天策军没有了理由和借口之下，对于宣武军的监视作用也就烟消云散。
可以说这场大战从一开始，葛从周关注的焦点就是战场之外，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时他的对面，陈瑜和李成悦两人却恰恰相反，目光全都放在了这场大战本身。
如此一来，等到李成悦率军大张旗鼓的从符离西北方向发动夜袭，五万大军风驰电掣一般，在黑夜里化作一条庞大的火龙冲锋的时候，张归厚和林言等人都有些发懵。
“这么多人，只怕徐州形势确实不妙了。”葛从周站在符离城墙上，看着夜色之下，林言所部快速和徐州军接战后，对方的兵马层层不断，杀伐声震天，根本不像是南下逃窜的兵马，顿时皱起了眉头。
此前，徐州大批人手和物资南下的消息他是知道的，此前还想派人沿途打劫，只不过在见到天策军水师加入之后才作罢。但是这个消息却无疑是告诉他，徐州那边毕师铎已经在考虑后路。但是这才十几天过去，对方的主力兵马就快速南下，而且战力如此强劲，根本就不是败兵，那想来就只有一个可能，朱全忠在徐州附近吃了败仗，这支兵马是真真切切南下驰援，或者说目标就是针对自己的。
“立即率本部精锐冲击徐州军侧翼，从北面杀过去，切断徐州军前锋和中军之联络，给林言腾出时间。”想清楚这一点之后，葛从周虽然脸色凝重，但是命令却快速下达，直接让张归厚投入战斗，并且从侧翼出击。
如此一来，伴随着符离城内主力大军尽数出动，葛从周手下七万大军尽数扑到了城外，犹如两柄铁钳一般迅速咬住了徐州军。
“这个葛从周！”葛从周的动作瞒不住李成悦，实际上对方出动主力之后，战场形势瞬息变化，直接让原本负责冲锋的梁缵的攻击势头都为之停顿下来。这股急促的变化即使在黑夜里还是被他一眼识破。
“兄长，率部挡住宣武军主力，我带队和老梁回合，我们故伎重施，先吃掉打头的宣武军，然后再动。”李成悦见到陈武快速而去，知道对方是准备让天策军出手，所以当下毫不迟疑，让毕师铎率部和张归厚正面交锋，自己则带兵从西面绕道，侧击林言侧翼。
如此一来，整个符离战场之上，两军打的主意几乎是一模一样，全都是想着先围杀对方的前锋兵马，然后腾出手来对付其主力大军，算是棋逢对手，争锋相对。
第七百五十七章 符离之战（中）
“亲卫队上前，狙杀宣武军一线将领。”李成悦让亲卫队上前，散开进入战场之后，迅速吹动号角，带动整个中军顶住了林言的反击，同时不断召唤附近徐州军各部，往内收缩，将张归厚率领的主力兵马让给了毕师铎，自己和梁缵同时出手，一左一右，夹击林言所部。
“轰轰轰”战场之上，无数将士手持火把而战，几乎是照亮了整个符离县城北面的空地，无数将士在这一刻血洒疆场。葛从周所部早有准备，而徐州军这边更是早就抱定了主意，要彻底将宣武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边，所以放开手脚的两军将士根本没有留手，双方在战场上打出了真火之后是寸步不让，短时间内根本分不出胜负。
而此时战场漩涡的核心地带，梁缵和林言分别是出现在第一线厮杀，不间断招呼身边的将士跟随冲锋。有一点李成悦没有算到的是，林言所部战力极强，昔日虎狼军的底子加上兵马人数也超出了李成悦的预料，导致了此时虽然李成悦和梁缵集中了三万多人，但是对方的人数却在短时间内和他平齐，双方厮杀之下，谁也奈何不得谁，甚至于李成悦的亲卫队在此时的战场上不断穿梭，虽然无数的一线宣武军将领被击杀。但是昔日虎狼军的作战传统依旧留存的情况下，林言所部却前赴后继，将领阵亡，士兵依旧死战不退，根本没有丝毫的混乱。
这样一来导致的结果就是，李成悦的盘算逐渐落空，无法及时斩杀林言，从而扭转战局，而反过来，对付宣武军主力的毕师铎却逐渐陷入对方的围攻之中，虽然他亲自出手，坐镇指挥各部士兵反击，却挡不住宣武军四万多人两路围杀，逐渐的被反包围在其中。
如此一来兵力上的弱势，导致了大战持续进行之下，徐州军开战之初取得的优势在宣武军咬牙反击之下，逐步被拉平，甚至于在葛从周亲自出城，调动各部协同作战之后，徐州军的颓势逐渐出现。
不过此时，李成悦的目的也达到了，葛从周亲自出手，也就意味着宣武军的主力兵马已经尽数出现在战场之上，如此一来，用来防备意外的兵马尽数出现，天策军那边的突袭也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施展。
所以这个时候，虽然宣武军中军号角声不断传递消息，带动整个军阵步步前进，全面压制住了徐州军的攻击，但是不论是李成悦还是在一线厮杀的梁缵和毕师铎都已经明了，此时决胜的机会已然到来，所有人在厮杀的时候，目光全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东南方向。
“轰轰轰”这一次，是真的空中忽然之间出现了无数的火球，黑夜之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落地之后轰然爆开，无数的宣武军被这股忽然而来的爆炸给惊呆了。
来自东南方向，火球持续不断升空，速度极快，而且和他们预想当中的火焰攻击完全不同的是，这种火球落地之后直接变成了一颗颗坚硬的铁球，四处迸射之下，几乎是横扫了周围的所有人。
“杀。”漫天的喊杀声在随后迅速传出，黑暗中，猛然间从远处传来了无数的火把，一道火龙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宣武军背后，而且速度奇快，转训之间就已经到了符离战场的跟前。
“不好，是天策军！”此时的宣武军士兵尚且有些茫然无措，但是葛从周却第一时间察觉出来，不过不等他重新调整阵型，对方就已经冲到了跟前，无边的杀气伴随着那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战阵迅速弥漫开来。
“吹号角，全军突击，咬住宣武军，我们的援兵到了。”葛从周察觉出来，李成悦等徐州军将士同样如此，这一刻，苦苦鏖战一个多时辰，终于等到了两军合拢，没有人愿意放弃这用鲜血换来的优势，所以这一刻甚至于不需要李成悦下令，各部的反击自动成型，徐州军几乎是全军出动，短时间内释放了所有的战力，不论宣武军有何动作，他们就一条，死死的拖住当面的对手，使其无法脱离自己的纠缠。
如此一来，虽然葛从周随后迅速下令，张归厚所部掉头应对，但是毕师铎却紧随而至，死死的咬住了对方的后尾，从后方夹击。而林言所部更是根本在短时间内摆脱不了李成悦和梁缵的联手，被死死的限制在了原地。
徐州军的这种及时出动，为陈瑜争取了巨大的机会，几乎是一路直接冲到了宣武军跟前，都尚未遇到什么阻碍，第五卫三万多人潮水般冲击张归厚的后军，也一瞬间彻底搅乱了对方的阵型。
“杀！”这一刻，苦苦练兵数年未曾得到上战场机会的第五卫迸发出了极其强大战力，而且和其他兵马不同，第五卫几乎是集中了当初收拢的全部的黄巢义军旧部，他们对于宣武军和朱全忠的那种仇恨，导致了此时战场之上，所有人全都是不顾一切的冲杀在前，类似于霍村和杨能这样的人更是亲自领军冲杀在第一线，直接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将整个宣武军主力兵马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抓住张归厚，抓住这个叛徒。”黑暗之中无数昔日黄巢义军旧部纵声高呼，数年等待，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战场上打败朱全忠和他手下的那群叛离黄巢，导致大齐军迅速败亡的叛徒。所以这个时候所有人全都刀刀见血，往来之中，近乎于没有任何人手下留情。
“大将军，末将也去厮杀。”刘捍的战力不强，本身的能力也都在谋略上面，但是此时却红着眼带着手下第三十一都直接冲到了第一线，和第二十一都霍存并肩作战，充当攻击箭头。
“兄弟们，今夜杀贼！”短短的四个字口号在随后迅速传遍了全军上下，被带动了气氛的第五卫几乎是全军迸发出更强的势头，犹如潮水般席卷张归厚的后军之后，霍存不要命的冲到第一线，连续斩杀数人之后，遥遥的望见了张归厚的身形后，更是一头直接扎了上去，将整个兵马的指挥调度全扔给了刘捍。
“老刘，交给你了，我去帮老霍，宰了那个叛徒。”杨能原本还在策应，但是在第五都上前，带动中军一起往前跃进后，直接将所有的事情全交给刘捍，自己也跟了上去，他的战力比起刘捍要强的多，带着亲卫队后发先至，和霍存一起，一左一右，强行将张归厚从千军万马之中给剥离了出来。
第七百五十八章 符离之战（下）
“当当当”两人不顾一切的举动让第五卫的士气变得更加高昂，甚至于随后而来的陈瑜都被震动了，当即抽调第五都在后面继续扩大战果，同时割断了葛从周的增援。
“今夜杀贼。”霍存手起刀落，斩杀十几名宣武军士兵之后奋力大呼，带头和张归厚的亲卫纠缠在了一起。
“还有我！”昔日的同僚在这个时候成了生死相向的仇人，第五卫当中，那些昔日的老兵全都是双目赤红，对待对面的宣武军有着刻骨的仇恨，这一点甚至于第五都都是如此。他们此前也曾跟随薛洋北上征战，这些年早已经和霍存等人融为一体，感受到了恨意和杀意之后，战力快速跟随上扬。
“贼子，今夜杀你！”霍存此时是彻底进入了癫狂时刻，手中长刀犹如死神之刃一般横扫周围所有人，得到杨能的协助之后，放开手脚的他甚至于在随后片刻之间就直接冲到了张归厚身边，怒视对方之后，长刀力劈而下。
“霍存，你要干什么？”张归厚此时已经无法控制宣武军各部了，被第五卫冲散了阵型之后，他不仅仅要面对毕师铎的冲锋，而且霍存等人冲进来之后，他甚至于连身边的亲卫都被对方强势斩杀殆尽。
“杀你报仇。”简短的话语透着刻骨的仇恨，和对方撞在一起之后，霍存是揉身再上，没有丝毫的停顿，长刀连续劈出，携带如山战力力压张归厚。
“还有我。”杨能还是那句话，但是伴随而来的另外一柄长刀却让张归厚一下子陷入了绝境，他本身的战力和霍存就是相差反复，现在加上了一名不差他多少的杨能，根本无法招架两人不顾一切的拼杀。而且此时此刻他身边近乎于没有其他人，反倒是杨能和霍存的亲卫已经彻底挡住了外面宣武军的反击，和后方的主力兵马连成了一体。
“贼子，死来。”霍存大刀连续数次和对方硬碰硬之后，再次一刀劈出，直接打的张归厚连退好几步，还没喘息，就被杨能接踵而至的一招彻底击飞了手中的兵器。
“你的死期到了，今夜就要为死去的大齐军将士报仇！”杨能仰天大吼，长刀没头没脑的劈了下去。
“老杨小心，当！”不过此时，霍存却猛然间一声长啸，手中长刀极速扔出，和半空中倏忽而来的一枚冷箭撞在了一起，紧接着朝着远处怒吼道：“葛从周，有本事就过来和你爷爷决一死战，不然的话今夜你休想救下张归厚。”
“好你个葛从周，有本事过来啊，爷爷等着你。”杨能虽然一击无果，但是却随即一脚踢出，直接将张归厚踹翻在地，转而跟着怒吼不止。
“老杨，速速协助大将军组织兵马反击，这个叛徒交给我。我倒要看看葛从周今夜敢不敢过来。”此时的霍存稍稍清醒，在看到周围的战况之后，迅速让杨能返回本部，自己则回合身边的所有天策军将士，继续从中间往外突击，而他本人则再度上前，将连续两次击中张归厚之后，直接一把将其举到了头顶之上。
这种近乎于示威一般的举动直接让周围一片哗然，无数的宣武军跟着怒吼出声，在随后迅速往中间反扑，试图救出张归厚。
但是此时伴随着杨能的回归，原本局促在刘捍身边的第五卫大军开始迅速往外扩散，和霍存联成一体之后，彻底搅乱了宣武军主力的所有阵型。而起此时李成悦那边也传来了号角声，毕师铎选择了在这个时候楔入进来，从北面直接杀到了霍存跟前。
“大将军，我和老杨去找林言。”霍存在见到陈瑜上前和毕师铎见面之后，匆匆行礼道：“今夜必杀这个叛徒。”
“好，带队冲锋，莫要被葛从周的神箭所伤。”陈瑜点了点头，也知道对方这些年的心结，所以没有多言，自己亲自指挥各路兵马会同毕师铎，从正面连接李成悦，驱赶败退的宣武军，直奔战场核心地带而来。而杨能和霍存两人则联手带队往前，犹如一道长龙一般直接冲着林言而来。
此时葛从周那边也在不断勾连部署，败退的宣武军被快速重新编组，然后以他自己为中军迅速组成防御阵型，同时不断号令林言回身，脱离和梁缵等人的纠缠。
霍存的出现直接截断了林言的回归之路，而且两人联手，一人对付葛从周大军的增援，一人则反向包围林言，并且和梁缵联手对付林言。
“虎狼军的将士听着，我是霍存，今夜要为大齐报仇雪恨，你们跟随叛贼这些年，助纣为虐，今日在我面前，还敢负隅顽抗吗？”霍存杀入敌阵之后奋力大呼。
他本是大齐军的战将，无数人都认识他。只是这些年伴随着第五卫始终执行守备任务，而没办法像其他天策军将领那样在战场上打出名气。但是此时怒吼声不断之下，还是快速被人认了出来。
“朱温、葛从周乃是叛贼，此等人你们跟着他有和前途可言？便是今日逃脱，我天策军也一定会打到他汴梁老巢，到时候你们难道要为他陪葬不成？”霍存的心思确实很快，他没有指望这群早已经和宣武军融为一体的虎狼军将士能够反戈一击，但是这个时候他的话必然会一起对方的军心跟着一起晃动。在四面合围的情况下，任何的波澜都会直接引发战场混乱，从而逆转战局。
被霍存这样一搅和，林言原本还能坚持的战斗被迅速打翻，李成悦虽然不清楚霍存等人的恩怨，但是得到了增援之后，他迅速将所有的兵力全都压了上去，一口气连续布置了三道攻击箭头，直接楔入林言所部的中间，硬生生的将对方原本还能够维持一个整体的阵型打散。
“林言，我来报仇了。”霍存连续三刀击杀一人之后，直接跳到了林言跟前，和对方怒目相向之后冷笑道：“驸马爷，今夜你死定了，杀！”
“休伤林言。”霍存和林言撞在一起之后，连续和对方连续过招三次，随即一刀怒劈而下的时候，远处葛从周的声音也随之快速传来，而且在这一刻，空中闪过一丝异动，霍存手中的长刀也随之一震。
第七百五十九章 一决胜负（上）
“葛从周，你总算是敢出来了。”霍存看着眼前纵马疾驰而来的葛从周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一辈子要当缩头乌龟呢。”
“霍存，你这是何必呢？都是昔日的一帮兄弟，为何如今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把老张放了吧。”葛从周叹了口气，此时宣武军已经全面败退，周围天策军和徐州军联手之下，已经打得对方节节败退，甚至于后续兵马已经开始朝着符离城内而去。
“何必？自然是找尔等这帮贼子报仇！”霍存手指对方怒吼道：“大齐虽然已经烟消云散，但是我霍存还活着，自当为昔日同袍报仇雪恨。若无尔等这般叛贼，大齐焉能退出长安？数十万大齐军将士又如何会命丧疆场？今日我霍存就是要宰了你这帮逆贼！”
“葛从周，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能赢了霍存，我做主，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不能，那别怪本将不客气，今日定要将尔等斩尽杀绝。为天下大局早日平了祸乱。”远远的，陈瑜已经带着刘捍等人赶到，并且指挥大军放慢了进攻的脚步。
他的话让周围所有人都有些不解，甚至于这一刻连霍存都看了对方一眼，唯独身边的刘捍心头一动，在旁边低声道：“大将军，您这是——”
“给昔日所有的大齐军一个交代，也是给你们这帮兄弟一个交代。”陈瑜微微一笑，转而道：“这是主公送来的急令，说是昔日对大家的承诺。”
“主公英明！”刘捍拱手抱拳，随后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匆匆来到霍存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后者当即面南而拜，神情激动，连连大笑之后起身朝着葛从周冷笑道：“叛家贼，我家主公仁义，为了让我大齐军旧部能够了解恩怨，宁愿放下战局成败，我霍存今日若不能杀了你这个反贼，当自戕于此，以谢主公大义。”
他纵声怒吼，将薛洋所言尽数道出，也一瞬间让所有人哗然不止，霍存此前只能代表他自己，但是此时陈瑜传达出来的意思却让所有人瞬间明了，这是天策军主帅的命令。而这道命令很显然并不适合此时战局的走向，甚至于是纯粹的意气用事，但是不论是远在金陵的薛洋，还是此间最高统帅陈瑜，却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反倒是直接不管不顾站在了对方的身后，成了他坚强的后盾。
这一瞬间也让刚刚抵达的李成悦等徐州军震动不已，为了手下将士的怒火和心结，宁愿放弃这场大战的战果，这么做没有丝毫的道理，却让所有人热血沸腾，甚至于那一刻，徐州军全体都情不自禁的跟着高声大喊，为霍存助威。
“看到了吧，诸位兄弟，徐州军的同僚，这便是我们的主公，这便是执掌南境万里江山的成王，值得我等誓死效忠。”杨能手持长刀站在一旁，将张归厚扔在一边冷笑道：“葛从周，今日你若不死，他日我杨能便是拼掉性命不要，也一定为主公拿回你这条命！”
“来吧，你我一决胜负。”霍存看着葛从周阴沉的脸色冷笑道：“我天策军自主公起，尚且能够放下一战之胜负，就为了你我今日决斗，怎么？葛从周，你还不敢吗？”
“好，今日就陪你打一场！”葛从周的动作倒是让霍存微微点头，等到对方身形落地之后，长刀当即竖起，朝着对方力劈而下。
他为了这一日已经准备了数年之久，在楚州等地除了带兵就是苦练功夫，为的就是这一日，所以出手之时凌厉异常，刀风所到之处甚至于连葛从周都大吃一惊，急忙挺起长枪将其架住，随后反冲上来，长枪上挑，犹如出水蛟龙一般迎着霍存而来。
葛从周昔日的功夫在霍存之上，但是此时一交手却发现对方的实力这些年精进一大截，长刀呼啸而来，竟是和自己不相上下，而且后续力道源源不绝，竟是于有着脱胎换骨的变化，这样一来倒是让他的脸色逐渐变得不好看起来。他本身智谋出众，更多时候对于这种单打独斗没有多大兴趣，而且更多的还是弓箭上的造诣，此时被霍存缠住之后，近身厮杀之下，根本没办法以成名绝技对付对方，竟是在随后渐渐地被对方给反压上来。
“当”两人连过数十招之后，霍存贴身而战，长刀连续不断力劈而下，招式大开大阖，每一招全都是竭尽所能，强悍的力道不断灌注刀身之后，空气都被带动的呼啸声大作。
“葛从周落入下风了。”此时围在外面的梁缵朝着身边的毕师铎和李成悦低声笑道：“这家伙今日指不定要命丧于此。”他在三人当中武力最强，所以在这方面有发言权。只不过此时李成悦却忽然看了一眼陈瑜，露出了一丝疑惑。在他和毕师铎的印象中，这位坐镇楚州的天策军大将不是个冒失的人，这个时候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符合对方的心性。
“难道真是那位成王爷的意思？”李成悦暗暗皱眉的时候忽然察觉到陈瑜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顿时心头一震，那不是见到霍存战局上风时的喜悦，反倒更多的是一种谋定之后的轻松。
“这是——”那一瞬间，李成悦似乎想到了什么，再见到周围杨能等人的反应之后瞬间猜出了对方的用意，这是真的要用一战来了解霍存等人的心结，借此机会让这些人彻底融入天策军的同时，还给自己这些即将归顺成王府的外将上了一课。
“这手笔和魄力！”李成悦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咂舌不已的同时倒也是忽然增加了更多的信心，不论对方的目的为何，至少在此时，全场几乎所有的将士信心全都凝聚到了一起，甚至于连带着自己手下的兵将也在不知不觉当中逐渐融入对方的节奏之中，全神贯注关注着霍存的动作，关心着这场大战的胜负。
“这是在唱双簧？”而此时，李成悦目光再转向霍存的时候，却明显发现对方出手之际开始不自觉的留手，似乎并没有趁势追击的意思，这一瞬间让他开始瞪大了眼珠子。
不过此时场上的霍存是不知道有人看着他的动作就猜出了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他在手持长刀力压葛从周之后，心思也逐渐变得更加空明，以至于在葛从周和他对峙的时候，明显的看出了他眼中那一缕淡淡的嘲讽。
第七百六十章 一决胜负（下）
“杀！”一声怒吼之下，雪亮的长刀力劈而下，伴随着霍存一跃而起的身形，携带巨大的力道力压，直接打的葛从周连退数步，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心头闪电般转过一个念头的葛从周却在那一瞬间长枪直接飞速扔出，自己手中顷刻之间拿出了背后的弓箭，趁着霍存躲避的那一刹那，箭矢飞起，犹如一道长虹一般直奔对方而来。
“老霍小心！”旁边杨能的大叫已经来不及了，葛从周是出了名的神箭手，本身就有着“山东一条葛，没事莫撩拨”的外号，相比近身厮杀，箭术才是他的强项，所以此时一弯弓搭箭，他的战力等于飞速上扬，一出手连续连环七箭，直奔霍存的命门而去。
“当”这种神迹霍存是多少年没见到过了，此时一接招才发现，这些年不仅仅自己在进步，对方的箭术也从未落下过，所以在勉力挥刀打飞对方的头三箭之后，面对接踵而至的后续四箭，他是手忙脚乱，以至于在最后一枚箭矢飞过之后，手中长刀直接被对方打飞。
“砰”此时的葛从周弓弦闪动，在七箭之后再度飞出一枚箭矢，直奔霍存心脏而来，也一瞬间让杨能目眦欲裂，不顾一切的挺身而出，长刀迅速挥落，帮助已经无力对抗的霍存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混账！”杨能没有来得及理会葛从周，匆匆将霍存拉起来之后，当即就要代替对方出战，但是随即却被对方给一把拉住了。
“葛从周，你赢了。”霍存摆了摆手，朝着杨能示意之后，转而看着葛从周冷笑道：“我霍存说话算话，你走吧，带着你的人滚出徐州，否则的话我绝不留情。”
“我同意，你走吧。”葛从周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或者说带着一丝疑惑，转而看向陈瑜的时候，后者却毫不迟疑点头道：“我家主公所言，我等身为下属，自当号令所至，义无反顾。今日放你一马。但是葛从周你听好了，朱全忠乃是自私自利之人，尔等追随他，那是自取灭亡。今日能留你一命，那是看在此间数万大齐军旧部的面子，日后再见，你休想再次逃脱。”
“哼，那就战场再见。”葛从周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转而看着霍存叹息一声道：“老霍，老杨，老刘，你们自己多保重，日后我绝不会如今日这般手下留情。”
“谁留情还不一定呢。”杨能余怒未消，若不是此时陈瑜开口，按照他的性子早就忍不住了，所以面对葛从周的话，他是丝毫不屑一顾，转而一脚将张归厚给踢了过去，冷笑道：“带着这个废物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葛从周走的干干脆脆，甚至于直接在城外号令退入城中的宣武军各部迅速出城，随后往北扬长而去。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没有了反复的余地，便是不退，依城而战也没有丝毫的优势，而且天策军和徐州军会师之后，士气大振，加上霍存这一出，真要再打下去，只怕所有人都会拼死冲杀，到时候自己留下来的这些兵马真要尽数断送于此了。
“大将军，末将无能，败了，丢了天策军的脸，更是辜负了主公的信任。”他一走，霍存跟着当众朝陈瑜跪倒在地，一句话说得在场所有的天策军将士都跟着低头。刚刚那一战霍存已然尽力，胜败有凭，怨不得对方。但是所有的心头却仿佛堵着一块大石，无法喘息，那股仇恨不仅仅没有因为今日这一战得到消解，反倒是更加压抑更加刻骨。
“老兄弟起来。”陈瑜跳下马被，将霍存扶了起来，转而朝着所有人高声怒吼道：“全军将士，今日这一战虽然让葛从周和宣武军离开，我军功败垂成，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但是我想说的是，只要诸位在，我军士气在，那下一次我们一定能够打败宣武军，扫平天下。”
“主公昔日曾对诸位的承诺，今日已然做到，但是今后还有更多的承诺在等待着你们，也一定会一一实现。”陈瑜看着眼前众人，声音一下子变得异常辽远：“因为我等是天策军，是为家国而战，我们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信念。所以今日主公才会不惜放走大敌，也要给诸位一个机会，让你们能够一扫心头宿怨，让你们能够放下包袱，真正懂得，为将者，当有血性。沙场争锋，为胜负竭尽所能，但更应该不辜负身边同袍，他们和我们并肩战斗，死生与共。那是真正的与子同袍。所以有时候意气用事，虽然心有所憾，但是却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兄弟。”
“所以今日，大家不必沮丧，我们虽然没有打赢宣武军，但是我们打赢了我们自己。”陈瑜振臂高呼道：“我相信，下一次我军北上扫荡中原之时，诸位一定能够手刃仇敌，为家国而战。”
“请大将军放心，也请转告主公，我等定知耻而后勇，竭尽忠诚，不负君恩，不负信任，不负兄弟。”霍存再次跪倒在地，这一次是直接面南而拜，同一时间所有的天策军将士同时躬身下拜，神情一瞬间变得极其肃然。
“这才是既能谋算天下，又能鼓舞人心，煌煌大势，无可抵挡。”人群之中，徐州军所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愣神的同时，也带着无尽的羡慕。李成悦更是点头不已，转而看了看身边的毕师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他对于南下投靠天策军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出于对毕师铎的信任，但是早年间跟随时溥的时候结下的心结却还是留在了心头。但是此时此刻，面对陈瑜和霍存等人联手制造出来的这种场面，他虽然猜到了缘由，却还是佩服不已。
身为最高主帅，谋算人心无可厚非，但是难得的是，谋算之时却同时考虑到了手下人等的心思，顾全他们，等于就是在顾全这支军队的灵魂。有了同袍之义在，便是自己这些人投靠过去，也很轻易的就能快速融入其中，这对于他们来说等于是不需要言语就能化解隔阂的最好办法。
“走吧，我们跟上去。”李成悦深吸一口气之后，朝着毕师铎笑道，那脸上的表情甚至于连后者都跟着一愣。
第七百六十一章 新种子
“启禀主公，徐州的事陈瑜办妥了，宣武军吃了三场败仗，现如今损兵折将之下，就得了座空城，符离以南也被第五卫趁势拿下。”向杰匆匆而入，朝着薛洋笑道：“徐州军已经撤到淮南境内修整，毕师铎也准备启程前来金陵。”
“这倒是一件大好事啊。”袁袭摸了摸胡子笑道：“徐州百姓大批南下，势必要逼着朱全忠从其他地方调集人口填充，如此一来，短期内虽然他占据了徐州大部地界，但是其实力不仅没有提升，反倒是会被持续削弱。”
“让严先生抽调人手，将徐州百姓迁往山南等地，帮助我们巩固后方，支援陆翊。”薛洋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见到外面严明匆匆而入，顿时失笑道：“今天倒是稀奇啊，严先生居然这么早也过来了。”
“主公，有大喜事啊。”严明手中拿着几捧稻穗，朝着几人笑道：“军师猜猜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从哪里找到的？”薛洋心头一动，接过这和中原稻谷有些不一样的稻穗，微微一愣之下，朝着严明惊喜道：“水师船队不是找了好几年了吗？怎么忽然之间有了结果？”
“还是主公厉害。”严明是由衷的敬佩道：“何胜船队在演州以南找到的野生稻穗，这每一株上面都比我们如今种植的稻谷要多出三成以上啊，我已经安排人手在岭南等地就地试种，并且调集了最好的务农高手过去，只要成功，两年之内，我南境各地必然可以增加三成粮食收成，到时候主公就算是再打下任何地方，微臣都有把握养活。”
他是兴奋的语无伦次，说的向杰和袁袭也跟着一下子来了兴趣，细细的查看了这几株稻穗之后笑道：“这是天降祥瑞，主公，这可真是祥瑞啊，往常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必然是新政让上天有感。”
这神神叨叨的话让薛洋配了撇嘴，但是却也没有拆穿的意思，反倒是看着严明笑道：“告诉岭南那边，试种的时候尽量隔开和我们传统稻田的距离，单独试验，种子出来之后不要怕耽误时间，要设法搞清楚增产的秘诀，岭南一年三熟，我们的时间多得是。”
“主公放心，微臣明白。”严明笑嘻嘻的拱手之后道：“这一次还多亏了那个曲成美，若不是他带人跟着何胜，只怕我们也找不到。”
“可以传令下去，特赦曲家，但是要告知他们，华夏贵胄不论沦落何处，都不该忘了我们的出身，不该忘了家国血脉。”薛洋微微点头，转而道：“可以让曲成美近期来一趟金陵，我见见他。”
曲成美的事情薛洋还记得一些，只不过也正是因为曲家的缘故，交州那片土地才从唐末开始逐渐脱离中国版图，这对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人来说都是不可原谅的重罪，所以这几年对于曲家和当初交州的那些家族，几乎没有任何的特赦。
这本是个插曲，不论是严明还是袁袭都没有在意，反倒是盯着这些稻谷打起了主意，按照严明的想法，一旦成功，将在整个南境优先推广。南边本来就是水稻的主产区，这种东西一旦大规模普及开来，势必会带动整个南境粮食的持续增产，也会进一步影响到各行各业的发展走向。
“可以让陈家等大商家提前准备，粮食若是丰收了，不仅仅可以用来果腹，还能大量加工成其他食品出售，让百姓多一种选择。”薛洋微微沉吟之后笑道：“我们的粮食本身就足够多，所以不必担心放开酿酒等行业之后造成粮食消耗加大的困境。”
“现在推广，是不是有些早了？若是不成功呢？”向杰不解道：“还不如等等再说。”
“你不懂，主公这是打算推动内部行业交替发展了吧？”严明朝着对方笑道：“若是如此的话，只怕整个百业态势都会随之而变。”
“大争之世，不仅仅指的是大军进发，攻城略地，更重要的是重塑新气象。”薛洋点了点头之后道：“不论成不成功，对于我们而言都是一个机会，一个向百姓表明，盛世来临的征兆。我们如今就有足够的粮食储备来支撑消耗。岭南等地只要每年的耕地持续扩大，一年三熟，种一年足以顶的上中原和北方三年，不用担心。”
“反过来，各地官府要做好准备，若是真成了，粮价下跌，势必冲击市面，到时候粮贱伤农的事情不能发生，必要之时，要采取干预，要以官府的名义保价收购，如此才能确保粮食安全。”薛洋微微沉吟之后还是将后世的这个理念引了过来。在现如今，因为自己提前开发岭南，加上其他副食品也在陆续引进，百姓的生活可选择性多了之后，粮食在南方已经不是一个影响百姓生计的重大因素。而这一次寻找到新稻种的地点和他记忆中的记载大致差不多，那么历史上能够成功，这一次也是**不离十。
便是按照严明所言增长三成，那也等于每年多出千万石粮食出来，这么多粮食如果不能消耗掉或者储存起来，全部投向市场，只怕经济危机就该来了，而且还是因为粮食引发的经济危机。
这对于如今南境和他执掌的成王府而言只怕是灭顶之灾，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想到妥善的处置办法，甚至于在随后，袁袭甚至于提议直接抽调水师北上，提前打通和燕地的水上航线，确保万一的情况下，直接将粮食倾销到北方，换购战马入境。
“就定位新种子吧。”薛洋将手中的稻谷递给严明之后笑道：“新的种子，新的希望，也是新的道路。”
“新种子？这倒是不错，种子还需要定名吗？”袁袭笑道：“将来我们是不是还有别的新种子？”
“稻种传入各地之后，只怕还会杂生出更多的品种，要让地方官员多多留意，从中优中选优。”薛洋点了点头笑道：“这算是第一代，往后各地发现可以自行命名，这样我们日后就可以用更多的选择来指导农商，夯实根基。”
第七百六十二章 中原大变
金陵城中，薛洋对于徐州的变化没多大反应，甚至于将精力放到了新种子上面的时候，中原那边朱全忠却差点胡子都气歪了，自己两场大败，被李成悦算计之后，南线符离传来的消息更是让他有一股惶然的感觉，天策军居然提前出击，而且一下子将符离以南的徐州给占据了。
这等于直接切走近半个徐州土地，而且要命的是，毕师铎走后，近乎于将徐州附近所有的人口钱粮尽数搬空，导致了虽然他如今如愿占据了徐州本城，但是面对着近乎于空无一人的城池欲哭无泪。
“让从周带人就地防守，防止天策军再度北上，责令怀英率部南下支援，其余兵马留在徐州本地。”朱全忠是自己独自在徐州城楼上呆了一夜才朝着匆匆而来的敬翔苦笑道：“另外给子明传讯，从中原其他地方迁徙百姓过来吧。徐州土地肥沃，如今没了那么多人口，这地总要有人种，不然的话岂不是浪费了将士们的一番心血？”
他的这一番安排等于是承认了失败，也让原本信心满满拿下徐州之地进而让自身实力大踏步跨越的策略黯然失色。不仅仅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倒需要面临战后重建等大问题，甚至于连接失败之后，军中原本高昂的士气也迅速低迷，一连数日，整个徐州城内，巡逻的宣武军士兵都跟着垂头丧气。
而此时，在外界，这个消息在十三司暗中串联散布之后飞速传向四面八方，徐州落入宣武军手中，原本就对中原局势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从形势上看，徐州纳入宣武军版图之后，汴州等核心地带终于有了拱卫之地，避免了直面南线兵锋的危险，也算是让朱全忠和宣武军上下得以安心。而且战线往南推进之后，也可以和前期占据的亳州等地联成一体，虽然被陈瑜从中间剜了一刀，但是至少对于布局南线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影响，反倒是相互联通之后形成了一个整体。
这对于如今中原三路诸侯而言，有着重要的意义，以至于在临淄那边，戴友归和杨行愍甚至于都对着匆匆送来的消息愣了半晌。
“虽说未竟全功，但是好歹四战之地被握在了手中，下一步势必会成为南北争夺的焦点。”戴友归若有所思道：“此一点梁王倒是为将来做好了准备，也抢到了先手。天策军真要从这里北上的话，那么徐州足以成为对抗南军的前线战场。”
“只是这消息中，徐州本地百姓被搬空，十几万人南下，只怕朱全忠未必得到什么好处。”杨行愍看着戴友归道：“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梁王没得好处岂不是更好？更加加深了他和天策军的仇恨？”戴友归笑道：“徐州富庶，虽说历年征战，但是底子尚在，没了这十几万人，其他地方不还是有百姓吗？只要土地在，迟早都会有收成的。至于其他的，就看着梁王自己的决断吧，中原这盘棋被天策军插了一手之后才算是真正起了大变化。”
戴友归没理会这种变化之后对于中原如今局势的影响，或者说他在等待着坐镇汴梁的谢瞳的反应。这种大局上产生的变化，此时中原三路诸侯的目光几乎是全部盯着汴梁。
“给主公送信，主力兵马撤回宋州，将南线防守的任务交给张归厚，不要轻易再起战端。同时告知汪敏，近日准备达成协议吧。”汴梁城中，谢瞳也几乎是和朱全忠一样，独自沉默一夜之后才让郑璠去传达命令。这个时候的他神情寂寥，或者说那一脸的心事也表明了对方对于此事局势变化的担忧。
“需要主公立即返回吗？”郑璠试探着问道：“汪敏代表蜀王而来，便是要见他，也该——”
“你去安排吧。”谢瞳不置可否，反倒是看了一眼郑璠，那种目光让对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蝉，急匆匆而去。这个时候郑璠倒不是怀疑谢瞳，而是按照朱全忠原本的策略，应该拿下徐州之后，挟大胜之威，进而先震慑住汪敏，然后在谈判中奠定主从之地位，从而确立自己在这次联盟当中的位置。
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传来的却是这个让所有人尴尬的结果。徐州虽然如愿被拿下，但是却是在吃了几次败仗之后别人送过来的。而且明眼人几乎是一眼都能看出，天策军是没有尽力，否则的话光靠此时前线的宣武军各部，根本没办法和天策军相抗衡，甚至于连李成悦率领的徐州军都能三番两次坑到朱全忠。
这种情形之下谈判，势必无法让朱全忠的想法落实。只不过此时谢瞳已经无心去顾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西川距离中原远隔千山万水，便是王建臣服朱全忠，也没有多大作用。在大势面前，北方诸侯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度结盟，如此才能以整体之力对付金陵。
所以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的虚弱虽然无奈，但是却也是快速达成统一唯一的办法，只有朱全忠先放下架子，才能够提前和蜀王联手，进而影响其他人。在谢瞳的盘算当中，山东方向他不需要担忧，不论是戴友归和杨行愍的心智，还是对方的位置都决定了，一旦天策军和宣武军开战，他们就无法从后方牵制自己，反倒是需要增加援助，唇亡齿寒，在南军势大，而且近乎于一往无前的兵锋面前，没有人不懂这个道理。
唯有长安方向才是最无法控制，此前联盟出现问题，最先出手的便是李克用，所以在安排郑璠去通知朱全忠和汪敏之后，谢瞳开始紧急安排李番再度前往长安，除了去送消息之外，直接将徐州的战况也一并送了过去。
“这算是最后一搏了。”匆匆部署完这些，谢瞳只觉得自己的精力都要耗尽了，这种涉及大局上的调度和谋划，每一步都需要牵扯方方面面，只要稍微出错一步，必然会导致全盘出现大变故。这一点上他显得有些势单力孤，在面对金陵那边持续不断的出手之后，他是越来越无法稳住局面了。
不过此时他还不知道的是，在他快速落子，围绕着中原重新安排勾连的情况下，金陵那边也已然开始争锋相对，而且其速度比他还要快不少。
第七百六十三章 挺进云安
“陆帅，这是主公送来的急令，让第四卫前出云安，造成万州和开州紧急之态势，配合十三司在中原部署谋划。”沈勇匆匆抵达奉节之后，将随身带来的命令送到了陆翊跟前。
“徐州之战打完了？”陆翊扫了一眼之后问道：“宣武军损失如何？”徐州之战的战果是此前一天送到他手中的，但是并没有详细介绍，只通报了大致战情和天策军出动情况。
“大致折损三万人左右。”沈勇知道不少细节，所以将自己从后方李振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一告知对方之后道：“现如今宣武军士气低落，而且朱全忠还要忙于筹措徐州恢复，据吴明送回金陵的消息说，谢瞳已经打算将东都附近的百姓迁徙部分进入徐州，着力恢复生产，应该是抢下半年的收成吧。”
“那就是说你们十三司这一次做得不错啊。”陆翊点了点头，随后道：“派人给陆明送信吧，第四卫以第三都挺进云安，其余各部沿万州和开州边界部署，然后你派人把消息散布出去，吸引蜀军注意力于云安方向。”
这种以兵势压迫，造成大局人为的朝着自己一方预测的方向转移的办法现如今也只有天策军才有能力办到。在几乎和所有诸侯都有直接接触之后，对于这种布置天策军是越发的游刃有余，可以随时从各个方向出手，牵制如今内部纷争不断的北军同盟。
这就是一家独大的好处，内部没有内讧，军令下达之后能够快速执行，而不必考虑内部的协调问题。金陵方向甚至于利用这一点就可以从容部署自己的方略的同时，出动十三司调动中原各路诸侯的关系，使其不断相互牵制，从而失去先机。
这也是谢瞳明明在大局谋划上造诣惊人，但是却始终落后于金陵一步的原因所在。他需要协调的东西太多了，而且这个名不副实的北军同盟内部掣肘也太多，根本无法使其合力对付一个方向。而且伴随着朱全忠独立之后，实际上宣武军内部以郑璠为首的势力对于他的阻挠也越来越大，以至于很多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一次谋划，汴梁那边谢瞳刚刚动手，金陵薛洋的命令就已经同步送到了陆翊这边，远隔千里，尚且能够做到提前部署，这时已经抢到了先手的征兆。而且天策军伴随着第四卫快速部署云安，大军急速开拔之后带来的那股压力迅速传到万州和开州，逼迫当地蜀军如临大敌的同时，求救的信件也有如雪片一般紧急送往成都府。
这中间甚至于不需要十三司散布消息，自从山南道内部天策军军民联手，大兴土木，水陆并进修缮交通之后，蜀军也加大了对天策军的刺探。
这股压力是强大的，而且进军西川的方略和其他地方完全不同，天策军是摆明了一次性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做完，所以不急不缓，不论是坐镇前方的陆翊还是在襄州等地筹措物资人手的李振，着眼点都是入川大动脉的修通，所以在十几万人合力挖掘巴山山道，试图将夔州和北面的房州、金州联成一体的时候，天策军每前进一步，蜀军赖以生存的蜀道天险就会削弱一分。而天策军内部，道路往前推进一步，他们不论是行军还是后勤运输的压力和损耗也会随之减小一分。而且趁着这个机会，还极大的锻炼了内部的动员能力，帮助山南道各地恢复民生，组织百姓快速富庶，一举数得之下，甚至于陆翊还主动放缓了行军速度。
而对于成都府的王建来说，这就是在自己头上放了一个绞索，一步步收紧后，他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窒息。所以在万州出现紧急军情之后，无奈之下的他只能让李茂贞带人去万州坐镇，并且承诺，只要李茂贞能够守住万州防线，他就直接将万州附近的三个州送给对方休养生息。
这个消息在李茂贞走后被阿贵得知，几乎是毫不迟疑的紧急派人联络北方长安的阿六，对于布局长安局势的对方来说，这对于李克用和唐皇是一个致命的杀招，也是直接威胁谢瞳即将拉开的北军第二次会盟的杀手锏。
不过此时，在天策军前线，第四卫前出云安之后倒是没有立即进行大规模进军，反倒是在边界之上，公开挖掘道路，大有一副直接以云安为.asxs.，临时修筑一条道路直通开州府城的架势。
云安往西连同开州府城，彼此距离只有不到一百里，而往西南方向有长江水道直接连接万州，是两地东出的唯一哨所。第四卫的在这里的动作直接威胁两州府城，而且彼此之间的距离甚至于可以让天策军很轻松的昼伏夜出，一夜之间杀到府城城下。
所以引而不发对于如今的蜀军来说才是最要命的，在天策军的直接威胁之下，两州守军甚至于被勒令日夜不得松懈，同时为了确保府城周全，几乎是将全州上下的所有兵马全部集结到了东面。而且因为后方忠州王建也已经答应送给了李茂贞，所以在路上得到消息的他直接强令忠州守军提前出击，进入万州待命，防止自己还在路上的时候，这好不容易到手的三州之地就再度被天策军打破。
蜀军内部可以说这个时候已经引发了混乱，不仅仅是李茂贞提前出手和王建本身的蜀军领导体制出现了冲突，更重要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单独依靠蜀军一家已经难以做到对抗山南道内部集中的十几万天策军的地步，所以在李茂贞紧急前往万州坐镇的时候，王建的使团再次紧急出动，朝着长安和汴梁等地而去，其目的只有一个，紧急催动各路诸侯达成一致行动，从而全面合力应对天策军的不断进犯。
“陆帅，这便是十三司在西川内部探听到个所有线报，蜀军内部已经出现了混乱，需要我们出手去干扰李茂贞和王建吗？”而此时在奉节城中，沈勇找到和陈悦商议重建奉节城的陆翊，朝着对方将最近的消息一一道出。
“可以试试，但是大军压境之下，不论是李茂贞还是王建都会抱团求存，所以你们的作用估计不大，真正能起到作用的应该在中原。”陆翊没反对沈勇的做法，但是大局如此，不论是十三司从中有何动作，对于此时关乎存亡的王建和李茂贞来说，什么矛盾都可以掩盖和压制，甚至于相互抱团求暖。
第七百六十四章 掣肘重重
“长史，成都府急报，主公差人送信，要求长史尽快和宣武军达成同盟，万州附近天策军已经大举出击，随时可能战事再起。”汴梁城中，汪敏收到王建的急信说明此时西川危局的时候，实际上朱全忠也已然回到了梁王府，并且第一时间召集谢瞳商议和蜀军结盟的事情。
“此事事不宜迟，而且最好能够中原三家同步行动，对外给予蜀王援助。”谢瞳也不讳言，反倒是直接道：“非如此，不能牵制住天策军的行动，若是西川有失，则南线所有能牵制天策军的势力尽数被对方彻底扫平，兵锋下一步就只有对准中原一途了。”
“如何援助？出兵吗？”敬翔撇嘴道：“现如今就算是我们出兵，也没有了此前的时机了，山南道内部主要官道已经被天策军修通，内部大军调动可以昼夜不停，往来不断。而且听说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武器，打通了西陵峡的险滩，现如今，长江船队甚至于已经可以直通奉节了，这个时候进军山南，我们没有任何胜算，除非将三家主力兵马集中在一起，统一调度，直接和天策军在山南决战。”
“这——”敬翔的话说的朱全忠自己都摇头不语，这件事要是能成的话，只怕自己的能力就已经可以单挑天策军了。三家合力那也只是三家约定从各个方向相互策应而已，合兵大战，想都不敢想，没有人愿意将自己手下的兵马交给别人去指挥，这一点他自己都做不到。
“我说的是，四家联手，以唐皇的名义发布诏令，附属上三家王府的名字，传檄天下，对抗天策军。”谢瞳看了看敬翔，转而道：“如此一来至少可以在短期内帮助王建稳住局势，给我们调兵遣将的时间和机会。”
“这，只怕李克用未必会同意。”敬翔见到朱全忠没有开口，也知道对方的心思，所以当即将责任推到李克用头上道：“唐皇如今只怕也未必会愿意下达这样的诏书。”
“若是此计不成，那就只有三家各自发布檄文了。”谢瞳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办法没人会赞成，所以微微摇头之后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并且安排朱全忠在第二天一早迅速见到了汪敏。
情况紧急，而且大敌当前，汪敏没有犹豫，朱全忠提出的西川归属中原的想法虽然若隐若现，但是汪敏还是第一时间领回了意图，转而直接点头表示，蜀王府将在日后跟随梁王府行动。
这种表态算是让谢瞳松了口气，对于朱全忠的这种执拗的性子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但是汪敏连这种条件都能答应，却让他和敬翔心头不约而同一沉，只怕西川那边的局势危急程度超出了他们的预想，才逼迫汪敏放弃了所有的讨价还价的时间，转而一心一意要求尽快将同盟之后两军协调对抗天策军的举措落实到位。
不过朱全忠这边同意了但是蜀军的使者在长安却同时碰到了李克用和唐皇两颗钉子，二人不约而同要求王建必须立即将李茂贞送回长安明正典刑，否则晋军和朝廷不仅不会援助蜀军，而且后续还有可能举兵南下讨伐叛贼。
这种态度直接让蜀军使者大惊失色，也让周德威都有些坐不住了，转而开始匆匆见到李克用，试图劝说对方改变主意，大敌当前，能有蜀军挡在前面，这本身对于长安和晋军来说就是一件好事。在晋军拿下长安之后，实际上李克用的位置就变得极其重要，领地从东到西比起杨行愍和朱全忠加起来还要大，而且除了关中需要直面山南道天策军的威胁之外，其他地方实际上都有别人在为他抵挡南军兵锋。这个时候西川的稳定实际上就起到着同样的作用。
所以在周德威看来，此时不仅不应该和王建产生龃龉，反而应该大力增援对方，毕竟天策军在西川被拖得越久，对于晋军来说就越划算。蜀道之难还能极大的消耗天策军的战力，将南境在人力财力上的优势尽可能的消耗掉。
“我已经决定，单独出兵进入山南，和天策军决战。”李克用挥了挥手之后随即道：“只要天策军在西川和王建打起来，我军就可以趁隙偷袭山南，截断入川的天策军归路。所以，王建和天策军打得越狠，我们的胜算越大。这个时候冒头结盟不是暴露我等意图吗？”
李克用的策略还是简单粗暴，让周德威目瞪口呆之余，有些焦急道：“王爷，这是谁给您出的主意？”
“老四啊！”李克用有些不解对方的神情和态度，在他看来这个谋划不仅仅能够报仇雪恨，而且也借助了周围的其他势力牵制天策军的战力，是一个十分可行的方略。
“我军一家出击，只怕难以起到什么效果。”周德威急道：“天策军光是在山南境内的兵马就足有十几万人，南境平稳之后，成王府可以随时拉出更多的大军上前线，他们掌控的人口足有千千万万啊。我军如何能够打得到他们的空隙？他们根本就没有空隙！”
“不用再说了，此事我意已决，端午更改。”周德威的话没有得到李克用的认同，反倒是一挥手直接将对方给打发走了。
如此一来，在汴梁谋划的谢瞳最担忧的一件事还是发生了，李克用在关键时候来这么大的一次转变，也让北军同盟的方略一下子被打的支离破碎，没有了晋军支持的同盟就是个空架子。而且李克用单独抛弃蜀军的做法，实际上已经让长安失去了最后一个屏障，而且还是最好的一个。
而这一切谋划的源头，在周德威被赶出来之后，却逐渐浮出水面。伴随着李茂贞上前线的消息送到阿六手中，后者是毫不迟疑直接道：“把消息放给吴明，告诉他，长安变局已经开始了，让他立即将消息散布给宣武军。”
“李存信那个人可靠吗？”副手在旁边疑惑不解道：“此人狡诈如狐，反复无常，只怕未必会听我们的话，还不如另想其他办法为好，而且宣武军的使者李番也已经再次来到长安，是不是需要防备？”
第七百六十五章 长安博弈
“统领，西川再次有使团进入长安，领头的是王建从弟王宗涤，带来了不少珍宝礼物，对外宣称是要进献给唐皇。”长安城中，阿六收到这条消息之后微微沉吟，转而道：“安排人手，刺探一下王建的底线，看看他能否说动李克用。”
“那我们怎么办？”副手有些诧异道：“如今陆帅大军可是马上就要全军抵达东川边界了，只怕危急之下，王建也未必不会同意——”
“不会的，现如今李茂贞已经去了万州，王建虽然损失了三个州郡，但是对方一旦独立，王建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拖延，或者设法撬开唐皇的口风，如此一来反压李克用一筹，说不得能够起到效果。”阿六摆了摆手，他对于如今长安的局势是了然于胸，李克用虽然竭尽全力扶保唐皇，却并没有将权力还给朝廷，但是明面上还是对唐皇很尊重，而且至少在对待李茂贞这件事上，唐皇表现得和李克用是同仇敌忾的心思，所以他需要一个借口挑开这层关系。
“这该是王宗涤星夜兼程前来长安的用意了。”阿六喃喃自语声中，王宗涤那边也是一刻不停的进入朝堂，将礼品献上之后，痛陈天策军如今大军压境之态势，并且表示西川全力听从朝廷旨意，据守边界，保境安民，期待朝廷能够尽快下旨斥责天策军。
这些话实际上都不新鲜，真正让唐皇脸色起了变化的还是王宗涤送上来的呈文，王建表示李茂贞已经前往抗击天策军入侵之前线，并且对方决心和天策军死拼到底，建议唐皇暂时不要追究其过错，让其戴罪立功，如此也能让李茂贞和天策军死战，减少勤王大军的压力。
“王爷，王宗涤在外求见。”实际上王宗涤在将呈文送上去之后并没有耽搁，而是一刻不停的前往李克用在长安的晋王府，并且同样是送上了厚礼。
“他来本王就能改变策略了？”李克用冷哼一声之后刚要说话，就见到周德威欲言又止，当即摆了摆手道：“说也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让他来吧，德威你去将朱全忠手下的那个李番给打发了。”
“王爷不见他了？”周德威被吓了一跳，让自己打发李番，这明显是不愿意和朱全忠有所纠缠，但是据他所知，朱全忠此番派李番前来可是商议重新会盟一事，毕竟三路诸侯如今已经将该拿下的地盘都拿下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明朗了，全力对付天策军。这个时候不见对方的使者，这是明显要拒绝会盟了。
“本王已经决议，独立对抗天策军，为唐皇扫平天下叛乱，然后还政于朝，做一代周公贤臣。”李克用摆了摆手道：“如何能够和此等大逆商议会盟？传出去不是打本王的嘴巴吗？”
李克用是没有理会周德威后续的话就直接将其赶了出来，而恰逢此时，李存信匆匆而来，见到对方的脸色难看，顿时笑道：“德威，又被训斥了？早告诉你了，父王有自己的盘算，让你少多嘴你不听，我等做下属的听命行事就成，何必管那么多呢？”
“你进入朝堂了？”周德威被对方说的眼皮子一跳，随即想起了什么，转而带着一丝愠怒道：“王爷那边要南下攻打西川的主意是不是你怂恿的？”
“喂，德威你不要乱说好不好？这是父王的英明神断，知道这个时候王建自保不暇，我军若是南下，必然可以收复西川，到时候又多了一块地盘，我晋王府的势力必然会远超朱全忠和杨行愍，那时，便是独立对抗天策军，又有何不可？”李存信得意洋洋，虽然否认了自己的主意，但是却让周德威一颗心沉到了海底。对方的心思很明显，就是想趁机扩充自己的实力，这几年李存信和他手下的部落大肆扩充人手，不仅仅在沙陀人内部争权夺利，而且在见到自己组建汉人军队之后，也有样学样，而且还聚拢了无数的散兵游勇，声势浩大。夺取西川，他必然可以趁机入主，到时候下一个西川之主只怕对方是志在必得。
不过这个心思周德威虽然猜得透，但是奈何的是李克用此时已经听进去了，在剿灭了李茂贞之后，沙陀势力有所恢复，加上有汉军加入之后，李克用很显然对于当初山南之败并不服气，所以一心一意要和天策军再决胜负。这个时候对方送来的西川策略无异于正对其胃口。
没有办法的周德威只能去见李番，试图缓和和宣武军的关系，但是在李克用没有点头之后，他无法当家做主，只能劝说李番送信回汴梁，设法寻求突破的办法。
这个消息在随后传到阿六耳朵里之后，后者几乎是毫不迟疑，直接派人秘密游说唐皇，劝说其改变主意，同意王宗涤的请求，并且设法以唐皇的名义安排王宗涤和李番碰面。
然后暗卫开始通过运作将这个消息直接告知了李克用，绕开周德威，并且故意透露出王宗涤和李番商议的具体内容。
如此一来迅速惹来李克用的怒吼，盛怒之下的他直接安排人将李番给赶出了长安，自己同时入宫觐见唐皇。
李克用直来直往，不懂弯弯绕，所以见面的第一件事就直接要求唐皇拒绝王宗涤的建议，并且告知了对方打算独立扫平天下各路诸侯的打算。为了让唐皇相信自己的实力，直接果断表示，晋军已经准备妥当，不日就可以出汉中，南下开辟入川栈道，直奔兴元府而去。
在这种时候，唐皇几乎无法拒绝李克用的请求，对方虽然看似粗鄙，但是这种心思之下，只能任由其决定。不过唐皇也表示了自己的态度，王建虽然自领国号，但是毕竟比起朱全忠等人，对于长安要恭敬的多，希望李克用区别对待，避免伤了天下心向大唐的百姓之心。
“陛下放心，微臣明白。”唐皇的态度还是让李克用很满意，急忙表示道：“臣一定会助陛下收拾人心，一统天下，结束乱世，开一代盛世，万死不辞。”
李克用入宫的消息几乎是伴随着他出来的那一刻迅速传到阿六那里，后者此时倒是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转而匆匆道：“上报金陵吧，长安的乱战有眉目了，李克用比我们想的要坚决的多。”
第七百六十六章 缺了一环
“主公，长安送来急讯，长史被李克用赶了出来，对方已经上报唐皇，打算下月初出兵南下，进入西川，攻伐王建。”急匆匆的消息被送到朱全忠手上的时候，后者是大吃一惊，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难看。
“这个李克用是疯了吗？还是自信过头了？”朱全忠忍不住怒道：“他这个时候对王建下刀子，难不成真以为自己能打得过天策军不成？”
“或许真是自信过头了吧？”敬翔微微沉吟之后转而朝着郑璠问道：“你们没有联络李存信吗？让他去使使力啊？那个李克用就是个意气用事之人，动点别的手段或许会更好。”
“这主意就是李存信出的。”郑璠苦笑道：“这段时日反倒是周德威坚持北军同盟，而李存信和李嗣源等人则力主南下，讨伐西川。”他也是有些无奈，这些时日没有理会李存信之后，没想到对方居然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直接让同盟面临随时破灭的危险。
“你手中掌握的那些黑料呢？爆出来就是，我想李存信只要不想死的话，就不会不听你的。”敬翔摇了摇头道：“这是大事，还需要我来指点你吗？”
“李存信身边来了一股神秘力量，我已经数次安排人手过去，但是却都被对方给挡了回来，而且对方还抹除了李存信当年和我们暗中往来的所有证据。”郑璠摇头道：“所以这个时候就算是爆出来，对方只怕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策略，甚至于还有可能起到反作用。”
“那必然是金陵出手干预的。”谢瞳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金陵人才辈出啊，在暗战之中我们不是人家的对手，这一点历次教训不都证明了吗？三军之事，首在用间啊。”
“那，军师，如今我们该怎么办？”郑璠也是脑袋发懵了，转而看着谢瞳愣愣的问道：“可有补救策略？”
“派人立即去临淄，李克用如果一意孤行，那么北军同盟缺了一环之后，就不能再缺另外一环了。”谢瞳起身朝着郑璠道：“你亲自去找戴友归，和他说明利害，此间缘由我想戴友归一定能看得明白。”
“子明的意思是——”谢瞳虽然只说了个开头，但是敬翔却瞬间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之中已然在考虑后续方略应变的事情，所以当即问道。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谢瞳叹了口气，摇摇晃晃起身道：“李克用拿下长安和关中之后，势力强势，而且周德威等人受命组建汉军，已然摆脱了沙陀人人口缺陷，这个时候他不愿意结盟也不奇怪，他要南下就让他南下吧，只要他的大军踏入西川，我们就立即进入河东，同时协同齐军进击河北，以快打快，快速占据北方，从而回身和天策军并争天下，尚有一线胜算。”
这一番话说的朱全忠目瞪口呆，这等于是将此前所有的谋算彻底推翻，另起炉灶，甚至于和李克用的想法一样，在背后下刀子，扼杀自己的潜在盟友，从而获取自身实力的壮大。
“这根本就是在和天策军抢时间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敬翔叹了口气，转而看着谢瞳道：“子明辛苦，这些时日只怕是损耗过度吧，方略转变，意味着天下大势已然出现变局，我们又到了关键时刻了。”
“大势从未有过变化。”谢瞳摇了摇头，指了指南面，不顾朱全忠的神色道：“金陵那群人从始至终都是天下大势的推手啊，今番局面形成，未必不是人家谋算得来。只是我智术浅短，想来想去，都无有破局之道，所以也只能得出这么个凶险的办法。若是不能以快打快，那么不论是我们，还是杨行愍，都难逃被天策军北上扫平的局面。李克用也是一样，他虽然组建了汉军，但是真到了前线战场，我等汉人如何会听他们沙陀人的指挥？军队扩充的越多，天策军可以干预和插手的地方也就越多。”
他的眼睛里此时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智慧，仿佛一眼已经看到了结局，所以说话之时意气萧索，充满了苦涩的意味。
“子明也莫要担忧，如今晋军主力在长安，而且一旦其南下西川，那么势必会从后方抽调更多人手，我们暗中调集兵马准备，只要说服了杨行愍，同时出手，足以快速拿下河东，断沙陀人之根基，到时候大军虎扑，反攻关中，难不成还能比天策军慢？”
“你有信心就好。”谢瞳也没有和敬翔争执的念头，但是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实际上宣武军的方略也伴随着长安的那场没有起半点波澜的博弈而迅速改变。而且随后郑璠更是亲自前往临淄，开始了紧急联络戴友归，打算说服对方继续和宣武军结盟。
长安的消息没有那么快传到山东，但是这并不妨碍戴友归根据郑璠的话做出自己的判断，所以几乎是微微思量之后就再度找到杨行愍。
“军师的意思是，李克用可能叛离同盟，独自对付天策军？”杨行愍和朱全忠几乎是一个反应，根本不相信对方能够独自抗衡金陵，这一点他的判断甚至于比朱全忠还要坚决。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主公，宣武军的方略改变，意味着我们也必须立即做出调整，否则的话北军三路诸侯一旦心思各异，那便是再无生路可言。”戴友归苦笑道：“李克用一旦南下，那么意味着北军同盟彻底破灭，我们这个时候唯有和朱全忠一起，才能够支撑危局。”
“但是他们的办法过于凶险，一旦失败，那可是迅速崩盘啊。”杨行愍苦笑道：“而且这么大的改变，金陵不会察觉吗？他们的兵马不会在我和朱全忠同时派兵北上的时候，随即而来？徐州那边人家可是刻意清空了战场，就等着大战爆发了。”
“所以朱全忠那边定下的策略是以快打快。”戴友归点了点头道：“唯有快速拿下河东河北两道，我们和宣武军才能得到一个稳固的后方，才能掉头南下，和天策军在徐州附近争夺先手。所以这是不得不为，与其坐以待毙，被金陵分割剿灭，还不如搏一把。”
“朱全忠这是决定了？”杨行愍一呆，随即看着戴友归苦笑道：“是不是不论我作何决断，他都会北上？”
“是！”戴友归点头之后道：“所以，郑璠亲自过来了，这是朱全忠的诚意，也是如今形势危急的征兆。”
“既然如此，那就答应他吧，也没有其他的退路了，传讯刘威，暗中调集兵马等待，一旦宣武军动手，我们马上进入河北道。”杨行愍这边的决断十分迅速，甚至于没有多余的思考，但是他和朱全忠在这个时候却不由自主的回望南方，充满了焦虑和担忧。
第七百六十七章 山河战图
“主公，长安的谋算，在汴梁和临淄已经出了结果了，主公不妨猜一猜，朱全忠和杨行愍作何选择？”金陵玄武湖畔的行在别庄内，袁袭匆匆而入，端起一碗冰镇凉茶饮了一口之后笑道。
“能让军师如此高兴的，只怕是谢瞳已经做出了决断吧？”薛洋也是放下手中的奏报，转而让张沐雪再去端来一盘冰镇水果后笑道：“如今虽然朱全忠和杨行愍是两股势力，但是去大局谋划上，却只在子明一人身上。他才是北军三路诸侯名副其实的脑袋，他决定了的事情便是朱全忠和杨行愍也无法反对。”
“但是子明再聪明，也是妄自挣扎而已，这天下大势从来不曾在他的掌控之中。”袁袭是越发的恣意了，即使张沐雪就在旁边，却也依旧斜靠在座位上，感受着外面吹过来的微风，微微点头道：“向杰已经传讯西川阿贵了，等到王宗涤和汪敏两人一回来，就立即将消息告知王建，逼迫他再次做出抉择。”
“等他们回来只怕迟了，应该现在就发。”薛洋摇了摇头笑道：“他谨慎过了头，这个时候王建的决断不重要，脱离不了我等的谋算。蜀军若无天险，旦夕之间就会被我军吞并，更何况现如今北方还有李克用威胁。”
“是否需要提前部署？”袁袭看了一眼薛洋之后道：“若是王建扛不住投诚呢？他入住西川时日太短，家底不厚，若是李克用如期南下，说不得速度比我们还快，而且万州那边还有李茂贞要打，要不要去放一把火？”
“可以，让阿贵酌情处置吧。”薛洋将案几上一份新画好的舆图递了过去笑道：“军师看看，这是闲来无事，草绘的江山站图。至此天下局势可以尽收眼底。”
这份舆图是薛洋根据目前各路诸侯的态势制作出来的，而且采用的鸟瞰图，各地地形虽然没有后世地图那样详实准确，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看来已经是非常难得一见的精确地图了。所以袁袭是细细看完之后才笑道：“主公该把这份舆图送到讲武堂去，那边如今可是有一大批各部送过来的军种将领在集训，有了这份地图，只怕我军士气会随之再度上扬。”
“也好，沐雪，稍后让南岳将这个送给高叔父。”薛洋微微点头，安排张沐雪之后自己起身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啊。这天下乱世总归是要结束的，百年纷乱，天朝盛世，犹如繁华落尽，也不知道将来进入长安之后，到底会是何种景象。”
“主公可是难得感慨。”袁袭点了点头，在李克用做出选择，而汴梁和临淄传来消息之后，北方大战必然提前一步开启，甚至于还在自己平定西川之前拉开序幕。而这其中，自己这群人就是最重要的推手。
“但是这个减轻战乱，缩短时间最好的策略了。”袁袭看了看薛洋之后，跟着起身，站在对方身边点头道：“李克用一旦走上独立，则我军势必在进击西川和关中之时，少了两路大军的掣肘，从而全速平定两地，转而挥军进入中原，执行迂回战术。”他做了个手势，清晰的勾勒出了薛洋刚刚在地图上勾画出来的天策军的整体方略。从西川和山南进入关中，在朱全忠和杨行愍进入河东河北的时候，绞杀李克用，从而提前让对方出局，如此一来在战略上就占据了最大限度的优势，到时候，从东南到西北，天策军就足以形成一个完整的包围圈，如果加上水师的话，这种四面合围之态势一旦形成，就足以让天策军可以从各个方向随时出兵，将对方彻底绞杀。
这种策略也是唯一一个分化对手，进而各个击破，给天策军扫平天下减轻压力的办法。但是不可否认，到时候三路大战，势必会让天下重新变得战火纷纷，不论是自己进入西川和关中和李克用的争锋，还是朱全忠和杨行愍往北的攻势，势必都会打破如今三路势力均衡之下，维持和平的中原局势。
这对于如今这个天下来说其意义绝对是有着深远影响，天策军挑起的战火，蔓延到整个天下，而且除了对付李克用是用了计策之外，朱全忠和杨行愍那边近乎于全盘阳谋，没有给对方丝毫的选择余地，实际上也注定会有无数苍生会伴随着这个决策而葬身疆场。
“既然是江山战图，那么若无漫天战火，如何能够扫平天下？”袁袭似乎知道薛洋的心思变化，所以在旁边笑道：“主公也不必过于担忧，这天下百姓能在战火当中等到盛世来临，见证我军一统天下，那么也必然能够感受到我军之宗旨，也能唤醒潜藏在他们骨子里的那种不屈之傲骨，不灭之传承。我们都有着同样的大唐盛世之理想，他们也有。”
“军师说的是，是我想多了。”薛洋哑然失笑，没有想到袁袭居然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点了点头道：“不论如何，天下局势再变，也不会磨灭百姓心头的那口气，盛世来临，也不会因为某些人的阻碍而延迟。给陆翊下达命令吧，近期扫平李茂贞，进军万州，既然李克用选择在下月初动手，那我们就提前出击，给他点机会。”
“同时让向杰传讯长安，散布消息出去，把我军出击万州的事情告知李克用，既然分化了他们，就不能让李克用再回去。”薛洋微微沉吟之后转而道：“另外军师和兴绪联络一下，看看唐皇那边如何安排为妥。”
袁袭点了点头，薛洋提到唐皇，无疑是在日后考虑。而张沐雪却没感受到薛洋话语中的意思，反倒是在院系走后上前拉着薛洋笑道：“打算将唐皇接到金陵来吗？”
“接到金陵？这也算是个选择。”薛洋微微一笑，拥着对方转而笑道：“就怕我是诚心诚意邀请，人家都未必会来啊，他又不像你，那么好骗。”
“我好骗吗？”张沐雪微微晕红着脸颊，转而抬头，看着对方好奇道：“夫君骗我什么了？”
“把你骗到手啊？”薛洋微微一笑，猛然间将对方拦腰抱起，顽皮的笑道：“骗到我身边，当了本王的四王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