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没有死?
安国侯府的三房庶出女奉六娘奉凌汐一直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起先她以为是因为她庶出的身份。
直到有一天,她的姨娘告诉她,因为娘一时鬼迷了心窍用计爬了床,让夫人怒急攻心,得了病,连带着刚出生的嫡姑娘也因此早产,差点夭折,所以她们都是罪人。
所以姨娘和嬷嬷凡事都叫她退让,不可出彩夺了嫡姐的风头。
从小被耳提面命的奉凌汐对姨娘言听计从,对那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嫡姐恭敬有加,怀着一颗卑微的心小心翼翼顺从着。
奉凌汐觉得终有一天,凭着她的真心,会得到一丁点的怜惜,大家会对她改观,并接纳她,不会再把她视作耻辱。
可是当奉凌汐拼尽全力做好姨娘所期望的角色后,依然感受不到一丝温暖,最后还被算计着嫁给一个表面风光,却不能人道,内心阴暗有暴力虐杀倾向的夫君,最后被活活打死。
哪知她的**虽然死了,但是她的魂却依旧存在,在之后的几十年中她四处飘荡,看尽了这世间的龌龊与繁华。
在漫长的岁月中,奉凌汐看到了她的‘嫡姐’是怎样的利用安国侯府一步步走在权力的最高峰,凤临天下的。
也知道她的‘嫡姐’根本不是安国侯的嫡女,奉凌羽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而她奉凌汐才是安国侯府的正牌嫡女。
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这些预谋从安国侯府三房的沈姨娘开始。
而作为沈姨娘的亲生女儿奉凌羽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心狠手辣,她除了擅于筹谋,还有让奉凌汐都羡慕的好运道。
“姑娘,该喝药了,姑娘?”
奉凌汐倏然睁开眼,她茫然地看着藏青色的帐顶发呆,凝滞的思维慢慢活络起来。
如此真实的触感,屋内汤药的苦涩气味,都与她之前做阿飘时的感觉不同,这让奉凌汐意识到一件事。
“我……没有死?”惊愕之后,她喃喃自语。
奉凌汐呆呆怔怔,曾经无数次希望能时间倒流,没想到老天真的把她给送回来了。
恍若癔症的神情当即把守在床头的贴身丫头瑞杏吓了一大跳,她急急摇着奉凌汐,嗓子里带着哭腔。
“姑娘,
你别吓奴婢啊,哪里不舒服?姑娘且等等,奴婢去求甄姨娘,让她再给姑娘寻个大夫。”
瑞杏说完,便白着脸爬起来,心急如焚地往屋外跑。
甄姨娘?还没从重生的震撼中缓过来的奉凌汐刹那间心中一凛。
上辈子中悲苦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朝她压了过来,奉凌汐顿时扑簌簌地落了泪,她哑着嗓音喊住瑞杏:“瑞杏,别去!”
瑞杏闻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奉凌汐,发现奉凌汐虽然红着眼,但是眸底清明,并没有癔症的现象,顿时松了一口气。
“姑娘,你吓死奴婢了。”她拍了拍回落的心,快步走到床头前,端起装着汤药的碗,感到温度适中后,便对奉凌汐道。
“姑娘喝药吧,这一副药可是二两银呢。”
奉凌汐垂下纤长的眼睫,她的月例不过五两,因不受宠的缘故,没有家中长辈贴补,日子过得紧巴,所以瑞杏变得十分财迷。
瑞杏是她从街上捡回来的,八岁那年,南面发大水闹饥荒,瑞杏的爹娘带着她逃难,半路上病死只剩下瑞杏一人,瑞杏便靠着两条腿跟着人流徒步到了京城。
因为她当初不理解府中所有人对她不公平的待遇第一次使性子跑出了府,遇到饿得快晕过去的瑞杏,便把怀中揣着的一包点心给了同岁的瑞杏,瑞杏便跟了她。
记得当初天都黑了,府中也没有一个奴仆去寻她,最后还是饿得没办法,自己回来的。
而她也只有瑞杏这么一个丫头,上辈子瑞杏忠心耿耿,随她一起出嫁。
每次那人发了狠打她的时候,瑞杏都会不顾一切像母鸡护崽一样抱在她,她死前一个月瑞杏便已经被打死了,一张席子卷了丢乱葬岗去,她都没有办法帮瑞杏入土为安。
一想到这里,奉凌汐的眼便恨得赤红起来,她想,既然让她重生了,那这辈子一定要护住瑞杏,不再让她惨死,也要护住自己……
一股浓厚刺鼻的药味袭来,秦凌汐晃神,她蹙起了眉,死死盯着此时只有十三岁模样的瑞杏正端着的汤药碗,心道还好,既然她重生了,只要细细谋划,一切都来得及的。
奉凌汐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凝声问瑞杏:“我这病是奉凌羽请的大
夫?”。
上辈子的事情恍惚闪过,她未被嫁出去之前,奉凌羽把她叫到凉亭中说有话要跟她说,最后不知怎的,奉凌羽落水了,当时整个凉亭中只有她和奉凌羽二人。
事情发生后,甄姨娘便直接跪在地上替她认了罪,说是她妒忌奉凌羽,所以才推奉凌羽下水的。
当时她只知道害怕,根本不知辩解,最后被关在祠堂中罚跪并染了风寒,整个国公侯府的人都嫌弃她,却是奉凌羽不计前嫌站出来替她请了大夫,这事传出府去当时谁不夸一句奉凌羽好?
可是从那时起,她的身子直到出嫁前都是缠绵病榻,没有好过。
现在想起来是多么的可疑,看来当初那母女俩行事是一环扣一环,恐怕落水也是奉凌羽自导自演,自己跳进去的吧。
想到这里,奉凌汐便对瑞杏捧着的汤药排斥极了。
当初不过一个微感风寒而已,却治了一年有余才见好,那还是因为要出嫁了,若是这药没有问题,她实在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我现在还不想喝,瑞杏你给我去拿颗蜜饯好不好?”
奉凌汐借口支开瑞杏,否则以瑞杏抠门的性子一定是要盯着她把汤药喝得一滴不剩为止。
瑞杏咬唇看着奉凌汐,她们根本没有银钱买蜜饯,想要吃的话,只能去大厨房看看有没有,但是……厨房那些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姑娘不受宠,想要额外要些别的……。
不过瑞杏看到奉凌汐苍白羸弱的模样,顿时心中一软,点头应下:“那姑娘且等等,奴婢去去就来。”
等到瑞杏离开后,奉凌汐撑着身子起床,走三步喘三喘地把桌上的汤药端起来,挪到窗边,把窗推开,露出窗后一片长满野草,与一颗青皮核桃树的废弃园子。
奉凌汐果断地把汤药泼了出去,然后关上窗子,将空碗放在桌上,才气喘吁吁地再次趟回床榻上。
只不过走了几步,奉凌汐便觉得有些吃力了,她闭上眼养神,细细想着事,骤然,奉凌汐再次睁开眼,额头上冷汗涔涔。
她想起来了,这几日甄姨娘就该让宁庆伯府上门提亲了,而宁庆伯府正是上辈子打死她的夫家。
第二章 与孙女或安国侯府都是很重要的事
奉凌汐越想越着急,额头上渐渐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她双手紧攥床单,心快速地起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姑娘,你”刚迈进房门的瑞杏骤然看到奉凌汐受了惊吓的模样,当即惊得手脚一软,正捧着不易得来的蜜饯也咚咚咚地落了一地,咕噜噜滚远。
瑞杏顾不得蜜饯,神情大变地扑到正控制不住浑身发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奉凌夕身边,捧着奉凌汐冰凉的手,眼神焦灼,心疼地唤道:“姑娘?姑娘……”
奉凌汐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妥,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害怕,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没事了,没事了,这一世已经不一样了,她不会再那么傻傻的被她们欺了。
渐渐的,奉凌汐平静下来,她反手攥紧瑞杏的手,神情凝重:“瑞杏,你扶我起来,我们往上房走一趟。”
奉凌汐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把这婚事在板上钉钉之前推掉。
瑞杏惊讶地看着奉凌汐,不确定地问:“姑娘,你现在的身子这么虚弱……”根本走不到上房吧?
但是瑞杏看到奉凌汐分外严肃的神情,顿时把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依旧让瑞杏迟疑的是,姑娘还在禁足期,若是贸然出去,恐怕又要少不了一顿责罚,姑娘身子已经如此虚弱,再加一顿罚,岂不是雪上加霜?
奉凌汐换上一件素净的青衫丝锦裙,她站在铜镜中,纤指缓缓拨开额前厚厚的齐刘海望着镜中的自己。
十三岁的她,巴掌大的白净瓜子脸上,一双似蹙非蹙的愁黛,丹凤眼下右下角一颗醒目的红色泪痣,眸中拢着雾蒙蒙的水汽,让人见之犹怜,身子虽然略显单薄,但是胜在肌理细腻骨肉匀。
第一次这么认真打量自己的奉凌汐才知道她也是极美的,不过上一辈子总是低头缩肩,唯唯诺诺,生生把优点给遮掩了。
奉凌汐眸底的悲意渐渐敛去,变得暗沉诡谲。
“瑞杏,帮我把刘海梳起来吧。”
她的嗓音如江南的吴侬软语,说话时多用舌面和舌尖发音,听起来像口里含着一块饴糖,语音轻清柔,甜酥软人心。
瑞杏正
愣愣地看着铜镜中奉凌汐。
她总觉得姑娘好像变了,以前的姑娘说话时不敢看人,眼神发飘,比她们奴才还像奴才,说话的时候也紧绷着嗓音,本来姑娘的声音挺好听的,但是姑娘一绷紧嗓子,听起来就令人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对于奉凌汐的改变,瑞杏是欢喜的,她怔愣之后当即上前,手指灵活地把奉凌汐的刘海编起来,露出美人尖下光洁的额头。
“姑娘真好看!”瑞杏圆圆的脸上,圆眼中闪过惊艳,她由衷的想:姑娘比安国侯府中所有的姑娘都要好看呢!就是清瘦了点……
收拾利索后,奉凌汐带着瑞杏出了寒露院。
安国侯府是个五进的宅子,从三房的西跨院到正房要行过甬道,穿过花团锦簇的庭院,路过养着睡莲和成群锦鲤的人工湖,走上抄手游廊,以奉凌汐现在的脚程需大半个时辰才能抵达正房。
那是老安国侯与老国侯夫人的所居之处。
奉凌汐刚一进正房走廊,柏翠院正厅中的老安国侯夫人便已经收到消息了,她保养得宜,看起来仅五旬,略显富态。
安国侯老夫人微微蹙了蹙眉,喃喃自语。
“她来干嘛?除了每月十五阖府吃顿家宴外,我这她根本就不会来,再说她不是正禁足吗?”
一想到奉凌汐心思恶毒推嫡姐落水的事,老安国侯夫人便有些厌恶地摆摆手,对身后跟随了她五十三载的蔡嬷嬷道。
“去拦下她吧,老身累了,已经歇下。”
蔡嬷嬷闻言无声地施了个福礼后,脚下生风地出了柏松院,迎上奉凌汐,面上客气,声音却冷淡地阻拦道。
“六姑娘,老夫人刚歇下,估摸着没有一个时辰起不了身,老奴看您还是先回吧。”
奉凌汐早知会被拦下,若不是非要见老夫人不可,现在以她这两眼发黑,两耳嗡鸣,虚汗淋淋,摇摇欲坠的身子,早想晕死过去还舒服点。
但是她现在还不能晕,奉凌汐暗暗提醒自己,并狠狠地咬破舌尖,带着铁锈味的疼痛让她的大脑更加清明。
“蔡嬷嬷,我在这里等着就好,若是老夫人醒了,还烦嬷嬷帮着传句话,
就说孙女有要事拿不定主意,还望老夫人见见孙女,这事与孙女或安国侯府都很重要!”
蔡嬷嬷有些惊讶地端详起奉凌汐。
以前的六姑娘十分没有存在感,她甚至都有些记不得六姑娘的长相,只知道六姑娘说话时声如蚊鸣,含胸低头,印象中只有一个乌溜溜的头顶,打扮也死板老气得很!
而此时的六姑娘说话会与人直视,眸中莹然有光,小脸虽然气色不佳,却也楚楚动人,蔡嬷嬷眸底闪了闪,结个善缘又何妨?
于是蔡嬷嬷开口,声音也缓和了许多:“六姑娘若是执意要等的话,老奴等老夫人醒来便替六姑娘传个话可好?”
奉凌汐乖巧应下,走到廊庑下,身杆笔直,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等待。
蔡嬷嬷便知道六姑娘是铁了心要见老夫人了,她叹息一声,往正厅中折返,她会把话带到,至于见或不见那就不是她一个奴才能作得了主的了。
回到正厅的蔡嬷嬷绕过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迎上正倚躺在罗汉榻上,靠着松软靠枕的安国侯老夫人,知道老夫人正等着她回话。
施了一个福礼后,蔡嬷嬷一五一十回道。
“老奴出去正好拦下六姑娘,但是六姑娘执意要等着见老夫人,六姑娘说,有一件对六姑娘和安国侯府都极其重要的事拿不定主意……老奴观六姑娘好似变了很多……”
老夫人知道蔡嬷嬷的性情,做事不徇私,能一丝不苟,但是现在却有些替六丫头求情的意思在内。
当即,安国侯老夫人冷哼一声评论道:“看来六丫头变得不是一般的大,你出去这么一会竟然帮她说上话了?”
蔡嬷嬷知道老夫人不是真生气,不过还是做足了认错的模样,她欠着身,诚惶诚恐:“老夫人教训的是,老奴逾越了,还望老夫人恕罪!”
“行了!我何曾罚过你?”安国侯老夫人气笑后又叹息一声道。
“六丫头终归是安国侯府的血脉,我这个做祖母的看着她蠢不可及岂不难受?罢了,既然你说她变了许多,便见一见吧,不过先晾上一个时辰再说,毕竟禁着足呢,无规矩不成方圆。”
第三章 老夫人和蔡嬷嬷都瞪大了眼
奉凌汐足足在正房的廊庑下站了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她站得极其辛苦,身上的伤寒还没有好,廊庑下正吹着穿堂风,现在正是秋风飒飒的时候,风中已然带上寒气,吹足一个时辰的她只觉得头晕脑热,身子虚软,已是极限了。
但是奉凌汐知道若想在安国侯府内尽快立足,只有找安国侯老夫人做靠山是最为快捷的办法。
老夫人虽然不管事,但是地位不可撼动,并且老夫人一心想要安国侯府更加荣华,所以奉凌汐肯定,只要蔡嬷嬷传话给老夫人,说她有一件对安国侯府很重要的事后,不管老夫人信与不信都会见她一面的。
奉凌汐把一会见到祖母后所说的话想了又想,只觉得不会有错漏之后才安心下来。
“六姑娘,请随老奴来。”蔡嬷嬷不徐不疾的声音骤然在廊庑响起。
奉凌汐抬眸,脸上渐渐绽开笑意。
她艰难地扶着墙,朝紧张的瑞杏摆手拒绝了瑞杏的搀扶,两脚发颤地跟着蔡嬷嬷朝正厅中走去。
蔡嬷嬷深深地看了奉凌汐一眼。
从奉凌汐不让丫鬟搀扶,蔡嬷嬷便能看出来六姑娘是明白老夫人想要晾着她,但六姑娘却能以平常心应对,这足以让她震惊。
蔡嬷嬷奇怪的是,之前的六姑娘蠢若木鸡,难道还有一朝开窍的说法不成?
奉凌汐安静地跟着蔡嬷嬷进了正厅,迎面扑鼻而来的檀香让她略有些紧张的心慢慢沉静下来,她恭谨地跪在地上。
“孙女给祖母请安,”奉凌汐其额触地而拜,屏住呼吸,声音软糯。
奉凌汐感觉到高坐在罗汉榻上的祖母正居高临下审视着她。
整个正厅中静谧极了,十息之后,安国侯老夫人才慢悠悠的开口:“起来吧。”
“是。”奉凌汐心中大定,恭敬的再磕一个头后才规规矩矩的站起身来,眼含孺慕地看向榻上的安国侯老夫人。
安国侯夫人观着风凌夕,手中正盘着的佛珠缓了下来,心底惊异:六丫头竟然真的变了许多,一言一行有了教养极好的大家闺秀模样,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不由得,安国侯夫人眼中的探究多了些,是因何原因六丫头有了这么大的改变?还是装的?她欲意何为?
“六丫头,你这么着急要见祖母,所为何事?”安国侯老夫人继续慢悠悠地询问。
奉凌汐正等着安国侯夫人询问呢,当即做出扭捏不好意思的模样。
这神情让安国侯老夫人愣了愣。
奉凌汐知道已经掉足了祖母的胃口,她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羞红,期期艾艾地解释。
“祖母,淮南王府世子对孙女有些另眼相待的意思,孙女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脸上闪现出的羞红潮热是因为这事是她自己杜撰出来的,她需要时间缓冲甄姨娘给她说的宁庆伯府亲事。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淮南王府世子那是因为淮南王府世子生性冷漠,任锦衣卫指挥使,特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出了名的手段狠辣,且最得皇上信任。
当奉凌汐把整个京城所有的青年才俊都想了一遍后,觉得把人见人怕的淮南王府世子晏衍拖出来背锅是最为合适的了,因为不会有人胆敢跑到他面前去求证。
不过撒谎毕竟是不对的,这是乖到冒傻气的奉凌汐两辈子来第一次撒谎,简直紧张得心脏怦怦几欲跳出来。
可正是这副模样,看在老夫人和蔡嬷嬷眼底,却以为奉凌汐是因为紧张而晕红了两颊。
却真像那么一回事了……
安国侯老夫人和蔡嬷嬷两人面面相觑,都瞪大了眼。
好半响安国侯老夫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紧紧拧着眉心,纠结一会再次确认地问:“六丫头说的是淮南王府世子晏衍?”
奉凌汐咬咬唇,在心中告了一声罪,然后果断,点头!
得到确切答案后,安国侯老夫人不淡定了,事情来得太突然,她得捋一捋。
虽说安国侯府名字叫得响亮,但是这一代皆任闲职,爵位不能世袭,等传到下一代就要降为伯,眼看着就要没落下去,这简直成了安国侯老夫妻俩的心病了。
“六丫头先回去,此事容祖母想想。”安国侯老夫人现在有些看不透奉凌汐,打算自己先琢磨琢磨再说。
奉凌汐费尽心机折腾这么久,目的已经达到,此时安国侯老夫人不留她,她便乖巧地对老夫人再次施了个福礼,才脚下无声退出了柏松院。
刚出柏松院,奉凌汐便彻底虚脱得走
不动道了,只能由着瑞杏背了回去。
柏松院内,安国侯老夫人还在冥思苦想:大名鼎鼎,满京城人人退避三舍,敬畏的淮南王府世子怎么就跟自家的庶出六姑娘有了牵扯呢?
安国侯老夫人根本想不到傻若木鸡的奉凌汐敢撒这个弥天大谎!
终归事情太令人震惊,老夫人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她吩咐蔡嬷嬷:“你去查一查,三房最近有什么异常没有?”
蔡嬷嬷领命离去,不过一个时辰便回返。
“可探查到什么了?”一直等着消息的安国侯老夫人马上问道。
她不相信若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她那个蠢傻蠢傻的六孙女会有那么大的改变,还来提点她跟淮安王世子的事。
冷静下来的安国侯老夫人觉得可疑之处颇多。
蔡嬷嬷斟酌了一会回禀:“老夫人,三房确实有事,甄姨娘给六姑娘定了一门亲,过几日便要上门正式提亲了,是宁庆伯府嫡出二公子,看着也算咱们六姑娘高攀呢!”
听蔡嬷嬷这么一说,安国侯老夫人顿时又信了奉凌汐一层,若不是又珠玉在前,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安国侯府庶出姑娘凭什么要推掉这门好亲呢?
思索了一会,老夫人下了决心,对蔡嬷嬷吩咐道。
“你一会去三房,跟甄姨娘说,六丫头的亲事不急,老身还要看看,还有开了我的库房,拿上两百两银钱,还有一匣子首饰给六丫头送去。”
蔡嬷嬷一一应下,尔后迟疑地问:“老夫人,六姑娘的身份毕竟是庶出,若是跟了世子爷,也只能当妾,还不如嫁到宁庆伯府去做个正房奶奶。”
听到蔡嬷嬷如此说,安国侯老夫人叹息一声,开口:“六丫头今天急巴巴的赶来点明此事,恐怕心已经大了,看不上宁庆伯府呢!”
说到这里,安国侯府老夫人目光悠远:“总还是要看看的。还有一事,过几日三夫人要赴福安公主的秋菊宴,听说当天淮安王世子也会去,你让三夫人带六丫头去。”
顿了顿,老夫人又补充道:“你也跟着,留意六丫头所说是真是假,别是她一厢情愿的,若是她诓骗于我,回来给她定下宁庆伯府也算对得起她了,由不得她挑三拣四的。”
第四章 让六姑娘去找三夫人
筋疲力尽的奉凌汐在瑞杏的背上便已经睡着了,瑞杏什么时候给她净面,伺候她躺下她都浑然不觉.
“哎呀!”
骤然,睡得昏天暗地的奉凌汐被瑞杏一道惊骇的大叫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瑞杏圆眼圆睁,愕然望着窗外。
奉凌汐起身,汲着鞋,走到窗前,入目处昨日还绿意盎然的杂草现在已经枯死一大片,她眸底的色泽渐渐暗沉,想起昨日被她泼出去的那碗药,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看来猜测的不错,那些药确实有问题。
正惊讶为什么杂草突然死了的瑞杏发现奉凌汐醒了后,赶紧把昨日还生机勃勃的杂草为什么死掉这事丢到一边,她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跑到壁柜边,献宝一样,把昨日蔡嬷嬷亲自送来的银两和一匣子首饰都捧出来给奉凌汐过目。
“姑娘,你看,都是老夫人姑娘的,以后姑娘就可以有银钱添个荤菜了。”
奉凌汐的视线在那匣子首饰上扫过,一个镶嵌着红宝的鎏金璎珞,一块白玉流苏禁步,一对金累丝嵌宝石叶形耳铛,一对红玛瑙手镯,剩下的便是三支款式不一的玉花簪。
看到这里,奉凌汐微微蹙眉,她疑声问:“蔡嬷嬷还有什么话交代的吗?”这一匣子首饰看起来就像是一整套,出行装点门面用的。
瑞杏经提醒恍然想起差点漏了一茬事了,连忙学着蔡嬷嬷的模样,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惟妙惟肖说道:“老夫人说了,等六姑娘醒了,让六姑娘去找三夫人。”
找母亲?
奉凌汐突然紧张起来,从昨天醒过来后,她便一直想要见一见母亲,那是她的生身娘亲啊!
但是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不说奉凌羽和甄姨娘已经经营了多少势力,就说母亲真的会相信她所说的话吗?
告诉母亲,说她疼在骨子里,养了十三年的女儿奉凌羽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货?而那个被所有人厌恶,被她尽量无视,被甄姨娘作贱和磋磨十三年的自己才是她真正的亲生女儿?
奉凌汐觉得一定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恐怕还会令奉凌羽和甄姨娘更加丧心病狂起来。
“姑娘?”脸色阴晴不定的奉凌汐让瑞杏茫然,姑娘这两天有点怪怪的?
回过神的奉凌汐把心底的恨意狠狠压下,她又恢复了平时柳弱花娇的模样,语气淡淡地对瑞杏吩咐道。
“我没事,等喝点粥便往母亲那走一趟吧。”
瑞杏听闻奉凌汐愿意吃些东西了,顿时欢欣地往大厨房去准备给奉凌汐领吃食去了。
奉凌汐等瑞杏离开后,她一如昨天把桌上的汤药泼到杂草丛中才去洗漱,既然知道汤药有问题,奉凌汐决计是不会再喝了,并且她感觉昨日不曾用药后,今天的身子反倒松快了一些。
不过奉凌汐并不打算把这些事告诉瑞杏,毕竟瑞杏虽然足够忠心,但是脸上却藏不住事。
等瑞杏回来,看到桌上的汤药没有后,顿时高兴地哼起曲,把食盒中的粥食一一摆好。
今日手头宽裕,瑞杏在大厨房使了银钱让厨娘在粥食中加了干贝和肉丝,一揭开食盅,甜香便勾得人食指大动,可不是之前那些清汤寡水的饭食可比的。
奉凌汐早已饥肠辘辘,她拉着瑞杏坐下,一如往常分食过后,主仆俩便往三房主院昭华院行去。
行至昭华院,在等丫头通报的时候,昭华院的主屋中隐约传来一道脆生生的撒娇声。
“娘亲,那副古琴可是难求得很!”
站在院中的奉凌汐听着这脆亮的声音,眼眶渐红,上辈子娘亲真是把奉凌羽往骨子里疼啊!但是最后奉凌羽身居高位后,嫌娘亲说教,竟然一杯毒酒要了娘亲的命。
当时作为阿飘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亲在眼前毒发身亡,却无能为力。奉凌汐捏紧拳头,暗暗发誓。
‘这辈子,奉凌羽,甄姨娘,你们休想把安国侯府当作踏脚石,休想得到荣华富贵!’
“六姑娘,夫人正等着六姑娘呢。”刚才通报的丫头出来对奉凌汐淡淡地回复道。
奉凌汐敛起恨意后,眸底平静地朝通报的丫头微微颔首,便独自往正屋中走去。
当她走得越近,屋内奉凌羽撒娇的声音便越清晰,以及母亲邵氏的宠溺应答声:“好好好,娘的乖囡,娘明儿便
让你爹给你买去。”
奉凌汐整个人顿在挂满珠子的门帘外,攥起的掌心内,已经被她用指甲攥出了深深的印痕,她需要用很大的毅力,才能让自己保持面上的平静,去面对屋内的奉凌羽。
昭华院中一等大丫头乐音看到奉凌汐举步不前,便走到奉凌汐面前替她打起珠帘,轻声道:"六姑娘,夫人在里面呢。"
随着珠帘被掀起,屋内邵氏和奉凌羽同时转头看向她,同时,脸上的笑意浅了些。
奉凌汐静静地把屋内的情景收在秋水明眸的眼底。
此时的奉凌羽脸上略显稚嫩,还没有十五年后凌厉的威势,她纤得中,鹅蛋脸,柳眉翠黛,杏眼含星,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一如既往的喜穿颜色艳丽的裙装。
奉凌汐把视线从奉凌羽身上移开,转向娘亲。
虽然娘亲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但是依旧保持绰约的身姿,露在衣服外的肌肤如美玉白瓷般无暇,最吸引人的气质便是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清气萦绕。
“母亲。”奉凌汐嗓子哽了哽,她缓缓给邵氏下拜,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声母亲喊得有多情真意切,多么肝肠寸断,上一辈子我们都是傻的,被甄姨娘母女玩弄于股掌之间。
邵氏心情复杂地看着奉凌汐,她和夫君恩爱,哪知突然插进来一个甄姨娘,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也可以远远的把甄姨娘送走,十三年了,她依旧不愿意见到甄姨娘和奉凌汐。
甚至不愿意听到这两人一丝儿的消息,任由奉凌汐养在甄姨娘的膝下,今日老夫人还是发话了,让她带奉凌汐去赴两日后的秋菊宴。
邵氏看着奉凌汐与夫君相似的眉眼,神情恹恹,有些无力地对奉凌汐道。
“后日我要去赴福安公主的秋菊宴,你巳时三刻前来昭华院,与我一同前往,赴宴所备衣物一会珠绣阁的人会来,你挑几身。”
奉凌汐安静地听着,乖巧地颔首,神情落落大方,丝毫不理会一旁奉凌羽轻视的目光。
她知道现在她的优势是对方在明,对方在暗,只要不急不躁,循环渐进,徐徐图之总能谋到生机的。
第五章 听说奉凌汐和世子有旧?
知道奉凌汐今日要赴宴,一大早她就被紧张兮兮的瑞杏拖起来沐浴更衣,瑞杏恨不得把首饰匣子里所有的首饰都给奉凌汐带上才好。
奉凌汐却执意挑了一件素净的软银轻罗百合裙,她本就不打算出风头,上辈子没有去过秋菊宴,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
虽然不清楚老夫人为什么要让她参加秋菊宴,但是奉凌汐却很珍惜每一次能和娘亲在一起的机会。
巳时两刻,奉凌汐如约等在韶华院外了,三刻钟一到,韶华院大门洞开,邵氏和奉凌羽十几个丫鬟婆子陪同下,相携着款款行来。
当奉凌羽看到站在韶华院不远的奉凌汐时,不由蹙了蹙眉,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奉凌汐与风凌羽的视线一触即分,她敛起眸底的冷色,知道奉凌羽疑惑她现在为什么没有缠绵病榻。
她面上不露一分,嘴角含笑带着瑞杏缓步上前,迎着邵氏行福礼:“凌汐见过母亲,母亲安好。”
邵氏打量了一会奉凌汐,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衬得肌肤如凝脂,身上所戴首饰不多,只有耳坠上戴着一副红宝耳铛,秀发拢起用银色的发带扎了对双螺髻,看起来乖巧中多了份灵动。
察觉到邵氏停留在奉凌汐的视线过久之后,站在一旁的奉凌羽当即心中一凛,当即做出撒娇状,嘟起红润的唇,佯装吃醋般,不满地摇着邵氏的手臂嘟囔。
“娘,女儿是不是打扮得没有六妹妹好看,所以娘的主意力都在六妹妹身上了?”
邵氏眼神宠溺,笑着半搂奉凌羽,无奈地说道:“娘最爱的乖宝,没得胡思乱想。”
奉凌汐静静看着趁着娘亲不注意时朝她露出轻蔑神情的奉凌羽,抿了抿唇,上辈子她成为阿飘的时候,看多了奉凌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场面。
现在的奉凌羽虽然心思恶毒,但是手段还是稍显稚嫩。
她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奉凌羽的奶娘,这让她忍不住蹙眉。
从重生以来,最让奉凌汐忌惮的就是奉凌羽的奶娘了,虽然一直不知道这个奶娘的真正身份,但是上辈子几乎安国侯府每一条人命这个奶娘都有沾手。
奉凌汐按捺下心底的紧迫感,打算等秋菊宴回来后,要
往那个地方去一趟,也不知上辈子那位高人还在不在那处……
“六姑娘,快跟上。”被老夫人指派来的蔡嬷嬷察觉到奉凌汐又发呆了,立刻出声提醒。蔡嬷嬷在心底嘀咕,还以为六姑娘变了呢,怎么今天又呆上了?等奉凌汐走远了,她则叹息地看着奉凌汐纤弱的背影摇头。
并且怀疑,淮安王世子那种要什么有什么的人会看得上安国侯府一个庶出的干瘪丫头不成?
一行人行至府门,大门外已经停靠好一辆黑檀木马车。
安国侯府有三房,大房吕氏出自国子监祭酒嫡长女,前几日娘家来信,亲家母病重,吕氏便带着一双女儿和安国侯回了娘家。
二房外放永宁做知县,明年方能归,申氏带着儿女随着二老爷上任去了,所以这一次的秋菊宴安国侯府只有三房前往。
奉凌汐上了马车后,马车便晃动起来,车厢内静得只有车轮毂滚动的声音。
邵氏心疼孩子,上一回奉凌羽落水之事,邵氏多少都有点生奉凌汐的气。
若是以前,奉凌汐在这种死寂的排外氛围中,她会紧张得不知所措,但是知道真相的她怎么会退缩?
“母亲,您能讲讲一会秋菊宴上该注意的事项吗?”奉凌汐柔柔弱弱地开口,打破了平静。
邵氏本不愿搭理庶女,奈何老夫人让她带去秋菊宴,若是中间出了差错,损的还是安国侯府的颜面,邵氏只好耐下心来,仔仔细细把赴宴时该注意的事情一一缓缓道来。
这是奉凌汐第一次接受娘亲的近距离教导,心底不知有多激动,她眼中充满孺慕之情,乖巧地时不时应着。
温馨的一幕看在奉凌羽的眼里就分外刺眼了,她看了眼坐在角落里的蔡嬷嬷,最终把想要捣乱的心思收了回去。
奉凌羽知道若因为她的阻拦,奉凌汐在宴会上出了错,等回来时她也逃不过祖母一顿不识大体的责难。
想到这里,奉凌羽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她想起松柏院内眼线传来的消息,顿时冷笑地勾起薄唇:且让奉凌汐这个傻子得意一回又如何,等到了宴会上再让她脱层皮也不迟的。
两刻钟后,安国侯府的马车终于抵达了福安公主府。
奉凌羽一下马车,顿时就被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靓丽少女围住,当奉凌汐下马车的时候,她便察觉到奉凌羽朝她看过来的不怀好意眼神,以及奉凌羽身边那些贵女们窃窃私语声。
不一会,有世家女的声音大了些:“什么!安国侯府庶出的六姑娘亲口说她和淮安王世子有旧?”
四周静了静。
紧接着,嘈杂声四起,全都是看热闹与嘲笑的声音。
奉凌汐脚下微顿,明白这是奉凌羽的把戏,只是没有想到柏松院也有她的眼线……
本来奉凌汐根本不在意的,这些人又不可能去找晏衍证实,晏衍的性子就算事后知道也以为是场闹剧,根本不会上心。
骤然,隐约有一道声音传来:“哎呀!今日有好戏看了,淮南王府世子好像应了福安公主的帖子了,来秋菊宴了呢!”
奉凌汐的脚一歪,差点没往前扑去,她眸底神色急闪,淮南王府世子也来秋菊宴了?
骤然,她身后一阵嘈杂声,众人视线所及之处,一群少年郎鲜衣怒马纷至沓来。
不过最让人瞩目的是队伍正前方,与青年才俊们拉开距离的,刚从青鬃马上一跃而下的淮南王府世子。
他一如既往戴着一张乌色面具,细长瞳的眸子微微上挑,深邃如墨泛着冷芒,棱角分明的唇微抿着,体型笔挺,着玄青色菱锦锦袍,配墨色蝠纹带。
若忽略淮南王府世子因容貌长得魔王恶叉才需常年佩戴面具来遮掩面容的传言,此时看他也可以称得上气宇不凡,芝兰玉树般的人物了。
奉凌汐的脑袋嗡嗡作响,她想不到淮南王府世子真的来了,此时不用抬头她便能感受到奉凌羽幸灾乐祸以及蔡嬷嬷探究的目光,倏然,她明白了蔡嬷嬷跟着来秋菊宴的原因了。
原来是祖母要确认她所说的是否属实啊!
可一想到淮南王府世子晏衍那生人勿近,强烈厌女的症状,奉凌汐便有些退却,但是一想到若是她的谎言被拆穿,等待的便是上辈子的老路,顿时不寒而栗。
她缓缓抬起头来,莹然有光,带着泪痣的丹凤眼眯了眯,在心底暗暗做下了一个决定。
第六章 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攀扯上他
福安公主为当今圣上的同胞妹妹,兰心蕙质,温婉贤淑,长平侯姜长青尚了福安公主,两年后公主诞下一子。
此子现今正是舞象之年,生得唇红齿白,见人三分笑,与谁都合得来,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善意地喊他一声“姜小侯爷”。
前来赴宴的男宾多是由姜小侯爷引领着,女宾则由福安公主身边的四大婢子招待。
福安公主最近受圣上所托,欲给晏衍寻门亲事,美其名曰秋菊宴,实质上不过是相看而已,所以就不用帷幔隔开男女宾客了。
宴席设在菊园中,南北分设男女宾客,等客人引领到几座后,衣袂飘飘的婢女便高高托着美酒佳肴一一布上。
奉凌汐等众人都差不多入席后,她扯了一下瑞杏,悄声对瑞杏吩咐道:“一会你去找淮南王府世子身边那个穿一身黛色褐服,配软皮护甲背心的男子,你告诉他……”
瑞杏茫然地点头,虽然对主子的话不明其意,但是依旧认真的记下,并信誓旦旦地保证。
“姑娘且放心,奴婢一定会把话带到的。”说完便往丫鬟堆中一钻,朝男宾的方向去了。
瑞杏刚来到男宾这边,一眼便锁定在流云身上,流云的打扮与奉凌汐所描述的并无二致。
正当瑞杏欢喜地要往前时,流云似乎感应到瑞杏的目光,倏然转过头来,锐利的视线钉在瑞杏的身上。
这让不谙世事的瑞杏徒然心底一惊,胆怯起来,但是一想到主子所交代的事,又鼓起勇气往前。
当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流云面前的时候,才发觉她的身高只到流云的胸口处,流云的视线压迫性地朝她压来,让瑞杏想要马上落跑。
她几乎带出了哭腔,语速极快地把奉凌汐要她说的话复述一遍。
“我家姑娘说想要改变淮河河道匪患,也不是毫无办法,那位当家人姓白,人称浪里白,他的弱点便是他的妻女,早已送上岸。”
瑞杏一口气把奉凌汐让她说的话都说完后,便顾不得流云急变的脸色,头也不回往回溜,心底嘀咕:这个侍卫像个大冰坨子,好冷!
流云剑眉拧得死紧,看了会走远的瑞杏,他快速回到晏衍身边,俯下身子在晏衍耳旁小声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正在慢悠悠自斟自饮的晏衍听闻流云的话后,他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面具下的眸色暗芒沉浮。
“你去查一查怎么回事。”半响,晏衍
声音低沉的对流云吩咐。
晏衍疑惑的是,怎么有人知道他最近在查淮河河道匪患之事?
淮河河道滩多水急,除了常损坏漕舟外,还有一股水匪最难对付,那些水匪胆大包天,无论商船还是官船都敢劫持,杀人如麻,每个人手上最少几十条人命,可谓恶名远扬!
淮河河道要是不打通,汴渠与扬楚运河就连接不起来,这事已成了圣上最近最挂心之事。
晏衍现在第一反应就是他身边的人走漏消息了,常年刀口舔血的人最不敢大意,晏衍一双眼冰冷地朝女宾的方向扫去。
不一会,流云回返,他脸上带着一股古怪的神色,悄悄打量着主子,猜测众人说的安国侯府庶六姑娘的事,再说,刚才来传递消息的便是安国侯庶六姑娘的贴身丫头。
若说人家姑娘和主子没有关系,就连他这个贴身伺候的侍卫都不相信的……
“你若再继续用这种古怪的眼神盯着本世子看,今晚你就启程去沂山吧。”晏衍身上的冷气倏然四溢。
流云心中一凛,想起沂山上他那些正在受罚的兄弟,顿时头皮发麻,赶紧把探听出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表述了一遍。
“什么?”晏衍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甚至都不知道安国侯府的六姑娘长得是圆是扁,他什么时候和她有一腿了?简直荒谬!
顺着流云所示,晏衍的目光投注在女宾中的奉凌汐身上……
从福安公主建议才艺比试,夺魁者赠一对婴孩拳头般大小的东珠后,奉凌羽的一干闺蜜们便开始挤兑起奉凌汐了,试图帮奉凌羽出气,让奉凌汐出洋相。
此时,光禄寺卿嫡女沈笙月正脆生生地朝福安公主道。
“公主也知,凌羽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而奉凌汐是凌羽的妹妹,想必才情是不会差的,这些年她都没有出来走动,现在不趁着公主的宴会展示才艺,错失机会,岂不可惜?”
这话听着好像是为奉凌汐着想,毕竟声名远扬对以后说亲有好处不是?但是,谁人不知奉六姑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福安公主平时不爱八卦,却是真不清楚奉凌汐的事,她极愿给奉凌汐展示的机会,这样美名传出去的话,也能寻个好夫家,与女子来说,这是一辈子都得益的事。
遂,福安公主问奉凌汐:“既然大家都想看你表演,你便展示一下你擅长的才艺,可好?”
虽然福安公主是询
问的语气,但是位于下首的奉凌汐知道若是拒绝,在众人的眼里,便是落了公主的面子,就算公主不计较,多的是旁人为了讨好公主擅自作主给她难看。
看到沉默的奉凌汐,不远处的沈笙月则高兴地向奉凌羽邀功:“凌羽,你看我帮你出气了,她竟然敢推你下水!哼,这种贱人!今后非得让她无脸见人才好!”
奉凌羽当即蹙眉叹息,忧愁地问道:“这样会不会太过了,万一六妹妹想不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许多世家姑娘们都忿忿不平地替奉凌羽打抱不平。
“凌羽,你就是心太好了!要是我家有这种庶妹,哼,早就罚她天天立规矩了!”
奉凌羽眼波流转,她太了解奉凌汐了,从小姨娘便教导那个蠢货女子无才便是德,恐怕现在除了她自己的名字,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吧!
奉凌汐此时正考虑要表演什么才好?虽然上一辈子被甄姨娘祸害成一个草包,但是在她身死做了阿飘后,却在漫长的几十年里到处去学东西用来打发时间,反正总飘着也无聊。
却没想学了一身本事还能在这辈子受益……
远处的男宾席上,晏衍眯了眯眼,疑惑弱不经风的奉凌汐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攀扯上他。
并且他已经从流云那知道了奉六姑娘是一个如何傻的存在,现在他只想等宴会结束后,让人把奉六姑娘带走,好好审一审匪患之事。
正在此时,奉凌汐抬头,她脸上露出浅淡的,羞涩的笑意,声音甜糯回着福安公主的话:“凌汐才艺浅薄,唯有记性不错,凌汐所要展示的才艺是背书。”
她想过了,她原本怎样,可能很多人都知道,骤然变得太多,恐怕还会引人起疑,还不如换一种方式。
至于为什么要提出背书,那是因为当过阿飘后,她发现这一辈子她多了一项本领,变得过目不忘了。
在场无论是各府夫人,公子,姑娘们都好奇地看向奉凌汐,根本想不到奉六姑娘会提出这么一个奇怪的才艺,背书,谁不会啊?
奉凌羽更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姐妹说道:“六妹妹太调皮了,她大字都不识几个呢!怎能对公主开这种玩笑?”
奉凌羽的话让她身边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心底皆想着,奉六姑娘胆好肥啊!竟然敢拿福安公主来开玩笑!虽然福安公主温柔可亲,但是皇家的威仪是能随意不可侵犯的吗?
第七章 指不定能百年流芳
嘲笑声四起,福安公主和蔼的笑意也渐渐隐没,男宾那边全是看戏的神情……
这让站在人群中的瑞杏看得心酸和紧张无比,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然而奉凌汐却没有受众人影响到,她中规中矩地给福安公主行了个福礼后,再次开口道.
“公主,凌汐之所以提出背书,那是因为凌汐真的会背书,无论是那本书册,只要给凌汐从头翻到末页的时间,凌汐便能一字不差的背诵出来。”
奉凌汐的话一落下,顿时引起整个菊园中人的惊呼声。
议论声嘈嘈杂杂,没有人相信奉凌汐的话!
众人一致的心声是:怎么可能!在座的不说有多少才女,就是男宾席上,又有多少青年才俊?就是前几年的状元郎都不敢如此大言不惭吧!
有人嗤笑,有人摇头,有人鄙夷,觉得奉凌汐连吹牛都没有技术含量,实在愚不可及!
福安公主的脸色不是很好,她不喜欢大言不惭,口无遮拦,谎话连篇的人。
看着娇若拂柳的奉凌汐,福安公主打算再给一次机会,声音中充满威严,问:“你果真要背书?”
“是。”奉凌汐抬眸,眸底莹然有光,含笑而立,不卑不亢。
见到自己好心被拒绝了,福安公主顿时心情微郁,她随意地摆手,对身后的丫头说道:“去书房取几册书来。”
福安公主刚说完,男宾座下的姜小侯爷便蹿了起来,他兴致勃勃地说道:“母亲,孩儿亲自挑书去。”说完竟用上轻功,脚下生风地朝书房的方向掠去。
不一会,姜小侯爷返回,手中提着一个布包,等把布包打开,露出里面厚厚的一叠书册后,所有人皆倒吸了一口气。
这个姜小侯爷真是狠,竟然把《大学》、《中庸都》搬了过来,这些要是吃透,大抵可以考进士去了。
奉凌汐抿唇,她还以为姜小侯爷会拿一些不常见的书籍过来呢.
这些书……
正想着,姜小侯爷已经翻开一本中庸递给奉凌汐大声地催促起来了。
“你快背给小爷看看。”
奉凌汐接过书册,开始从头翻阅,虽然她做阿飘时已经背熟过,现在特意翻书,不过做做样子罢了,毕竟之前她给人的形象太过草包,她知道,奉凌羽清楚她没有接触这些书册的机会。
早已熟读于心的中庸根本不用再背,奉凌汐虽然在翻着书,但是思绪却已经飘远。
她想起做阿飘时,看过的一本书,书中所
诉一妇人醒来后表现十分异常,整日神神叨叨,令人惊奇的是,妇人所说之事不久后都会发生。
然而妇人所言所语早前根本没有人相信,直到事情发生……
可是面对灾难,众人不觉得妇人带给他们的警示之言是一种福音,都觉得这是妇人的诅咒才使得厄运连连,结局便是众人把那妇人给活活烧死了。
或许别人看那本杂文不过当成一个天方夜谭的事来听,但是奉凌汐觉得书中所述的妇人应该和她一样多活了一世。
这件事让奉凌汐警醒,她时刻告诉自己不能在人前露出重生的端倪,她可不想自己也像那妇人一样被活活烧死,所以行事都极尽可能去周全一些。
不一会,奉凌汐便把中庸翻完了,她把书册合上后还给姜小侯爷,用她那独特的吴侬软语嗓音不徐不急地开始背诵起来。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
前后不足一刻钟,这速度,让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若不是亲眼所言,他们肯定要啐一口说出一刻钟便能背出中庸的人,这怎么可能!
就连奉凌羽也傻眼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草包奉凌汐吗?还是说她一直隐藏着这项本事?直到现在才暴出来,出尽风头,哼!真是好沉的心机啊!
邵氏也怔怔地望着奉凌汐,她想不到这个庶女这么聪慧,她知道甄姨娘不大管奉凌汐,此时邵氏不由去想,是不是她耽搁了奉凌汐?若是从小好好培养,凭着过目不忘,指不定能百年流芳……
“我有异议!中庸可能是奉六姑娘早前背过的,找一本闲人写的游记看她还能不能背!”骤然,一个弱冠之年的进士不服气地质疑道。
“随意。”奉凌汐依旧嘴角含笑,不骄不躁,弱柳扶风一副无害的模样。
正好在场的世家公子中,翰林院学士家的二公子盛濮元今早刚淘换回一本游记。
他红着耳廓走到奉凌汐面前,把那本一指厚的游记递给奉凌汐。
奉凌汐笑着道谢后,便低头翻阅起来,游记是一个落魄书生写的,虽然字数多,但是通篇都是大白话,奉凌汐觉得比别的书册好背多了。
她翻阅得很快,在哗啦啦的书页中,众人甚至觉得她根本没有读完一整页就翻篇了。
“好了。”奉凌汐快速的阅读完后,把书册递给等在一旁的姜小侯爷,浅笑盈盈地补充道:“因
为这本游记字数比较多,所以我们用抽查的方式吧,书中内容小侯爷可以任读一句,若凌汐不能一字不漏的接下去就算凌汐输了,可好?”
这种方式众人都觉得合理,姜小侯爷翻开游记,严肃了神情,取了一段念起来:“胡射山再往南行七百里水路,就到了孟子山。”
奉凌汐慢悠悠接上:“山上绿树成荫,林木繁茂。林中的树木大多是梓树和桐树……水潭,烟波浩渺,深不可测……”
所有人都抓心挠肺的看向姜小侯爷,这奉六姑娘到底背得对不对啊?怎么姜小侯爷一动不动没个反应呢?
半响,姜小侯爷终于不负众望回过神了,他呼地抹了把脸,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对,全对,一字不差!”
继而,又不信邪地再次翻到别处。
“再考!”姜小侯爷舔了一下唇,挽起袖子继续读:“山丘上生长着一种树木,青色叶子,紫色的茎秆。”
奉凌汐又当即接过来:“开黑色的花朵,结黄色的果实,其名叫建木,它高可达一百仞,而树干上却不长枝条,树顶蜿蜒曲折的树杈伸向天空……”
“怎么可能?再考!洛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东流淌。”姜小侯爷咽了咽唾沫。
奉凌汐依旧接下:“最后入长江,山中盛产雄黄,而野兽以老虎豹子为主……”
……
随着姜小侯爷速度越来越快地抽查了十几处,奉凌汐毫不迟疑地应答后,所有人都信了奉凌汐的话,她是真的天赋异禀,过目不忘。
主座上的福安公主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后,她柔声道:“嬷嬷,把东珠给奉六姑娘吧。”这是承认奉凌汐独占鳌头的才艺了。
当众人看到宫嬷嬷捧出一个敞开的红匣子,露出一对泛着霞光,拳头大小的东珠后,很多人皆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这东珠的品质足以往后辈传了。
这个场景完全是奉凌羽意料不到的。
蓦然,她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尔后压低嗓音,却用足够让周边的人听到的声音,带有后怕地感慨:“六妹妹真风光,不仅能得福安公主的眼,还得了淮南王府世子的眼,以后恐怕欺负起我这个嫡姐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果然,她的话马上让周边的人皆愤慨不已,最为冲动的沈笙月当即柳眉倒竖,愤愤地等着出尽风头的风凌夕,心疼地安慰起奉凌羽。
“凌羽不怕,你不是说她不常出门的吗?怎么可能能认识淮南王府世子呢?且等我去揭穿她!”
第八章 晏衍,好久不见
就在奉凌汐接过宫嬷嬷递过来的匣子时,沈笙月噔噔噔地跑离席位,来到奉凌汐的面前,面上露出讽刺的神情,声音脆响地大声说道。
“奉凌汐,刚赴宴时,我便听闻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能回答我的疑问吗?听说你跟淮南王府世子有旧?”
沈笙月本来想说有‘奸情’这个词的,可话都到嘴边了,却骤然感觉到后脑勺被人盯得嗖嗖凉,奸情这二字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改成委婉的‘有旧’。
沈笙月的表现让不远处的奉凌羽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声蠢货!她还以为沈笙月出马,能乱拳打死老师傅呢!却临到头是个怂包!
内心抑郁的奉凌羽把视线转到正紧张盯着奉凌汐的蔡嬷嬷身上,她慢慢地吁出一口郁气。
心道:只要目的达到就好,等蔡嬷嬷知道奉凌汐不过是胡诌出她与淮南王府世子的关系,那么就由不得她不想嫁了。
想到这里,奉凌羽拧了拧眉,疑惑奉凌汐怎么会突然生出拒绝宁庆伯府这门婚事的?难道是发现了什么不成?
不过她又想到奉凌汐打从出生起,就极少出门,就算出门也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自信的奉凌羽当即把奉凌汐可能知晓隐秘之事的可能性排除了,宁庆伯府可是她和姨娘千挑万选才挑出来的极品人家呢!奉凌羽看向奉凌汐的眼神充满恶毒。
奉凌汐也察觉到蔡嬷嬷灼灼的目光了,以及福安公主探究的视线,顿时,奉凌汐有些紧张起来,虽然她已经提前让瑞杏去跟淮南王府的世子打了招呼,但是却不知晏衍世子会不会配合她呢?
心中忐忑的奉凌汐缓缓抬眸,纤长如蝶翼的眼睫轻轻颤着,看向男宾席上正低头把玩酒杯的淮南王府世子。
沈笙月的声音这么响亮,但是晏世子却仿若没有听到一样,顿时,奉凌汐有些拿不准他心底的想法了。
可是,她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蔡嬷嬷觉得她所说的话并没有扯谎,这样,她以后才能有足够的时间为慢慢布局。
别逼得无路可走的奉凌汐深吸一口气,徒然扬起一抹清甜的笑意,梨涡若隐若现,嗓音柔软,她肯定地回答沈笙月的疑问:“当然是有旧的。”
奉凌汐刚说完,她便察觉到,原本正在安静把玩酒盅的淮南王府世子蓦然抬起头朝她看过来。
而在场众人无不意外地皆瞪大了眼,视线不时在奉凌汐和淮南王府世子的身上来回徘徊着,眼底兴奋地闪过八卦。
众人好奇,像淮南王府世子那样的天然移动冰库,异性要离一丈远才安全的人怎么就能和名声不显的奉六姑娘有了交集了呢?
不过,当一些男子细细地打量起安国侯府这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间如弱柳扶风的奉六姑娘后,那心底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怜惜之意,便觉得,若是与奉六姑娘相处,百炼钢也能变成绕指柔了吧?
奉凌汐迎着淮南王府世子深邃暗沉的目光,脸上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其实心底却紧张得一匹。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奉凌汐暗暗掐了自己一下,好紧张……
拿不准晏世子想法的奉凌汐打算主动点,她不能等晏世子当众打脸,开口说本世子和她不熟,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于是,奉凌汐轻移莲步,带着得体的笑,缓缓走向正静静看着她,眼底古井无波的晏世子。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奉凌汐身上,随着她移动而移动着。
当奉凌汐来到沉默不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晏世子面前时,她露出的笑中透出了更多讨好的意思。
那带着殷红泪痣的眼水盈盈的,在巴掌大白净的脸上生动极了,只需一眼,晏衍便能读懂奉六姑娘求饶和拜托的意思。
不由得,晏衍微拧眉:她很像一个人……
尔后,晏衍又心中好奇,看着柔柔弱弱的奉六姑娘胆子何其之大!还有,她怎么会知道就连他都不清楚的淮河河道匪患秘辛呢?
随着晏衍这一拧眉,奉凌汐当即心底一咯噔,当即紧张地先下口为强。
“晏衍,别来无恙?”她的声音软糯中带着吴侬软语的甜。
晏衍?奉六姑娘竟然直接喊淮南王府世子的名讳!
好多被呛到咳嗽!
不远处的邵氏有些担忧地看着奉凌汐那纤弱的背影,她就怕淮南王府世子会突然飞起一脚把她的庶女给踹飞出去了,毕竟人是她带出来的,怎么的她这个嫡母也要囫囵的把她给带回去啊……
福安公主和姜小侯爷则眼露惊奇地盯着晏衍的反应,可惜让他们失望的是,晏衍脸上带着面具,什么也看不出来,反正他身体的姿势变都没有变过。
而站在晏衍身后的流云倒是眼露敬佩地看着奉凌汐,他看不出,奉六看着弱不经风却胆大得出奇,想来全京城敢直接喊主子名讳的女子除了皇族长辈外就独奉六一份了吧!
奉凌汐此时并没有心思关心别人的想法,她现在正眼巴巴地等着
晏世子跟她互动呢,要不不互动的话,怎么才让他背锅?
奉凌汐微微抿唇,盯着晏衍面具下那双微微上挑,深邃的细长瞳,置之死地地又缓缓开口。
“浪里白的女儿今年八岁,浪里白每年八月十五都会易容去与妻女相聚,他们的宅院在。”
她说到关键处便闭口不再言语了,面上故作镇定继续与晏衍对视着。
四周一片死寂,大家都不知奉六姑娘又跟晏世子小声嘀咕了什么……
就在奉凌汐想着,若是这个淮南王府世子还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毫无回应的话,她要不要再得寸进尺一些?
这时,晏衍毫无预兆地起身。
强大的压迫感传来,奉凌汐强忍着脚步后移的畏惧感,狠了狠心把自己钉在原地,白净的瓜子脸上依旧保持着甜软的笑意,但是细看,却是更白了……
“呵卿卿,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晏衍的声音犹如玉石之音,敲在强作镇定的奉凌汐心头,叮咚作响,她脸上一直保持着的甜软笑意隐隐出现龟裂的迹象。
她牙齿咬得咯咯响,心底对晏衍一顿狂骂,这人果然够狠!只是借他的名一用而已,他竟然在报复!这一声卿卿,以后除了他,她还能嫁谁去?
不过,即使此时奉凌汐内心比苦瓜还要苦,却只能继续保持着微笑,微笑,微笑……
而她身后,整个秋菊宴上,一片哗然!
由于之前的寂静,所以晏衍骤然开口,这一声卿卿是没有人听不清的。
所有人此时的心都被晏衍这一声卿卿砸得晕头转向起来。
之前传言晏世子和奉六姑娘有情,谁也没有当真,怎么可能?晏世子是极其不让女子近身的!整个昭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最多有人猜测奉六姑娘与晏世子只是略熟一点,就一点而已不能再多了,顶天可能是点头之交,这已是众人心中的极!
可现在晏衍竟然当众实锤!敲得众人脑袋嗡嗡作响
邵氏很茫然,若是以后奉凌汐跟了晏衍,那么她和庶女相处便会多了……
憋气的奉凌羽‘咔嚓’一声毫无所觉地掰断了自己一根保养了许久的指甲,渗出丝丝血迹。
若说全场谁最满面红光?当属蔡嬷嬷。
蔡嬷嬷:淮南王府世子这卿卿都叫出来了,还能有假的不成?
她现在恨不得马上脚下生出风火轮跑回安国侯府跟老夫人禀告这一切。
第九章 你跟淮南王府世子到哪一步了?
奉凌汐晕乎乎地坐上安国侯府的马车,手里还抱着福安公主赏赐的,装有东珠的匣子。
她此时已然顾不得奉凌羽暗暗射来的冷厉目光,脑海中正不断索绕着不久前在秋菊宴中晏衍唤她卿卿后的场景。
以及福安公主对她露出姨母般微笑的情形。
奉凌汐现在只想双手掩面长长的哀叹一声,她很明白,福安公主对她露出善意,是因为晏衍有厌女症,可现在却表明了亲近她。
不过在公主的心里,应该也只是想让她做晏衍的妾罢了,她现在怕福安公主去宫里说一声,弄个口谕就一顶小轿把她从安国侯府抬到淮南王府晏衍的院子里。
奉凌汐叹息,最头疼的是,好像她惹到了那个手段狠辣的淮南王府世子了!
一想起晏衍从喊了她卿卿后,便在她耳边声音暗沉地说了一句让她一想起就毛骨悚然的一句话“你乖乖的,等本世子去找你。”
奉凌汐猜得出,晏衍是想要知道浪里白的事,更想知道,她为什么对远在千里之外,杀人不眨眼的水匪头子这么熟悉?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难道说,这一切是上辈子你晏衍世子历时两年才抓到浪里白的线索么?而浪里白所有的事情在他被砍头后就被人们传遍了大街小巷,她才知道的。
至于晏衍说他会来找她,更让奉凌汐焦灼了。
她住在哪里?安国侯府的深宅后院。晏衍若是想来就来,岂不是真要让她做妾不成?
奉凌汐十分头疼,她在想,若是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招惹晏衍。
就在奉凌汐一脑袋官司的时候,一路沉默的邵氏神情有些为难,分外严肃地看着她,迟疑半响才开口问。
“你跟淮南王府世子到哪一步了?”
奉凌汐:……
奉凌汐凌乱,晏衍叫她叫得那么亲热,娘亲不会觉得她和晏衍早已珠胎暗结了吧?
顿时,奉凌汐身上一阵恶寒。
邵氏的出身,是以诗书传家的邵氏嫡支,平时最讲究道德礼教,邵氏愁得慌,虽然庶女没有养在自己的膝下,但是若做出了蒙羞之事,她这个嫡母还是难辞其咎。
“母,母亲,没有的事。”奉凌汐回答得磕巴,双颊爆红。她除了做阿飘那会因为好奇跟过晏衍一段时间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相遇……
邵氏探究地盯着奉凌汐的眉眼看了会,想要继续说教一番,却又觉得庶女跟自己隔了一层,终不好说得太多,怕遭埋怨。
可这一幕落在奉凌羽的眼里,眸底却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她觉得邵氏对她一点都不好,管她管得那么严,总是爱什么都
管,管到她恨不得换一个母亲才好!
奉凌汐本来正担忧着晏衍来找她的事情,不经意间蓦然看到奉凌羽看向邵氏时那种冷若冰霜,厌恶至极的目光,顿时生生打了一个激灵,心中的危机感顿生。
她又想起上辈子娘亲被奉凌羽毒死的场景,恨意便控制不住地油然升起。
奉凌汐沉默地攥紧拳头,暗暗告诉自己这辈子一定要护好家人……
看来要往渡生观走一趟了。
上辈子她做了阿飘十年,眼睁睁看着奉凌羽让她那厉害的奶娘把安国侯府中人一个个都毒害死,她还以为没有人能制得住奉凌羽那既会毒又会武的奶娘时,徒然京郊的渡生观来了一个高人,那人医武极高。
可惜的是那人只把奉凌羽的奶娘斩杀了,却没有动奉凌羽一分一毫。
自重生以来,奉凌汐便心心念念的想要找到那个高人。
不过当初是十几年后那个高人才出现,现在也不知道在不在渡生观中。
奉凌汐孺慕地看向正给奉凌羽整理衣裳的邵氏,决定明日一定要启程跑一趟渡生观寻一寻那位前辈,若是可以,她想跟前辈学点本事,也不知道那位前辈愿不愿意教?
“三夫人,到了。”
随着马车夫一声禀报,安国侯府的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车门外早已候着的粗使丫头上前打帘。
奉凌汐等邵氏先下后,最后一个下来的。
她刚一落地站稳,徒然感到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她的一双手便被一位长着柳叶眉,杏仁眼,杨柳细腰,身着艳丽裙服的美艳妇人紧紧攥住了。
甄姨娘!
奉凌汐瞳孔紧缩,眼神深幽。
甄姨娘被奉凌汐这一记目光看得倏然心底一惊。
之前她收到奉凌羽传来的消息,说奉凌汐最近有些不对劲,她是不相信的,都磋磨了十三年了,跟个木鸡似的,就算变,能变到哪里去?
顿时,甄姨娘腾起一股怒意,心底暗暗骂道:“小贱蹄子,反了天了!竟然敢用这种眼神看她!”
奉凌汐骤然感到甄姨娘尖利的指甲挪到了她细嫩的手腕上,这种场景多么的熟悉啊!
以前甄姨娘稍微不顺心了就会暗地里狠狠的掐她,恨不得揪掉一块肉的毒辣。
偏偏以前的她是个蠢的,认定姨娘不容易,所以柔顺地咬紧牙关,耷拉着脑袋强忍着,默默等着姨娘发泄完。
可现在奉凌汐可不傻了,她双眼一眯,手速极快地先下手为强,在宽大的袖子遮掩下掐住甄姨娘的皮肉,然后狠狠地拧了一把,先手一些利息。
甄姨娘被ning懵了
,甚至忘了疼这回事,见鬼一样瞪着眼前的奉凌汐。
这还是木鸡小贱人吗?
等更大的怒火要把甄姨娘彻底焚烧的时候,骤然,奉凌汐脸色一变,她放开了甄姨娘,秒变泪眼朦胧,一脸苍白,踉跄着不断后退,带着哭腔求饶道。
“甄姨娘,凌汐知道错了,不该去赴什么秋菊宴的,求您别掐凌汐了!凌汐以后不敢了……”
“你!”甄姨娘怒极!她都还没掐呢!反倒是自己的小手臂上的嫩肉被这个死丫头掐得火辣辣的生疼。
怒火中烧,简直太怒火中烧了!
一直以来都顺风顺水的甄姨娘已然忘了这是侯府大门,她扬起了巴掌。
就在这一巴掌将要扇下去的时候。
骤然,一道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带着怒意大吼一声:“你给老身住手!”
这一幕变化得太快,一起回来的邵氏和奉凌羽甚至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老夫人一脸怒气冲冲的,在蔡嬷嬷的搀扶下健步如飞地赶来。
“祖母!”
奉凌汐娇弱悲戚地扑倒在老夫人脚下,抱着老夫人的双膝,声泪俱下,此时她无需去演,只需想起上辈子的遭遇,整个人便能肝胆欲碎的哭到晕厥过去。
奉凌汐第一次跟老夫人这么亲近,这种完全依赖的神情让老夫人心中泛起了涟漪,加上蔡嬷嬷带回来秋菊宴上的消息,老夫人的心底对奉凌汐渐生了怜惜。
她俯下身子,伸出手抚着奉凌汐的头,内心柔软了许多。
倏然,老夫人的视线凝在了奉凌汐露出来的一节皓腕上,这……
尔后,老夫人凌厉的眼神盯向不远处,正有些忐忑的甄姨娘身上,冷着声音质问:“甄姨娘,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可是记得刚才奉凌汐惊恐地问甄姨娘为什么掐她的画面,她再看到奉凌汐露出的手臂,那些密集的淤血印子,整个人便怒不可遏了!
六丫头再不好,也是安国侯府的血脉!岂能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虐待?
甄姨娘想不到自己折磨了十三年的木鸡竟然会反击了,一时间面对老夫人的质问,有些慌乱起来。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快速地想好了推脱之词。
狠了狠心后,甄姨娘一咬牙,顾不得疼痛,双膝用力,“扑通”一声脆响跪了下来 ,膝盖撞击出来的疼马上让她的眼眶溢出汹涌的泪水,显得委屈极了,她大呼。
“老夫人,冤枉啊!六姑娘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妾身怎会狠心虐待与她?六姑娘的肌肤本就生得细嫩,平时都她自己磕碰到的啊!”
第十章 作孽呀!
奉凌汐早知甄姨娘会这么说,她故意露出一截手臂给老夫人看到之前,便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应对了。
当即,她脸色闪过惊惧,紧紧攥着老夫人的衣袖,神情痛苦的喃喃道。
“祖母,凌汐不怪姨娘的,不过是一些伤而已,反正都被衣服遮掩起来了,没有人会知道的,祖母就别罚姨娘了。”
奉凌汐的话让老夫人的心一窒,她原来还以为奉凌汐不过是手臂上有些伤罢了,但是现在听这意思,身上也有很多伤不成?
老夫人一想到蔡嬷嬷回来禀告的话淮南王府世子对六姑娘极其看重,竟然当着大伙的面直接喊了六姑娘为卿卿,这六姑娘以后也只能进淮南王府了。
一想到这里,老夫人就极其重视起奉凌汐的皮相,若是皮相毁了……
“蔡嬷嬷,带六丫头下去检查。”她沉声下令。
蔡嬷嬷应下,看向奉凌汐的目光多了一丝怜悯,她刻板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六姑娘,请跟嬷嬷来。”
等奉凌汐跟着蔡嬷嬷走远后,老夫人锐利至极的眼神才扫向在场众人,当她的视线顿在正茫然着一张脸的邵氏时,也有些不满了。
“三房的,怎么说六丫头也要唤你一声母亲,以前老身觉得你受了委屈,凡事顺着你,六丫头的事,老身可曾过问过一句?可十几年都过去了,你还要膈应到几时?要不老身把六丫头带到柏松院养着?”
老夫人极少教训人,此时发落起人来,众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邵氏更是白了一张脸,她根本想不到作为母亲的甄姨娘会虐待自己的孩子,加上她心中始终过不了那道坎,特别是奉凌汐那张与夫君五官极其相似的脸……
索性,当甄姨娘提出要自己养着奉凌汐时,邵氏就任由甄姨娘了,也好眼不见为净,她觉得这样各自安好挺好的。
如今,若不是亲眼见到奉凌汐手臂上淤青的印记,她是根本不相信的。
因为她也是个做母亲的,倘若发现奉凌羽身上破了一丁点油皮,她都心疼得不得了,就怕落下点疤来,可是刚才奉凌汐手臂上的伤却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蔡嬷嬷脚步的匆匆回来了。
她脸上的神色很沉重,一回到老夫人的身边,便把自己所见的,都压低声音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老夫人,六姑娘身上差不多没有一块好肉了,就是老奴看着也心疼得慌呀!”
没有一处好肉?
老夫人的脑袋嗡地一下,她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等急急深吸一口气后,她嗓子干涩地问蔡嬷嬷:“可能消得下去?”
蔡嬷嬷叹息着点点头,庆幸道:“都是淤青,将养半年应
该能行,不过,六姑娘看着瘦得很,就像,就像吃不饱饭一样。”
老夫人听到这,顿时眼前一黑,什么?安国侯府的姑娘会吃不饱饭?
“作孽啊!”老夫人气得眼晕,她抖着手指着依旧跪地不敢起身甄姨娘,以及白着一张脸茫然的邵氏,许久之后,才复又指向甄姨娘,厉声质问。
“甄姨娘!你说六丫头自己磕碰的,可是怎么个磕碰法,才能把全身都磕碰出没一块好肉来?你说!”
甄姨娘一时想不出托词,下意识偷偷去看站在邵氏边上的凌羽,但是凌羽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完全入定一般,没有给她任何提示。
这让甄姨娘急得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跟你说话,你看五丫头干什么?”此时在老夫人的眼里,甄姨娘就是一个祸害,不仅祸害了奉凌汐,现在竟然还想打上奉凌羽的主意。
顿时,老夫人忍无可忍地对立在一旁的丫鬟仆妇们道。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把甄姨娘押下去,打完二十个板子再丢进禁室关着,没有老身允许,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平时和善的老夫人骤然发威,仆妇们皆吓得噤若寒蝉,命令一下,不敢耽搁,俩俩上前,夹住神情有些慌乱的甄姨娘,拖到一条刚搬出来的长条椅上,仆妇手执板子,手上不敢留余力,啪啪打了起来。
甄姨娘养尊处优了这么些年,身上的肌肤娇娇嫩嫩的,骤然被打上板子,哪里受得住,顿时疼得嗷嗷直叫唤,老夫人听得厌烦,当即让人堵了嘴。
早已听从奉凌汐吩咐悄悄回来站在不远处观望的瑞杏看到这一幕后,当即兴奋地拔腿往回跑,她早已觉得甄姨娘对姑娘一点感情都没有,现在看到甄姨娘被打板子,心底不知有多开心。
“姑娘,姑娘!甄姨娘被打了。”瑞杏跑到凌汐面前大声地嚷嚷出来后,才想起她脸上的神情太过幸灾乐祸了,姑娘对甄姨娘可是掏心掏肺的好呢。
正当瑞杏有些尴尬地僵在原地时,却见凌汐淡淡地点头,便自顾自地收拾东西了,就好像听到一个陌生人的事情一样,那么淡然。
“姑娘?你……不心疼甄姨娘了?”瑞杏有些懵。
凌汐叹息一声,她知道若是想要继续让瑞杏跟着自己,就必须要告诉瑞杏一些她的打算,若是瑞杏适应不了以后的尔虞我诈,还是早早把她送走的好,免得丢了性命。
“瑞杏。”凌汐牵着瑞杏的手面对面坐下,才慎重的开口:“甄姨娘挨打是我算计的。”
“啊?”瑞杏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凌汐声音轻柔地解释:“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等以后机会
成熟了,我自然会全都告诉你,不过现在你知道一件事就好,甄姨娘她想我死。”
瑞杏的手倏然一颤,眼泪瞬间吧嗒吧嗒 跟断线的珠子似的落了下来,哭腔厚重:“姑娘,为什么?为什么呀?甄姨娘不是姑娘的生母吗?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原本她以为甄姨娘不喜姑娘是因为姑娘不是儿子不能甄姨娘争脸面呢!
凌汐眼神暗沉,若不是生母,当然是可以食子的了。
她抿了抿唇,继续道:“瑞杏,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不过是想让你以后多长些心眼罢了,现在我们太过弱小,只能徐徐图之,你只要知道甄姨娘对我没有善意就对了。”
瑞杏懵懵地点头,感觉自己的主子变了好多,迟疑地问:“姑娘,之前姑娘说甄姨娘挨打是姑娘算计的,那那些伤?”
凌汐颔首后挽起袖子,把身上的淤青印记给瑞杏看。
凌汐手臂上怵目惊心的伤让瑞杏心底一疼,忿忿不平的觉得打甄姨娘二十板子打少了。
眼看瑞杏的泪水又要决堤,凌汐无奈地摇头,她温柔地帮瑞杏把眼角的泪水拭去,嘴角含笑地解释。
“虽然有些是真的是以前的掐痕,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假的,瑞杏别伤心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人欺负我们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凌汐起身用胰子清洗手臂,不一会,斑斑点点的掐痕渐渐变浅。
“咦?”瑞杏凑近凌汐的手臂,发现果真如凌汐所言,顿时放心下来,不过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咱们屋后的杂院中不是有一棵核桃树么?这不过是青核桃皮染色罢了。”
奉凌汐说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冷色,这两日她跟以前有些不同了,甄姨娘是一定会出现的,而每一次甄姨娘都没有漏过掐她的举动,这已经成习惯了,所以不坑她坑谁?
听奉凌汐说是青核桃皮染色后,瑞杏恍然想起小时候玩青核桃时,手指总是被破了皮的青核桃皮染出青黑印子的模样,终于是放下心来。
倏而,她看见奉凌汐此时正翻动一件旧衫,这是一件她去年换下来的,灰扑扑的丫鬟服,顿时,瑞杏疑惑了,不解地问。
“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凌汐提着丫鬟服在身上比了比,觉得差不多后,她压低声音吩咐瑞杏:“明儿我要出门一趟,咱们的院子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人来,若真有人来了,你给我打掩护。”
“姑娘要偷偷出门?”瑞杏脸色微变,姑娘怎能独自出门呢?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奉凌汐垂眸,想着渡生观,想着那个高人,眼底只余一抹坚定,渡生观她是一定要去的。
第十一章 晏衍,你混蛋!
天色刚蒙蒙亮,一个身着普通丫鬟衣裳的娇小身姿便从寒露院内闪身出来,脚下无声一路闪躲着往大厨房的方向行去。
等大厨房与后巷的小门打开,送菜的人上门时,奉凌汐趁着仆妇们忙乱之际,她身如狸猫,猫着腰,几个闪躲便出了安国侯府,快速地往后安巷赶去。
后安巷比较偏僻,那里是脚店和车马行的聚集地,外来人口比较多,所以人员比较复杂,奉凌汐刚踏进后安巷,便感到不下十道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
她摸了摸自己额间厚厚的刘海,放心了些,快步走进一家口碑比较好的车马行内,行至一管事前,从怀中摸出二两银,问:“京郊的渡生观去吗?”
店家看了一眼干瘦的,留着一副厚刘海,模样显得有些呆,长得不出奇的,做丫鬟打扮的奉凌汐后,他结果碎银,在手中颠了颠,点点头。
伙计牵出一辆带棚子的驴车,招呼奉凌汐上车后,再由车马行中一个年半过百的老把式赶着车,晃悠悠地载着奉凌汐往渡生观去了。
渡生观名声不显,只不过十余间屋子圈在一起的小观,香火也不旺盛,多是附近一些农家人上去求个平安符而已,香油钱也少得可怜。
但是偏偏这入不敷出的道观却开了几十年依旧屹立在这落霞坡上。
大半个时辰之后,凌汐眼神晶亮的望着陡坡尽头那一片葱郁的草地。草地上,绿树成荫,伫立着几棵苍虬的古榕树,古榕树下,红墙青瓦的渡生观便安静的坐落在其间。
枯藤,老树,古观,糅合成一副静谧的画,只稍一眼,心灵便受到了洗涤的冲击。
“找到了。”奉凌汐轻吁一口气,露出笑颜。
骤然,驴车一阵晃动,原本乖顺的毛驴却不知何故,突然发起狂来,赶车的老叟急急扯住缰绳,奈何发狂的毛驴力气过大,老叟使尽了力气,却依旧没能让正冲下陡坡的毛驴停下来。
车棚内,奉凌汐被颠簸得左摇右晃,两眼金星,她只能死死攥住棚杆稳住身形,可是正俯冲而下的轮毂骤然磕在斜坡中的一块巨大石块上。
徒然,整个驴车车厢被抛飞颠起,连带着没有抓紧棚杆的奉凌汐也被高高的抛飞出去。
奉凌汐设想过很多危险,却料想不到会在一头驴身上栽跟头。
她白着一张脸,看着自己失重的身子不断坠落,而地面上有很多棱角尖锐的石块,这让奉凌汐不敢去想,一会砸下去,是会死还是会残?
却在此时,晏衍以及随从流云二人出现在奉凌汐的视线里。
顿时,奉凌汐激动了,她犹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再也顾不得之前暗自下定要远
离晏衍的决心,她不想死,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去完成,她,不甘心!
“晏衍,救我!”奉凌汐带着哭腔朝晏衍大声呼救。
原本晏衍正想着事,眼角余光察觉到,不远处,有一人从一辆驴车中,姿势狼狈地被抛飞出来,他微收眉心,不想管,各人有各命。
但是在听到那个被抛飞之人喊了一声“晏衍”后,他便认出了,那不是奉凌汐吗?
因为,估计在整个京城,甚至是大昭国,除了有亲缘关系的那几位外,就没有谁能像胆大包天的奉六一样,这么直呼他的名讳了。
脚比心快,当晏衍身子瞬间急掠出去,以清风拂来的潇洒,如天神临世,救赎般落在正嫩脸朝地,快要砸实的奉凌汐身边,他伸出了遒劲的手臂,双手稳稳托住了奉凌汐后,他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
而紧随晏衍身后赶来的流云看到这一幕就有些呆滞了,他本来已认出奉六姑娘,正想赶过来营救的,毕竟还要从奉六姑娘那里打探浪里白的事情嘛,暂时还不能死。
但是令流云懵圈的是,一向视女人为洪水猛兽的主子竟然亲自出手了,主子还把奉六姑娘搂进了怀里,那可是怀里!
不过,显然,现在已经不止流云一个人惊呆了,晏衍也僵了手脚,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只是掩在乌色的面具下,无人窥到这有趣的一幕而已……
他拧眉看向怀中娇娇弱弱,仿若只要他稍微用力一些,便能揉成一团水的奉六姑娘。
晏衍有些愕然,这种愕然来自于他感觉似乎这样抱着奉六也不错……
几乎强大到无所畏惧的晏衍着实被这个荒唐的想法吓到了,他神情微变,双手像捧着烫手山芋一般,倏然一松!
“砰”
凌汐摔在了地上,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心中的邪火也呼地窜了起来,她觉得晏衍就是故意摔她的。
“晏衍,你混蛋!”摔懵的凌汐已然忘了晏衍的可怕之处,还趴在地上的她想也不想便扬起小手,朝手边,晏衍的小腿处“啪”地拍了下去。
这一声脆响啊
后知后觉的奉凌汐终于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的心咯噔一下,漏了半拍,情不自禁想起上辈子晏衍心狠手辣、阴鸷无情的性情,脸上就急急闪出后怕的神情。
救了人反倒被骂混蛋又挨打的晏衍脸上已经泛起了冷意,泥人还又三分火气呢!这奉六真实不识好歹!
不过当他看到奉六姑娘打完他后又一副‘我好怕,你不要欺负我的神情’后,顿时给气笑了,感情她还成了受害人了?
不过看到奉凌汐幼兽一般无助又假装镇定的模样,苛责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算了,看她小脸白得不像样,估计自己也吓得不轻,特别是她那双眼,让他总不忍苛责与她。
晏衍清了一下嗓子,玉石般的嗓音响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正慢腾腾爬起来的凌汐,问:“你来这么做什么?”
奉凌汐听到晏衍的询问后,当即心中一凛,上辈子那个高人隐姓埋名这么久,看来是不喜别人打搅的……
她紧张地绞着手指答:“我,我来求平安符的。”
晏衍深邃的眼探究地看着奉凌汐明显马上进入戒备的神情,以及奉凌汐那土得掉渣的装扮,再者,不远处已经勉强被赶车老叟拽住标记着车马行的驴车时,他的目光沉了沉。
奉六姑娘行事如此隐秘,是为何故?
深深地看了一眼凌汐后,晏衍喊了一声“流云”,尔后一主一仆便丢下奉六姑娘离开了。
奉凌汐看着晏衍骑着骏马远去的挺拔背影,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晏衍给她的感觉太过危险了,尽管晏衍带着面具,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是莫名的,奉凌汐依旧有一种感觉。
晏衍好像完全洞悉她心中的想法一样,这感觉让她无所适从,还好他们已经走了,奉凌汐呼出一口气。
等她拍干净身上的尘土,整好衣裙后,抬眸看了眼宁静的渡生观,抬脚往观中行去。
而刚骑着马走到小道转角处的晏衍却骤然扯住缰绳,沉声对跟在一旁的流云吩咐道。
"你回去看看奉六姑娘来渡生观做什么了,别让她发现了。"
流云听罢,默声点头,人便悄无声息地纵身离开了马背,身影飘忽,快速地朝渡生观掠去。
等流云离开后,离晏衍百米远的树冠微微晃动了一下后,骤然两个打扮与流云一样,身穿黛色褐服,配软皮护甲背心的影卫出现在晏衍身侧,代替了流云的位置。
此时奉凌汐并不清楚她身后已经跟上一条尾巴了,她正端着期待得砰砰乱跳的心,提着裙摆,沿着百步梯拾级而上,叩响渡生观的门扉。
渡生观的门扉半掩着,此时奉凌汐才想起,好像,刚才晏衍是从渡生观出来的?
她不禁好奇,晏衍来这里做什么?上辈子好像没听说晏衍和高人认识啊?
“施主,贫道有礼了。”骤然一道珠圆玉润的女声响起,凌汐转身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浆洗得发白,眉清目秀,年约四旬的道姑。
道姑右手执拂尘,左手屈食指,置于胸前,站在院中满树金黄叶子的银杏树下,在斑驳一地细碎的阳光中,脸含浅笑看着她。
第十二章 求前辈成全
看到道姑,奉凌汐一直担心寻不到人的心终于缓缓落定,眸底泛起了泪花。
她恭敬到虔诚地双手合十,举至胸前,身子略下躬,压下心底的激动,却还是抑制不住颤音回礼道:“前辈好。”
“莫非施主认识贫道?”奉凌汐的激动太过突兀,道姑微微蹙眉,余光扫了一眼躲在院角老榕树上的流云。
树上的人和刚才那个气宇轩昂的男子来过,直言寻她,但是她已经应了誓言,二十年内不能透漏真实身份,且不能离开渡生观。
所以,刚才那男子所求她根本不能应下的,甚至自己是一言子的身份都不能露。
难道是所寻无果后还不死心?此女亦是那男子派来试探的不成?
奉凌汐感到高人前辈打量她的目光后,就开始暗自给自己鼓劲。
自重生以来,她便心心念念着要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现在高人前辈就在眼前,不求上一求,怎么知道前辈会不会应下呢?
奉凌羽隐藏得极深,且心思恶毒,甄姨娘无耻到无下限,那个神秘的奶娘使毒使得出神入化,若她想要杀人,就连一般仵作都察觉不出来。
日日面对着她们,奉凌汐如芒在背,此时再见到上辈子能与奉凌羽的奶娘相斗而稳占上风的高人,她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不愿错过。
但是有自知自明的奉凌汐明白,她什么也没有,若是想要高人帮她,她除了真诚相求,承诺以后对前辈尽心供养外,其它的什么也做不了。
“噗通”
奉凌汐缓缓给一言子跪下,她眼神坚定地恳求:“凌汐前来是想让前辈教导凌汐,凌汐想要学会自保。”
一言子显然没有想到奉凌汐求的是这个。
她微微蹙眉,打量着脊背挺着笔直,白净的,巴掌大小脸绷得坚毅无比的奉凌汐。
一言子故作不明,问。
“姑娘是想要当道姑吗?渡生观小,整个道观只有本观主以及一个烧饭的大娘二人而已,本道姑观姑娘虽穿着朴素,但是皮若细瓷,却是没有干过苦力活的,定当吃不了这份清苦,姑娘还是请回吧。”
“前辈”奉凌汐神情凄楚,往前膝行了两步,但是怕高人不喜被人苦苦相逼,选择就近跪着,哀求道:“凌汐想要知道该如何才能拜得了前辈为师。”
一言子本来只想着随意打发走奉凌汐算了,可是随着奉凌汐的靠近,她从奉凌汐的身上嗅到了一股若隐若无的异香。
这让一言子撵人的话止住了,她眉心深蹙,拂尘轻甩,徒然朝院角大榕树上的流云发难。
一道常人看不清的暗劲倏然朝榕树顶扫去。
不一会,一道重物落地声响传来,确定没有人偷窥后,一言子才重新看向奉凌汐,问:“你可知你已经身中剧毒?”
奉凌汐骤然瞪大眼,惊骇不已:难道奉凌羽已经给她下毒了?什么时候的事?难道是因为昨天她针对甄姨娘被报复之事?
还没有理出头绪,她就听到一言子说道:“你中毒的时间大概在半个月前,这属于潜伏型的毒,这毒会随着日积月累,不断深入骨髓。
此毒名为暗香**,是毒娘子一秘毒,贫道不知你为何会染上江湖中的秘毒,暗香**的特点是身中此毒的人身上会不断散发出一阵异常香气,你中毒时日还短,估计今日是你第一次毒发。
此种异香对中毒之人倒没有多大的影响,最开始的时候会遭到一些动物的攻击,因为动物的嗅觉最为敏锐,容易激发它们的凶性。
不过随着你身上的毒日益加深,以后凡事性情暴戾之人靠近你都会控制不住情绪,甚至会泯灭人性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来。”
奉凌汐越听身子越是冰冷,她的脸惨白成一片。
心底涌起了滔天的恨意,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刚才莫名惊驴是事出有因等到,而上辈子即使她事事顺从甄姨娘和奉凌羽,但是她们打心眼里就没有想过让她留下一命。
奉凌汐回忆起嫁入宁庆伯府后,日日遭毒打的日子,眼底便赤红起来。
“求前辈替凌汐解毒,凌汐若能逃过死劫,必定会日日孝敬前辈,奉若亲人。”她再求。
一阵静谧之后,一言子沉声问:“你如何会中毒娘子的秘毒的?”她守诺困在这个渡生观中也是因为毒娘子的缘故,但是据她了解毒娘子的性子,怎么会去对付一个不起眼的丫头?
奉凌汐听到一言子主动问起这个话题,当即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身世以及府中的乱象说了一遍。
她知道方外之人最为慈悲,现在她只寄希望前辈能够怜悯她一二,让她学点防身之技,好护住自己以及家人,不然她和
家人只能是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的能力。
奉凌汐眼底带着深深的希冀望着一言子。
良久,一言子才叹息出声,对奉凌汐道:“你且起来吧,说来那个毒娘子和我也有些渊源,只是此事说来话长,既然你是受了她毒害,贫道却是有义务帮你解毒的,至于你要学本事……”
“求前辈成全。”奉凌汐已经听出一言子松动的话,当即心中一喜,再次恳求。
一言子望着天际,思绪飘远。
这些年素问一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这不仅是因为要守着一脉单传的规矩,也因为她一直想要找一个资质高的徒儿把衣钵传下去。
若是按照缘法来说,这姑娘因为毒娘子的缘故寻来,那确实是有缘,可是……
一言子内心惆怅地看着奉凌汐,若是收徒,这年龄也太大了,若是只有七八岁还勉强。
但是现在一言子看着跪在她面前,看似柔弱无依,但是眼神却坚毅无匹的小姑娘,想起师傅临终前说过的话:若是遇到有缘,诚挚的人,就收为徒吧。
内心挣扎一会后,一言子叹息一声,对奉凌汐退让道。
“贫道道号一言子,以医武入道,你若拜贫道为师,却是要看资质的,你年岁已大,错过了最佳开蒙阶段。
我派有一支单传的规矩,贫道不忍本派无上绝学失传,所以在你没有达到考验合格之前,不得喊贫道师傅,不得与外人言,若是通过考验,贫道自会告知本派派名,收你入门下,你可能做到?”
奉凌汐哪里会不答应,虽然现在还没有把她认入门下,但是她还是恭恭敬敬地给一言子磕了一个响头才站起身来。
而此时的流云已经追上了晏衍。
他一脸奇怪地把所见一一禀报。
“主子,奉六姑娘进入观中后一见到观主便跪了下来,因为属下离得远,并没有听清奉六姑娘所求何事。
紧接着,突然一股内力深厚的劲风便把属下从榕树上扫了下来,属下感觉,好像这股内劲是那位观主出手的。”
晏衍本来漫不经心的眼神骤然一凝,他猛然勒住缰绳,回头望向渡生观的方向,眼中的情绪深沉而又急切,他冷硬的嘴角缓缓勾起,喃喃道:“看来我们找对人了。”
这个世界上,能一招让流云吃亏的人可不多……
第十三章 你们想要杀她?
晏衍猜测到一言子的身份,同时对奉凌汐能搭上一言子而感到意外。
令他想不通的是,就连他那么健全的情报网也只是约莫觉得观主正是消隐于世的素问一门人而已,但奉六一个常年身居后宅大院中的人,怎么可能会和一言子这种能风云江湖的人物相识呢?
晏衍还想不透的是,为什么奉六对这些常人不知的事情,如此肯定?比如还有浪里白的事情?
百思不得其解的晏衍做下一个决定,他沉声对跟在身旁的两个影卫道:“流风,流星,你们从今日起,开始跟着奉六姑娘,事无巨细,把她的事情每日汇报一遍。”
两个影卫领命当即返回渡生观。
奉凌汐此时自然不知,只不过瞬间功夫,她已经多了两个暗处的影卫。
不过她虽不知,但是一言子却察觉了……
只是一言子不清楚现在又黏上来的两个影卫有什么目的,和奉凌汐有什么关系,是带着善意还是恶意来的?
等她找出一本基础药草识谱交给奉凌汐,要求奉凌汐背熟后,她便脚下一点,整个人轻飘飘地荡了出去,无声无息落在两个自以为藏身很隐秘的影卫面前。
“你们想要杀她?”一言子看着一脸懵的两个影卫,冷冷地问。
一言子这神情!这语气!
两影卫瞬间明白,原来奉六姑娘是被眼前这位高人罩了啊!
顿时,叫做流风,流星的两个影卫不敢迟疑,马上乖巧地齐齐摇头。他们流云老大都已经被眼前这个前辈一招从树上拍下去了,流风和流星自认武力值没有老大高……
长个娃娃脸的流星灵机一动,张口就对一言子回答道:“前辈,我们没有对奉六姑娘有一丝恶意的,我们之所以跟着奉六姑娘那是因为受主子吩咐,要时刻护着奉六姑娘。”
一言子闻言脸上的冷色略缓了些,她冷哼一声警告。
“既然你们领了保护她的任务,就尽心尽力,若是她伤了一点油皮,你主子所求之事便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虽然她现在因为守诺不能出去,但是没说不能把病人抬进来嘛!至于暴露身份之事,一言子想,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外人说过她是谁啊。
一言子威胁完流风和流星后,又无声无息的,身子轻飘飘地往后退去,不过三息而已,人已经隐进了渡生观中,独留下流风和流星二人蹲在大树杈上面面相觑着。
流风和流星非常苦恼,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被警告了?前辈说了什么?一点油皮都不能破!这事是不是该马上赶回去回禀主子?
一言子确保流风和流星不会伤害奉凌汐后便往后厨去了,她需要熬制点汤药给这半个徒弟喝,把毒先压下去再说。
此时的奉凌汐已经把一言子给她的那本基本草药图谱给背下来了,她发现这辈子上天尤其宠爱她,上一世她费尽心力才能记得住的书本内容,现在不过翻翻,通读一遍,便能牢记于心。
若是她再细细一琢磨,还能开了心窍一般举一反三,知识点融会贯通得实在顺
理成章,这让奉凌汐兴奋之余更加珍惜这种能力,在如饥似渴吸收新的知识时依旧能保持一颗清明的心,不夜郎自大,也不浮躁……
等奉凌汐觉得基本草药图谱已经掌握透后,她便走到园中正晾晒着的草药竹编上,尝试通过刚才书册上所学的,辨认这些已经切了片加工过的草药。
‘大丁草,根状茎短,下生多数细长须根,具辛辣味……解毒消肿,止咳止血……’
‘倒爪草,微苦,凉……散风止痒,痰浊阻肺外用皮肤瘙痒……’
‘灯笼果,解表,风寒之症……’
‘冬葵……’
每拾起一撮草药,奉凌汐的心底都能把背熟的知识点对应上,她在竹箕间行走的脚步从迟疑不决到笃定轻松,最后速度越来越快。
等一言子回到院中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奉凌汐不好好背书,反而三心二意在晾晒药材的竹编间,玩乐的场景。
顿时,一言子脸上的神情冷了下来,心底叹息后扬声冷言道。
“原以为你是个坚毅的孩子,但是你让贫道失望了。”
奉凌汐茫然抬头,尔后才反应过来前辈应该是误会她贪玩了,一慌之下,她急急晃了晃手中的基础草药识谱解释道。
“前辈,凌汐已经全都背下来了,因看这院种晒了不少书册所描述的草药,便想着试试能不能辨认出来,凌汐不是在玩乐的。”
一言子闻言愣了愣,她蹙眉看了眼奉凌汐手中那有一指厚的基础草药识谱,疑声问:“你以前背过?”
“没有。”凌汐老实的摇头,她以前的记性根本没有那么好,不知为何这一世开了窍,万事看得通透,学东西也极快。
听到凌汐说这本书是临时现背的,一言子怎么也不相信,不过是两柱香的时间而已,竟然就已经把一指厚的书背熟了?
这不是糊弄鬼吗?
她记得她以前开蒙的时候,虽然年岁小,不过也足足背了十余日,但是就那样还被师傅夸上一句是学医的料呢!
一言子有些不信的指着竹箕中正晾晒的独活和芜活问:“你可能分辨出这两种是什么药材?”
奉凌汐知道一言子前辈这是要考校她了,但是这两种草药皆被切成大小几乎一样,色泽也都是褐色的药材,她微微蹙眉。
辨别药材有眼看,手摸,鼻闻,口尝,耳听五种途径。
不过相对于她这种连门槛级别都算不上的,只能每一种都捻起,放在唇齿间,舌尖稍微舔舐一下……
一种有特异香气,味苦辛,舌微麻。
而另一种只是气香,味微苦而辛,并没有微麻的现象。
于是,奉凌汐当机立断,她把没有微麻的那一份药材举起来回答道:“书册上说独活和芜活两种药材极其容易混淆,不过芜活没有舌微麻的迹象,所以这是芜活,而另一份是独活。”
看着眼中都散发着自信的奉凌汐,一言子信了,这孩子确实在背书一事上得天独厚极了。
不过能这么快就掌握了
这本草药识谱书……一言子眸底的光闪了闪,坚持不想收奉凌汐为徒的心动摇得更猛烈了些。
她看向奉凌汐的眼神亲近了许,顺道把熬好的汤药端过来递给奉凌汐,温声道:“你今日喝完汤药先回去,贫道给你取几本医书,你七日后再来一趟让贫道考校你一番。”
奉凌汐闻言大喜,眼底盈满激动的泪光,重重点头,乖巧地应着:“那七日后凌汐再来看前辈。”
一言子颔首,从寝屋中挑出五册医书交予奉凌汐后目送她出了渡生观后,尔后,她扫一眼从树杈上掠下,悄悄跟上去的流风和流星,放了心。
奉凌汐如获至宝的抱着怀中的医书,坐着车马行的驴车回到了安国侯府的后门处。
谁知福无双至,她刚下驴车,骤然一阵喧哗声传来。
只见安国侯府的后门骤然大开,几个面容严肃的仆妇出现,队伍后还押着神情懊恼的瑞杏。
奉凌汐的瞳孔狠狠一缩,抿紧唇,看来府中有人知道她私自出府了……
而这些刚正不阿的仆妇是墨韵院大伯母的人,大伯母为安国侯府长媳,出自国子监祭酒嫡长女吕氏,吕氏此人治家严谨,秉承无规矩不成方圆的训条。
奉凌汐知道她私自出府之事暴露后这一顿罚是躲不掉的了,她有些心疼地看着瑞杏,是她大意了,之前她们那个小院是没有人去的,但是这两天她得罪了甄姨娘啊。
“凌汐,你可知错?”随着这道质问的声音落下,门内一阵环佩叮当声响起,一位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身材高挑的妇人出现在奉凌汐面前,却是吕氏从娘家归来了。
“大伯母。”奉凌汐声若蚊鸣,一副心虚状。她只希望大伯母能看在她认真认错的份上,不要再惩罚瑞杏了。
“你”
吕氏有些气极,她只不过不在府中数日,府内最老实木讷的六姑娘竟然胆敢私自出府了,若是出去后出了什么事可怎生是好?不说出了事连累府中姑娘的声誉,就是六姑娘这一辈子也毁了!”
吕氏肝火大盛,抖着手,指着凌汐,眉眼严厉。
这一幕让悄悄跟随着奉凌汐归来的流风和流星二人头大,任谁看这场景都知道奉六姑娘要挨罚了。
他们两人想起一言子警告的话‘若是她破了一点油皮,你主子所求之事便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这可怎生了得?
二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无奈之下,流星焦灼地对流风道:“我回去请主子过来一趟,若是主子跟安国侯府的人说奉六姑娘是他强行带出去的,奉六姑娘便会没事了。”说完也不顾流风目瞪口呆的神情,风一般朝淮南王府掠去。
流风来不及阻止流星,他满头黑线地想,流星这样坑主子真的好么……若是主子来,外头又要怎么传主子?强掳良家女子!这一世英明还要不要?流风身子一抖,一阵恶寒,不过他觉得主子不会那么蠢吧?肯定不会来的。
第十四章 他宛如披着万丈晚霞缓缓踱来
流星风驰电掣的从淮南王府东角门冲进了映墨院的外书房。
晏衍正在看淮河河道上暗探给他递回来的密信,六日前,一艘押运官盐的漕船在淮河流域又出事了,船体沉没,随船人员全无踪影。
晏衍拧眉,他的人已经安插进去,但是时机还不成熟……
风风火火冲进来流星打断了晏衍的思绪,他顿时沉了嗓音,冷声问:“不是让你盯着奉六姑娘吗?你这时候跑回来做什么?”
流星被主子睨了这一眼,都不敢大喘气了,可想起一言子的警告,他只能硬着头皮,语速极快地回禀。
“主子,那位前辈说,要是奉六姑娘破了一点油皮,咱们所求之事她便不会答应了,可是,现在奉六姑娘因私自出府之事被抓了个现行,眼看着要被罚呢!主子快去救人吧!”
晏衍拧眉,他去救人?如何救?他眸底光芒暗谲,左手缓缓转动起右拇指上的玉扳指沉着地思索着。
“主子,属下有办法。”流星典型的皇上不急太监急。
晏衍看着流星的目光充满了不信任,因为流星的性子比较跳脱,日常不靠谱。
急性子的流星实在等不得晏衍沉吟,他当机立断强烈建议:“主子,属下觉得,主子只需去安国侯府一趟,对安国侯府的人说奉六姑娘是主子掳出去的,安国侯府的人肯定不敢再责罚与她了。”
晏衍的脸有些黑,流星果然不靠谱!
他若如流星所言行事,以后京中之人谈论起他晏衍来,岂不是会多了一个采花贼的‘雅’号?
有些脑的晏衍抿唇冷哼!
可是脑海中,在渡生观外,抱着奉凌汐的感觉蓦然闪过,那是一种奇异的,软玉温香的……
晏衍隆起眉心,重新审视自己的心,他意识到,奉六给他的感觉是不同的,这他欺骗不了自己的心,除了那双相似的眼让他忍不住护着她外,每当看到奉凌汐柔弱无辜的模样,他冰冷的心就会出现裂痕,总想多纵容她一些。
为什么会这样?晏衍茫然。
他很清楚自己有那么的厌女,从小看多了后宅女子的争斗,并一直怀疑娘亲是被人害死的,可苦于没有找到证据。加上因为自己长相的原因,他对情爱一直深深的排斥着。
沉默的晏衍脑海中不断重复出现奉凌汐那双眼,那双带着泪痣的,莹然有光的丹凤眼,如泣如诉,好像在等着他来护着她一样。
晏衍叹息,冷眸中多了一丝懊恼。
他心底清楚,奉六的性子柔弱,可接触下来,却觉得那个丫头不止多长了几个心眼,还胆大得出奇,若是……晏衍纷乱的思绪顿住。
若是当年她能硬气一点,起码有奉六的一半,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主子?”流星已经急出了一
脑门子汗,他不知道主子在犹豫什么,主子以前不是教导他们只要利大于弊就可行吗?大不了纳了奉六,实在不喜,找个偏院养着,眼不见为净不好?反正主子就算再不喜女子,总逃不过往府里抬几个人的命,抬谁不是抬?
“主子!”流星心急火燎地再问:“若那位前辈恼了我们不信守承诺,姨夫人的病……”
流星的话让犹豫的晏衍心中一凛,自娘亲去世后,姨母代替了娘亲照顾他,小时候一场疫症,他所住的院子被封,只能等死。
若不是姨母知晓了,放下府中庶物赶来 ,衣不解带天天守着他,他可能已经不在世了,但姨母刚满周岁的女儿却出了意外不幸夭折,这份情是他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现在姨母顽疾缠身,他找了许久,才寻到传闻中医术无双的一言子,若是因为自己犹豫的缘故,至姨母身死……
晏衍越想身上冷凝的气息就越重,等他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眼中亦无波无澜。
“走,去安国侯府。”他沉声道。
安国侯府后侧门,位于车水巷,这一整条巷子中,还开着几户人家的后侧门,此时因为安国侯府后侧门处出现的大阵仗,各府皆有听到动静的人出来打探。
安国侯夫人吕氏脸上的神色很不好,毕竟犯错的是府中的姑娘,若是传出去却是损了安国侯府的形象。
她退后几步,对身边的仆妇压低声音下令道:“把她架进来。”
吕氏本想着先把奉凌汐带回府中,要惩要罚,逗要也把这件事捂在府中,但是她刚给仆妇们下完令,骤然,从身后不远处冲出一个青衣丫鬟,这丫鬟的嗓音好像死了爹娘一样一样凄厉。
“六姑娘啊!姑娘总算回来了!姑娘私自出府,可把姨娘担心得病了呀!姑娘……”
眼看这个青衣丫鬟越说越没谱,吕氏气得昂倒,她已经认出来了,这个青衣丫鬟不就是三房甄姨娘的贴身丫鬟俏丽吗?
吕氏当即生了一肚子的闷气,这甄姨娘是不是蠢?不然怎么能调教出一脑袋水的丫头呢?这么一嚷嚷出去,岂不是让外人知道安国侯府的六姑娘是个不检点的?
“把这个口无遮拦的绑了,堵了嘴!哪来的六姑娘?不过是教训一个普通丫头罢了。”吕氏气得胸口生疼,大声地朝仆妇们喊道。
此时,站在侧门边上的奉凌汐从看到俏丽出现后,她就知道要坏事了,甄姨娘和奉凌羽在府中经营已久,既然能惊动大伯母逮她,肯定还有后续,若只是想借大伯母的手惩戒她,未免太过温柔了。
奉凌汐知道,这一场戏应该是来自甄姨娘的报复,因为昨日在祖母面前揭穿了她花样恶毒的冰山一角,让她受了罚,所以,长久以来,没有管,逍遥自在,高高在上,能随意凌虐她的甄姨娘怎能咽得下这口
气?
奉凌汐现在已经听到周围各府看热闹之人指指点点的声音了,她眉头轻蹙,叹息一声,现在的她还是太弱了,所以凡事过于被动了些。
骤然,她的眸底闪过一丝凌厉,甄姨娘以为这辈子还能像上辈子一样随意摆弄她吗?绝不!
不过瞬间,奉凌汐的脸上便敛起凌厉,再抬头,已然是戚戚然犹如娇花带雨的模样,她声音发颤,糅合了坚强和柔弱,让人不忍对她指摘过多。
“大伯母,凌汐知道错了,凌汐不该私自出府的,凌汐愿意受罚。”
谁也没有意料到,奉凌汐竟然认错了?
周遭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奉六姑娘脑袋是不是有坑?她要是抵死不认,大家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在说词上还有回旋余地的。
吕氏也眼前一阵阵发黑,吕氏的心腹则惊愕地看向正用帕子拭着通红双眼的六姑娘奉凌汐。
就在众人一致认为奉凌汐蠢笨不可及的时候,只听奉凌汐又开口了。
“凌汐知道不该私自出府,可姨娘因心情不好欺虐凌汐之事被祖母知晓后,惹得祖母生气关了姨娘禁闭,所以姨娘郁结于心病倒了。
可是甄姨娘有再多的不是,也是凌汐的生母,凌汐于心不忍,所以才悄悄出府寻药,但是私自出府确实是凌汐的错,凌汐甘愿受罚。”
奉凌汐这番话说完后,周遭一开始对她指指点点的人都观察起吕氏和吕氏身边仆妇的反应,探究着,奉六姑娘是不是扯谎了?然而不管是安国侯府中的仆妇,亦是吕氏,都没有露出惊讶之色。
这就让众人不得不想了:这么说安国侯府的甄姨娘真的做出了欺虐奉六姑娘的事了?真的被罚了?
嘀咕声四起,个别人开始扯出八杆子才能打到的远亲,证实这些是真的。
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起昨日在安国侯府大门处的八卦,据说甄姨娘几乎快把奉六姑娘掐烂了……
风向开始改变,众人从心底渐起了维护奉凌汐的心思,奉六姑娘偷偷出门是因为一个孝字啊。
而这个孝还是在姨娘欺虐她的情况下保持的赤诚之心,可怜的奉六姑娘!
有人忿忿不平起来,姨娘是个什么玩意?竟然敢欺负府中的小主子?若是在他们府上,早一顿板子打了发卖出去,省得留下来作妖。
不远处,早已隐在阴暗处的晏衍默默看着奉凌汐是如何扭转逆境后,让自己站在制高点的,他眸底深邃,棱形的唇缓缓勾起了,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心道:就知道,这个奉六看似柔弱,但却是个不可欺的。
鬼使神差的,这时候完全没有必要再出现的晏衍还是从阴暗处走了出来,他宛如披着万丈晚霞缓缓踱到奉凌汐身边,尔后气场强大的站定,看着奉六姑娘……
第十五章 他对心中怦然而起的那抹涟漪微微
奉凌汐正在专心‘嘤嘤嘤’,骤然感到身侧一道逼人的气息传来,把她整个人都罩在影子里。
她茫然地抬头,入眼处是一张放大版的乌色面具,她骤然被吓了一大跳。
晏衍看着正一脸错愕,檀口微张,讶然到呆傻掉的奉凌汐,他抿了抿唇,勾勒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尔后俯身,凑到奉凌汐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哭得真假。”
奉凌汐:……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大家只敢远远望着,不敢凑近,可是心却像被猫爪子挠一样难受,好奇极了。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正挨着奉六姑娘身边而站着的人。
此人脸上所戴着看不出什么材质的乌色面具,这标志,在全京城,乃至整个大昭皇朝中,除了淮南王府世子还有谁?
骤然,众人想到这两日来自秋菊宴上的传言,皆不由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难道传言是真的不成?
吕氏脸上隐隐有些不快,她没有老夫人那么功利心,打心底里她就觉得安国侯府的姑娘何苦去给人做妾?
可现在听到四处飘飞的闲言碎语,显然情况已经不容她控制了。
顿时吕氏有些忧愁地看向奉凌汐。
奉凌汐的眼睫轻颤,怯生生的发着怵。
这模样落在吕氏眼底就让她起了疑,老夫人说六姑娘和世子是两情相悦,可这明显不像那么回事啊?
奉凌汐正紧紧捏着帕子,强忍着撒腿就逃的冲动,她有些懵,这个晏衍怎么跟前世那个有些不一样?他挨得那么近做甚?
前世可听说过,有一贵女路过他身边因为崴脚的缘故,差点跌进他怀中时,晏衍因为厌女症发病还没等那贵女跌落就抬起脚,一脚把人家给踹飞了……
“我,我是女的。”奉凌汐紧张地提醒晏衍你是有厌女症的!以此希望晏衍能离远一点,挨那么近,实在太诡异了。
奉凌汐巴掌大,莹然如玉的小脸上明晃晃显露出来的意思便是别靠那么近,你有病。
晏衍乌色面具下的脸黑了黑。
瞬间,奉凌汐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阴风拂过,生生打了一个机灵。
这种感觉又一次提醒了奉凌汐,上辈子的晏衍杀过反贼,绞过刺客,屠过逆臣满门,甚至他身世曝光后,他连淮南王府一只鸡犬都没有放过,所有违背他的,都没有落到一个好下场,甚至最后到了能止小儿夜啼的功效……
晏衍饶有兴趣地盯着奉凌汐看,她细瓷般的雪白小脸上,纤长浓密的眼睫下氤氲水雾的眸充满了警惕,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幼兽。
他好奇,这个奉六姑娘对上任何人都显露出狡黠腹黑的一面,而每回遇到他却总是浑身紧绷,就像小奶猫要随时要亮出尖锐的利爪一样。
这就让他纳闷了,难道他就这么令人惧怕吗?
其实现在的晏衍并没有奉凌汐所认知的那样可怕,她畏惧的是上一世,大权在握之后,杀人如麻,心坚似铁的晏衍,但是现在的晏衍只不过是皇上最为宠信的利刃罢了。
奉凌汐不知道晏衍现在在想些什么,她只是感觉她被晏衍盯得不自在极了,若不是这里人多,她都想把她知道的,关于浪里白的所有事情告诉晏衍,从此好陌路用不相逢才好。
可这里盯着他们的人太多,所谓人多口杂,万一以后浪里白的事情曝光出来,她今日所说之言传出去,她就是多长出八张嘴也说不清她跟水匪没有关系了,不然怎么这么清楚?
就在奉凌汐神色变化不定的时候,晏衍那对暗沉的眸色闪了闪,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声音如玉石相击:“你求我,你求我的话,以后想出门就不用这么费尽心思了。”
“当真?”奉凌汐闻言眸底倏然一亮,若是想跟前辈学习医术,却是不可避免会经常外出,若是晏衍愿意帮忙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
心中的算盘巴拉巴拉响过后,奉凌汐感觉对晏衍那股子巨大的畏惧也被这巨大的诱惑暂时压了下去。
她太想拥有自由出府的权利了,这会让她以后的谋算多了许多便利,若是终日被困在安国侯府的后宅中,无论她做任何事情都会束手束脚。
越想眼底的神采越发炫目的奉凌汐抬眸,正好撞上晏衍的眼,在他眸子里看到了自己巴结谄媚的神情,顿时有些窘迫起来,等意识到晏衍眼底的戏谑后,
奉凌汐的脸刷地红到了耳根处。
晏衍的视线角度正好看到奉凌汐红中泛着粉的脖颈,他对心中怦然而起的那抹涟漪微微蹙眉。
他干咳一声后别开眼,身子稍稍往后退开一些,尽量让自己忽略心底那一丝异样。
此时奉凌汐虽然对自己狗腿的巴结晏衍,露出谄媚的神情而感到窘迫,但是在晏衍往后退开的时候,她不由得心中一慌,急急伸出手攥住晏衍的袖摆,她还以为性子阴晴不定,古里古怪的晏衍不愿帮忙了。
可是她不知的是,晏衍此时也无比迫切需要护着她出府,只有奉凌汐顺利出府了,才能更便利他以后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去求一言子来救治他的姨母,而且,只有奉凌汐经常顺利出府,才能探究出奉凌汐的秘密,她到底是怎么知道很多别人都不知的秘闻的?
当奉凌汐扯住晏衍袖摆的时候,一旁的吕氏都觉得没眼看了,她沉声对身边的仆妇道:“没看到六姑娘都累得站不稳了吗?还不赶紧把六姑娘扶进来。”
吕氏一开口,奉凌汐才感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她的手像是被火灼到一样,瞬间松开晏衍宽大的袖摆,缩了回来。
“大,大伯母。”奉凌汐下意识想把手藏在身后,随后她又懊恼不已,觉得自己每次遇到晏衍都会变得异常迟钝,通俗点说就是萌蠢萌蠢的。
晏衍看到被安国侯夫人责令回去的奉凌汐嗒焉自丧的模样,乌色的面具下,如桃花眼的细长瞳骤然露出一抹兴味的恶趣味之光,璀然耀目,不过终不忍再逗弄她,他的声音清冽入泉,对吕氏道。
“安国侯夫人,晏衍有一事相求。”
吕氏被晏衍的谦逊吓了一大跳,晏衍是谁?淮安王府世子 ,今上的心腹,锦衣卫指挥使,特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就算他把皇子揍了,皇上也会说揍得好。
现在整个京都中,众人不敢惹的杀神在与她对话时,竟然用了表示自谦的名字,他怎么这么客气?
吕氏想不出,他们一个已经落寞的安国侯府在淮南王府世子的眼中还有什么价值在。
“世子请讲。”吕氏的心绷紧,在面对晏衍时,多少都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