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最新的八卦
“是这样的。”晏衍的语调不疾不徐,却有着让人不容抗拒的威仪在:“因为本指挥使最近有个案子需要借用贵府奉六姑娘做诱饵,所以近日需奉六姑娘出府配合。”
晏衍的话一说完,几乎所有人都震惊了,然后,用同情的眼神看向奉凌汐。
原来晏世子对奉六姑娘不同是因为晏世子需要奉六姑娘做诱饵啊!
不由得,众人对之前秋菊宴上传来的,关于晏世子亲昵唤奉六姑娘为‘卿卿’这事表示了质疑。
吕氏的脸黑如锅底,她有些被气着了,虽然我安国侯府落没了,但是你晏衍也不能这样欺负啊!凭什么想让我们府上的姑娘去做诱饵就必须去的?万一出事了呢?
若不是晏衍的身份在哪,她恨不得让身边的仆妇乱棍打出去才解气!
但是晏衍这一番话听在奉凌汐的耳里,却不亚于仙音梵乐,她的两眼晶晶亮,可以出府啊!
不过她知吕氏的性子,过于正直刚硬,所以一定会想办法拒了晏衍的‘请’求。
于是,奉凌汐在吕氏还没有开口阻止之际,便认真的看向吕氏,声音虽柔弱,却态度坚定地说道:“大伯母,这件事,凌汐早已应下世子了。”
吕氏听到奉凌汐的话后,顿时喉间一噎,感情是她多管闲事了?顿时,吕氏觉得心口的气都不顺了,索性一甩宽大的袖子,冷声道:“既然你主意已定,那这事伯母就不管了,随你!”
听这冷硬的语气,奉凌汐便知道,大伯母生气了。
但是为了以后,她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对吕氏说:对不起,凌汐必须要这样做的,若不尽快强大起来,阻止悲剧的发生,将来整个安国侯府还会如上一世一样彻底覆灭……
看着大伯母撇下她,脸上闪过失望之色,神情往回走的背影,奉凌汐垂下了纤长浓密的眼睫,把所有的情绪掩藏在双瞳内。
她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对晏衍屈了一个福礼表示感激之意,虽然她不清楚晏衍是出于什么心理帮了她,但是能让她自由出府,确实是帮了她大忙了。
晏衍目光深邃的看着奉
凌汐行礼,直到奉凌汐动如拂水之柳的背影消失在安国侯府后门内,他才默默收回视线,朝暗处打出一个隐晦的手势。
等暗处那两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潜入安国侯府后,他才脚下轻盈,带着流风,身姿矫健地几个起跃,连连闪身,在车水巷中消失。
话题人物都已经离开,车水巷中的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的各自打道回府,不一会儿车水巷聚集起来的人群也散了个一干二净。
奉凌汐回到她寒露院中时,瑞杏已经侯在院内了。
瑞杏一看到奉凌汐,脸上的神情便自责不已,圆溜溜的眼内水势快要蔓延,嗓音中颤着哭腔:“姑娘,都怪奴婢,若是奴婢再机灵点,姑娘出府的事就不会被大夫人发觉了。”
奉凌汐只能叹息一声,上前扶起欲跪下的瑞杏,拥在怀中,歉声道:“是我对不住你,大伯母怎么罚你了?”
她觉得大伯母赏罚分明的制度下,瑞杏是一定逃不了一顿罚的。
哪知瑞杏的圆脸蓦然燃烧起鲜艳的红晕,眼底泛着异样的光。
这一幕娇羞的模样看在奉凌汐的眼里,顿时让奉凌汐的心蓦然一凛,缓缓蹙起了眉。
瑞杏这模样分明是……少女春心萌动了?
上一世瑞杏也喜欢过一个人,可那人家中早已有了悍妻,偏那人贪鲜还好面子,对瑞杏百般花言巧语,只为那男女之乐趣以及在世人面前遮掩惧内的性子。
那人逢场作戏,偏偏瑞杏感情深陷,最后更是被那人的悍妻打上门来。
瑞杏只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安国侯府想要息事宁人,最好的办法便是把瑞杏发卖掉。
哪里知道,那人的悍妻根本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她收买了牙婆子,打算把瑞杏卖到下九流的青楼去。
若不是甄姨娘身边的俏丽说漏了嘴,上一世奉凌汐根本不知道瑞杏要被送到火坑去了。
奉凌汐沉浸在酸楚的回忆中,眼中神采黯淡。
上一世她唯一一次反抗就是为了救瑞杏,当时她卧病在床,只能以绝食相逼,在她奄奄一息之际终于惊动了大伯母,救
下了瑞杏。
不过,从哪时起,府外便有一股流言,说有其仆便有其主,瑞杏小小年纪就会勾搭人,奉六姑娘肯定也是一样的货色,这些流言一度让安国侯府的姑娘们成为京中笑柄,甚至让早已定好亲事的二房四姑娘奉凌湘也惨遭退婚。
所以,她们主仆俩在府中的日子就更不受待见了。
等到宁庆伯府使人前来商议亲事,她想也不想,只愿像迎接新生一样,期盼着能进入一个不让人窒息的新环境中,哪知,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瑞杏,你今天下午遇到了谁?”奉凌汐揪紧了心,紧提着一颗心试探着问。
瑞杏闻言眉梢轻扬,她有些不自然地回道:“巧遇到大少爷和两位公子,有一位公子不忍奴婢被责罚,遂求了情。”
“那公子是否姓严?”奉凌汐紧盯着瑞杏天真无邪的眼,心情越发沉重地问。
瑞杏有些被奉凌汐的严肃神情吓着,她怔了怔后,有些惊奇地睁圆了眼反问:“姑娘怎么知道的?”
听到果然是严姓公子,奉凌汐眼底的温度降了又降。
“瑞杏。”奉凌汐咬咬牙,攥紧瑞杏的双臂,无比郑重地看着瑞杏的眼,抿了抿唇,抱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一针见血地说道。
“那个严公子不合适你,我也不希望你未来是去做一个生杀大权都会被人捏在手心里的妾,你可明白?”
瑞杏的脸刷地白了几分,她的神情有些闪躲,嘴角的笑容逐渐僵硬起来,辩驳着:“姑娘说什么呢?瑞杏这一辈子都是要跟着姑娘的。不过那公子真的很好……”
看到瑞杏越来越低沉下去的声音,奉凌汐的瞳孔倏然一缩,她没有想到,只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瑞杏已经深陷其中,只可惜上一世她缠绵病榻,对严姓之人不了解,之后做阿飘了也没有严姓之人的消息。
奉凌汐目光微转,打算明日去见见大堂兄,看看能不能打探出这个严姓公子的背景,以及他那位悍妻的身份,为什么上一世那个严夫人可以那么嚣张,安国侯府怎么说也是一个侯府,怎么能任由别人打上门来?
第十七章 谁在那里?
安国侯府除了老安国侯和老安国侯夫人外,一共有三房,因为高堂在世,三个儿子没有分家,一家子住在一个五进的大宅子里,三房人小辈皆放在一起排位。
府中的小一辈一共有八位。
大房奉胜堂袭承了爵位,娶四品官国子监祭酒家的嫡长女吕可清为妻,第二年诞下府中嫡长孙奉凌朗,今,年十八。
三年前又诞下府中最小的孙辈七少爷奉凌安,暂时没有分院,养在大房主屋的暖阁间。
二房奉胜康娶妻正四品左佥都御史家嫡次女申心沫,两人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奉凌豪,今,年十六,在府中辈分排行二少爷。女儿奉凌湘年十四,为四姑娘。
二房一家子暂时随着奉胜康在任上,外放永宁,来年任满即归。
三房奉胜玉,是老安国侯三个儿子中生得最为芝兰玉树,学问也做得最好的,却一心从了商,专心打理安国侯府的庶务。
奉胜玉娶致士的老太傅家中掌上明珠邵染梦为发妻,二人的结合一度成为京中一段佳话,膝下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是府中排行三,三少爷名凌竹,今,年十六。
安国侯府这三房都娶了清贵人家的女儿,府中人员简单,没有勾心斗角之事,若没有甄姨娘的出现,安国侯府的家风可算是京中极其难得的清贵人家了。
十三年前,刚走商不久的奉胜玉来到黎平府进一批茶叶,正好遇到劫匪,被路过的黎平府甄同知所救。
奉胜玉在推却不掉热情的甄同知相邀后,在甄府上暂住,哪知有一日醒来莫名的发现自己与甄府中的嫡女‘赤诚相见’了。
不得已,奉胜玉只能把甄姨娘带回安国侯府。
随后府中邵氏被查出有孕之时,甄姨娘也巧合的查出有了身孕,邵氏只觉得五雷轰顶,抑郁成疾,一病不起,奉胜玉心愧至极,一心只盼着爱妻康复,自此之后再也未踏入甄姨娘所居的悠琴院一步。
如此折腾了八个月后,三房多出了一嫡一庶,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五姑娘和六姑娘。
除了安国侯府的七位小辈外,安国侯府还养着一位表小姐,姓曾名甜姒,年十五。
曾甜姒是老安国侯夫人
从娘家抱回来的。
十三年前,曾家因一起赈灾款特大贪污案受牵连,全家流放千里之外的岭南,如此远的路程全靠两条腿走着去,就算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活着到目的地,更别说当时仅有一岁多的曾甜姒了。
当初安国侯老夫人于心不忍,特地进宫求得太后开了金口,才能把曾甜姒接到安国侯府养着,这一养就养了一十三年……
看了大半夜医书的奉凌汐刚到卯时便醒了,她看了眼眼底挂着一片乌青的瑞杏,在心底叹息一声。
虽然奉凌羽和甄姨娘以及奉凌羽的奶娘让她如芒在背,但是让她不管瑞杏却是不可能的。
“瑞杏,一会我要去上房请安,你再歇会,就不用陪在我身边了。”
奉凌汐的话,瑞杏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等她抬头怔怔望去时,奉凌汐已经出了寒露院的月亮门,先往上房去了,昨日出府之事大概全府都知道了,她有必要去上房跟祖母解释一番,不然前几日在祖母那里经营的好印象估计都要前功尽弃了。
此时天色还没有亮起来,好在奉凌汐所经之路旁皆有戳灯照明。
刚入秋的季节已有些微凉。
六角型的莲花铁盘中插着红蜡烛,并饰以黄棉纸灯罩的戳灯泛着昏黄的光,让蜿蜒青砖路更显几分冷清。
园中的草木披了一层银白的秋霜,戳灯摇曳,把奉凌汐纤细的身影拉长……
近日,奉凌羽都会绕到园子这边趁着露珠未消之际收集一些花露,送到上房以讨老夫人欢心。
而此时,先一步来到观园中的奉凌羽蓦然注意到从远处走来的那道素白身影,如此弱柳扶风的身姿,不是奉凌汐是谁?
她想起近日甄姨娘连连吃瘪之事,眸色便冷了几分。
这神情让极会察言观色的代桃心底振奋,主仆俩也不用直白的说出来,只一个眼神便能意会对方的意思了。
奉凌羽眉眼含笑的入园去了,代桃则躲在假山石后伺机而动。
然而,这一幕已经落在了正蹲在不远处一棵大树杈上,精神奕奕的流星眼里。
流星把已经守了大半夜,刚交接完班不久的流风摇醒,他眼中露出兴奋
的神情,八卦道。
“哎呀,有人在装神弄鬼要吓唬奉六姑娘呢。”
流风从第一千次换搭档的强烈愿望中清醒过来,他翻身坐起,双眼锐利,朝奉凌汐的方向望去。
果然在奉凌汐所行正前方几丈之处,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猫在假山后,作势要扑出来的模样。
流风眉心微拢,假山另一侧是个人工湖,若是乍被一吓,没有功夫之人肯定会摔进人工湖中,现在天气已寒凉……
看清楚情况后,流风凝神聚气,两指聚拢内力,捏起一片树叶,手腕用力,手中的叶片瞬间凌空掠出,隐没在晨昏中。
此时的奉凌汐正默背着一言子给她的医书内容,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对她心怀恶意,正潜伏在不远处,伺机而动。
骤然,前方一道闷哼声传来,在这寂静的园子里,格外清晰。
奉凌汐顿住了脚步,她微微蹙眉,看向有闷哼声传来的假山石处,提声问:“谁在那里?”
可是她的话音刚落下,假山处原本悉悉索索的声音骤然停了下来。
这情形,让奉凌汐心底一突,警惕起来。
随即,她沉声诈道:“我已经看到你了。”
果然,她刚说完,前方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响起了,紧接着假山处的花草晃动,从中走出一道俏丽的身影。
奉凌汐凝神望去,当看清对面那人是谁后,脸上的神情冷了许多。
“代桃,你躲在哪里做什么?”奉凌汐冷声问。
代桃有些懊恼地捂着手臂,那里正汩汩渗着血,她也不知道被什么割伤了,本来正等着奉凌汐经过时,趁其不备,推奉凌汐一把的,却蓦然感到手臂一阵刺疼。
“奴婢在那里做什么需要跟六姑娘报备吗?奴婢是五姑娘的奴婢,六姑娘管得未免也太宽了吧?也不看自己什么身份?地位连个奴都不如?”代桃有些轻蔑地呛声。
奉凌汐看着嚣张的代桃,攥了攥手心。代桃是奉凌羽的贴身侍女之一,也是奉凌羽的爪牙,上一世奉凌羽一些阴私事没少让代桃做。
她的目光停在波光粼粼的人工湖,猜测代桃的意图,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第十八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代桃眸光连闪,她羞辱的话本意要激怒奉凌汐。
她充满恶意的目光在奉凌汐娇弱的身姿上流连时,便有恃无恐地想:若是起了争执,推搡起来的话,把柔柔弱弱的六姑娘推进人工湖中,应该不会费多少力气吧?
代桃没有一丝担心,此地又没有外人,这事到最后就是各执一词而已,再说有五姑娘给她作证,这府中的人肯定会站在五姑娘这边的,也只会更加唾弃六姑娘而已呢!
此时,晨曦已微亮。
奉凌汐看着眼神闪烁着恶毒神色的代桃,渐渐冷静下来,紧攥的拳头也放松了。
她没有代桃想象中的因为那些刺耳的话而感到难堪或气恼,她的目光平静无比,亭亭立在原地,一身素衣的她,恍若夜间徐徐绽放的昙花,让人心驰。
可奉凌汐是平静了,代桃却焦急起来,要是完不成任务的话,回头岂不是要受罚?
眼看着天色渐大亮,不一会这里便会人来人往热闹起来,代桃不再犹豫,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她打算走到奉凌汐身边,然后用蛮力把奉凌汐拖到人工湖这边,再推下去,反正效果是一样的。
奉凌汐看着代桃渐渐逼近的身影,她心底微沉,并小心地后退着,严厉的出声问道:“代桃,你只是一个丫头而已,谁给你的底气,竟然敢对主子出手?”
似乎是奉凌汐这个问题在代桃眼里有些可笑,刚开始代桃只是噗哧一声捂着嘴笑了起来,而后,更是忍不住叉着腰前昂后合大笑起来。
“六姑娘?你不会觉得,你跟五姑娘是一样的金玉人儿吧?我们称你一声六姑娘,你还真觉得你是主子了不成?”
奉凌汐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她又惶惶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神态落在代桃眼中,就让代桃更加的得意了,她步步逼近,常年奴颜卑屈让她现在可以在奉凌汐这个不像主子的主子身上找到做人上人的快感。
直到奉凌汐退无可退,她才再次神色不甘地大声质问代桃:“难道你的眼里只有五姑娘,别人都入不得眼吗?别人在你眼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蠢货吗?”
代桃对奉凌汐垂死般的挣扎质问嗤之以鼻,不屑地答:“当然!”
因为代桃的回答,奉凌汐脸上更是一阵慌乱,质问的声音更急了些:“那曾甜姒在你眼里也是蠢货了?”
代桃正处于马上可以凌虐奉凌汐的兴奋中,加上奉凌汐问得又急又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谁是曾甜姒,她毫不犹豫的应了:“当然!”
凌汐因为这一个“当然”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刚才所有的怯懦瞬间不见了,她扫了一眼转角处那抹倩影,眉眼清亮,嘴角微翘,声音甜美得醉人,但是听在代桃的耳朵里却犹如恶魔之音。
“代桃,曾甜姒是表姐的闺名。”
代桃闻言呼吸一窒,心跳漏了半拍,脖颈僵硬地转得嘎嘎作响,尔后她看到了不远处视线死角前,正黑着一张脸越走越近的表姑娘时,她所有的神情都僵在了脸上。
奉凌汐饶有兴趣地看着代桃忽白,忽青犹如调色盘的脸,啧啧两声怜悯道:“表姐寄住在侯府,最怕别说她名不正言不顺。”
说话间,曾甜姒已经来到了近前,她一双眼睛通红憋着泪,狠瞪了一眼代桃,双手绞着帕子,脚下不停,也没有等代桃解释,便往上房的方向冲去。
奉凌汐看了一眼又惊又惧的代桃,她眼睫弯弯, 错过身子,加快脚步追上曾甜姒,她可不傻,继续留在这里,万一代桃回过神来,破罐子破摔,她可没有代桃的蛮力大。
代桃看着奉凌汐扶风垂柳般的纤腰娉娉婷婷远去,恨恨地跺了跺脚,脸色泛白地往花园子内跑,代桃现在只知道,若是想要保命,只能求五姑娘了。
奉凌汐回头时,刚好看到代桃惊慌失色往园中跑去的背影,她丰润的唇又翘了翘,知道代桃是去寻救兵去了,不过,不怕你不去找救兵,就怕你不去搬救兵呢!
她知道奉凌羽是一定要救代桃的,代桃堪称奉凌羽的左膀右臂,奉凌羽可舍不得弃了代桃,然后再花上大量的时间去培养出一个左右手来,毕竟恶毒这项天赋不是天生的。
放了心的奉凌汐心情愉悦,奉凌羽完美的人设在安国侯府内早已深入人心,奉凌汐预感若想揭开奉凌羽的真面目恐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现在首要的目的就是让她完美的形象不再那么完美,等到以后收集到奉凌羽以及甄姨娘更多的做恶证据,才能让大家慢慢信服。
奉凌汐跟在曾甜姒身后,看着她哭哭啼啼地进了松柏院,这时候老夫人才刚刚起身,乍然听到抱夏处有啜泣声传来,不免心中有些不快。
于是,老夫人沉声问身边的蔡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若是一般丫头扰了老夫人的好心情,蔡嬷嬷早就让仆妇堵了嘴拖下去了,但是这是表姑娘,谁人不知安国侯府的老夫人心中最怜惜的便是这位表姑娘啊!
“老夫人,是表姑娘。”
果然,蔡嬷嬷一说是曾甜姒,老夫人连抹额未戴好都不顾了,
一脸焦急的出了卧室,无比疼惜地轻呼着:“姒儿,是谁欺负了姒儿?好姒儿来告诉祖母,真是此有此理!”
正说着话呢,老夫人骤然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奉凌汐,她不由蹙了蹙眉,狐疑地问怀中的曾甜姒:“是不是六丫头欺负你了?”
老夫人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奉凌汐听到后目光闪闪,没有立即辩驳,她不怪祖母会这么想她,从小到大,奉凌羽给她抹黑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就比如上一次,明明是奉凌羽自己跳进水里,却做尽了被她推下水里的委屈。
以前的她,每每被黑的时候,都小脸发白急着辩解,但是因为紧张加上甄姨娘在一旁不断的帮她盖棺定论的认罪……
若是往常,曾甜姒是不会帮奉凌汐去解释的,总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戏心态,可是这一次却是火烧到自己的身上了,当即,曾甜姒哽咽地对老夫人解释道。
“祖母,不关六表妹的事,是代桃她,她说甜姒是蠢货,说府内的人根本没有认甜姒是主子。”
老夫人有些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最怜惜的外孙女所说的是奉凌羽身边的代桃吗?不可能吧?
一直以来奉凌羽在她心底是最完美的,就连奉凌羽身边的贴身丫头都是府中最懂事的。
“姒儿啊,你说的是五丫头身边的代桃?”老夫人迟疑的问。
曾甜姒看到最为倚仗的外祖母都不信她的话了,顿时想起以前她看到奉凌汐百口莫辩的场景,担心自己也是一样的下场,顿时急得心火直往脑门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悲泣一声:“奉凌羽欺我!”然后她华丽丽地晕死过去。
谁也想不到曾甜姒反应会这么激烈。
老夫人已经慌得大喊蔡嬷嬷赶紧去请大夫了,不过奉凌汐站得比较近, 她的视线在曾甜姒微微攥紧的拳头上顿了顿,便明白曾甜姒是装晕的。
不由得,奉凌汐在心底叹息一声,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上辈子整个侯府的人都死绝了,这个表姐却活得滋润,里面没有猫腻谁知道呢?
曾甜姒知道告状不易,索性把事情做实了,闹大了,反正她已经晕死过去了,而晕死过去前最后一句话便是‘五姑娘欺我。’
这句话多么的如泣如诉啊!奉凌汐想,谁也不会觉得代桃一个丫头胆敢欺老夫人视为如珠如宝的表姑娘,只会觉得这应该是五姑娘唆使的……
当奉凌羽带着代桃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曾甜姒最后那句‘五姑娘欺我’的话,她顿时措不及防的懵了一下。
第十九章 好像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
奉凌汐想不到奉凌羽会赶过来这么快,她一看奉凌羽焦急走过来的身影,急忙脚下一错,大刺刺地拦住了奉凌羽看向曾甜姒的视线。
就在奉凌汐挡住奉凌羽视线的那刻, 装晕的曾甜姒已经被蔡嬷嬷等人抱进了内室中。
奉凌羽终是晚了一步,她冷冷地睨了一眼奉凌汐,抬脚想快步跟进内室,却被老夫人一句“一切还等姒丫头醒了后再说 ”给赶了出来。
奉凌羽还是第一次在老夫人这里遭到冷遇,她很想发火,但是又要维持着得体的仪容,只能僵着脸等在廊庑下。
不一会,前来请安的人陆续到了,先到的便是昨日逮到奉凌汐外出的安国侯府长媳吕可清吕氏,她身后跟着五六个仆妇,以及怀中正抱着七少爷奉凌安的奶娘。
紧接着大房的奉凌朗,奉凌汐的嫡亲兄长,三房的奉凌竹也前来了。
不过大家都被拦在外面,稍一打听,皆惊讶地看向奉凌羽,谁也想不到这次惹得老夫人不快的,竟然是大家千想万思后都觉得,谁都有犯错的可能,唯独她不会犯错的奉凌羽。
奉凌竹作为嫡兄肯定要过问一番,他微拧着眉走到奉凌羽身旁,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站在一旁的奉凌汐看到奉凌竹关切奉凌羽的模样,心中顿时一阵酸涩与愤慨,上一世哥哥对奉凌羽这么好,但是当有一丝利益冲突的时候,奉凌羽却是丝毫不顾念一点旧情。
奉凌汐的思绪飘远,想着上辈子的事。
上一世,奉凌羽苦心经营自己的名声一心要做人上人,最后还是用哥哥的命去填,以皇家愧疚为条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嫁入皇家。
而已经没落的,完全在夺嫡漩涡中避过一劫的安国侯府,也不得不被她拉上了夺嫡的血路,利用的一干二净后,最后奉凌羽为了表示没有野心,亲手把“外戚”这个存在全部抹杀……
“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误会而已,凌羽只要解释清楚了,祖母就不会恼的。”奉凌羽婉转悠扬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奉凌汐的回忆。
奉凌汐看了一眼强自镇定的奉凌羽一眼,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骤然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上
一世的奉凌羽对她出手没有雷厉风行,而是凡事都采取迂回的方式,那不是她心软,而是因为她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不想沾染上一丝不好的流言蜚语,因为……她所图甚大!
不过上一世的奉凌羽确实是成功的,她踏过累累尸骨坐上了凤位,若不是有晏衍这个变数在……
“六姑娘,老夫人让您进去,表姑娘醒了。”日常严肃的蔡嬷嬷突然从内室走了出来,招呼奉凌汐上前。
蔡嬷嬷的话让在场的众人皆愣了愣,奉凌羽更是神情变了,她有些犹豫地对身旁的奉凌竹说道。
“哥哥,我有些担心,担心六妹妹对凌羽有意见,若是六妹妹对凌羽没有意见的话,上回也不会推凌羽进水里了。”
她的意思是害怕奉凌汐进去后会乱说话,给她来一顿栽赃陷害。
奉凌竹听懂了,他英挺的俊眉拧了又拧,沉凝一会,沉声安慰道:“没事,有哥在。”
维护妹妹的心让奉凌竹大步朝奉凌汐走了过去。
奉凌汐看着清隽的哥哥慢慢靠近,她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下,带着泪痣的丹凤眼渐渐盈上一层水光。
原本奉凌竹是想要警告奉凌汐几句的,但是在面对奉凌汐这一双能解读出千言万语的水眸时,刚才想要疾言厉语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不知为何,奉凌竹心底骤然生出了一个令他惊讶的念头,若是此时随意训斥了六妹妹,那么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奉凌竹有点被这一道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到,他愣在原地,反倒是奉凌汐先开口。
她的嗓音轻清柔,甜酥软人心:“哥哥不必担心,一会见着祖母,妹妹一定会如实回答祖母询问的。”
奉凌竹闻言顿时失语浅笑,现在让他说什么好?难道要说见到祖母后不许说实话吗?性子耿直的奉凌竹说不出来。
“既然哥哥没有话要嘱咐,那么妹妹就进去了。”奉凌汐落落大方地朝奉凌竹欠了欠身,尔后跟着打起门帘子的蔡嬷嬷进了内室。
就在奉凌竹愣愣地看着自家六妹妹娉娉婷婷,脚步轻盈离去的背影时,他身后的奉凌羽却没绞烂了手中的丝帕。
奉凌羽本以为有
奉凌竹出马,肯定能把奉凌汐训斥得一阵慌乱,最好是羞愤而逃最好,谁知道却是这么不顶事。
眼看着奉凌汐就要跨过门槛进入内室了,奉凌羽有些气恼地瞪了一眼身边低垂着头,一脸苍白的代桃,心中狠狠道:真是成事不足的蠢货!
“六妹妹。”最终,奉凌羽还是开口了。
奉凌汐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脸上挂着虚假笑颜的奉凌羽,问:“五姐姐唤妹妹何事?”她故作不知,一脸懵懂。
这天真无邪的模样顿时让奉凌羽气得想学甄姨娘,把奉凌汐一身好肉掐烂才好。
可是,这里人太多了,她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制下去。
奉凌羽神情微变后,她极快地调整好面部表情,变得担忧起来,然后快走两步,走进奉凌汐,叹息一声说道。
“妹妹,你一会进去见到祖母的时候,可不能再挑起事端惹得祖母不快了,要知道甄姨娘的禁闭还没有过,六妹妹为人子女……”
奉凌汐清澈的眸静静地看着奉凌羽自说自话,心底嗤笑,暗道是不是自己长了一张软包子脸,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我很好捏,大家快了捏我吧?
奉凌羽这话中有话的意思是想让她帮着粉饰太平了?做梦去吧!还拿甄姨娘来说事,不踩两脚算我仁慈!
奉凌汐的视线淡淡地扫过眸色焦灼不安的代桃,觉得应该是代桃没有把当时的情形说清楚,或者是避重就轻的说了,不然奉凌羽不会想不到当时她对代桃说的都是带有引诱性的话,现在还拿这些可笑的话来暗示她。
不过还没有等奉凌汐反讽回去,站在奉凌羽身后的奉凌竹便隆起了眉心,他总感觉五妹妹的话有些怪怪的,好像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这完全不是一贯善解人意的五妹妹该说的话。
于是,他干咳一声出声道:“五妹妹,我想六妹妹既然已经说了会如实禀告,五妹妹就不要担心了。”
奉凌羽:……看代桃那样,就是如实禀告才要担心的啊。
奉凌汐看到奉凌羽被哥哥呛得哑口无言,脸上透出甜美笑意,也不理脸色难看的奉凌羽,她无声地朝奉凌竹欠了欠身,然后转身继续跟着蔡嬷嬷往内室去了。
第二十章 喻在敲打奉凌羽
松柏院内的内室中,红木镶嵌云石美人榻上,奉凌汐见到了‘刚刚苏醒’过来的曾甜姒。
曾甜姒楚楚可怜,蜷缩成一团,暗自垂泪神伤,祖母则坐在榻边,慈爱地帮曾甜姒别着额角的碎发。
这一幕祖孙情看在奉凌汐的眼里,她忍不住在心中叹一声,果然会哭的娃儿有奶吃。
“当时代桃出言不逊,六丫头怎么不阻止?”感觉到奉凌汐进屋后,老夫人头也不回,突然出声问。
奉凌汐从祖母话里的冷意中解读出了一种潜在的意思:欺负甜姒的人中,你是不是也有份?
“凌汐不敢,祖母,代桃只敢背地里对表姐恶言相向,但是却敢正面出手对付凌汐,今日若不是恰巧被表姐撞见,孙女估计已经被代桃推到人工湖里去了。”
奉凌汐话里的信息太过惊人,安国侯老夫人有点懵,一直以来,她觉得安国侯府中,最不省心,最容易犯错,糙点话讲,就是会咬人的狗不叫的那人,就是六丫头奉凌汐啊!
她所知的,就是六丫头平日里在府中过得不宽裕而已,但是要说已经过成了能任由府中丫头都能随意欺负的主,这不至于吧?不然之前怎么总传她欺负五丫头的事呢?
奉凌汐看出了老夫人脸上透出的狐疑,但是又隐隐能察觉到老夫人透出的怒意。
这时,奉凌汐的心情复杂极了。
她意识道,祖母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却不会允许府中奴仆们虐待自己的孙女,可惜上一辈子她太过于懦弱和傻气,甄姨娘说什么她便信了什么,在让家人厌恶的路上一路狂奔不止。
老夫人的态度给了奉凌汐莫大的勇气,她蓦然抬眸,视线在空气中与曾甜姒相遇。
曾甜姒显然被奉凌汐这带有暗示性的眼神看愣了,不过须臾间,她便恍然明白过来奉凌汐是在等着她应援。
若是以前,曾甜姒根本不屑于搭理处于安国侯府最底层的六姑娘。
但是今日她觉得她要是退了一步,以后恐怕奉凌羽的丫鬟就能随意踩她了,所以……坚决不能退!再说,现在她和六姑娘同处于一个阵线,作壁上观不落井下可不是她的风格。
思索一会后,曾甜姒才委委屈屈低开口。
“外祖母,六妹妹说的都是真的,平日里府中的下人都对六妹妹阴奉阳违,手段下作,五妹妹的丫鬟更是对六妹妹处处为难,没有一点主仆观念。
每次甜姒想要阻拦,但是因为甜姒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甜姒受辱就算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六妹妹吃苦。”
老夫人听得目瞪
口呆,若是只有奉凌汐一个人说这些话,她是犹疑的,可是现在就连她最疼爱的姒丫头都这么说了,顿时,老夫人脸上神情冷了下来。
本来老夫人除了想质问今日曾甜姒受辱之事外,还心心念念着昨日奉凌汐私自出府,以及淮南王世子在安国侯府前说的那些是是而非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的老夫人早已被心中的怒火燃烧得忘了原本要质问的话了,奴大欺主这是府第根基败坏的现象,今日是对府中一个庶女,万一以后侯府败落了呢?是不是那些奴才也这么对自己?
一想到这个可能,老夫人就有些胸闷,气不顺。
察觉到老夫人的神色不对,站在一旁伺候的蔡嬷嬷顿时心底一紧,上前解释,她也不敢说以前是老夫人忌讳三房的有什么想法,所以才任由六姑娘被甄姨娘养在膝下,并且抱着从不过问的的态度。
蔡嬷嬷只是一味地把错揽在自己身上:“都是老奴疏忽,老奴该死……”
可是蔡嬷嬷跟了老夫人几十年了,她了解老夫人,老夫人何曾不了解蔡嬷嬷?
既然蔡嬷嬷都这么说了,那么刚才两个孩子所说的肯定是错不的了。
奉凌汐想不到蔡嬷嬷竟然是个助攻,当蔡嬷嬷说了那些话后,奉凌汐便轻吁了一口气,这事……成了!
“你别说了。”老夫人蓦然开口,脸上露出悔意,她叹息一声:“老身忘了,都说上行下效,六丫头在府中所受的冷待,其中有一大部分应该算在老身的袖手旁观上,若不是……哎!”
就在老夫人懊恼之际,突然屋内的门帘子哗啦啦地被人从外掀开,一道健硕的身影背着光走了进来。
人未到,声音已经洪亮地响起。
“这都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把孩子们拦在外面?”
奉凌汐顺着这道声音望过去,一位长着四方脸,眉须皆白,显得精神奕奕的老人出现在视线里,他身着一套灰色褐练功夫,龙行虎步而来。
这不是她的祖父,老安国侯是谁?
“凌汐给祖父请安。”奉凌汐乖巧的模样让老安国侯一愣,他锐利的眼神探究地在奉凌汐的身上转了转,良久才想起,原来这是自家的六孙女,不是外面走错门的。
“起来吧,今儿怎么想起来给祖父请安了?”老安国侯虽然问的是奉凌汐,视线却转向了老妻。
老夫人叹息一声,也没有隐瞒,而是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小声地对老安国侯说了一遍。
老安国侯一直紧锁着浓眉听着,直到老伴把事情都叙述一遍后
,他才沉吟一会,一锤定音:“既然是一个丫头不知尊卑,那就发卖了吧。”
老侯爷这么一说,屋内所有人皆愣了一愣,按理说,这属于后宅之事,严格上来说,是三房的事,是惩要罚,都应该交由三房来做。
所以,老侯爷一般都不会插手去处理。
当然,若是老侯爷开口了,那这事就是毫无回转的余地了,老夫人是坚决把夫纲贯彻到底的人。
老夫人对站在一旁的蔡嬷嬷挥挥手,蔡嬷嬷便微微颔首,退出室内,不一会室外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声。
其中有代桃的求饶声,奉凌羽焦急又气恼的询问声,以及府中众人的惊呼声,然后随着蔡嬷嬷一句“拖走”不一会,代桃的呼声越来越远了……
室内一片静谧,奉凌汐把曾甜姒眸底流露出的,那抹微不可见的,既痛快又恶毒的神情收在眼底,可是眨眼间,曾甜姒的神情又恢复了原样,这变脸的功夫,堪比奉凌羽,让奉凌汐忍不住叹为观止。
等奉凌汐感慨过后,她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代桃这事看在奉凌羽这个主子面上,原本最多会罚一罚,打上几个板子而已,现在祖父这么说,喻在敲打奉凌羽了。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祖父对奉凌羽期望过大,现在不管代桃是因为受了主子影响而目空一切,还是她自己的问题,都足以让有心人诟病奉凌羽的品格问题。
可是现在祖父这么一安排,却是真心为了奉凌羽好的。他还有暗地里告诉大家: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以后休要再提了。
虽然这个结果让奉凌汐有些遗憾,不过想想奉凌羽在祖父母心中的重量,又安慰自己,早就认清了这个事实了,想要揭穿奉凌羽真面目就完全没有可能一蹴而就的。
反而,现在能拔除奉凌羽的一个爪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这么想后,奉凌汐心情又好了一些。
可待事情解决完后,老夫人骤然想起奉凌汐与晏世子之事,于是,她开口询问:“六丫头啊,那个诱饵之事是何故啊?”
奉凌汐闻言心中一紧,她斟酌着,这个问题若是回答得不好的话,恐怕之前在祖母这里经营的好感就要荡然无存了。
毕竟欺骗相当于挑战他们的权威啊……
蓦然,她感到一道幸灾乐祸的目光向她投来,奉凌汐没有转头,便也知道这目光的主人是曾甜姒了,曾甜姒大概正等着看她笑话吧?
“怎么?你回答不出来?”安国侯老夫人又问。
奉凌汐已经感觉到祖母语气中的不悦了。
第二十一章 顿时心软了一半
奉凌汐感觉到屋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这让她压力骤增,她缓缓抬头,压下心虚,两边面颊绯红,声音软糯。
“因为孙女在世子心中是不同的,世子也觉得他能保护孙女,所以这个诱饵之事只是说辞罢了,世子真正的目的是想跟孙女多多相处。”
奉凌汐心累地觉得以后再也不敢扯晏衍这面大旗出来招摇撞骗了,因为开了一个头,就会有永无止尽的漏洞要填补……
整个室内都静悄悄的,透着一种怪异的气氛,每个人的脸上皆露出懵懵的神情。
就在此时,屋顶上骤然却传来一阵轻微的瓦砾破裂,碎石滚落的声响……
不过现在屋内的人都没有察觉到,就连行武出身的老侯爷亦是如此,他们全部的心神还停留在奉凌汐刚才那段话中。
奉凌汐紧紧咬住樱唇,她知道自己的说辞有些靠不住,这话的漏洞基于大家对晏衍性格的不甚了解,却又让人反驳不了。
反正平时的晏世子给人的感觉就是手段雷霆,百官避行。
这么想想,众人又觉得奉凌汐所说的也不无可能。
只能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找不出破绽的老夫人只能一脸纠结地交代:“虽然晏世子无惧无畏,但是六丫头,你是女子,天生就处于弱势……”
奉凌汐垂首恭听,大概清楚祖母的意思,应该是既想巴结住晏衍,又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让她学会把握这其中的度。
可是作为一个祖母,让自己的孙女去固宠,而且还是个未出阁的孙女,太直白的话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一句话遮遮掩掩,最后老夫人干脆一挥手,让奉凌汐退下自己琢磨去了。
奉凌汐在曾甜姒羡慕妒忌的灼灼目光中出了内室。
刚出内室,她便对上了奉凌羽那道凌厉得好像要噬人的目光。
奉凌汐毫不怀疑,若是此地没有旁人,奉凌羽定是会冲上来给她几刀子,可惜啊
“今日老夫人的身体有些不适,大家先回吧。”送奉凌汐出来的蔡嬷嬷蓦然开口。
众人知道今日因为代桃一事,老夫人没了心情,听罢皆表达自己对老夫人的孝心后,才各自出了松柏院, 各忙各的去了。
奉凌汐不理会奉凌羽,她朝大伯母与嫡兄奉凌竹欠了欠身后,脚步加快,径自追着大堂兄奉凌郎出了松柏院。
奉凌朗带着小斯听松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来,他眉梢微动,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跑得气喘吁吁的奉凌汐,不由得讶异地再次挑眉。
奉凌朗生得剑眉星目,五官方正,身材伟岸,身着藏蓝色织锦直裰,格外显得气宇轩昂,英姿勃发。
“六妹妹找为兄有事?”奉凌朗出声询问。他意料不到奉凌汐会有事找他,毕竟以前根本没有交集的样子。
“大堂兄。”奉凌汐喊了一声后,急促地紊乱的呼吸捋顺,询问道:“凌汐可以跟大堂兄一起走吗?”
奉凌朗愣了愣,尔后点头,眸底闪过一丝好奇的神色‘这个不亲近的六妹找我所为何事?’
听松知道两个主子有话要说,他停在原地,等两位主子走远
了,才远远跟上。
奉凌汐错后半步跟着奉凌朗,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
一时间,两人陷入沉默中。
奉凌朗平时极少跟府中的妹妹们聊天,大房虽然寄养着曾甜姒,但是往常他也极少与她相处,不知为何,奉凌朗总觉得和那个表妹的磁场有些不合拍。
而二房的四妹妹常年跟在任上,更是关系生疏。
三房的五妹妹每日忙于跟女先生学六艺,接触也少,现在面前这个六妹妹恐怕三五年两人都说不到十句话,不过现在看到她这么小心翼翼地跟在一旁,顿时心软了一半。
正当奉凌汐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怎么组织语言才不显得一个闺阁女子去打听一个外男之事不孟浪时,奉凌朗蓦然开口。
“六妹妹,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为兄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为兄能帮的,尽量帮。”
奉凌汐在大堂兄的眼中看到了诚挚的关怀,这让她迟疑的心蓦然一动。
或许能直言呢?
大堂兄的性格比较直爽,若是跟他拐弯抹角,恐怕会有距离感。
这么想后,奉凌汐便直言道:“凌汐从没有跟大堂兄亲近过,都说女子在闺中是最为无忧的,因为有父兄宠着,可是以前凌汐每天只会躲在寒露院中,凭白浪费了大好的时光。”
奉凌朗看着奉凌汐,眼底升起一抹怜惜,这个六妹妹因为生养在甄姨娘身边,偏偏甄姨娘对她颇不上心,想必日子过得不是很顺遂。
他甚至能感受到奉凌汐对他的亲昵与依赖感,顿时,奉凌朗从原本的能随手帮就帮,不行就拒绝的想法转变成了,只要他能办到的,就一定要帮六妹妹办妥了,就算不容易的,也想想办法吧。
疏离的感觉越来越少,奉凌朗脸上刚毅的线条柔和了许多,他的眼神带着鼓励。
奉凌汐心底震动,她本来以为依照她以前被奉凌羽与甄姨娘败坏名声的程度来看,她要让府中众人接受她是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的。
但是此时,她感觉,好像她错了。
上辈子的她不知什么是亲人,虽然其中有甄姨娘与奉凌羽的手笔在,但是其中也有自我封闭的原因吧?
奉凌汐有些恍惚,若是上辈子她可以多跟家人沟通,是不是命运会有些转机?
不过须臾间,奉凌汐从千头万绪中回神,意识到上辈子的事情已经过去,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活在当下,既然有疑惑,那么这辈子就试试吧。
若是重生以来,奉凌汐最迫切的是复仇,让甄姨娘那对蛇蝎心肠的母女受到应有的报应。
那么现在,奉凌汐心中又多了一些期盼,她期盼这辈子的她可以学会爱和被爱。
对亲人隔阂的心结解开了后,奉凌汐眉宇间原本带着一些阴郁的气息瞬间消散,眸底越发清明与坦荡,恍若汪着一池透彻的清泉,整个人的气质添了灵动的气质,让奉凌汐的容色生生拔高了一大截。
若是以前的奉凌汐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株羸弱的,让人忍不住怜惜的六月雪,但是此时的奉凌汐却给人一种飞雪迎春中巍巍绽放的梅,清丽脱俗,又明媚得让人眼前一亮。
两股气质天差地别,但
是却不过片刻间变换,让站在奉凌汐身边的奉凌朗眉梢又挑了挑,他很好奇为什么转瞬间,六妹妹的气质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这是顿悟了吗?是什么让六妹妹豁然开朗了?
想通后的奉凌汐神情落落大方的朝奉凌朗开口:“大堂兄,凌汐有一事相询,还望大堂兄能详细告知。”
“说说看。”奉凌朗嘴角含笑颔首。
“ 凌汐想向大兄打听一个人,此人应该与大兄交好,并且这两日还来过咱们府上,应该是姓严的公子。”
奉凌汐的话音刚落,奉凌朗的神情便有些不好了,他颇有些语重心长地劝着奉凌汐。
“六妹妹,你刚才询问的人与你并不是一个良人啊,这两日为兄在外面听了许多关于你的流言,但是为兄却是不信的。
你的年纪还小,这两年好好留在府中跟五妹妹一起多学学六艺,等以后为兄一定会替六妹妹好好打探一个人品才华俱佳的儿郎。”
奉凌汐看着奉凌郎操心的模样,心底暖暖的,她抿唇微笑,漾出一对浅浅的酒窝。
奉凌朗第一次以长兄的身份关心妹妹,一番话说得掏心掏肺。
但是当他说完后,却看到奉凌汐还笑得没心没肺的,顿时板起了兄长的威严,准备把事情往严重里说。
“大兄,不是妹妹心悦严姓公子,而是……”奉凌汐把声音压低,小声的把瑞杏的反应说了。
奉凌朗越听奉凌汐所说,一双剑眉便紧蹙。
若是府中一般的丫头,被来府的客人看上就看上了,但是这个瑞杏却是六妹妹身边的贴身丫头,这万一传出严公子和六妹妹有个首尾,那后果……
当下,奉凌朗也没有隐瞒,压低声音说道。
“那人叫做严世康,他原本不过是一个寒门学子,不过去年娶了一个宗室女,在翰林院某了一个修书的差事,他这人吧,玲珑八面,会来事,唯一的缺点便是惧内,不过这个缺点倒是让那宗室女对他死心塌地为他谋划……”
奉凌汐听罢,眸光微闪:果然,严姓公子的府中有个河东狮啊,并且还是与皇家有关系的宗室女,怪不得上一世严夫人能来安国侯府闹一场呢。
打探到自己需要的消息后,奉凌汐缓缓跟奉凌朗欠身行礼,表示感激。
奉凌朗原本已经做好大放血了,哪知不过是回答一些问题而已。
“真不需要大兄帮忙的了?”他迟疑,仿若说你现在是要星星还是月亮?大兄这就去给妹妹摘下来的模样瞬间又逗笑了奉凌汐,随即她亲昵地回绝了。
“没有了,若是有事,凌汐一定再来找大兄的,大兄到时候可别嫌凌汐烦啊。”
奉凌朗摸摸鼻头,这他可是第一次大方的任人予取予求,但是六妹妹却不领情……
游廊这边两兄妹情缓缓升温,而松柏院内,等曾甜姒也被蔡嬷嬷送回所居的芳芷院后,室内只剩下老侯爷和老夫人二人了。
一阵长久的沉寂之后,老侯爷才缓缓一边摇头,他一边叹息一边感概:“哎,老了老了还有看走眼的时候,看来五丫头的心思比我们想的要多,六丫头也不像是个蠢的,是不是这个府里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
第二十二章 莫不是六姑娘被鬼附身
奉凌汐跟奉凌朗聊了一会,奉凌朗确定奉凌汐不会乱来后,他才放心地带着小斯听松离开。
毕竟他最近要领一些差事做了,奉凌朗快要及冠,他又是安国侯府的嫡长孙,过不多久肯定要担起整个侯府的重任,所以也逐渐忙起来。
奉凌汐与奉凌朗分开后,便想着去三房主院去看看,毕竟今早请安的时候,娘亲没有去松柏院,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
她一路脚步轻快地来到了昭华院,远远的便看到院中摆放着一只只大箱笼子,不过看情况不像是清点库房的样子。
奉凌汐疑惑地蹙起眉,暗自嘀咕:难道有人要外出不成?
她这么大个人杵在院门口,众人想要装看不见不都成。
众人相互打着眼色,皆在问对方要怎么办?
大家都知道因为六姑娘的存在,让三夫人大病了一场,然后三老爷就当没有这个孩子一样。
平日里六姑娘没有往主院来,大家都相安无事,可是现在六姑娘来了啊……
众人心中明白,再怎么说,六姑娘也是流着安国侯府的血脉,三房主院的奴仆们没有府中别处的奴仆那么多弯弯心思,多少还顾着点奉凌汐侯府六姑娘的身份。
最后,还是掌管三房主院的俞嬷嬷觉得光猜忌不是个事,才主动走到奉凌汐的面前,态度不咸不淡,但是却给人一种她没有失礼的感觉。
俞嬷嬷:“六姑娘,起风了,您穿得单薄,还是加身厚衣裳为好。”
奉凌汐知道俞嬷嬷潜在的意思是叫她回寒露院去。
俞嬷嬷一生未嫁,在娘亲出嫁的时候,自己梳了头,一直伴在身边,甚至上一世娘亲香消玉殒的之后,俞嬷嬷察觉出来什么,却受身份所限,人微言轻,最后还没有闹出来就突然暴死。
奉凌汐一直觉得俞嬷嬷的死应该也是奉凌羽的手笔。
几乎一辈子心都系在娘亲身上的俞嬷嬷,奉凌汐打心眼里是尊敬的。
她乖巧的欠身,答道:“凌汐刚从祖母那回来,未见母亲前去请安,心中甚是挂念,所以过来看一眼。”
俞嬷嬷闻言,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狐疑,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出现耳鸣,幻听的症状了。
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六姑娘会主动去给老夫人请安?现在来昭华院是因为想三夫人了?
好半响,俞嬷嬷才拉回已经脱缰的思绪,她干咳一声,稳住气息,依旧如往常那般柔和地说道。
“六姑娘的话,老奴一定会带到,三夫人这会正忙着帮三老爷收拾箱笼,六姑娘先回去填身衣裳,等三夫人不忙了,老奴再过去领六姑娘过来全了孝心如何?”
俞嬷嬷把话都说全了,虽然现在奉凌汐很想见见娘亲,但也只能先回去了下回再说,当然,她清楚,俞嬷嬷说的‘再去领六姑娘过来全了孝心’是一句推诿之词而已。
“那就劳烦俞嬷嬷了。”奉凌汐保持着得体大方的仪态,标准地欠了欠身,然后转身往寒露院行去。
身后传来俞嬷嬷招呼昭华院中丫头仆妇的声音。
“你们手脚都快一点,三老爷卯时末要出门的,现在还有多少没收拾出来的?,多拿几层油布,松江府
那边传来信,现在多是雨季,都给我盖严实咯……”
松江府?
正在离去的奉凌汐倏然停下。
她一双笼烟眉紧蹙,瞳孔微缩,心跳渐渐加快,今年她十三岁,是了,桂月中旬,确实出了一件能动摇侯府根本的大事!
上一世记忆的浪潮回笼,印象深刻的,其中便有爹爹去松江府的事。
这一次原本府中众人只是觉得府中三老爷此次出行会与往年一样,等到把货物都定下来了,他便回来了。
但是这一次却出了大事!或者说整个侯府真正开始捉襟见肘的日子……
奉凌汐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她只能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微微喘息,暗暗告诉自己还来得及的,现在爹爹还没有启程,现在还是桂月上旬,事情发生在中旬,一定还来得及。
昭华院的人又看到了已经去而复返的六姑娘,又开始面面相觑起来。
俞嬷嬷已经有些不悦了,她好说歹说,六姑娘怎么就听不懂呢?难道不知道三夫人和三老爷不想见她么?
可是奉凌汐此时已经顾不得众人的眼光了,她径自往昭华院内走,骤然一道身影风风火火的挡在了面前。
“六姑娘,老奴劝您还是先回去吧,现在昭华院内没有人有时间腾出人手来招待您的。”俞嬷嬷沉声说道。
奉凌汐听出了俞嬷嬷话里强硬的态度,但是相比起让俞嬷嬷不喜,她也一定要见到爹爹。
"俞嬷嬷,你让凌汐见见爹娘吧,凌汐有话想要对爹爹说。"奉凌汐恳求道。
面对奉凌汐的不识趣,俞嬷嬷原本和蔼的面容沉了下来,这让她想起甄姨娘刚被三老爷带回府时,那段心酸的历程,当时三夫人差点没有魂游去。
越想俞嬷嬷就越是把怒火迁怒到奉凌汐身上。
先她不管什么逾越不逾越的了,三老爷这一走就需七八旬才能归来,今早三老爷还特地让小斯去松柏院说一声,三老爷和三夫人不过是想多说些体己话,现在放六姑娘进去,那不是扫兴是什么?
心中有气的俞嬷嬷上前半是搂着,半是推着,想要把‘不懂事’的六姑娘“请”到院外去。
奉凌汐哪里有俞嬷嬷的力气大?
她的手臂被俞嬷嬷钳住,根本动不了。
无奈之下,奉凌汐只能扯开嗓子朝主屋的方向喊:“爹爹, 爹爹,我要见爹爹……”
听到奉凌汐这么大喊大叫的模样,昭华院内所有的丫鬟婆子们都惊了,她们见鬼一眼看着奉凌汐:莫不是六姑娘被鬼附身,疯魔了不成?
俞嬷嬷想不到今天的六姑娘会这么刚,怔愣之间,手不留意的松了些许。
就在奉凌汐感觉到箍住自己力道轻了些后,她骤然身子紧绷,迈开步伐,使出吃/奶的劲道冲了出去,朝主卧的方一路狂奔。
顿时,昭华院种的众人都傻眼了,这个情况该怎么办?再怎么说,六姑娘也是个主子,她们也不能太明目张胆的把六姑娘跟拖死狗一样拖出昭华院啊……
“哐哐哐”
奉凌汐在众人的震惊中哐哐砸门,众人齐齐噤了声,三老爷命人把门关上,那不就是不想让人打搅么?
一想起三老爷将
要恼火的样子,大家都恨不得缩起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果然,在奉凌汐锲而不舍拍门之下“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里拉开了,一张黑沉的,大写不悦的俊颜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看向来不及缩回小拳头砸门的奉凌汐,沉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奉凌汐怔怔地,带有一丝恍惚看向奉胜玉,此时的爹爹是康健的,脸上没有被病痛折磨出病态,两鬓亦没有斑白。
他虽至中年,本就生得芝兰玉树,经过岁月更沉甸出一身不食烟火的儒雅气质,根本不像一个整日与阿堵物为伍的商人。
奉凌汐喃喃着:“爹爹。”心道:真好,能看到康健的爹爹。
情绪总是能先一步不受控制的流露出来,不知不觉中,奉凌汐酸了鼻头,红了眼睛。
这反应让正准备训斥她的奉胜玉好似一拳还没有出,就打在了空气中。
“作为一个女子,这么莽莽撞撞,是谁教的你?”奉胜玉俊眉紧皱,眼神挑剔。
他挑剔的眼神有些刺伤了奉凌汐,忍不住反驳:“从小就没有人教过凌汐。”
奉胜玉一噎,一双眉更是拧得死紧。
沉默中,奉凌汐强忍着心中涌起的酸涩,抬眸定定地看着奉胜玉,认真地恳求道:“爹爹您这次不去松江府,好不好?”
若刚开始奉凌汐莽撞砸门的举动让奉胜玉感觉自己这个不常见的女儿脑抽了,那么,当现在,奉凌汐意图阻止他去松江府的举动更让奉胜玉认定了他这个女儿病得不轻!
“奉凌汐,原本爹还以为你只是顽劣了一些而已,可是你现在太让我失望了,你回去,没事就学学你五姐姐,别为了争宠用尽手段,那太显得卑劣,亦让人不齿。”
凌厉的话让奉凌汐眼底蔓上一抹失望,她失落地僵在原地。
奉胜玉作为一个父亲,当着一干人的面说这些话明显说得有些重了,所有下人当即背过身去,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
而听到动静出来的邵染梦看到一脸委屈,正呆呆站在门外的奉凌汐,她心中莫名有些不忍。
于是,邵染梦轻移莲步来到奉胜玉身侧,伸出手轻轻抚着奉胜玉的背,柔声细语地劝:“凌汐还小,你别吓到她了。”
面对爱妻的安抚,奉胜玉刚才因为奉凌汐拱起的火瞬间消弭了,他看到爱妻身着单衣,顿时心疼地责怪道。
“你看看你,这么不爱惜自己,你的身子骨不好,可别吹了凉风受了寒,为夫这一走需要七八旬才能归,你若病了,怎能让为夫安心?”
奉凌汐这么大个人还杵在面前呢,奉胜玉当着小辈好不遮掩的宠溺行为让邵染梦粉颊一红,羞得瞪了他一眼。
爹娘在自己面前眉来眼去,奉凌汐表示很无奈……
同时,也想捂脸,她在心底叹息,从刚才爹爹跟娘亲说的话来看,这一趟松江府爹爹是一定要去的。
所以,她阻止不了。
难道她要告诉爹爹说,爹,你这次出门会出事,你会被人打断脊柱,从此瘫在床上,一蹶不振?
可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怎么跟爹爹说?显然怎么说爹爹都是不信的,并且还会觉得她是无理取闹。
第二十三章 歪楼的传说
出师不利的奉凌汐有些无奈地放弃了继续杵在爹娘面前碍眼的举动。
她情绪低落地朝正忙着眉眼传情的爹娘欠了欠身,打算告别这对不靠谱的爹娘,自己回去再想办法,先解了这场危机再说。
值得庆幸的是,正忙着你侬我侬的奉胜玉夫妇已然忘了奉凌汐的存在,这让冒失的奉凌汐逃过了一顿责罚。
风风火火而来,又悄咪咪全身而退的六姑娘在昭华院乃至整个安国侯府中都留下了一段谜一样的传说。
当议论的话从昭华院传出,再进入府中众人的耳朵里时,风向已经不知何时歪楼了。
八卦甲:“喂,你听说了吗?六姑娘开始跟五姑娘明刀明枪的争宠了。”
八卦丙插进来,继续填料:“啧啧,这两天我也听说了,听说啊六姑娘已经获得三老爷和三夫人的宠爱了,据说六姑娘哐哐哐砸了昭华院的门,三老爷和三夫人还夸砸得好呢!”
恍然明白过来的八卦乙激动又感概,声音贼响亮,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一样。
“对了对了,还有听说三老爷让六姑娘和五姑娘比一比呢,看来在三老爷的心中,两个姑娘的学识地位是不分上下的啊!”
路过的八卦丁两眼放光,过来凑堆:“嘿嘿,你们说厨房那些人会不会被吓到?以前总暗地里克扣六姑娘的伙食。”
八卦甲抢回话语权,一副已经勘破玄机,摆出高人状:“谁知道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
歪楼的传说隐隐有传出安国侯府的势头,此时三老爷奉胜玉已经到了出门大吉的时辰,他要往松江府去了。
奉胜玉要出远门,作为亲近的子女奉凌羽是一定要到场送别的。
可是她今天一整天都处于一种暴躁边缘,代桃被发卖得措不及防,到现在她还震惊老侯爷和老夫人不讲情面落了她的脸的事,却没有想过俩老是为了她好……
此时奉凌羽身边带着的贴身丫鬟是代梅。
代梅跟代桃从小一块长大,感情深厚,代梅把代桃当亲妹妹般看待。
代梅的性子没有代桃泼辣,但是真真学了奉凌羽七八层手段,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便是代梅那种的。
主仆俩在房间中把整个安国侯府的人都恨了一个遍后,才收拾收拾从繁锦阁出来,往昭华院去。
可是一出繁锦阁,主仆俩便感觉到府中众人看她们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奉凌羽本来已经怄了一肚子火了,现在恨不得把那些目光诡异的人撕了下解气,可是她平日里总端着完美人设行走,现在有火也只能慢慢咽回去。
“代梅,去打听打听。”奉凌羽低气压地差遣代梅速去速回。
代梅都不用怎么费劲打听消息,疯传遍整个侯府的流言就自动到她耳朵里了,不到一刻钟她脸色很不好地回来,即使不用回禀她也知道主子听到这些谣言后会怎样的大怒。
果然,当她小声地把流言转述后,便看到奉凌羽眼中闪过的利芒,愤怒与不屑让奉凌羽整张俏脸都呈现出一种凶厉的扭曲感。
虽然奉凌羽觉得流言很荒诞,但是现在整个侯府都在传,这就不得不的让她多思了,特
别是心中明白自己身份是怎么回事的奉凌羽简直狂躁到不能自己。
她讨厌自己的身份,讨厌侯府,害怕有一天纸包不住火,整日如坐针毡。
“要是他们都死光就好了!”骤然,奉凌羽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疯狂的恶毒念头,怎么止也止不住。
自从禀报完便立在一旁的代梅看到奉凌羽变幻莫测的脸流露出的怨毒,她便情不自禁一阵阵后颈发寒,胆战心惊。
“姑娘?”代梅小心翼翼地询问。
回过神的奉凌羽不过一瞬,便调整好了心态,她暗暗告诉自己,当年的事甄姨娘和奶娘做得天衣无缝,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不可能突然被人知晓的。
这么想后,奉凌羽心安了些,她努力让自己恢复成那个明艳,大方,完美的安国侯五姑娘了。
奉凌汐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在府中留下一段能搅乱奉凌羽心绪的‘传说’,她现在正心事重重想着怎么化解奉胜玉的危机呢。
她把自己锁再房间里,双眉紧锁。
爹爹出行已成定局,她须前思后想,把上一世所发生的事细细捋顺。
当初爹爹出行,是带着府中一大半的资产走的。
侯府在出仕上无力,只能往商路上走,可是想要在繁华的京都立足,没有垄断的行当,不过是捡别人剩下的残羹剩饭罢了,也不是长久之计。
爹爹穷则思变,偶闻松江府出了一种新的绣技,精致无比。
他便上了心,细细打听,竟然发现新出来的新绣堪比穷工奇巧的蜀绣,它擘丝比头发还细,针刺纤细如毫毛,配色精妙,别具心裁。
所绣山水、花鸟、人物、皆气韵生动,精细无比。
爹爹把这一消息跟大伯二伯通了气,最后一致决定引进新绣技,经过几次洽谈,终于促成此事,这次爹爹前往松江府,便是带着大笔的银钱,买下新绣法的工艺,以及几个掌握新绣法的绣娘。
可以预见,若是一切顺利,安国侯府便是养了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可是这一次出行爹爹却出事了。
大约是中旬,有一外乡人带着爹爹的随身信物以及一封皱巴巴的书信寻来,府中才知道爹爹出事了。
可是赶去的时候接回来的便是丢了钱财,脊椎骨被打断,已经不能自理的安国侯府三老爷。
这事过去半年后,奇怪的是甄姨娘和奉凌羽突然阔卓起来了。
并且开始在府外悄悄置办了很多私产,虽然甄姨娘说这都是她娘家给的,但是这事怎么看怎么玄乎。
不过谁也没有联想到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即使侯府越来越拮据下去,也做不到去图谋一个妾室的傍身银子,而甄姨娘在府中是越来越嚣张,越来越肆无忌惮,奉凌羽的野心也越来越大……
奉凌汐揉了揉额角,她想不起来爹爹具体是什么时候出事,在什么地方出事了。
而从京都前往松江府的路程这么遥远……
考虑再三,奉凌汐决定出府去找些外力。
不过这事奉凌汐不确定能不能成,毕竟想找的那些人和现在的她是完全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世界。
心中有了打算,奉凌汐便不再耽搁,她开始收拾箱
笼,把上回因为秋菊宴,祖母赏给她做脸的一匣子珠钗配饰都用布包好,想了想,又把福安公主赏她的那两颗成色绝佳的东珠也带上。
鼓鼓囊囊的一个小包裹是奉凌汐所有的资产。
瑞杏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奉凌汐给包裹打包,她惊得瞪圆溜了眼,心底闪过不好的预感,问:“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呀?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奉凌汐利索地把包裹背在身后,对瑞杏摇头:“你姑娘有事要出门一趟,放心,有晏世子打招呼在先,府中的人都不会拦我的。”说完就急冲冲的往外走。
瑞杏呆了一下后急急追上奉凌汐问:“姑娘,您不带瑞杏了?”
奉凌汐今天要去的地方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她肯定地摇头,拒绝道:“我出去有事,下回吧,下回我带你出去。”
瑞杏怔怔地看着奉凌汐,总觉得现在的姑娘变化好大,变得更加的有主见了,也变得说一不二了。
安抚好瑞杏后,奉凌汐紧了紧后背的包裹,目光坚定地朝府门的方向走去,这一次果然门房处没有人拦下她。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不远一隐秘处,流风和流星正面色纠结地看着她。
流星碰了碰流风的手臂,苦着脸问:“要不要回去汇报?”
流风看了眼刚从淮南王府汇报回来不久,气息还没有喘匀的流星,难得有一种叫做良心的东西复苏。
斟酌着:“要不先歇歇?我们跟着,一会看奉六姑娘到哪里去,做什么,你再回去禀报不迟。”
流星“哦”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几乎又要炸了:“怎么又是我去禀报?”
流风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咱们不能全军覆没了呀。”说完整个人便先走一步往前掠去。
留在原地的流星想起不久前,他回去跟主子汇报奉六被安国侯老夫人逼问时,奉六姑娘所答的话因为孙女在世子心中是不同的……世子真正的目的是先要跟孙女多多相处。
他记得他一句不漏的回禀时,主子当时的低气压几乎要把他压成薄饼。
下意识的,流星点头觉得流风说的有理:“确实不能全军覆没。”
可是,他嘀咕之后,又瞬间觉得哪里不对,正想跟搭档争辩一番为什么覆没那个人一定是我?
但是他一扭头,却发现搭档已经几个跳跃,悄悄跟上奉六了。
奉凌汐在前面走,流风和流星隐藏行迹慢慢跟着。
本来流风和流星还以为奉凌汐带着这么多首饰是要去当铺兑些银子呢,可是跟着跟着他们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奉凌汐越走,路越偏。
而且这种偏不像不认识路,迷路的偏,而是他们感觉好像奉六姑娘是有目的来到这里似的。
这条狭窄的胡同要是继续往里走的话,所抵达的地方却是……
流风和流星对视一眼,皆心中一凛。
两人也没有调侃打趣时的轻松了,流风对流星说:“快去,去跟主子禀报。”
流星也不推诿,因为他们俩的战力,流风要稍微高一些,若是奉六姑娘要跑路的话,让流风留在这里比较妥当些。
第二十四章 你们是烬盟的吧?
奉凌汐此时的心情很紧张,这条巷子实在太暗了,两边的墙壁上长满了苔藓,透着一股腥湿气,墙头上挤满不知名的蔓藤,茂盛细密的蔓藤把最后一点余晖屏蔽在巷道外。
尽管做阿飘的时候她来过这里,但是现在真实的走在这条巷道中,奉凌汐依旧不由自主的感到整个后脊背发凉。
她知道,这条巷子的尽头是一个叫做‘烬盟’杀手组织的地方。
为什么会找到这里?奉凌汐想了很多破解爹爹出事的办法,都觉得不可行,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能用些身外之物说动这些能为了钱受雇佣的人去救爹爹了。
她知道跟一个杀手组织做交易,并且身为一个姑娘家孤身前来,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是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只希望这个烬盟的杀手组织口碑能像上一世那么好……
奉凌汐勇往直前的走,可她身后跟踪而来的流风和流星看她的举动,差不多觉得肝都疼了,流星不敢再耽搁,起身运足内力,一路风驰电掣,使出最快的速度往淮南王府赶。
就在流星离开之际,两道身着黑衣的烬盟杀手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奉凌汐面前。
这两个烬盟杀手已经观察奉凌汐许久了,从她刚进入诡巷开始。
此时两人只想现身然后吓走这个进入私人地盘的弱小女子,至于杀人?想多了……毕竟要让他们杀手杀人,那是要给银子的,没银子费那力气干嘛?
两个烬盟暗哨杀手干咳一声,然后开始入戏。
“桀桀桀小姑娘,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一阵阴森猥琐的乱笑后,打算把奉凌汐吓退。
奉凌汐依照记忆而来,在这条带有回音的暗巷中走了太久了,此时终于见到两个喘气的,顿时双眸一亮,她兴奋地问:“你们是烬盟的吧?”
两个正怪笑的烬盟暗哨杀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面面相觑。
暗哨甲:“这是什么鬼?她为什么不怕我们?难道我们不够凶?”
暗哨乙一脸懵,回道:“兄弟,你整错重点了,重点是她怎么知道我们是烬盟的人?”
暗哨甲闻言一脸牙酸,探究着打量奉凌汐。
奉凌汐坚强地回视,十分诚恳的,学着商人做交易时谈判的神态说道:“我知道你们烬盟在前面那堵墙下,我想见你们的管事,我有笔单子想跟你们谈一谈。”
暗哨甲乙杀手皆怀疑自己已经还没睡醒,他们见鬼一样瞪着面前娇弱的,梳着双丫髻,面容稚嫩的,约莫十三的女子,两脑袋浆糊。
暗哨甲说话都不利索了,他磕巴地,小声地问暗哨乙:“天啦噜的,我见鬼了,咱们烬盟的老巢被发现了?那是不是现在全京城人都知道了?”
暗哨乙一脸纠结,还保留着理智,他冷声质问奉凌汐:“你怎么知道这里是烬盟老巢的?”
奉凌汐眨了眨眼,看两个烬盟杀手如此惊诧的反应,以及隐隐透出来的杀意,她骤然意识到,好像她有危险……
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已经由不得她退不退缩的事了,现在她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了。
想清楚后,奉凌汐眸底透着坚毅之色,她压下心底涌起的不安,努力保持淡定,问
:“有什么不妥吗?”
奉凌汐看到两个杀手看她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
然后其中一人给她冷冷的解惑。
“因为我们烬盟的总部是不为外人所知的,烬盟接单只是在各处据点让客人留下烬盟的信号与银票,我们连人的极少让人见到,更不用说被人认出来了。”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开口,杀意更加浓烈了些,显得十分阴鸷严肃:“小丫头,你是怎么知道烬盟地址的?”
奉凌汐瑟缩了一下……
她终于知道她错在哪里了,她不仅把烬盟的人认出来了,还找到人家的老巢里来了……
奉凌汐有口难辨,她能知道这里,不过是因为做阿飘的时候来过这里溜达,至于为什么会来这里,嗯,大概是这里阴气足,阿飘呆着比较舒服……
看到奉凌汐不说话,暗哨甲乙耐性告罄,开始商量着,是不是要用些手段逼问一下,看看他们的老巢还有多少人知道。
作为一个杀手组织,他们知道他们格外招人恨,除了被害者家属,还有同行的激烈竞争,不弄清楚,万一哪一天他们睡梦中老巢就被端了呢?
骤然,暗哨乙大手张开,成爪状,朝奉凌汐纤细的脖颈抓去。
若是这一抓被抓个正着,脖颈处的肌肤肯定能抓出几道血痕,并且命门被人攥在手中,要她命也不过一瞬间而已。
奉凌汐脸色急变,脸白了一分,思索着该如何急救……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凌厉的破空声。
暗哨甲乙二人闻声突然心中警铃大作,再也顾不得奉凌汐,急急后退开。
等他们站定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面前多了一个身着黛色褐服,配软皮护甲背心的人。
这身装束……暗哨甲乙不由齐齐蹙眉晏世子的人?
奉凌汐心砰砰直跳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她身前,手持短匕,护住她的流风,她对流风依旧有些印象,不由得,奉凌汐想起那个气质冷清,腹黑禁欲系男子晏衍。
她蹙眉,思索着晏衍派人保护她的原因。
想了一会儿后,最后奉凌汐觉得应该是她还没有把浪里白的事情交代完,毕竟朝廷对运河上的事还是很重视的,这么一想后,奉凌汐顿时安心了些,晏衍手下这些人的战力她是知道的,对付几个杀手的能力还是有的。
可当她这么想时,一阵暗影飘过,鼻尖嗅到一股浓郁的异香,然后……
没有然后了,奉凌汐眼前一黑,身体腾空而起,只感觉周身到处充斥着一股沁人的百和香,紧接着,她后颈一麻,便失去了意识……
淮南王府,东院书房。
流星不过刚离开两刻钟而已, 又气喘吁吁冲了回来,晏衍一封密信还没有批复完,他乌色面具下英挺的眉因为流星的不稳重而紧蹙。
然后他把手中批示的笔搁在青花五彩龙纹笔船架上,身子缓缓往后倚,淡淡地看着去而复返的流星。
流星无形中觉得一股强大的低气压正碾轧着他。
从这熟悉的低气压中,他解读出主子透出来的信息你要是没有合理的说法,就自己回沂山上练一百回,一百回……
流星心底
发苦啊
他丧着一张娃娃脸,可怜巴巴地解释:“主子,流星也不想像尿频一样跑来跑去啊!”
尿频?
晏衍身上的冷气飕飕冲出天灵盖,你这比喻……本世子是茅厕还是夜壶?
流星还不知自,他已经习惯说话不过脑子二十三载了,所以总是在被人坑和坑自己的道路上让人望尘莫及。
“说正事。”晏衍声音低沉,默默锉着后槽牙。
流星听到主子提醒,猛地一拍脑门,一惊一乍地回道:“主子,那个奉六估计要活不成了?她自己进了诡巷。”
诡巷?
晏衍棱唇微抿,坐直了身子,书房内的气息冷凝。
不过一会,流星看到他的主子站起身来,背着手,大步往外走。
看这架势……流星一阵讶异,急忙跟上,疑惑地问:“主子?您要去诡巷?”
晏衍没有犹豫地颔首。
流星愕然,他根本想不到主子真的会前往诡巷救人,要知道主子可是对诡巷避之不及的啊!
“本世子若不去,流风根本救不出奉六,奉六不能出事,姨母的顽疾还需要奉六牵线。”晏衍破荒天的对流星解释,不过他心中明白,这一句解释也是在说服他自己。
流星表示难懂,他还想再说:若不管奉六也是可以的,凭主子的手段,想要让一言子就范也应该不是非常难吧?
因为是这么想的,他才觉得奉六要死了,进了诡巷,那些人为了灭口,肯定不会留她性命,可他万万想不到主子会出手。
不过流星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骤然就被身侧一直没有说话的流云踢了一下。
小腿吃痛的流星吓得往旁边一蹿,刚要怒问流云为什么踢他时,只见流云对他无声比了个口型:“蠢”
流星一噎,过往的丰富经验告诉他,若是兄弟都在说他蠢的时候,兄弟是在为他好,他是真的蠢……他最好马上闭嘴,不然后果会很惨……
流云看着马上变怂的流星直摇头,他觉得流星能留在主子身边作亲卫之一,实在是奇迹中的奇迹!
一主二仆在京都的巷子里穿梭,把轻功提到极致,可是以他们的脚程赶到诡巷附近时,还是听到了“乒乒砰砰”的兵器打斗声。
“不好”众人心底一沉,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流风出事了。
当他们来到诡巷尽头的时候,果然看到狭小昏暗的巷子里,身着黛色褐服,配软皮护甲背心的流风正被十个身着黑色夜行衣,手持利剑的人围着。
流风身上已经渗出了几道血口子,他神情冷凝而又肃杀。
晏衍等人的到来,让打斗双方都停了下来。
流风则松了一口紧绷的气,他神情愧疚,沉声朝晏衍禀报:“主子,属下办事不力,奉六姑娘被烬盟的人带走了。”
晏衍轻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冷厉的视线扫到正围堵流风的几个烬盟刺客身上,刚毅的唇轻启,声音冷冽:“去告诉白苏,本世子来了。”
几个烬盟的人有些不安地挪动着脚步,警惕地看着晏衍,然后互相对视一眼,一人离开前去禀报。
此时,一处地下室内,奉凌汐正悠悠的醒了过来……
第二十五章 盟主,晏世子来了
奉凌汐晃了晃发晕的头,让混沌的意识有了聚焦,她小心地打量着室内的环境。
室内的光线十分昏暗,只能大约目视到一米内的景物,空荡荡的,好像连呼吸都有回音一样。
这里是哪里?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包裹,布包打结的地方被人打开过,可当她翻了翻包裹,却发觉里面的东西并没有少。
奉凌汐心微沉,把包裹包好,里面有福安公主赏赐的两个婴儿拳头大小的东珠,可是对方并没有拿去,是因为对方财大气粗看不上,还是因为认定了进了只要进了这里,反正都在地盘里了,所以放在哪里都一样?
这里是……烬盟?
奉凌汐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神情戒备,骤然,一道略微阴柔的声音响起。
“你,想要什么样的死法?”
刹那间,奉凌汐感觉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遁着声音来源处看过去,隐隐约约,一个黑色的轮廓,这让她意识到黑暗处还有一个人。
那人所处的位置比较高,几乎和昏暗混成一体,只感觉那人是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正慵懒地倚靠在一张宽大的美人榻上。
“我想跟你谈一笔交易。”奉凌汐深呼吸后说道。她的声音虽然听着软糯,但是却坚定无比。
对面默了默,许久,才重新开口,带着一丝疑惑和兴味:“现在我们在聊你选择怎么个死法的问题。”
奉凌汐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强怕自己继续镇定,纠正道:“阁下,在小女子还没有死前,并不妨碍小女子与阁下谈一场交易的。”
“呵”
奉凌汐的话让那人颇感意外与有趣。
他不再懒洋洋地倚靠着椅背,而是站了起来,一步步迈下台阶,朝奉凌汐的方向走来。
当人影越来越近的时候,奉凌汐第一感觉是,他个好高……
入眼处是身着一拢红衣,玄纹勾边,绣满金丝的牡丹,整件宽大的袍服松松垮垮,露出大片的锁骨以及胸膛处白得灼目的瓷肤,奉凌汐的视线缓缓往上。
他未绾的墨色长发在他身后一泻而下,随意披散着,略显不羁。
随即,奉凌汐的目光定在那人的五官上,那是一张惊艳了时光的脸。
微挑的叶眉下是一双拢着星与雾的眸,直视后便有种勾魂摄魄般的致命感。窄挺的鼻子下,是优美的樱花粉唇别样风情,给整个亦雌亦雄的脸添加了几分妩媚感。
若不是敞开的胸膛,她根本认不出面前这人是男是女。
奉凌汐有些震撼,因为眼前这人的美已经非人类,自带蛊毒一般,如传说中海妖一样惑人迷失。
不过,给人的感觉却是妖冶中带着致命的危险,让人不敢靠近。
奉凌汐垂下眸子,步子悄悄向后移。
“你不是要交易吗?为什么要躲?”
阴柔的声音让奉凌汐定在原地,她倏然仰头,望向眼前之人,假装镇定地问:“阁下答应了?”
倏尔,她看到对面那人那张优美的粉色樱花/唇缓缓勾起,露出一抹邪气的笑,缓缓轻启,慢条斯理,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出:“若是你能说服本盟主的话。”
奉凌汐眨眨眼,努力讲理:“阁下看啊,阁下是开门做生意的,哪有把银钱往外推的道理?小女子的任务也很简单,就是想让阁下帮忙救一个人而已。”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对面那个妖媚的男子突然怔愣一下,恍若被定格住,尔后他便埋头“嗤嗤”地笑了起来,起先只是微微颤抖着肩胛,渐渐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到了前俯后仰需要扶墙才能站稳的地步。
奉凌汐:……
这人不会是得了一种叫做间歇性爆笑的病症了吧?
“有趣,有趣,实在太有趣了!哈哈哈”
奉凌汐满头黑线地看着妖媚男从袖兜中扯出雪白的帕子不断拭着因为爆笑而溢出来的泪珠子。
“有这么好笑吗?”奉凌汐纳闷。
良久,妖媚男才止住笑声,他轻轻嗓音后,看着奉凌汐啧啧两声,好笑地问道:“你是不是傻?杀手接的任务从来都是杀人,哪有救人的?”
奉凌汐抿唇,她这不是没有办法,找不到人帮忙了么?
“你们杀手最本质的目的不是要赚银钱么?我给你银钱。”她努力辩驳。
奉凌汐的话再次让妖媚男噎住,确实是这个理……
转瞬,他转移话题,问:“你和晏衍是什么关系?”
虽然妖媚男问这话的语气很是平淡道没有丝毫情绪,可他眸底的疯狂之色还是奉凌汐发觉了。
因为奉凌汐现在全身每一条神经都绷了起来,对方一丝一毫的异常都能让她警惕。
她的脑海里甚至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这个问题回答错了,她可能会真的死。
可是要怎么回答?
奉凌汐心砰砰直跳。
刚才那个突然出现后护住她的人应该是晏衍的人,那两个杀手明显是认识。
当时他们什么反应?
是愕然,是激动,甚至杀意骤然消弭了去……
这种反应是不是说,只要她把自己和晏衍的关系说得亲近一些,就可以让眼前这妖媚男对她友善一点?
分析完毕,奉凌汐想再次把晏衍这根大粗腿扯过来靠靠,可是刚准备开口,她徒然察觉到妖媚男眸底深深的妒忌之色。
几欲脱口而出的话被奉凌汐在舌尖急急止住,在口腔中转了一圈,又狠狠地咽下去。
不对!
身为女子的第六感灵光一现。
她疑惑,这个妖媚男为什么会流露出妒忌之色?
奉凌汐还没有自恋到有人会对她一见钟情,爱你爱爱爱不完的地步。
何况妖媚男美得这么妖孽,奉凌汐甚至觉得她站在他旁边, 连绿叶都做得不及格,会把她衬得黯淡无光,巨丑……
尽管这个事实让她有点难受,但却让她灵台从未有过的清明,并且得出结论:妖媚男是不可能看她漂亮所以爱上她进而妒忌晏衍的。
但是,结论一推翻,她想到一个可能,几乎整个人便僵住了。
既然妖媚男不是因为喜欢她而妒忌晏衍,那么反过来……就是喜欢的是……晏衍?
奉凌汐有些凌乱。
虽然她在做阿飘的时候也见识过何谓断袖,但是把断袖这帽子扣在逼格无限高的晏衍头上,这怎么想都觉得天雷滚滚。
毕竟上辈子晏衍洁身自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并没有人传出他是断袖呢?简直是“孤独”求败!直到她从阿飘回来时,依然是那样的。
不过不管眼前这妖媚男是不是单恋,此时的奉凌汐万分庆幸能及时发现问题,没有嘴快,毕竟陷入爱河中
的人都是比较丧心病狂的。
当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时,只见整个室内亮堂了许多,室内通往外面的过道墙壁上,烛火被点亮,一个身着夜行衣的杀手快步行至妖媚男前,还特地看了一眼奉凌汐,然后抱拳单膝跪地,禀报道。
“盟主,晏世子来了。”
奉凌汐闻言,心猛地一提,顺间感觉到了来自妖媚男那如实质的杀意。
求生的本能告诉她,现在最好马上和晏衍撇清干系,不然后果会很惨……
“我,小女子跟晏世子不熟的,小女子跟他就是个路人关系而已……”奉凌汐的眼神显得特别诚挚,她瞪大眼望着妖媚男,仿佛在用全身的细胞在呐喊:相信我吧,我真的真的跟他不熟啊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真诚,奉凌汐感觉到身边弥漫的杀机已经没有了。
顿时,她心中一喜,看来妖媚男已经相信她的说辞。
并且之前跟妖媚男说交易之事,妖媚男的态度显然有些软化。
奉凌汐坚信,前途一片光明,看来今天她来烬盟是来对了,虽然过程比较惊险,但结果是好的。
心中美滋滋的奉凌汐突然听闻不远处几道闷哼声传来,紧接着,稳健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直至身材修长高大却不粗犷,气质冷傲孤清却又盛世逼人的晏衍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更糟糕的是,晏衍此时气息乌云罩顶!
这让奉凌汐心中一惊,心砰砰然不会巧不巧的,刚才的话被晏衍听到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到有一种叫做心虚的情绪在心中破土发芽,茁壮成长起来。
她的视线悄悄在妖媚男和晏衍之间移动,恨不得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室内的气氛诡异到极点。
这让追着晏衍跑进来的杀手们也有了风雨欲来的感觉,顿时,一个个极有眼色地又偷偷撤走了。
此时的室内,只有奉凌汐,妖媚男,以及晏衍三人。
安静的氛围被打破,晏衍突然开口。
他宠溺地看向奉凌汐,并朝正做鹌鹑状的奉凌汐招手,玉石相击的声音史无前例的温柔又霸道:“卿卿,过来。”
这一声卿卿, 让室内的两个人都不好了。
奉凌汐敏锐地察觉到已经消失的杀意又倏然环绕在她的身边……
这让她觉得,晏衍不是来救他,而是,他来补刀的!
现在该怎么办?奉凌汐浓密纤长的眼睫乱颤,有些乱了方寸。
她看到妖媚男朝她挪动脚步了。
奉凌汐突然做出了决定。
反正得罪晏衍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而且妖媚男离她比晏衍近,虽然不知他们两人的武功谁高,但是这么近距离,作为一个杀手头头,应该能杀她一百回了。
再说就算这次靠晏衍化解了危机,可是看妖媚男对晏衍这爱而不得的小眼神,她要是承认她就是晏衍口中的卿卿,那不是妥妥的老寿星上吊找死吗?再说这卿卿是哪门子的卿卿?不过是晏世子抽风乱喊的。
奉凌汐想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她可不想上一个杀手组织必杀的名单。
做下决定后,奉凌汐顿时抬首,委屈巴巴地朝正向她举步的妖媚男说道:“我真跟他不熟的。”
不远处的晏衍脸一黑,狭长的眸子危险地眯起,看向奉凌汐。
第二十六章 奉六的腰真细真软
晏衍的目光太过迫人,让奉凌汐有些无可适从。
甚至她生出一种,她的话是不是伤到晏衍的感觉……
可是不过一瞬,她就推翻了这个骤然生出来的诡异想法,怎么可能呢?这么强大孤冷的晏衍会喜欢她?得了吧!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处于利用和被利用互相榨取对方剩余价值的关系而已。
这么想后,奉凌汐安心了些。
奉凌汐当面否认与晏衍相熟可比背地里否认有说服力多了。
妖媚男眸底的嫉恨少了些,奉凌汐蓦然感觉杀气缓缓退去。
然后对面的妖媚男似乎很开怀的样子,整个五官都飞扬着,笑意盎然,妖得风华绝代,他开口,痛快地说道:“行,看在你这么不喜欢他的份上,本盟主便答应跟你达成交易了,说吧,你要我们救谁?”
奉凌汐闻言眸底一亮,刚才生出一丝对晏衍的愧疚之意完全抛诸脑后了,她赶紧回答:“是安国侯府的……”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的晏衍徒然声音清冷地开口。
“奉凌汐……”
奉凌汐此时正处于妖媚男答应帮忙的激动情绪中,她得赶紧把爹爹的信息跟妖媚男说清楚,爹爹的事刻不容缓,因为爹爹可能随时随地都会陷入危机之中。
所以当晏衍出声的时候,完全不在状态的奉凌汐鬼使神差朝晏衍大喊一声:“你闭嘴!”
晏衍活了将近二十年,第一次被人喊“你闭嘴”,他怔了怔后,冷硬的唇抿了抿,“呵”地一声冷笑,然后身形急掠,朝奉凌汐冲去。
后知后觉的奉凌汐才想到刚才她到底干了些什么。
她看晏衍冲过来架势,瞳孔一缩,心悸不已,暗道:他不会恼羞成怒后心狠手辣把她当肉片片了吧?
上一世,有个说法:得罪了晏衍,就相当于得罪了阎王。
奉凌汐只觉得“我命休矣!”这四个唱衰的大字乌泱泱从眼前飘过……
此时,她终于有些后怕了,她还没有承欢爹娘的膝下,也还没有揭开奉凌羽和甄姨娘的真面目,更还没有安排好瑞杏的后半生,以及许多许多没有来得及去做的事……
哀拗之余,她觉得现在能做的,就是及时止损,起码爹爹是能救的,妖媚男既然已经答应交易, 就差把爹爹的信息告诉妖媚男了。
想到这里,奉凌汐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语速清晰而快速:“需要救的人是安国侯府的三老爷奉胜玉,他今日从京都出发,前往松江府,路上会遇到危险。”
奉凌汐刚说完,晏衍已到近前,凌厉的破空声逼来,她吓得浑身紧绷,紧闭双眼。
就在奉凌汐已经认命承受来自晏衍重重一击时,骤然她的脸猛然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鼻尖酸涩之后,扑面而来的便是淡淡的龙涎香。
她困惑地抬头,不期然,头顶磕到一坚硬物。
“嘶”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吃痛声,奉凌汐才晕乎乎地意识到,她好像撞到某人下巴了,并且她现在是被人搂在怀中,随着某人的腾挪转移,两人正不停地调换着方位。
然而身后不断袭来气急败坏的暗劲,却每每被他搂着她完美地避过。
虽然被晏衍抱着奉凌汐很不自在,但是她并不敢随意挣扎,就怕晏衍会把她丢下,正好被身后那个显然已经疯魔的妖媚男
拍中一掌,那死得才憋屈呢。
在不断闪躲中,晏衍逐渐冷静下来。
乌色的面具下,他剑眉紧锁,怀里的软玉温香让他意识到,刚才他气恼之下,不管不顾冲过来,把不听话的奉六惩罚性地搂在怀里,这种幼稚的举动,实在不像他自己。
本来他想就地把奉六就地放下,但是看到她柔弱无依地攀附着他,乖巧地紧攥着他的衣襟,安静的,柔顺的,完全信赖他的乖巧模样,晏衍刚刚冷硬起来的心又不知不觉软化下去。
奉凌汐不知道晏衍自己脑补了那么多,身后的袭击依旧没有停下。
眼看晏衍的耐心已经告罄,他开始搂着奉凌汐不断纵跃,逐渐拉开距离,然后停了下来。
“够了,白苏! ”晏衍突然出声对还想不依不饶的妖媚男喝道。
随着晏衍凌厉的喝声落下,室内又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中。
奉凌汐此时的主意力没有在晏衍和那叫做白苏的妖媚男身上,她现在正扭捏地看着钳在她纤细腰身上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的大手上。
她想朝晏衍喊“你倒是放开我啊!”不过她比较怂,只能僵着身子用手撑开她与晏衍胸膛的空间间隙。
不远处的白苏则一脸愤恨地看着几乎黏成一个人的“狗男女”,仿若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般,毫无形象,跳脚哇哇大叫,威胁道。
“尤那丫头,交易不作数了!汝竟敢欺本盟主!呔!实在好胆!”
奉凌汐听得双颊一片雪白,哆嗦着用手再次去推晏衍。
这举动似乎取悦了白苏。
他暴怒的神情瞬间转变,成了一副乐陶陶,贱兮兮的模样,看着十分神经质。
“白苏,你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晏衍眉心隆起,声线前所未有的低,充满不耐。
不过他的大手依旧紧紧揽在奉凌汐的腰身上,原本他想放开的,但是看到奉六敢怒又不敢言的纠结模样,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奉六的腰真细真软……”他手下触感出乎意料的好,这让纯得不能再纯的晏衍陌生,他现在根本没有什么男女间的生理之欲,而是纯粹的想法就是喜欢。
比如他以前对某一个物件的喜欢,而多把玩一会,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之处。
奉凌汐不过是一个肩不抗手不能提的柔弱女子,她哪里是晏衍的对手?所以根本撼动不了晏衍的恶趣味,只能向恶势力妥协,任由他揽着。
不过奉凌汐发现,原本还像斗鸡一样张狂得不可一世的白苏,在听到晏衍的警告后,却让人意外地安静了下来。
并且摆出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奉凌汐觉得这个叫做白苏的妖媚男差不多精分了。
不过这副模样,加上之前那像柠檬精附体一样的醋意,怎能不让奉凌汐多想?
她的视线在白苏和晏衍之间不断徘徊,脑海中不由自主生成一副晏衍把白苏压下身下,白苏羞答答回应的香艳画面,顿时,奉凌汐心中一阵恶寒,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
晏衍察觉到怀中之人的异样,再看奉凌汐那一瞬间猥琐得不可描述的神情,联系前后,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狂奔的晏衍顿时脸一黑,咬牙切齿气道:“他是我师弟。”
奉凌汐万万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烬盟杀手盟主竟然是晏衍的师弟,这画风未免太清奇了吧?
个是兵,一个是贼,立场完全相对,他们师傅怎么想的?
“师兄,你不要抱着那个丑女人好不好?”白苏见不到晏衍和奉凌汐眉来眼去,出声刷存在感,声音有些嗲,让人生出一片鸡皮疙瘩。
奉凌汐几乎闷出一口心头血,她忿忿地嘀咕:竟然说她是丑女人!你美你了不起啊?我还有胸呢!你有吗?
她虽然嘀咕的声音几乎含在舌尖,但是无论是白苏,还是晏衍,因为常年练武的关系,耳力都是极好的。
奉凌汐嘀咕完后,她发现室内陷入了一种过分诡异的安静中,尔后晏衍的胸膛不断震颤着,她疑惑地抬头,看向晏衍。
对上的却是忍笑之下那双戏谑的眼。
奉凌汐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刚才她嘀咕的话被他们听到了,顿时,她只感觉脑袋里“轰”地一下,整张脸红霞遍布起来。
又羞又急的奉凌汐,恼羞成怒地抬起玉足,在晏衍的脚背上狠狠地踩下去。
晏衍根本没有把这“隔靴搔痒”的力道放在心上,不过他也知道奉六姑娘面皮薄,恐怕再这样下去,小丫头该气哭了。
于是,他顺势松开了揽着奉凌汐的腰身上的手,敛了笑意。
可晏衍这反应落在奉凌汐的眼里,她便以为晏衍因为被踩了一脚,所以生气了,她一想起晏衍的恶名,顿时有些怂,不敢再放肆,反倒对晏衍露出一抹讨好的笑。
不过奉凌汐此时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晏衍对她好像比她自己预估出来的,要好一些,也更有耐心一些。
这个发现让她心安了点,起码小命是可以保住了,不过爹爹的事……妖媚男白苏答应的交易会不会反悔?还有以白苏流露出对晏衍的占有欲……奉凌汐一想到这就头疼了,要不求求晏世子?
奉凌汐设想着这个可行性。
接受到奉凌汐讨好笑容的晏衍有些生气地冷哼一声,反问道:“你不是说你与本世子不熟吗?只是路人而已?”
这“只是路人而已”几个字被晏衍加重了语气,听在奉凌汐和白苏耳朵里却能听出了两个意思。
奉凌汐听出了**裸的威胁。
白苏却听出了情人间捻酸吃醋中的责备。
白苏心疼得抽抽,他暗暗想着,刚才晏衍唤眼前这女子为奉凌汐,而奉凌汐想要救的人是奉胜玉,应该是至亲关系吧,不然她一个弱女子也不可能会以身犯险找到这里来。
骤然,白苏的媚意天成的眸底闪过一丝狠厉,既然让他不痛快,那就大家一起不痛快好了!
熟悉白苏性情的晏衍一看白苏这种神情,顿时心底一沉,他黑黝的眸翻滚着暴风雨,声线冷凝。
严厉地对白苏开口。
“白苏,若不是在师傅临终之时答应师傅保你一世平安,你以为凡事都能任由你肆意妄为不成?”
白苏脸上的神情一震,他惊愕地望向晏衍,脸色苍白。
不过仍强撑着,嗓音颤抖地反驳:“不可能的!你是爱护我,喜欢我的,而且我能在京都立足,那是因为我的武力高绝,别人拿我没有办法!这不关我爹的事。”
晏衍不欲与他多说,只是冷冷地说道。
“你若不想让我出手,那么你就别动什么歪心思,不然,我虽然答应师傅保你一世平安,可没有说过怎么个平安法,囚禁一辈子,也叫平安!”
第二十七章 背着她可爱无敌小包裹的晏世
奉凌汐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就这样谈妥了。
当她抱着装满她全部身家的小包裹,脚下踩着晏衍斜长的影子出了诡巷的时候,还有些不真实的恍惚感。
刚才在烬盟中,晏衍和白苏的对话,让她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孤冷又强大的男人。
晏衍从小拜师江湖中最有名的长苏子为师,长苏子对晏衍如同亲子,费尽心思,虚心教导,想把一生所学都尽数交给爱徒。
直到有一天,一个以前弃长苏子而去的女子突然带着白苏找上门来,师徒俩平淡的日子才被打乱。
已经打算好孑然一生的长苏子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儿子,他欣喜之余,便用心教导起白苏。
哪里想到,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却越来越觉得白苏的性情不想自己的徒弟晏衍一样磊落,这还不是让长苏子头疼的,更让长苏子苦恼的是。
白苏从小就偏好女装,女气十足,等再大一点,白苏露出的端倪便是时不时借机揩晏衍的油。
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有变弯的可能,长苏子长吁短叹之下,也有点迁怒晏衍的意思,儿子和徒弟之间终于有了轻重,他给京都寄了一封信,等京都的人来了之后,长苏子便带着白苏云游去了。
三年前,长苏子突然带着白苏来到京都,此时的长苏子已经在弥留之际,他用最后的师徒之情,要求晏衍要保白苏一世平安。
晏衍念着师徒之情,把白苏护在羽翼之下,但是因为白苏对他露出的非分之想,晏衍一直疏远与他。
同时,晏衍也在查长苏子的死因,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可是最后查来查去,怀疑的对象却落在了白苏的身上。
但是晏衍一想起师傅临终之时对白苏的维护和安排,便能想到,师傅应该知道自己是被亲子白苏害了,可还是做了那样的安排……
有诺言在先,晏衍只好命属下关照着白苏,但他自己却彻底疏远起白苏来。
不过白苏怎能甘心?他为了引起晏衍的注意,一手建起了烬盟杀手组织。
晏衍对白苏的态度便是,任由烬盟游走在的灰色地带,只要不太过分便不管制,若是烬盟做了出格的事情,便让手下去杀一些烬盟的人。
所以,烬盟的人对晏世子的人分外熟悉,也恨得不行,但是人家是官,他们是贼,特别是白苏盟主还谜之态度,所以一干烬盟杀手在晏衍面前,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这也相当于约束了烬盟,不过让晏衍想不到的是,烬盟因为有他的约束,口碑却越来越好了……
奉凌汐认真地踩着晏衍的影子,以前她觉得晏衍不近人情,孤冷得很,可是越是接触,却越感受到他内心的柔软。
她抬眸探究地看着晏衍伟岸的背影,对晏衍畏惧感降了一半。
奉凌汐又想起,在烬盟时,晏衍逼迫白苏信守约定,前去护住爹爹之事,对晏衍的畏惧感又降了一半的一半。
只剩下一小半还是因为晏衍过往的余威太过强大,让人有根深蒂固惧怕感。
练武之人的敏锐度一般都比正常人要强上许多,当奉凌汐盯着晏衍的背影出神时,晏衍骤然转过身来。
奉凌汐没有意料到晏衍会突然停下来,她就这么措不及防地再次栽进晏衍的怀中。
“呵你因为太感激本世子了,所以又情不自禁要对本
世子投怀送抱了?”晏衍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动着胸腔的震动。
奉凌汐忍不住红了面颊,又羞恼得不行,这人怎么能这么说她呢!
不过她这一次没有炸毛,而是怔愣之后,快速地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不算疏离也不算过分亲近。
然后,奉凌汐规规矩矩地欠身行礼,发自内心朝晏衍感激地道谢道。
“谢谢您晏世子,若是没有晏世子,恐怕小女子的小命就留在这里了。”
奉凌汐刚才才想明白,白苏是真的想杀的,不提别的原因,就单单她知道烬盟老巢的事情,白苏就已经有了足够杀她的理由了。
再加上爹爹的事,晏衍帮了她大忙了。
正儿八经,文文静静的奉凌汐让晏衍顿觉无趣,他还是喜欢那个时而无措,时而紧张,时而戏精,时而纠结,等等等等不时破功,那个与别家一板一眼的闺秀不一样,分外灵动的奉六姑娘。
“那你记得报答本世子。”晏衍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奉凌汐本来以为晏衍会很大男子地回一句“都是举手之劳,奉姑娘不必介意”的,她连夸世子大度的回话都想好了。
可是晏衍竟然要挟恩图报了?
奉凌汐的笑容有些僵,她有些不情愿地把怀里抱着的包裹递了出去,肉痛地说道:“这是小女子全部的身家。”
晏衍伸出修长的手接过,在手中抛了抛,视线却没有离开过奉凌汐的俏脸,他看到奉凌汐总是情不自禁地瞟着包裹的模样,就像被抢了糖的孩子一般,有趣极了。
本来晏衍并没有想要奉凌汐的东西,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把包裹打开,从中挑出两个发簪,以及一把不到十两的碎银子。
奉凌汐轻吁一口气,晏世子的品格还时不错的,这一点谢礼估计是为了顾全面子才要的吧。
哪知,下一瞬……
她晏衍把挑出来的东西轻飘飘丢给了她。
然后……晏衍把包裹重新系好,挎在肩胛上。
奉凌汐手忙脚乱地接住晏衍丢过来的东西后,她石化了……
而跟在奉凌汐以及晏衍身后的流字辈云,风,星三人骤然看着他们英明,高大,威猛的主子身上,背着个小媳妇常挎着的花布小包裹,形象全无地往前走的模样。
全都集体凌乱,眼睛跟着一阵阵抽搐,恨不得自戳双目。
晏衍自然听到了身后不远处流星憋不住的“噗哧”笑声,不过他依旧我行我素。
只不过,他特意回头,冷硬的唇角上勾,眼神如刀,冷冷地看了眼流星。
这一眼可谓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乐极生悲,刚才还在偷偷笑着的流星瞬间哀嚎出声。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流云和流风极其有眼力见地对流星“大刑伺候”起来,嘴里还忿忿地喊道。
“流星你好大胆,竟然敢排贬主子!”
流星:“……”握草,你们也笑了,只是我比较老实,笑出了声,天理不容啊!欺负老实人啦!
奉凌汐完全没有心情去看身后不断打闹的三人了,她左手捏着两支珠钗,右手攥着几两碎银子,心有些憔悴。
憔悴之后,她忿忿地抬眸,瞪向依然昂首阔步,走在她身前三四步远,背着她可爱无敌小包裹的晏世子。
同时,她把牙齿狠狠地磨了一
遍。
此时奉凌汐已经完全确定,为什么晏衍会那么孤冷了,因为他这种人不会有朋友的!
他不孤冷谁孤冷?
“你再盯着本世子看,本世子会以为你喜欢上本世子了呢!”骤然,晏衍突然开口,把正在心底鄙视堂堂晏世子没朋友的奉凌汐吓了一大跳。
她当即怂得不要不要的,老老实实地跟在晏衍身后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晏衍一声“到了”,奉凌汐才懵懵地回神,抬头正好看到那熟悉的安国侯府漆红大门。
奉凌汐没有想到晏衍会亲自送她回来,纠结一会,她想再看看她可爱的小包裹的,可一转头,却发现晏衍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她却不知在暗处,晏衍还留下了流星,而流星每天所需要做的事情,依然是要向晏世子汇报奉六姑娘的日常。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
奉凌汐虽然知道烬盟的人已经出发遁着爹爹的行踪寻去了,可是上辈子爹爹受伤颓废后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现在事情没有完全确定下来,总是让人不放心。
她只能强迫让自己静下心来背医书,如此几日后,也到了和一言子相约的日子。
这一次,奉凌汐没有打算让瑞杏留下,她担心自己不在,那个严姓公子再来侯府,现在瑞杏只是对严姓公子生出一丝爱慕之心,还没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她想着,等过段时间时机成熟了,就腾出手来解决瑞杏的事,所以在这之前,还是尽量避免瑞杏陷得更深一些才好。
瑞杏听到奉凌汐的嘱咐,说要一起出门的时候,顿时高兴坏了。
因为最近瑞杏发现她的六姑娘做什么事情都背着她,去哪里都没有带着她,她便知道她的六姑娘变了!
这种“冷落”的感觉让瑞杏暂时忘了严姓公子,整日陷在一片惶惶不安中。
所以,自从奉凌汐开口说明日要带她一起出门后,瑞杏整个人便快乐地哼着歌儿开始忙碌起来。
结果,第二天奉凌汐早起刚洗漱好,便看到被瑞杏收拾出来的几大包裹不禁头疼起来。
瑞杏完全按照大家闺秀出门时,该安置行头来准备,不止帷帽,茶具点心等等等等所有能想到的东西,包括子孙桶都带上了,看得奉凌汐一阵无语。
等瑞杏看到奉凌汐一身丫鬟装,什么也不带就领着她出门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白忙活了一个晚上。
安国侯府的门房被特意交代过,现在再见到奉凌汐出门,全当作没有看到一样,任由她出入,毕竟整个京城唯独安国侯府中的姑娘能不需通禀就可以随意出门的,传出去的话若有人故意去歪曲些什么,也实属不好听。
奉凌汐没有用府里的马车,她带着瑞杏,依旧像上一回一样,往车马行去,驾轻就熟地租赁了一辆驴车往渡生观去了。
瑞杏一路上总是时不时看向奉凌汐,欲言又止。
她想问奉凌汐为什么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但是又怕因为多嘴让主子不高兴。
驴车的舒适感十分不好,一路摇摇晃晃的来到了渡生观,奉凌汐领着瑞杏下了驴车,并且跟车夫交代等三个时辰后再来接她们。
车夫看到客人给银钱给得大方,当即应下。
渡生观前,一言子已经站在台阶处了,她的目光宁静而又悠远,静静地看着奉凌汐朝她走进……
第二十八章 这……需要多逆天的天赋!
“前辈。”
奉凌汐快步走到一言子面前后,恭敬地欠身朝一言子施了个礼。
一言子看了眼被奉凌汐小心抱在怀中,不借丫鬟之手的医书,心中对奉凌汐喜爱多了几分,一个人喜爱一件事物,只要看细节就能看得出来。
她点点头,转身往道观中行去。
奉凌汐赶紧提步跟上。
她身后的瑞杏则紧张地左右张望着,发现此地处处透着荒凉,对主子偷偷摸摸前来这里的原因疑惑不已,更加不敢离了奉凌汐半步,紧随在侧。
犹豫一会后,她鼓起勇气,小声地问奉凌汐:“姑娘,这里四处荒凉,会不会不安全啊?”
哪知,瑞杏刚说完,走在前方一丈之外的一言子突然停了下来,她一甩拂尘,回头不悦地看着瑞杏,蹙眉犀利地训道。
“安不安全,取决于自身的强大程度,你太弱了,所以才没有安全感!”
说完,也不再理瑞杏会不会难堪,一言子直接脚尖点地,整个人倏然腾空而起,骤然掠到院外一株粗大茂盛的树冠上,揪下一个身着黛色褐服,配软皮护甲背心的男子。
一看到此人,奉凌汐便蹙起了眉。
这不是流星是谁?他怎么来了?难道是碰巧?还是……晏衍想要监视她?
总是遇到晏衍的人,这种情况不得不让奉凌汐多想一些。
就在奉凌汐暗自嘀咕时,一言子已经单手拖着流星的衣领后颈,把一脸生无可恋的流星朝瑞杏的方向一丢,然后皱眉说道。
“去给贫道练一练这个小丫头,太弱,连个自保能力都没有。”
临时被抓了壮丁的流星内心不断咆哮:……我是暗卫!暗卫!不是先生。
不过拳头大就是硬道理,流星只好屈服在一言子的恶势力之下。
他避开奉凌汐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走到正一脸茫然的瑞杏面前,如丧考妣地开口:“你跟我来。”
瑞杏愕然,但是看到奉凌汐朝她点头后,她也只能惴惴不安,跟在流星身后,认命往不远处的院墙角走去。
原地只剩下奉凌汐和一言子时,一言子一刻也不想浪费时间,她直接进入考校奉凌汐功课的流程。
奉凌汐对带回家的这几本医书的考校还是很有把握的,这些书不说能融会贯通理解透也能倒背如流了。
一同考校下来,一言子对奉凌汐的悟性感到满意,但是收徒是大事,这还要看品性。
一言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后便带着奉凌汐来到一间装满药材的屋子中,毫不客气地开口嘱咐道。
“这里的药材囤积已久,有些药材混在了一起,有些开始发潮,或者有些可能已经失了药性……你今天的帮我把这里的药材规整好。”
说完,也不顾奉凌汐瞪大了的眼,直接离开了。
独自留在原地的奉凌汐则呆呆地看着堆满屋子,用旧麻袋装起来,有些因为没有打理而散落堆在一起的药材,一阵阵头疼。
这么多药材,要整理到什么时候?
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再如何惊悚也是要迈出第一步的,奉凌汐深吸一口气后,毅然卷起袖子开
始搬动规整药材麻袋。
若是几天前,让奉凌汐来整理这里的药材,可能她会两手抓瞎,可现在当她开始整理药材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药材只要完全了解的话,还是很好去做分类的。
因为前几日一言子前辈给她的那几本书,刚好是讲解各种各样药材的植株,炮制,储存,以及功效。
虽然现在屋子内的药材都是炮制过的,要仔细分辨才能确认药材的名称,渐渐的奉凌汐领会了一言子前辈的良苦用心,因为整理得越多,知识点就更加的巩固了。
她再也不觉得这是一份苦力活,反倒乐在其中。
中午是再渡生观吃的午饭,负责煮饭的婶子看到有客人,特地给大家做了拿手的十锦素面,尽管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吃,奉凌汐和瑞杏两者没有常重劳力人,手已经颤得抓不住筷子了。
正捧着碗蹲在墙边吃面的流星把奉凌汐主仆二人的情况看在眼里,他琢磨着大概他已经暴露了,并且他一个大男子总有顾不上的时候,回头是不是要跟主子说一声,换其他人来?
吃完午饭,休息会后,奉凌汐没有让人催促,自己便自觉回到装满药材的屋中,继续上午还未完成的工作。
瑞杏本来想要前去帮忙,奈何她不懂药材,并且奉凌汐知道一言子前辈的苦心,当然不会让一言子前辈失望。
整个渡生观是安静的,却又是忙碌的,奉凌汐忙到日头将要落下去的时候,才基本把药材规整好,但是她现在已经累得连喘气都觉得是负担了。
一言子前辈犹如鬼魅一般脚下无声地出现在奉凌汐身后,她端着一碗不知是什么的汤药,脸上神情冷清地对奉凌汐道:“喝了。”
奉凌汐没有犹豫,她不觉得一言子前辈会害她,乖巧地接过瓷碗,蹙眉屏息,一口气把苦涩的药汁灌了下去。
“汤药总你能分辨出有几种药材?能说得出几种?”骤然,一言子开口问道。
奉凌汐一愣,她纠着眉,细细回想刚才喝药时,舌尖味蕾上的感觉,犹豫一会,小心回道:“里面有防风、荆芥、川芎、紫草……”
奉凌汐只感觉一言子越来越严肃的神情,她越发紧张了。
然而她不知,此时的一言子虽顶着一张古井无波的脸,但是内心却不亚于**级地震爆发的程度。
她原本只是想让奉凌汐知难而退,才处处刁难,万万没有想到,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奉凌汐竟然能分辨出**不离十的药方来。
奉凌汐才接触多久的药材?
这……需要多逆天的天赋!
不过一想到若是收奉凌汐为徒的后果,一言子就叹息……
犹豫一会,一言子开口:“今日,贫道在这给你上一课,什么叫做医者的品格?医者须谦恭,仁爱,担当,谨慎。缺一不可,你能做到吗?”
奉凌汐闻言心中一震,不由得,她问自己,真的能做好一个医者吗?
一言子看着奉凌汐惭愧的模样,心中一阵怜惜,她一直知道奉凌汐学医是抱着复仇之心来学的,所以她怕这么好的苗子以后会为了复仇走上歪路,医能救人,亦能杀人!
不过看到奉凌汐挫败沮
丧的模样,一言子又心生不忍。
若是以前,一言子还没有对奉凌汐那么上心,但是了解奉凌汐后,却觉得奉凌汐对药材的敏感度,加上有吃苦耐劳毅力,以及超强的记忆力,这完全是一个学医的好苗子嘛,若真的不学医了反倒可惜了。
只是……
半响,一言子叹息,坦言:“我只希望你以后的人生道路能走得平坦一些,至于为什么我在犹豫收不收你为徒,那是因为这世间对女子太过苛刻了,女子学医也只能藏于闺阁中便于调理身子之利。
我之所以做了真人,便是为了脱离世人对女子的教条,能让自己继续行医济世之事。”
一言子看到奉凌汐震惊的模样,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奉凌汐的头,笑言:“不必惊讶,每个人的追求皆不同,只是我门中规矩医术与武功只能单传,且重诺!”
听到这里,奉凌汐便知道前辈担忧什么事了,以己推人,若是她站在前辈的角度,确实不愿意她这样的徒弟,多数人的亲传弟子都是从稚龄幼儿开始教导。
“前辈……”奉凌汐抬眸看向一言子。
一言子还是打断了奉凌汐的话,劝告着说:“你还没有做决定之前,我可以教你基础的医理,你且想想,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说完,一言子拿着药碗转身离去,不一会,她又提着一个布包回来,递给奉凌汐。
言道:“这里还是一些合适你看的医书,你且先拿回去看看,七日后你再回来,若是有哪里不明白的,你再问我。”
奉凌汐恭敬地接过包裹着医书的布包,朝一言子欠了欠身,感激道:“谢谢前辈,那凌汐先回去了。”
等一言子颔首后,奉凌汐才叫上瑞杏,一主一仆二人往渡生观外行去,观外的小路上,车马行的驴车已经侯在那里了,依旧是上回那个老叟,奉凌汐朝老叟点点头,便领着瑞杏上了驴车。
流星跟在她们身后摸了摸鼻子,想着一会回去该怎么跟主子告罪被奉六姑娘发现的问题。
赶车的老叟看到流星跟着奉凌汐出来,还以为流星跟奉凌汐是一起的,所以朝流星询问:“客官怎么还不上车呢?”
流星闻言一愣,想着,现在他已经暴露了,何必矫情,没得让人家说他扭捏,这么想后,他索性不想,轻轻一纵,跃上了车辕,做在老叟旁边。
一辆驴车,吱呀呀拉着众人慢悠悠地往京城赶去。
一路无话,直到到了城门口。
驴车跟在入城长队缓缓移动,一阵嘈杂的声音让刚刚从疲惫中缓过的瑞杏起了好奇心。
她掀开窗帘,朝不远处的城门边望去,只见那处有不少人聚集在一块,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头攒动。
车外的老叟跟她们抱怨起来:“这城门口都被围观的人堵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奉凌汐闻言把医书合上收好,她看了眼天色,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了,若是太晚回府的话终归不好。
她用一方帕子别在耳后,遮住面容后对瑞杏说:“我们过去看看吧,若是实在不行,我们就只能徒步回去了。”
第二十九章 姑娘,您把我们买下来吧
奉凌汐带着瑞杏既然已经下车了,流星自然会跟着,此处人员过多过杂,要是不看好万一出点什么事,回头主子不得扒了他的皮。
扒皮?
流星骤然被自己这一念头惊住,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潜意识里会觉得奉六出事了,主子会暴怒呢?
不过头脑简单,天生第六感敏锐的流星只要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后,都会跟着感觉去走。
可能是傻人有傻福,往往每次流星都能非常逆天的完美避过危机,好运气得让人眼红!
流星护着奉凌汐以及瑞杏往围观的人群中走,他们很快便看清了圈内的场景。
流星微微睁大了眼,倏然看向奉凌汐。
奉凌汐则微微蹙眉。
瑞杏忙着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而正被众人围住,打量,议论的人,是两个面容普通的姐妹。
这两个姐妹皆一身孝服,双眼呆滞,跪在众人面前,她们身前的一块斑驳的木板上,正躺着一个被血迹斑斑的床单盖着的人。
这人从头至脚都被盖在了床单下,如此模样,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奉凌汐听周围的人小声嘀咕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两姐妹是外乡人,从小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哥哥在镖局中走镖养活了两个妹妹。
可是前段时间,她们的哥哥押镖的时候不幸受了重伤,镖局看人已经奄奄一息没得救了,就把人送回了家给了点抚恤费了事。
但是两姐妹哪里甘心,打听着,听说京都中有名医,便千里迢迢雇了辆车子带着哥哥来了京都求医。
可满怀希望来到京都,哪里知道名医是那么好请的?没权没势,没人会多看你一眼,最后更是倒霉的被人骗走了银钱。
就在两姐妹走投无路之下,她们的哥哥为了不拖累两个妹妹,更是直接从客栈的二楼上跳了下来,一脑袋磕在石板上,人没了。
两个背井离乡的姑娘家身无分文,还欠着医馆的医药费,加上被客栈赶了出来,她们只能跪在城门口卖身葬兄。
可是这两姐妹的要求是两人不分开,要卖只卖一个主家。
问题难就难在这里,姐妹两人中的姐姐长相还可以,收拾收拾也算眉清目秀,不出彩也不会难看,但是这个妹妹就生得有点魁梧过了头了。
很多人只想买姐姐回去而已。
若是把妹妹带回去当烧火丫头也算可以,可让众人摇头的是,这两姐妹要价太高了,一人要五两银子!
现在从牙婆子那买一个经过调教的末等丫鬟也不过需要四两银而已,况且这两姐妹连末等丫鬟都比不上。
所以虽然这两人看着可怜,可是因为一没有颜缘故,故而没有花花公子前来救美。
二则她们的要价太高,让人退怯。
一时间,竟然滞销了。
听到这两姐妹故事的妇孺们皆红了眼,可是她们不过是一介只能维持温饱,不敢生病的平民,就是想帮,也无能为力。
奉凌汐也在心底叹息,她也是穷人一枚,实在无能为力。
正当她想要带着瑞杏离开
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一直跟着她们的流星不见了。
现在她们主仆两被堵在这一层又一层的圈子里,想要出去,这人头攒动间可是有不少外男的。
无奈之下,奉凌汐只好呆在原地,只希望众人能尽快散去。
就在她愣神之际,她的衣摆骤然一沉。
当奉凌汐转头看去时,只见原来跪在不远处卖身葬兄的姐妹二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膝行到了她身边,一脸期盼地的看着她。
“姑娘,请您把我们买下来吧。”
奉凌汐:……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这一身衣裳看起来比较陈旧,在场的各位有不少比她穿着要好不少的,这姐妹两怎么就不去找别人呢?
“你们认错人了,我没有银子的。”奉凌汐实话实说,她的银子都被晏衍坑走了,只剩下几两碎银,这可是她和瑞杏的口粮,在她还没能在府中立足前,想要在府中过得舒服点,还是只能依靠这点银子说话。
一想到银子,奉凌汐就觉得肉疼。
可是还不等她在心底问候一下晏衍的亲戚,耳边便传来一个大婶的声音。
只听那大婶嗓音格外高亢,音量吓人,她大咧咧地说道:“哎呀!奴家想起来了,这,这不是那个,那个府上的姑娘吗?这下可好,终于有人能帮这对姐妹儿了。”
周围的众人一听大婶的话,顿时八卦心起,纷纷朝奉凌汐看去。
不过奉凌汐的脸上遮着一方帕子,根本看不清她的长相,不过看她身上有些陈旧的衣裳,又有些怀疑起来。
很多看热闹的人皆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大婶,你说的是哪个府中的姑娘啊?”
奉凌汐抿了抿唇,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认出她的身份。
她知道,侯府可以对她随意出府的事情妥协,但是她不能在外面惹出什么事情来,不然以后想要再随意出门就难了。
周围询问的声音越来越多,围在此处的人多是一些平民,他们极少和贵人接触,现在乍一听到有一个贵人府上,那种娇滴滴的姑娘家跟他们挤在一起,都不由得有些兴奋,甚至一些赖子更是起了小心思。
赖子总想着,若是趁机揩个油,坏了人家的清白,是不是就能抱个金山一样的媳妇回去了?
奉凌汐直直地看着那位大婶,暗暗想着办法。
但是瑞杏首先沉不住气了,她使出泼辣劲,双手叉腰,对那大婶吼道:“大娘,你哪只眼睛觉得这是贵人府中的姑娘了?大家看看,有哪个府中的贵人穿这么丑的衣裳吗?
有哪个贵人能这么清瘦吗?我姐姐只是脸上出了些受不得风的风疹才遮个面而已。”
大家听瑞杏说正蒙面的姑娘脸上生了疹后,皆不由自主往后拉开与奉凌汐的距离,就怕这是得了什么传染病,毕竟现在看个大夫要花的银钱可不少。
奉凌汐看着人群已经散开了一点,她便牵起瑞杏微微发颤的手,看了眼依旧眼巴巴望着她的卖身两姐妹,抱歉地说道。
“对不起,小女子和妹妹两人能力有限,帮不了你们。”
说完就要
朝人群外走去。
可是她刚一动,身后不远处的大婶徒然又恍然大悟一般开口:“哦!奴家好像想起来了,这位贵人她是安……”
奉凌汐紧蹙着笼烟眉,右眼下的红色泪痣妖艳异常。
她有些想明白了,好像这个大婶意在逼迫她买下这一对姐妹,看大婶的神情,应该是真的认出她的,不过一直等她应下而已。
若是不应的话,是不是大婶真的就会说出她的身份了?
奉凌汐不敢赌。
她只当这个慈眉善目的大婶是心善,觉得她是侯府姑娘,应该有能力救人,所以才行逼迫一事的吧……
可是,她自己在府中却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呀!奉凌汐苦笑。
罢了,罢了,就当日行一善好了。
奉凌汐看向哭丧着脸,因为看到她要离去,两姐妹快要哭出来的神情,顿时心软了一分,虽然总感觉有点赶鸭子上架被强买强卖的感觉。
她看向瑞杏,叹息一声道:“瑞杏,给银子吧。”
瑞杏有些傻眼,她攥紧装着银钱的袖袋,拼命摇头,眼睛都快红了,这可是我们最后的一点银钱了。
“瑞杏。”奉凌汐朝她微微摇摇头。
此时瑞杏也看到了大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一口银牙几乎快要被咬崩了,她心中呕血,姑娘都这么穷了,你们还欺负她!你们怎么忍心……
尽管不甘,但是瑞杏有个金子般的品格,就是奉凌汐说什么,她都会去做。
等瑞杏颤巍巍把最后那点碎银掏出来递给两姐妹的时候,那可怜的模样让两姐妹都有些不忍心了,可是……她们也没办法啊!
两姐妹看了眼替她们出头的大婶一眼,大婶则功成身退朝她们挥挥手不带走功与名,豪迈地走人了。
姐姐叹息一声,在妹妹粗壮的肱二头肌上拍拍,郑重地说道:“妹妹,我们现在是有主子的人了,咱们给主子磕头吧。”
说完也不等奉凌汐回应,直接带着壮硕的妹妹“咚咚”地磕起头来。
奉凌汐现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只知道她现在又多了两张口要养,但是她那个院子是没有那么多丫头份例的,所以,以后她要从牙缝中挤出口粮了。
她的目光在壮硕的妹妹身上徘徊,她应该会吃得比较多吧……
奉凌汐愁啊!
“主子,我叫龙依,妹妹叫龙,我们姐妹俩以后一定会用心伺候好主子,等龙依和妹妹把哥哥葬好,就去找姑娘。”
身为姐姐的龙依口齿清晰,条理分明,自顾自把把话都说了。
奉凌汐发觉现在人群已经缓缓散开了,她也只好朝龙依点点头,让瑞杏小声地把侯府的位置告诉姐妹俩后,叹息着带着瑞杏往侯府赶去。
奉凌汐总感觉龙依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也不知道以后多了这么一个有主见的丫鬟是不是一件好事?
上一世她是没有见过龙依和龙两姐妹的,自始至终她也就只有瑞杏一个丫鬟而已,今生却多了龙依和龙,奉凌汐想,这就是变数吧,也不知道这一世还有什么变数在等着她。
第三十章 这……这明明是个大肥差啊!
第二天一大早,奉凌汐带着瑞杏刚请安回来,就发现有一个粗使丫鬟在寒露院门口探头探脑着。
瑞杏冲上去,绷着一张脸的质问道:“你是谁?在做什么?”她害怕奉凌汐又和以前一样莫名其妙的又要背黑锅了,把奉凌汐护在身后,敌意满满。
只要不是对上主子,瑞杏还是底气足足的,再怎么说她也是寒露院的大丫头,虽然现在只有她一个丫头而已……
“回回,回六姑娘的话,奴,奴婢叫叫二丫,是,是后,后厨的烧火丫头。是,是 门房那边说有人找六姑娘。”二丫乍然被瑞杏吓着,回答得磕磕巴巴。
“二丫?”瑞杏想了想,对后厨的二丫有点印象,听说是已经放出去养老,原本掌着后厨点心常嬷嬷的亲戚,刚进府不久,只能做些烧火的粗活。
瑞杏把知道的跟奉凌汐说了,奉凌汐点头表示知道后,有些郝然,一般这种递口信的下人,作为主子是一定要给些赏钱的,可她现在和瑞杏一穷二白,连几个铜板都赏不起了。
不由得,奉凌汐在心底又把晏衍问候了一遍。
可是这打赏还是要的,不然以后传出去,谁还会愿意替寒露院跑腿?
奉凌汐叹息一声吼,朝瑞杏小声说一声:“去把箱笼打开,从里面挑两方帕子给二丫。”
瑞杏闻言有些吃惊,箱笼里的罗帕质地上乘不说,那可是甄姨娘拿来让姑娘帮五姑娘绣的罗帕啊,姑娘熬夜熬了好几宿以五彩丝线绣上虫鸟百卉,可谓熬心熬力,成品也惟妙惟肖。
但是现在姑娘就这么轻飘飘的让她把两方罗帕给了一个烧火丫头,到时候怎么交货?
虽然现在甄姨娘还被关在禁闭室里,可总有放出来的那一天啊!
万一到时候没有帕子交给甄姨娘,甄姨娘不得对付姑娘?
奉凌汐察觉到瑞杏犹豫得挪不动步子时,她只能微微一笑,小声地催促。
“快去,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瑞杏看到奉凌汐心中已有章程,只能咬咬牙,快步回屋,不一会包着两方罗帕回来,勉强笑着塞给二丫:“这是六姑娘赏给你的,你拿去玩玩吧。”
二丫满脸欢喜地接过瑞杏递给她的东西,虽然外头是用粗布包着,看不出来内里是什么,但是二丫还是满心欢喜的,听说主子若不是赏的银钱,那就是撞大运了,因为赏其他物件的话,那肯定是外面随意求不到的。
刚才在大门处听到门房说带话给寒露院的人可不止她一个,但是那些人都找借口说手上有其他主子交代的要紧事情要忙,不然这天大的好事也轮不到她这个刚入府中不久的烧火丫头啊!
“谢六姑娘赏!”二丫的声音响亮,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匆匆朝奉凌汐欠了个身后便朝大厨房的方向快乐地跑了。
等二丫不见踪影后,瑞杏担忧地看着奉凌汐,她总觉得这两方帕子赏出去了,后面还会有很很多麻烦出来。
看出了瑞杏的不安,奉凌汐则笑笑,她柔声解释。
“这一回甄姨娘被关禁闭,注定我和她已经撕破了脸,以后肯定不能和平相处了,再说这不算是一件坏事,你不是一直觉得五姑娘每年拿着我绣出来的帕子让别人误以为那些罗帕都是她绣的怄气吗?现在一个侯府的
烧火丫头都拿着跟她一样的罗帕,你不是觉得很有趣?”
瑞杏有些怔怔的,慢慢的,她想通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顿时有些兴奋起来。
对啊!以前甄姨娘每年都会拿着几百方素面罗帕回来让姑娘绣,然后送去给五姑娘。
五姑娘则把这些绣面精致的罗帕当作礼品送给京中那些贵女们,很多人都说这些帕子绣得不比宫中绣娘的手艺差,然后问五姑娘是不是她亲自绣的,五姑娘每每都是笑而不答。
但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却话里话外暗示着就是那个意思,凭着这些罗帕,五姑娘在京中就有了一个心灵手巧的好名声。
瑞杏每每想起这事,都觉得怄得慌,可是每次姑娘都是任劳任怨,让她不许吱声,她也只好闷在心底。
现在瑞杏一想到五姑娘知道一个烧火丫头用着与她送出去给别家闺秀一样的罗帕,会是怎么样的神情?
若是别家闺秀也知道就好了,瑞杏暗戳戳地想,时不时发出一阵奸笑声。
奉凌汐看了眼始终沉浸在自我幻想中的瑞杏摇摇头,这事能不能被人发现还是两回事呢,就算被发现也伤不到奉凌羽,只是膈应了她一下而已,顶多以后奉凌羽不会让她绣帕子罢了。
不过能撕掉一点奉凌羽的伪装,奉凌汐还是蛮高兴了。
她收拾收拾便独自前往府门处接人去了。
因为昨日龙依和龙两姐妹说过今天会来,看着时辰应该也差不多该到了。
果然,等她来到大门处,便看到龙依和龙二人背着包裹,站在檐下翘首以盼的等她来领人,看到她前来,两姐妹同时松了一口长气。
此时得了奉凌汐赏的二丫已经带着赏回到了大厨房处。
厨房的人早已知晓二丫领了去寒露院捎口信的活,她们都想好了,等到二丫回来的时候好好取笑二丫一番。
寒露院是什么地方?
看看那院名,就算她们不识字也听得懂了,可不是穷抠地吗?
没看到寒露院的大丫头瑞杏每次来大厨房点的是什么菜品?一年难得加一次菜,从寒露院那根本挤不出点油水来。
大厨房的人心底明白,不能对寒露院的那位太好,要是那位过得太好了, 她们就该不好了……
不过新人二丫不清楚这里面的事情,大家都准备好好取笑一阵,让二丫长长记性,以后好离寒露院的人远一点。
当众人正嘀咕的时候,二丫喜气洋洋地回来了。
二丫是托了常嬷嬷关系进来的,虽然是个烧火丫头,但是多少大伙都会看在常嬷嬷的面上,照顾一二。
此时见二丫回来,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带着取笑的成分问道。
“二丫,二丫,你得了六姑娘什么赏了?”
二丫其实也不清楚会是什么,她接了赏后,心底只想快点回来向大伙炫耀炫耀。
心思单纯的她并没有听出大伙取笑她的话,她还以为大伙只是好奇她得了什么赏而已。
正当她刚要从怀中把瑞杏递给她的粗布手帕包拿出来,却听到有人说:“二丫,你别难过了,下回有了肥差,我们让着你,寒露院那边向来抠唆,主子也不像主子。”
这些话平
时大厨房的人没少说,但是二丫是新人,她是第一次听到。
顿时,二丫有些不高兴了,她只知道刚才的六姑娘很温柔,她看着人的眼神中没有轻视,没有鄙夷,也没有嫌弃,更没有算计,和六姑娘在一起是很舒服的。
她皱皱眉,包子脸有些气鼓鼓的,怼道:“谁说六姑娘不好了?二丫觉得六姑娘是极好的!还有,六姑娘给了二丫赏了,哼!”
二丫对奉凌汐的维护让大厨房的人讶异不已,这才多久?二丫就向着六姑娘了?
有人劝二丫:“不会是几个铜板就让你掏心掏肺了吧?咱们大厨房可是要抱团看好风向的,府中谁光鲜,咱们就捧着谁。”
二丫撇嘴,不就是五姑娘吗?她来侯府第一天便见过五姑娘了,虽然是远远的,但是却看到五姑娘与表小姐你来我往皮笑肉不笑打机锋的模样,她就觉得五姑娘和表小姐都不是善茬。
她不理众人,径自从怀中掏出瑞杏给她的手帕包。
东西一拿出来,众人皆静了静,齐齐看向二丫手掌上托着的粗布手帕包。
有人疑声:“这几枚铜板需要用粗布包住吗?”
二丫虽然没有打开,但是她知道里面不是铜板,不过此时她有些希望六姑娘赏给她的东西稍微贵重一些,这样能让大厨房的人都闪瞎眼最好!
粗布包被二丫一点一点掀开,露出内里包裹着的雪白罗帕,当罗帕被二丫展开,罗帕上五彩的彩蝶仿若要从罗帕上振翅而出 ,一朵月季活灵活现,仿若能幽香扑鼻。
整个大厨房静得只听见灶间柴火经过火焰高温燃烧后的噼啪爆裂声,以及大锅中不断咕嘟的沸水声。
良久,众人才从愕然中回神。
两两对视之后,有人迟疑的开口:“这帕子应该是五姑娘绣的吧,我见过,不过多是赠给了各府的贵女们,因为绣技惊人,收到罗帕的贵女们都很欢喜呢!”
此时,众人都有些闹不清,这些罗帕是不是五姑娘送给六姑娘的?
有人更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没准那些罗帕本来就是六姑娘绣的呢?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现在万分后悔,怎么就不是她们去向六姑娘捎口信了呢?
这……这明明是个大肥差啊!哎哟!心口疼!
二丫看到众人懊恼的模样,心中哪里不明白,六姑娘的赏是极好的!
羡慕之余,有人给二丫出主意:“这罗帕看着实在好看,你拿去绣坊,应该能换些银子来。”
二丫有些心动,但是想了想又摇摇头:“算了,这帕子二丫也喜欢,府里吃住不愁,用不到什么银钱,等以后再说吧。”
大家说说笑笑后才散开,不过经由二丫得赏一事,大厨房的人对六姑娘与五姑娘之间的官司都埋下了一个疑点。
虽然平时五姑娘的风评很好,但是常在一起的人还是多少觉得有些别扭,五姑娘若是真的有那么好,为什么每次甄姨娘磋磨六姑娘衬着五姑娘的时候,五姑娘都那么坦然到理所当然呢?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们这些下人该说的,下人的生存法则便是风向那边吹,她们便要往那边跑,逆风的往往都会把命吹走的……
不过一颗怀疑的种子还是暗暗的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