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你们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有新人进府是一定要跟当家主母报备的,奉凌汐早上在请安的时候已经跟大伯娘提了一嘴,只说昨日出府时遇到两个家里有了难处的姐妹,然后她把人买下来了。
现在想让她们在寒露院做些粗使的活计。
虽然现在府中不宽裕,但是寒露院本就是个例外,这寒露院中只有瑞杏一个丫头。尽管六姑娘是侯府的庶女,可是一个丫头也太少了点。
若是奉凌汐不提的话,大家还可以说六姑娘喜静,但是现在奉凌汐已经亲口提出来要加两个粗使丫鬟,并且身契她都已经买了,再不同意,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奉凌汐把龙依和龙带到墨韵院的时候,吕氏正在听府中针线、采买、厨房、回事、洒扫等等大小管事们向她汇报各处事宜以及发放今日的对牌。
所以并没有时间特地招待奉凌汐,知道奉凌汐带来的人是准备放在寒露院当粗使丫头,吕氏便草草看了一眼。
一个清清秀秀的,虽然不出彩,但是生得一双黑黝黝的厉眼,看起来是个厉害的。
另一个则高高壮壮,若不是还有些女性特征,吕氏还以为这是个大小伙子呢!
她过目后,简单问了龙依以及龙二人的籍贯等简单的问题后,便点头了。
吕氏一点头,算是给龙依和龙二人过了明路,以后她们姐妹俩便可以安心呆在安国侯府里领些微薄俸禄,不愁温饱,至此,寒露院多了两个人。
因为奉凌汐带龙依和龙是在各处管事回话的档口去的墨韵院,所以虽然龙依和龙是新进的两个粗使丫头,可不到晚上,几乎全府人都知道寒露院添丫鬟了。
不过让府中各人议论的事情还在后头,因为……甄姨娘被放出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包着看戏的心态看向寒露院的方向,大家都知道,甄姨娘是被寒露院那位送进禁闭室的。
这以后府中是不是要热闹了?
奉凌汐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心理准备,她知道在甄姨娘还有战斗力的时候,一向爱惜羽毛的奉凌羽表面上是不会对她出手的。
入夜。
整个安国侯府都进入了梦乡,身在寒露院中的奉凌汐虽然已经躺在床上了,但是她并没有睡着,而是还在默默背着从一言子那里拿回来的医书。
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奉凌汐发现她只要一遍一遍地去把医书默背过,每背一遍,自己的领悟就多了一分。
就在她如饥似渴的吸收知识时,她所在的房门门闩处徒然传来轻微的滑动声,这声音虽然轻,但是在这万籁寂静的夜里却是那么的清晰。
奉凌汐心脏紧缩,倏然坐起,紧紧盯着门闩处,推进来的那一把银白色匕首。
她的心狠狠地提了起来,慢慢地她把手伸到枕头下,摸出一根早已被她磨尖的簪子,紧紧攥在手心里。
门闩的滑动越来越快了……
奉凌汐已经屏住了呼吸,她在想,是不是甄姨娘让人来的?是要杀了她?还是打算坏了她的清白?
不,好像不对,甄姨娘还没有放弃让她嫁到宁庆伯府去……
那是谁?
脑子里乱糟糟的,奉凌汐只能紧紧
盯着房门,若是那人敢进来,她就敢跟来人拼了,她的眸底闪过一丝孤狼的狠劲。
骤然,一声“谁”在房门外响起。
紧接着,滑动门闩的匕首退了出去,房门外,一阵打斗声传来,不一会,一个男声压低嗓音问:“你们又是谁?”
“哼!我还想问你们是谁呢?夜探侯府还有理了?”
屋中的奉凌汐听得出了这道声音是今天刚来的龙依,而刚开始喝问贼人的应该是平日里不爱说话的龙。
奉凌汐想起龙依介绍自己说过,她和妹妹曾经跟着她们的大哥学了点防身功夫,会点拳脚。
不过奉凌汐还是担心她们,也不知道来人的功夫怎么样,龙依和龙能否打得过?
屋外陷入了激烈的打斗声,似乎龙也加入了战圈,拳拳到肉的声音不断响起。
奉凌汐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又怕自己出去反倒拖累了龙依和龙,一分一秒间过得分外煎熬。
就在奉凌汐内心惶惶之际,屋外的打斗声随着两声闷哼声响起,战斗终于停止了。
半响,有一个男声急声喊道:“停停停,我们不打了,我们不是来害奉六姑娘的,奉六姑娘不是委托我们办一件事吗?我们办妥了。”
屋内的奉凌汐闻言,骤然眼前一亮!
若是说委托的话,那她只有前段时间和烬盟的交易了。
难道?
“砰”奉凌汐猛然拉开门,双目灼灼地看向院内多出来的两个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激动地问:“烬盟的人?”
两个身穿夜行衣的黑衣人吃痛地扯下脸上正蒙着的黑色面巾,露出一张被揍出七彩颜色的胖脸,疼得直抽抽。
他们有些畏惧地看了眼好像没事人一样,站在一旁的龙依和龙,心底郁闷,他们盟主说奉六姑娘的院中只有一个丫头而已,这是一个丫头吗,这是女金刚吧!
不过他们最想问的是这是女人吗?
他们一想起刚才被暴打一顿的场景,只能默默咽下心酸泪盟主,您坑我们啊!
“说话!”龙蓦然开口,她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子,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威胁和不耐。
烬盟的人顿时头皮一阵阵发麻,不敢再耽搁,匆匆把背上的包裹解下来,抛到奉凌汐脚下。
然后用平生最快的语速回道:“盟主说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人已经救下来了,这些东西我们给你带回来了,怎么处置是你的事,以后见面,依旧会取你的命!”
这‘依旧要取你的命’被打成猪头一样的烬盟人含在嘴里囔囔地说出来,说得底气全无。
他们脸色白了红,红了青,调色盘一样转了一圈后,发现吓不着奉凌汐后,再加上一旁的龙有些“我想打死你们”的气场,两个当过人肉沙包的烬盟人只好“嗖”地一声,怂包一样逃了……
奉凌汐知道这次上门的烬盟人是不怀好意来的,不然也不会夜半偷偷撬了门进来,不过幸好他们被打跑了。
不过……
奉凌汐有狐疑地看了眼此刻又安安静静,看不出特别的龙依,龙姐妹俩。
她们的武功那么厉害?奉凌汐起疑。
若说遇到别人,奉凌汐还不会疑心,但是这是烬盟的人!烬盟的杀手接单就没有失败的先例,所以才可以在短短的几年内在江湖和杀手界内站稳脚跟。
可是二对二的情况下,她们竟然能虐打天天游走在死亡线上的烬盟杀手?
这,好像很玄幻……
“你们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奉凌汐想了想,平静地看着龙氏姐妹问道。
龙依和龙相互对视了一眼,久到奉凌汐还以为她们不会说什么的时候,这一次却是向来不爱说话的龙主动开口。
“姑娘,本来这事我们想瞒着您,只不过您问起了,我们也不好隐瞒了,我们姐妹俩出生在武林世家,幼年的时候家里发生变故,只有我们俩逃了出来。
最后被哥哥捡到,一直相依为命,不过家学渊源我们都没有忘,这些年来我们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从来没有懈怠过,所以武力只比平常人高一些。”
看着龙一本正经的说“只是比正常人高一些”的时候,奉凌汐抚额。
这只是高一点的事吗?那是高出一大截好不好?
不过对于龙的说辞,她找不出一丝合理的地方,但是奉凌汐看得出来,龙氏姐妹是真心护着她的。
所以,她想,就算她们有些小秘密都可以被理解的吧,毕竟谁还没有秘密呢?她的新生便是一件天大的秘密了。
她不打算继续刨根问底了。
但是奉凌汐并不知道,在她转身之际,她身后的龙依和龙则无声地对视一眼,皆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
奉凌汐此时的主意力已经转移到先前被烬盟人丢在她脚下的包裹上。
她疑惑地在包裹边蹲下,解开,发现包裹中有一个用油纸包裹了好几层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奉凌汐好奇,她想不通烬盟会给她带回来什么东西。
当她把油纸一层一层的揭开后,却不想展现在她眼前的,竟然是一大叠带有汇通宝号的通用银票!
烬盟的人给她银票干嘛,而且这里足足有一指厚,略微扫扫,起码也有三万余两的银票了。
对于一个月例只有二两银的奉凌汐,这相当是巨到不能再巨的巨款了。
就连站在一旁的龙依和龙都被这笔巨款怔了一下,纷纷围上来,龙依拧着眉翻了翻银票子,看了上面的票号后问奉凌汐:“姑娘,这上面有票号,我们要不要查一查?”
奉凌汐看了龙依一眼,心中隐隐有些想法,颔首道:“你若能查出也是好的。”
她没有拒绝龙依的好意,并且奉凌汐想过了,若是按照以后的人生规划发展,她现在确实需要帮手,而能文能武的龙氏两姐妹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加上烬盟的人又不是傻的,这么一大笔银票会无缘无故给别人不成?
所以现在龙依自动请命去查银票之事,奉凌汐便同意了,也想看看龙氏姐妹到底有多少能耐。
龙依领了差使后,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便出去了,她也没有要手牌,直接在奉凌汐面前高来高去……
这一走到了晌午龙依才回来,不过她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第三十二章 似乎赚钱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奉凌汐看着站在他面前一脸纠结不知该怎么开口的龙依,她微微蹙眉,问:“查出来了?”
龙依点点头,她很好奇姑娘一会听到回禀后会是怎样的表情,于是,龙依干咳一声回道:“回姑娘,这事很好查,按着票号,属下通过汇通宝号的京城总部只是稍微一查,就能查到,这些银票是府上三老爷兑出去的。”
奉凌汐听完龙依回的话后,不由一呆,她讶异地眨眨眼,懵懵地问:“我爹?”
“是的。”龙依觉得姑娘有些呆萌得可爱。
奉凌汐诧异了一会,便觉得这也能说得通了,要不然烬盟怎么会把这么一大笔银票给她?又不是脑抽了。
可是,奉凌汐抚额,现在这种情况不就相当于她这个做女儿让人去劫了爹爹?
虽然上一世奉凌羽是真的这么干的。
奉凌汐有些愁地看着面前装着整个侯府一大半资产的银票包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等爹爹回来,还给爹爹?
可是怎么解释这笔银钱在她手上?
就在奉凌汐犹豫之际,龙依突然开口建议。
“姑娘,既然这笔银子不好还回去,还不如自己拿去做点营生。若是三老爷手上还有这笔银子的话,这一次还没有得手的人免不了还会打上三老爷的主意。”
龙依说这些话真心是为奉凌汐打算,她昨日刚到侯府时,完全被寒露院的荒凉以及安国侯府给奉六姑娘的待遇惊到了。
同时她也在心底为奉凌汐抱不平,不过龙依知道奉凌汐对家人的拳拳爱护之心,若是不她不说的话,姑娘可能下不了这个决心。
于是,龙依继续劝着:“若是姑娘以后的营生做得好,再想着帮衬侯府不迟,姑娘您觉得呢?”
奉凌汐原本犹豫的心在龙依的劝说下,渐渐意动起来,是啊,这笔银子若是回到爹爹手里,奉凌羽和甄姨娘肯定还会去谋算,到时候爹爹的安全就没了保证。
她想起上一世的事,当时奉凌羽和甄姨娘盘下不少店铺,营生越做越大,银钱滚滚而来,等到侯府败落的时候都没有拿银钱出来让侯府周转,若是她自己做这些营生的话,等到侯府急用钱时,没准还能解了危机也说不定呢?
因为知道上一世发生过什么事,所以奉凌汐总有种紧迫感。
而且赚钱这个想法一出来,奉凌汐心中便隐隐有了计划,她比别人多活了一世,能做的营生也很多,特别是再她做阿飘的那段日子,更是哪里都去得,她记性又好,所以学了不少东西。
越想,奉凌汐的双眸便越晶亮起来,似乎赚钱也是不件不错的事情!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朝龙依重重一点头,莹然有光的眸上,笼烟眉弯弯,她嘴角含笑:“好,那我们就开始合计合计!”
就在寒露院一主三仆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合计的时候,繁锦阁中,奉凌羽冷面霜眉坐在背光的阴影处,这让新提上来顶替代桃的代苹有些胆怯不敢上前。
她总觉得今天的五姑娘有点阴气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
随着珠帘相击的清脆声响起,沉闷的卧室中进来一个年约五旬,颧
骨有些高,淡眉单眼皮,后脑勺绾着一个圆髻的妇人进门。
妇人一进门,便朝奉凌羽走过去,她看到奉凌羽怫然作色的模样,顿时有些心疼,她上前握住奉凌羽的手,劝解道:“既然事败了就算了,我们再想些别的办法,只是计划要往后拖一拖而已,有奶娘在呢!”
听完妇人的话,奉凌羽终于抬起了僵硬的脖子,从收到劫持奉胜玉的计划失败后,她心底那股怒火总想肆无忌惮的发泄出来。
奉凌汐狠狠压下心底的阴郁,勉强自己平静下来,有些无力地叹息一声:“就是可惜了,谋划了这么久,却半途而废。”
良久,奉凌羽又蹙眉迟疑地道出心底的疑问:“奶娘,凌羽心中有些不安,到底是谁出来截的胡?难道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不成?”
奉凌羽的话正好说到了她奶嬷嬷青娘子的心坎上。
青娘子于十四年前被人重伤,若不是被甄姨娘捡了回来,她早已没了命。
在养伤期间,甄姨娘生了奉凌汐,自从换子后,甄姨娘不放便照顾奉凌羽,青娘子便主动进安国侯府做了奉凌羽的奶娘。
这日日夜夜相伴,青娘子这个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毒娘子竟然对奉凌羽付出了真心,真的把奉凌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般对待。
现在看到奉凌羽不安的模样,青娘子的心都揪了起来,一心想着让奉凌羽无忧才好。
斟酌了一下,青娘子对奉凌羽道:“要不奶嬷嬷这几天出去看看,奶嬷嬷不在,凌羽你要照顾好自己。”
奉凌羽闻言不由一愣,她知道奶嬷嬷在江湖上有很多仇家,奶嬷嬷早些前的筋脉已经伤着了,武功只能使出来十之一二。
她有些着急地阻拦:“奶娘,虽然现在您与十几年前的长相有些变化,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有人真的认出了呢?
若是对上普通人奶娘自然不在话下,可奶娘您的仇家都是实力强劲的武林人士啊!”
青娘子听到奉凌羽担忧她的话,心底欣慰不已,觉得没有白疼这孩子,更是一心想让奉凌羽顺遂。
于是,青娘子眉眼中含笑,有着自傲的神情,笑着安慰奉凌羽。
“凌羽且放心,就算奶嬷嬷功力大降,被人找到又如何?奶嬷嬷立世最主要的本事还是毒啊!所以没有关系的,奶嬷嬷就出去几天,等把事情查清楚了就回来。”
奉凌羽看青娘子执意要出行,她只好点头,让青娘子主意安全。
青娘子当天夜里便收拾好包裹,遁着奉胜玉的出行路线赶去,她要尽快赶到出事的地点,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让她毒娘子吃亏!
此时的奉凌汐自然不清楚毒娘子已经开始在查她了,她与瑞杏以及龙氏姐妹经过一个晚上的争论,定下了诸多方案,只等着这几天抽空出门考察一番去。
这开铺面不仅仅要产品好,而且还要看能盘下哪个地段的铺面,京都地段好的位置寸土寸金,能盘下好铺面的,多是府中有实权的人家。
还有要不要招掌柜?招什么样的掌管?伙计要什么样的?自家的产品的亮点在哪里?要靠什么吸引顾客?价位该如何定
等等等等……
反正一主三仆商议一夜也没具体定下来,不免觉得想要做好一个营生,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奉凌汐心中倒是不急,她想起奉凌羽上一世用的那些人。
上一世奉凌羽也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手底下收罗了一批商业奇才替她经营着铺子,短短几年间,从几家店铺慢慢扩充到几百家店铺,甚至最后把生意做到别的国度去,挣得盆满钵满,并且奉凌羽用那些银子在灾年博了个让人无法撼动的好名声与地位。
虽然有人质疑为什么奉凌羽出身的侯府会出现穷困潦倒的反差境况?但这种声音实在太少了,世人已经给奉凌羽加了许多光环,这些光环足够让大众忽略了那些不光彩的异常之事。
就算不好的,也有人出声替奉凌羽描补一番。
以前奉凌汐每每想起这些事都会心气难平,不过现在她的看法已经悄然转变了,心想,既然奉凌羽能请得动那些商业奇才,为什么她就不能呢?
或者,这也是一个机遇也说不定……
奉凌汐白天无事便把自己锁在房门里,拿出纸笔把记忆中那些关于商业奇才的掌柜信息写了出来,她一边回忆一边写,不过等她把一张纸张画满后,有把握能寻到的,也不过二人而已,剩下的只能靠运气了。
她把这些写过的纸张收拾起来,投进火盆中点燃,看着幽蓝色的火渐渐吞噬着纸张。
骤然,奉凌汐身后的房门骤然“砰”地一声被踹开,若不是她反应得快,估计门板都能拍在她后背上。
她蹙起眉,看向擅自闯进来的人。
入眼处是清瘦了几分的甄姨娘。
从昨天听到甄姨娘被放出来的时候,奉凌汐便想到甄姨娘会来找她的麻烦,不过她还以为甄姨娘昨晚就会迫不及待的赶来了,没有想到这一次甄姨娘能忍这么久。
这几天在禁闭室里,甄姨娘一直恨恨地想着,奉凌汐那个贱丫头竟然敢反抗了!等她出去,一定要给那个小贱人几巴掌!让小贱人见见血,不然还想翻天不成?
可是本来想得好好的甄姨娘,在踹开门的时候,对上的却不是那一双时时刻刻都带着惶恐和怯懦的眸。
而是水盈盈,娴静的看着她的眸。
奉凌汐的冷静让甄姨娘有些接受无能的卡顿住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贱丫头怎么不怕我?反而忘了一进来就开打的打算。
等甄姨娘晃过神来的时候,她再往前冲,已经没有多少气势了。
奉凌汐现在可不会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甄姨娘上来打骂,她绕着圆桌躲着甄姨娘。
甄姨娘也是这两天被关得有些虚,一时间竟然也拿奉凌汐没有办法,她逮不住奉凌汐,只能追着奉凌汐“死丫头,没良心的,当我生了一个畜牲”之类的叫骂着。
奉凌汐听得不痛不痒,反正她心底清楚她又不是甄姨娘生的,那甄姨娘这畜牲骂的就是奉凌羽了?只可惜……奉凌羽现在不在这里,奉凌汐遗憾的望天。
当奉凌汐饶了七八圈后,瑞杏带着去领粗使丫鬟服的龙与龙依回来了。
第三十三章 甄姨娘被她们打死了!
甄姨娘对瑞杏的余威犹存,当瑞杏看到甄姨娘凶神恶煞的追着奉凌汐时,顿时白一张脸,手足无措起来。
但是龙依和龙二人可没有什么甄姨娘威武的概念。
不爱说话的龙更是一个行动派,只见她面无表情的突然暴起,平地往前蹿去,把沙包拳攥紧,冲着甄姨娘的门面以千钧之力砸了下去。
甄姨娘做梦也想不到她在奉凌汐面前作威作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在龙的拳头砸到的时候,她还在骂骂咧咧,根本不知道躲开,不过奉凌汐想,以龙的功力,就算甄姨娘要躲开的话,估计也难吧……
“啊!”
骤然,一道清脆的“咔吧”声传来,紧接着便是甄姨娘捂着喷涌着血的鼻子,发出一道能掀翻屋顶的尖叫声。
甄姨娘完全蒙了,痛感神经和泪腺一起崩溃,血和泪呼了一脸,当她看到满手都是殷红的血后,顿时吓得两眼一翻白,晕死过去。
而跟在她身后,发现不对劲后就没敢进屋的贴身丫头俏丽听到甄姨娘那凄厉的叫声后,不由狠狠心底一颤,头皮发麻,不敢再留在寒露院,直接惊骇地大呼:“杀人啦!杀人啦!”
她一边叫着,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夺门而出,生怕龙的拳头也朝她招呼过来。
龙依蹙眉,看向奉凌汐,问:“姑娘,要不要属下去把她带回来。”
此时奉凌汐在龙依眼中看到了一丝淡淡的杀意,她摇摇头,甄姨娘带着丫鬟俏丽前来寒露院,别人肯定是知道的,难道都杀了不成?
再说,报仇什么的,要一点点把对方在乎的东西拿走,那才叫报仇。
虽然甄姨娘是恶的根源,但是相比奉凌羽,奉凌汐觉得甄姨娘可以用善良来形容了,她最想对付的人是奉凌羽,若是能把奉凌羽拉下马,那么甄姨娘根本不算什么。
她转身看了眼显然是被自己吓晕过去的甄姨娘,揉了揉额角,对瑞杏以及龙氏姐妹道:“咱们串串说辞吧,不然等有人来了回答不上来就不好了。”
龙依和龙二人闻言皆有些同情地看着奉凌汐。
她们觉得奉六姑娘在侯府过的日子可真苦!不过教训一个姨娘而已,身为主子的六姑娘竟然还要费心去想说辞,要是……那谁打了就是打了,谁敢废话?
奉凌汐哪里感觉不出龙氏姐妹复杂的眼神,可是她现在羽翼未丰,只能慢慢筹划。
从开始就吓住的瑞杏此时有些兴奋,又有些惧怕,她哆嗦半天才挪到奉凌汐身边,颤着音问:“姑娘,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骤然,院门被推开,一大群人呼啦啦的进了十数年皆冷清的寒露院。
奉凌汐抿唇迈出内室内,放眼看过去,眉心微动,右眼下的红色泪痣越发的殷红。
来人这么齐全,这么快速,是不是甄姨娘来之前已经想要对付她了?不然俏丽出去叫人也不会来得那么快!
不过甄姨娘可能想不到她会挨揍吧?
奉凌汐敛下纤长浓密的眼睫,提着裙边,快步走到安国侯老夫人面前,柔顺地欠身行礼唤道:“祖母。”
老夫人今日吃完午饭后,就听到奉凌羽央着她,说最近都没有抚琴给祖母听了。
自从代桃被发卖走后,老夫人便发现这两天五孙女和她们隔了
一层一样,今天看到奉凌羽久违的撒了娇,心底多少还是高兴的,五孙女想要尽孝,当然允了。
当老夫人出动,手中没事忙的,都陪着来了。
抚琴的地点安置在游园的碧波亭里,这个位置离寒露院比较近,当奉凌于刚焚香,净手完毕,甄姨娘那一声冲破天际的惊叫声着实让众人吓了一大跳。
紧接着又是俏丽喊破了音的:杀人啦
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一下,谁杀人了?还有谁死了?当即谁也不敢再耽搁,老老少少十几号人齐齐往寒露院赶去。
特别是赶往寒露院的途中,众人遇到俏丽后,看到俏丽吓得直打摆子,所有人都认为肯定是死人了!
来不及多问,众人的脚下生风,闯进了寒露院。
结果看到静悄悄的寒露院内,奉凌汐文静得体的表现,就连昨天刚入府的两个粗使丫头都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
顿时,大伙儿不确定了。
这,这,真是杀人了吗?我们不会走错路了吧?
俏丽已经被带了回来,她哆嗦着手指着卧房的方向,朝众人道:“就,就是里面,甄,甄姨娘被她们打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
一直皱着眉头的奉凌羽突然痛心疾首地看向奉凌汐,失望地说道:“六妹妹,姐姐一直觉得你做下那些让姐姐受伤的事是因为你调皮的性格释然,等你长大了就懂得事理了,可是你现在为什么杀人呢?
而且,而且,你杀的还是你的生母,这,这以后传出去,侯府的名声就没有了呀?”
奉凌汐静静地等着奉凌羽说教完,她在心底嗤笑一声,这奉凌羽字字珠玑,句句带坑。每句话都不忘给她抹黑。
什么叫做以前做过那些伤害她的事?以前那些事都是被无中生有的吧?
什么叫做等你长大了就懂了?她和奉凌羽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奉凌羽这么说不就说明她是烂泥扶不上墙吗?
最后还要拿祖父母最在意的侯府名声来说道,这天坑她要是认了,估计要被祖母遣到庄子里自生自灭去了。
同时,奉凌汐对奉凌羽更是提防了几分。
怎么说奉凌羽都知道她的娘亲是甄姨娘,现在都说甄姨娘被杀了,奉凌羽作为女儿竟然一点儿也不急不慌不伤感,还有心思条理分明,句句陷阱来坑算她,这得多冷清冷心啊!
奉凌汐一直以为奉凌羽对侯府的人绝情是因为她知道她与侯府没有血缘关系,可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的,她本身就冷心绝情之人。
若是一个人没有什么人是值得她在乎的,那么这人的心可能会狠毒得让人毛骨悚然,奉凌汐觉得,奉凌羽应该就是那样一种人。
此时奉凌羽训斥奉凌汐训斥得大义凌然,恨不得大义灭亲的模样,却看到奉凌汐好像不痛不痒,更可恶的是,奉凌汐好像……走神了!
油盐不进的奉凌汐让近日来一直不顺的奉凌羽几乎气出内伤,这种感觉让奉凌羽觉得她就像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隐隐的,奉凌羽的神情狰狞了起来,这让站在一旁的老夫人看得一阵阵心慌,奉凌羽可是整个侯府的希望啊!
老夫人有点接受不了奉凌羽刚才还仙气飘飘的抚琴,现在却好像要变成一个泼妇状。
“够了!”老夫人眉
心狂跳,心突突的,狠狠地把手杖往地上的跺了下去。
奉凌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失态的神情应该是被祖母看到了,顿时懊恼地瞪了一眼奉凌汐,狠狠地揪着帕子,恨不得把奉凌汐当帕子撕扯烂才好。
奉凌汐看奉凌羽如此表现,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似乎这一世的奉凌羽好像没有上一世那么有耐心了呢!
在众人的噤若寒蝉中,耷拉着脸的老夫人先众人一步朝卧室的方向迈去。
可是正在此时,一双血手骤然从卧房处伸了出来,伴随着人的呻吟声,然后这双血手慢慢的抓住门框,缓缓往上挪,在门框上留下一串血手印。
众人哪曾见过这么惊悚的画面?
一道道抽气声后,整个寒露院中,众人的尖叫声凄厉极了……
“鬼啊!鬼啊!鬼”
人群中赶来看热闹的表姑娘曾甜姒已经翻起白眼晕过去了。
一时间,整个寒露院乱成一团。
“够了!够了!”老夫人额头的青筋乱跳,血管中的血液几乎要迸出来,她凌厉地看着开始踩踏的众人,大吼:“大白天哪来的鬼!”
老夫人这么一吼,众人才反应过来这是日头高挂的白天,刚才乱作一团的人也好像骤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寒露院又静了下来。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老夫人怒成这样,皆诚惶诚恐手足无措起来。
寒露院的动静终究还在惊动了整个安国侯府,大夫人吕氏听到消息后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匆匆带着人赶了过来,她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
顿时有些气恼,这是她当的家,竟然乱成这样,这让老夫人怎么想?
当即,吕氏先来到正黑沉着脸的老夫人面前,欠身认错:“娘,都怪儿媳不好,让您老费心了,您先歇着,剩下的事让儿媳来可好?”
老夫人还是比较满意吕氏的,吕氏开口,老夫人当然要给吕氏一个面子,她微微颔首后,在蔡嬷嬷的搀扶下,挪到院中一张石凳上坐下,闭目调息,等吕氏查出这场闹剧的前因后果来再说。
吕氏朝身边的听巧使了个眼色,听巧会意后,招手让两个仆妇上前把屋中的“血人”抬出来。
当一脸血,已经看不清面容,若不是身上那身衣裳,众人已然认不出身份的甄姨娘被抬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骇得齐齐后退一步。
有人心颤,觉得甄姨娘不会是七窍流血了吧?
有人把主意力集中在甄姨娘已经歪掉的鼻子上,头皮一阵阵发麻。
奉凌汐啧了一声,后看了一眼身边的龙,用眼神是在询问甄姨娘的伤。
龙接收到奉凌汐询问的目光后,她不屑地看了一眼正哼哼唧唧的甄姨娘,嗤笑,冷酷地回答。
“属下根本没有用力,不过是鼻梁骨折了而已,找个骨伤大夫就可以掰回来!”
掰回来……掰回来……
奉凌汐默默给甄姨娘点了一排蜡。
就在众人猜测甄姨娘到底伤得怎么样的时候,甄姨娘突然平地打滚,站了起来。
顿时又把众人惊了一下,还没等大伙的心回落,只见甄姨娘仿若厉鬼般直勾勾,恨毒般看向奉凌汐,尔后骤然改变方向,朝正闭目调息静坐的老夫人冲去……
第三十四章 甄姨娘又大义灭亲了
老夫人的心率有些不齐,刚缓过来点,还没睁眼,就感觉到一股妖风朝她冲了过来。
当老夫人疑惑地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甄姨娘那张披散了乱发下血迹斑斑的歪鼻子脸,可怜的老夫人好不容易调息好的心率又嗖地蹿了上去,突突跳着,几乎要崩掉。
“这,这,这是什么玩意!”
老夫人抓起身旁的手杖下意识朝甄姨娘敲了下去。
甄姨娘本来是想要抱住老夫人的大腿嚎一阵,诉说一下自己的苦,当老夫人的手杖砸下来的时候,她直接懵了。
她按着被敲疼的肩胛上,泪涕横流地僵在原地,怯怯地喊:“老,老夫人?”
“咦甄姨娘?”老夫人愕然,皱眉问:“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老夫人这么一问,甄姨娘顿时心酸地鞠了一把泪水,抽搭搭地回话。
“老夫人,您要给甄娘作主啊!老夫人呀……”
若是平时的甄姨娘这羸弱的模样还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别样的柔美,让人赏心悦目。
可现在的甄姨娘顶着一张半残的脸,她再一娇柔造作一番,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老夫人觉得自己的风头病要犯了,她揉着抽抽的头打断甄姨娘的话:“你有话就说,别一副嚎丧样,看得老身眼晕!”
甄姨娘诉苦没有诉出来,反倒被老夫人嫌弃了。
她心底又气又恨,却毫无办法,老夫人都说她在嚎丧了,她是肯定不能再嚎了呀,就算是恨也要憋回去,这点觉悟甄姨娘还是有的,不然不是在诅咒老夫人不得好死吗?
有眼力见的甄姨娘生生憋住哭腔,她深吸一口气后,脸上露大义凛然的模样。
就在众人好奇甄姨娘会说什么的时候,不远处的奉凌汐看到甄姨娘这副模样,顿时在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因为每一次甄姨娘露出这种大义凛然的神情,那就是说她要倒霉了……
果然。
奉凌汐只见甄姨娘朝她隐晦地露出一个嗜血的笑意,然后缓缓说道:“老夫人,都怪妾身对六姑娘的教导不利,辜负了老夫人对妾身的信任,导致六姑娘胆大妄为,心中没有是非对错。”
奉凌汐:……她都不知道她自己能坏得这么出众。
现在甄姨娘的话已经成功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大家都在想,这六姑娘到底做了什么事让甄姨娘又大义灭亲了呢?
不过甄姨娘每次都能对亲生的六姑娘不偏不倚的行事作风,大伙已经习惯了。
窃窃的议论声四起,此时龙氏姐妹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原来刚才追着奉六姑娘满嘴喷粪的夫人是奉六姑娘的生母,顿时,两人面面相觑起来。
特别是刚才动过手的龙,更是有些不安地看向奉凌汐,不过发现奉六姑娘此时看着甄姨娘的眸底只有寒意,没有一丁点的孺慕之情后,顿时放心了。
甄姨娘等到众人都安静下来后才继续开口:“老夫人,刚才妾身来到寒露院的时候发现六姑娘正在火盆中烧一些东西,有一张纸片上写着五姑娘的生辰八字,这可是在行那巫蛊之事啊!”
她的话一落,
抽气声四起。
竟然是巫蛊之事?
这要是在宫里可是要掉脑袋的呀!甚至严重的话诛全族都有可能,整个大昭国内,巫蛊之事都被列为禁术!
现在竟然在六姑娘这里出现?
大多数人脸色都泛白了。
吕氏现在恨不得上去堵住甄姨娘的嘴,不管是不是,这些事是能大声嚷嚷出来的吗?
但是现在既然甄姨娘已经嚷出来,就不能去捂了,只能敞开了说,不然被有心人做文章“安国侯府擅行巫蛊之事”那整个安国侯府都吃不了兜着走!
吕氏看向正安静得过分,不像往常一样露出慌乱惊惧神情的奉凌汐,她疑惑地蹙起了眉,不过心底还事认定了一会奉凌汐逃不过这一顿罚的,因为一涉及巫蛊之事,就算长了百张嘴都难以说清呢,能保住小命都是好的。
甄姨娘很满意现在的情形,今日她一定要让那个贱丫头脱层皮不可!
这种恨,让她顾不得许多,只想重新把奉凌汐狠狠踩在脚下,让奉凌汐如以前一样同痛哭求饶就好。
甄姨娘见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又继续道:“就是因为妾身撞见了这种秘事,六姑娘才让她身边的丫鬟把妾身打成这样的,要是大伙儿再不来,恐怕今日妾身就要丧身在这寒露院了。”
老夫人听到这里后,她深深地看了眼甄姨娘,尔后对蔡嬷嬷道:“蔡嬷嬷,你去看看。”
众人便知老夫人让蔡嬷嬷去屋内看是不是有刚烧过的火盆,是不是真如甄姨娘所诉一样,在行那禁忌之事?
蔡嬷嬷领命进屋,因为进屋后根本不用找,那个火盆就搁在门边不远处,盆中还有些热度,看着盆中之物,像是烧过的什么纸片。
看清情况,蔡嬷嬷一脸凝重的出了卧室,来到院中老夫人的面前,低声回禀。
“老夫人, 屋内的确有一个刚烧过纸片的火盆。”
听到蔡嬷嬷的话后,所有人都觉得奉凌汐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龙也有点焦急,她唇齿微动,问身边的龙依:“怎么办?”
龙依看了眼依旧平静如初的奉凌汐,她的眸底露出一抹好奇的神情,然后她轻摇头,小声地回着龙的话:“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这事应该没有难倒奉六姑娘,她都不急不是吗?”
龙闻言,再看奉凌汐,确实与龙依所说的一样,根本看不出姑娘哪里急了嘛!所以,龙便也很心大的放心了。
此时,所有人都看向了奉凌汐,巫蛊之事太大,她们都不知道这一次奉凌汐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蓦然,再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奉凌汐往前一步,从容自然地开口问。
“听说衙门审案子也要双方对质,凌汐还没有说什么呢?怎么就被认定罪名了呢?而且,巫蛊之祸,这罪名也太大了,若是闹出府外,咱们安国侯府就不怕被外人攻讦吗?”
奉凌汐的质问让所有人都诧异不已!也终于明白,现在敢反驳的六姑娘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过对于奉凌汐的反驳,绝大多数人都觉得不太乐观。
就算瑞杏,也忧心不已。
她对奉凌汐孤立无援的场面实在太熟悉了,几乎每年都会上演几次,但是她什么也做不了,此刻,瑞杏无比希望自己能强大起来。
似乎大伙都在震惊奉凌汐敢提出质疑的举动,一时间,整个寒露院陷入了寂静无声中。
人群中,奉凌羽探究地看着冷静的奉凌汐。
她虽然不赞同甄姨娘用巫蛊之祸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举动来惩治奉凌汐。因为现在安国侯府还不能倒,起码在她羽翼未丰之前。
但是她却特别能理解甄姨娘这种极端的做法,因为这几日奉凌汐也总能轻而易举的让她失态,这是很不寻常的。
奉凌羽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她总觉得在奉凌汐身上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存在,让她看不透。
眼看着奉凌汐要把场面控制住了,奉凌羽拧了拧眉,看来得助甄姨娘一臂之力了。
奉凌羽从袖兜中换了另一条熏了催泪的药物罗帕,她捏着罗帕轻轻擦拭,不过两息而已,明亮的双眸便已经泪水涟涟。
在寂静的寒露院中,一点点啜泣声都会显得特别突兀,奉凌羽刚一哭泣,当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虽然这阵子奉凌羽有些惹老夫人不快,但是整个安国侯府中,老夫人最疼爱的孙辈,除了曾甜姒与长孙奉凌朗外,就数奉凌羽了。
此时看到奉凌羽低低啜泣的声音,不由得心疼地问:“五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奉凌羽抬起哭红的眼,脸上带着浓浓的不舍,回答老夫人的话。
“祖母,凌羽害怕,都说巫蛊害人于无形,是不是凌羽要活不成了?凌羽以后都不能在祖母膝下尽孝了?”
奉凌羽的话还没有说完,匆匆赶来,刚进院门的三夫人邵氏快要站不稳了,还是贴身丫鬟代夏眼看不对扶了一把,邵氏定会一头栽倒在地。
她刚站稳身形,便推开代夏搀扶她的手,急步跑到奉凌羽的身边,心疼地帮奉凌羽拭着泪,安慰道:“宝,没事的,娘不会让你有事的啊……”
奉凌汐觉得她已经做好了应对这场祸事的准备,但是现在看到正不停絮絮叨叨,满心满眼都是奉凌羽的邵氏,她还是忍不住难过起来。
甚至想要不顾一切撕开奉凌羽和甄姨娘的真面目。
不过一想到她现在说的话肯定没有人相信,顿时心就凉了一大截。
很多人察觉到奉凌汐脸色变得难看了,她这反应落在众人的眼里,便是奉凌汐之前的镇定都是强撑的,可能她真的行了巫蛊之事,估计这会已经黔驴技穷了。
正当众人私语之际,原本低垂着眼睫的奉凌汐蓦然抬起眸来,却没有大家所想的惶惶不安,而是意想不到的坦然自若。
奉凌汐眼神淡淡地看向不远处的甄姨娘,声音软糯,没有丝毫攻击性地问:“请问甄姨娘,您确实看到凌汐行的是巫蛊之事了?一清二楚?”
甄姨娘想不到奉凌汐还在垂死挣扎,哪一次有凌羽配合,奉凌汐这个死丫头还不乖乖认命?
不过她没有想过奉凌汐能挣脱得了这个局,所以甄姨娘很坚定地点头:“ 妾身确实看到了,一清二楚!”
第三十五章 她白折腾了自己的眼睛一场
寒露院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奉凌汐和甄姨娘的对话吸引过去了,没有人再有兴趣听奉凌羽哭惨的声音。
奉凌羽原本以为她像以往一样,只要配合着甄姨娘火上浇油一把,众人就开始谴责起奉凌汐,每当那时候,奉凌汐都会很慌,她越急就越出错……
可是这一切随着邵氏的到来就变了,邵氏来后,一心顾着安慰她,众人反倒不好插话,紧接着奉凌汐把话头又扯了过去,直接跟甄姨娘对峙起来,当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走了。
奉凌羽意识到,这相当于,她白折腾了自己的眼睛一场。
她悄悄把干净的罗帕换回去,虽然被邵氏心疼地搂着,可是心底却着实恼得很,暗道:邵氏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坏事的点来,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会坏事!
邵氏并不知正被她如珠似宝搂在怀中呵护的“女儿”不仅是个冒牌货,还是一个面慈心狠,手段毒辣的人。
她此时见奉凌羽不再啜泣了,便把目光转到了奉凌汐身上。
邵氏知道自己该厌恶奉凌汐的,因为奉凌汐总会伤害到她的宝儿,但是每次见到奉凌汐,她都恨不起来。
特别是刚才奉凌汐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神,以及刹那间流露出来的傲骨风华,邵氏总觉得像极了邵家人。
她知道自己不由自主的,会越来越怜惜总是伤害宝儿的奉凌汐十分不妥,所以最近奉凌汐前去主院请安的时候,她都是避而不见。
此时邵氏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担心奉凌汐的,她不知道,这叫做母女天性使然。
然而邵氏不知道,但是清楚怎么回事的奉凌羽看到邵氏对奉凌汐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担心时,她顿时危险地眯起了双眼,心底越发的恨邵氏和奉凌汐了。
奉凌汐现在虽然感受到来自邵氏的目光,但是她根本不敢回视,因为她清楚,她现在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甄姨娘和奉凌羽的联手栽赃。
若她这一关都闯不过去,那更别提什么以后如何了。
当甄姨娘回答了她的话,说当时进屋时,已经把火盆中所烧的东西看得真真切切的时候,奉凌汐笑了,笑容如出云拂晓般明媚,衬得那颗殷红的泪痣少了愁绪,多了几许妖娆。
“呀!六姑娘还能笑得出来?”暗猜奉凌汐是不是疯了的话没人敢说出口。
却见奉凌汐又问甄姨娘了:“既然姨娘是真真切切的看清了火盆里的东西,那么火焰姨娘也看得清吧?”
甄姨娘觉得奉凌汐是在垂死挣扎的问来问去的。
捂着鼻子不耐烦地回答:“是是是,都看清了。”
她想尽快回她的蕙兰院去,然后请个大夫看看她的鼻子。
甄姨娘只觉得这鼻子现在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早已痛到麻木,没了知觉,并且隐隐有呼吸不畅的感觉,实在难受得紧!
若不是对奉凌汐这小崽子的恨意占了上风,她早已忍不住回去了。
然而人群中的奉凌羽听到奉凌汐镇定自若的问话后,微微变了神情,奇怪奉凌汐为什么会问起火焰的问题。
火焰怎么了?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就在众人一起茫然
的时候,只听奉凌汐用她那独特的吴侬软语腔调不紧不慢地继续问甄姨娘:“那,请姨娘回答,当时,火盆中的火焰是什么颜色?”
奉凌汐的这个问题把众人弄糊涂了?六姑娘是什么意思?
甄姨娘一脸懵后,顿时脸一黑,觉得奉凌汐故意耍她玩呢!
她没好气地回呛:“火焰还有什么颜色?不都是红色的吗?”
奉凌汐笑了,笼烟眉舒展,勾唇浅笑再次确定:“红色?”
众人不知六姑娘为什么会一直在追问这个问题,难道火的颜色不是红色的吗?甄姨娘明明说对了啊!
有人小声嘀咕:“看六姑娘这自信的模样,应该是能自证的,不过是我们想不透而已。”
旁边一人讶异地接话:“难道火焰还有别的颜色不成?”
听到的人皆没有应和,因为谁也想不透这内里有什么玄机。
就连奉凌羽也双眉紧蹙,红唇紧抿,眸底带着困惑之色。
本来甄姨娘看到奉凌汐从容淡定的模样已经有些自我怀疑是不是哪个地方出了错了,不过当她把视线转向主心骨奉凌羽身上时,看到的便是奉凌羽脸上露出的不解。
顿时,甄姨娘有些不安的心倏然放下了,在甄姨娘的心底,有一件让她很自傲的事,那就是整个京都中,若说第一才女,谁不公认是她的亲生女儿奉凌羽啊!
所以……甄姨娘很放心,并在心底嗤笑,心道:既然连宝贝女儿都不清楚的事,那一定是奉凌汐在故弄玄虚了。
如此想后,甄姨娘的底气瞬间达到了顶峰,若不是她那被打歪的鼻字实在太影响形象,恐怕她能摆出高人一等的气势来。
奉凌汐淡淡地看着甄姨娘,然后意味深长地问。
“甄姨娘说凌汐行巫蛊之事是针对五姐姐,那么请问,姨娘是凭什么来判断的?”
甄姨娘有些不想回答奉凌汐的问题,当时她进屋的时候,火盆里的东西已经烧尽了,她根本没有看清。
说是巫蛊之事不过是随意编造出个不容易洗白的罪名罢了,而且这一项罪名也最严重!
既然是凭空杜撰的,她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但是现在大伙儿都看着她,特别是一旁的老夫人正面容严肃等着她的答案。
这场景让甄姨娘憋屈极了。
她怎么总感觉,好像现在被审问的人是她一样?
被赶鸭子上架的甄姨娘面色不愉,她有些不情不愿,闷声闷气地回答。
“当然是看到了你火盆中有符和五姑娘的生辰八字啊!还能有什么?”
听甄姨娘如此说后,大多数人惊呼出声“竟然有符!”听说这几天六姑娘总是外出,次次等到日落西山才归,行踪神秘,是不是去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去了?
众人的神情都被奉凌汐收在眼里,并默默记下。
她在心底叹息,虽然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但是京都中没有哪家下人能像安国侯府的下人一样,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对主子捧高踩低的。
奉凌汐知道即使这一世很多东西不同了,但是生活在侯府,临到利益关头会出卖主家的奴仆们,她们还会如上一世一样,在侯府落
魄时,上来踩一脚。
倏然感受到奉凌汐清冷目光的下人们徒然一激灵,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发虚……
奉凌汐收回冷冷的视线,重新看向甄姨娘,意味深长的开口,问。
“甄姨娘,凌汐不明白,为什么您每次都要针对凌汐呢?而是每次针对凌汐,五姐姐都会得到好处,若不是不清楚的人,看着好像甄姨娘和五姐姐才是真正的母女关系呢!”
她的声音极轻,但是听在甄姨娘和奉凌羽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道惊天雷,几乎两人的魂都快炸出天灵盖了。
奉凌羽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甄姨娘的眼神则有些慌乱。
奉凌汐这问话实在问得太突然了!
不过奉凌羽的心理素质实在强大,不过一瞬,她就恢复了常态,同时反应过来,奉凌汐根本不会清楚这事,她们要是反应过度的话,岂不是不打自招?
于是,奉凌羽顿时气恼地怒瞪着奉凌汐,凌然地质问。
“六妹妹,你行那巫蛊之事害我,我也不曾对你怀有恶毒的想法,只想六妹妹能早日改邪归正,好好做人,将来不会丢了侯府的脸面罢了,六妹妹你怎能随意造谣生事?我是谁亲生的,难道娘亲能不知道?”
奉凌羽说完,便红着眼眶看向邵氏。
邵氏对于当时生产的情况记得不是很清楚,当初她被甄姨娘气到早产,最后甚至陷入昏迷中,再醒来,怀中便是已经包好的奉凌羽了。
邵氏自然不相信奉凌汐说的,她疼了十三年的宝儿怎么会不是自己亲生的呢?那谁才是她亲生的?难道是凌汐?这个想法倏然吓到了邵氏,她白了脸急忙搂住奉凌羽,为刚刚生出的怪异想法感到愧疚。
不远处的甄姨娘在奉凌羽质问奉凌汐的时候便清醒了,她看着邵氏搂紧奉凌羽的模样,在心底狠狠地啐了一下,然后拧着眉,再次回忆当初的事,直到十分确定当初换子之事肯定天衣无缝了,整颗提着心的才落回原位。
放松下来的甄姨娘顿时露出委屈的神情,伤心地朝近前的老夫人哭诉。
“老夫人,您看六姑娘,妾身不过是希望她能变好,多跟五姑娘学学,以后也能光耀门楣,可能是妾身每次都拿五姑娘做对比,给六姑娘做榜样,这才让六姑娘因嫉生恨,导致六姑娘做了许多错事,都怪妾身啊!”
奉凌汐看着甄姨娘唱念做打,句句不忘贬低她,顿时气笑了。
她的眸底冷漠,幽幽感叹:“甄姨娘说谎的功夫真是让凌汐叹为观止。”
还没等甄姨娘反驳,她又继续:“甄姨娘说看清了火盆中的纸片上写着五姐姐的生辰八字,那么甄姨娘是不是忘了,凌汐和五姐姐是同年同月同日,甚至是同时辰出生的?
那么,甄姨娘是如何确定那生辰八字不是凌汐的,而一定是五姐姐的呢?”
奉凌汐的话一问到这里,吕氏也好奇地问:“是啊,这怎么分?”
甄姨娘骤然被噎住,她早已忘了这事,因为事实上,她心底清楚奉凌汐和奉凌羽的出生时辰压根不一样……
然而更让甄姨娘措手不及的是,奉凌汐又开口了:“还有一事能证明姨娘在撒谎,姨娘要听吗?”
第三十六章 毕竟大家都不是傻的
看到奉凌汐的神情不像是在说笑,甄姨娘莫名有些相信奉凌汐是真的有证据证明她说谎了。
顿时,甄姨娘有些恐慌起来,她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奉凌羽。
奉凌羽察觉到甄姨娘在这个档口看过来的目光,她不敢有回应丝毫,更是在心底狂骂甄姨娘的脑子有坑,这时候看过来,不是在告诉别人她们关系非比寻常吗?
奉凌羽正担心着,果然听到奉凌汐蓦然问:“姨娘看五姐姐做什么?”
发觉自己做了蠢事的甄姨娘生硬地扭回头,磨着牙,简直想生啃了奉凌汐,她嘴硬得很:“六姑娘说的什么,妾身不明白。”
奉凌汐闻言挑了挑眉,无所谓地“哦”了一声。
这模样让浑身戒备的甄姨娘仿若一拳打在棉花上,别提心底多郁闷了。
奉凌汐看得很明白,她没指望只凭她现在一句话,就能揭开身世之事,只要时不时提一提就好,这能在大家的心里埋下一个疑点,等以后找到一点证据,都会被大家下意识的放大和接受。
不过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揭穿甄姨娘和奉凌羽一贯让她当黑锅侠的行径,改变大家对她的固有看法。
基本上对峙到这里,无论吕氏还是老夫人都觉得甄姨娘说的话有些不实了,不然以甄姨娘的性格,怎么可能几次都被奉凌汐呛回去?
老夫人和吕氏面上的细微变化还是被擅于察言观色的甄姨娘察觉到了。
这让她慌极了,老夫人和吕氏可是整个侯府后宅的天,在她和羽儿还没有得到想要的,这侯府还是要呆下去的。
刹那间,甄姨娘决定,说谎陷害六姑娘这事绝对不能认!
对于甄姨娘内心的龌龊,奉凌汐不说了解十之**,也能大概猜到六七分了。
她当然不会让甄姨娘如意,她眉眼清亮,言笑晏晏地开口:“甄姨娘可还记得凌汐之前为什么一直问火焰是什么颜色的问题吗?”
甄姨娘闻言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唯一能支持她的想法就是奉凌汐和奉凌羽相比,说她蠢货都是在抬举她了,所以,奉凌羽看不出来的,应该就是没有问题的,再说火焰不是红色是什么的?
抱着这个坚定的想法,她咬牙回道:“六姑娘与妾离心了,想怎么诬陷都行,但是妾是不认的。”
奉凌汐这次不再和甄姨娘绕弯子,她直接解惑:“火盆里的火焰颜色是淡蓝色,而不是甄姨娘所说的红色。”
“不可能!”奉凌汐的话刚落,甄姨娘的心莫名越来越慌。
她嚷嚷起来试图胡搅蛮缠,不让奉凌汐继续说下去。
狰狞的神情让吕氏深深蹙起眉,她破荒天的站在奉凌汐这边,对甄姨娘厉声喝道:“甄姨娘,你若还想进禁闭室就直说,遇事难道只会嚷嚷不成?”
吕氏一开口,就算老夫人都要给点面子的,甄姨娘只能识趣地闭了嘴,心中只剩下一丝侥幸,觉得奉凌汐不过是在唬人而已。
寒露院又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视线聚在奉凌汐身上,想要听一听这个吊了她们胃口许久的火焰到底玄乎成哪样?为什么六姑娘这么笃定凭着火焰,就能断定甄姨娘说谎了。
奉凌汐先是朝吕氏欠
了欠身,谢过吕氏后才继续解释:“众所周知,凌汐所住的寒露院比较偏僻,经常会有一些毒虫出没。”
这事大家都知道,纷纷点头,寒露院可不像六姑娘说的比较偏,是真的很偏……
“所以,为了防止蚊虫时不时出现在屋内,每隔一段时间,瑞杏都会去跟大伯娘领取一些硫磺粉。”
大家继续点头,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这事又和火焰有什么关系呢?大伙儿更加好奇了。
“凌汐在这里承认一件事,刚才确实是在火盆里烧东西了。”奉凌汐说到这里的时候,甄姨娘又想兴奋地嚷起来,但是却被吕氏一个厉眼睨过去……
“当时烧的不过是一些包过硫磺粉的纸张罢,所以燃烧起来的火焰是淡蓝色,而不是甄姨娘所说的红色。”
“六姑娘说是什么颜色就什么颜色啊?凭什么?”这一次就算吕氏盯着她,甄姨娘也要反驳了,不然火焰都看不清,凭什么说在火中烧着的东西能看清个子丑寅卯?这就是妥妥的被揭穿谎言了嘛!
奉凌汐深深地看了一眼甄姨娘,软甜的嗓音慢条斯理地继续。
“甄姨娘若是不信的话,那火盆中还有未燃尽的片大纸张,现在翻找出来应该可以试一试火焰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哦,对了,硫磺粉在燃烧的时候还会生成一点刺激的气味,不大好闻。姨娘不会这也忘了吧?”
刺激的气味?
甄姨娘心下一凛,她刚踹开门的时候,确实又一股不大好闻的气味,当时也没多想,所以说的谎话才会漏洞百出,现在若真的在火盆中翻找出残余的纸张能烧出蓝色火焰,那么她的谎言便不攻自破了……
想到这里,甄姨娘脸一白,气都不顺起来。
事情到了这里,甄姨娘有没有说谎栽赃陷害,这内里的孰是孰非已经差不多浮出水面了,毕竟大家都不是傻的。
老夫人甚至为表公平,让蔡嬷嬷进屋中把那火盆端出来。
等蔡嬷嬷用棍子在火盆中搅了搅,果然能从火盆中翻出一些未燃尽纸片。
“点火!”老夫人的声音低沉,心中已经认定了此时面部逐渐僵硬的甄姨娘是个搅事精。
当纸片被点燃的时候,伴随着幽蓝的火焰摇曳而来的还有一道稍微刺鼻的气味。
当即,老夫人冷哼一声,杵着拐站了起来,沉着脸对怔怔愣愣的甄姨娘道:“既然出来脑子不清醒,就回禁闭室去好好冷静冷静着吧!”
老夫人说完,抬起头来,环视寒露院内众人,态度强硬地警告:“你们给老身听明白了,奉凌汐姓奉!她骨子里流着的是奉家的血,还轮不到阿猫阿狗作践,要是再让老身知道谁无事生非,全都打一顿板子发卖出去!”
奉凌汐眸色复杂地看着正在厉声敲打侯府下人给她立威的祖母,虽然祖母有功利心,并且以前对她不闻不问,但是心底到底还是有一丝怜惜她的。
并且她也意识到以前的她被甄姨娘刻意养歪了,成了任何时候都把自己包裹在硬壳中的人,那样就算别人想怜惜也无处下手……
她想起这一世从醒过来开始,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内心却一直焦虑着,因为上一世甄姨娘和奉凌羽的强大让她的内
心深处生成了巨大的阴影,对于能不能凭着一己之力掰倒她们,心底到底还是不自信的。
可是今天当甄姨娘和奉凌羽都败下阵了,这让奉凌汐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振奋之余,奉凌汐对未来也充满了希望。
整个寒露院中,众人的心思各异。
下人们都感叹这一次六姑娘因祸得福了,她们第一次见到老夫人这么强硬的给一个小辈撑腰,以后府中的下人若是想踩六姑娘可要在心里掂量掂量了。
已经幽幽醒过来的表姑娘曾甜姒撇嘴外祖母就是心软。
尽管曾甜姒跟奉凌汐合作对付过奉凌羽一次,但是她打心眼底看不上奉凌汐,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以后一份体面的嫁妆都够呛的庶出女以后能有多大出息?尽管有传六姑娘和晏世子的事,但是在曾甜姒眼底奉凌汐顶了天就是去做妾的。
而奉凌羽则眯了眯眼,在心底重新估量奉凌汐的能耐,她有些不信以前一无是处的人竟然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把甄姨娘弄进禁闭室去。
这第一次是巧合,那第二次呢?
邵氏的心有些乱,她没有错过奉凌羽看向奉凌汐时,那抹阴毒的目光,这样的奉凌羽让邵氏有些陌生,也无所适从,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纯洁善良孩子……
吕氏一直端着个脸,不苟言笑,她的心却在叹息,总觉得侯府有越来越乱的迹象,她蹙眉看了一会恬静的奉凌汐,不知奉凌汐的改变是好还是不好。
剩下的瑞杏几乎星星眼看着奉凌汐,被甄姨娘常年颠倒黑白乱栽赃的锅她们没少背,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主子越来越硬气,实在太激动了,怎么办?
所有人都忽略了站在角落里,但是从距离和角度上,是能快速冲到奉凌汐身边龙依和龙俩姐妹。
龙依和龙站在阴影里,只有她们彼此看得清对方脸上的唇语。
龙: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龙依:是啊,回头报上去吧。
龙:好,你说要是奉凌羽真的是甄姨娘的亲生女儿,那嫡出的是谁?
龙依:不好说。
虽然龙依这么回答,但是两人的视线都投在了奉凌汐的身上。
龙喃喃道:“姑娘的容貌肖似侯府三老爷。”
骤然一声响亮的“咚”声传来。
甄姨娘的贴身丫头俏丽大呼:“甄姨娘晕死过去了!”
日常吃斋念佛的老夫人看到甄姨娘那副凄惨的模样也有些不忍,她招呼几个奴仆过去:“去扶起来,一会找个大夫过来给她看看。”顿了顿后,老夫人又说道:“等好了再关禁闭室去。”
本来装晕想逃过禁闭室一劫的甄姨娘闻言差点直接气晕过去,她还以为老夫人会看在她晕过去的份上,就免了这一顿罚了,谁知道竟然还要罚?
不过甄姨娘想着先糊弄过去再说,她现在的鼻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以后罚不罚的,再找机会推脱了。
心中把算盘打得啪啪响的她自然不知道装晕可以蒙骗过普通人,但是对于常年练武的龙依和龙,那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第三十七章 反正肯定是上心了
就在甄姨娘要被仆妇抬出寒露院的时候,隐在暗出的龙骤然脚尖用力,地上一颗小石子蓦然以肉眼堪堪不易察觉到的速度朝“晕死”过去的甄姨娘身上飞去。
所以,当甄姨娘快要被抬出寒露院的时候,突然“嗷”地一声,诈尸一样,嗓音洪亮,一个鲤鱼打挺,蹿了起来。
如此有活力……
抬着甄姨娘的仆妇们全都一脸懵。
老夫人的脸黑如锅底,感情甄姨娘如此不知悔改,竟然敢连她都糊弄?
这一次,老夫人是真的怒得不要不要的,手中的拐杖把石板路敲得哐哐响。
“既然甄姨娘还能活蹦乱跳的,那么就直接进禁闭室吧!”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在甄姨娘被强行拖走后,剩下的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寒露院又恢复了宁静。
一个时辰后,淮南王府上,晏世子的手中已经拿到了整个寒露院中的闹剧剧情解说。
他的视线顿在“疑似换子”这四个字上,尔后棱形的唇角似有似无地勾起,透着一丝兴味,一丝感概,一丝好奇, 一丝怜惜……
站在书桌边的流星目光时不时地撇向晏主子手中夹着的纸片,他很好奇 ,这一张小小的纸片,主子怎么能看那么久呢?
流星知道,这纸片上的情报是从安国侯府中传回来的,难道奉六姑娘又出事了?流星有些幸灾乐祸,又暗自得意,自己真是太聪明了,去信给主子换人,早早摆脱那个大麻烦。
浮想联翩的流星蓦然觉得他被人推了推。
发觉是流风给他使眼色的时候,流星心底蓦然一咯噔,正好对上晏衍幽幽看过来的眼神。
“主,主子?”流星茫然。
晏衍嫌弃地别开眼,棱唇轻启“哧”的一声,感慨道:“都是一批师傅带出来的,为什么你每次递回来字条上的字都不会超过十个?”
流星更加茫然:难道情报不是要言简意赅的吗?
看到流星的无辜脸,一旁的流风和流云全都在心底为流星默默的致哀,并且悄悄往后挪了挪,保持距离,没准情商告急这种毛病也会传染呢?
“你回去沂山把功课再考一遍,什么时候合格什么时候下山。”晏衍一句轻飘飘的话让流星瞬间生无可恋,更让他绝望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是错在了哪里,才导致他祸从天降?
流风和流云无奈地摇头,就知道一根筋的流星想不明白,两人只好等晏衍离开后,才将流星拉到角落里,殷殷嘱咐:“流星啊,主子想多听一些奉六姑娘的事,偏偏你每次来字条都只会说无事,看书,就寝,冲突,之类的……”
流星懵,那要怎么写?
流云和流风对点化流星一事已经绝望了,感概点化一只猪也比点化流星来得容易!
点化不了,只能直白的说了。
“主子让你离京,这是让你戴罪立功呢!回头去查一查当年安国侯府三房产女之事。”流云把怀疑奉凌汐出生嫡系一事跟流星说了,让流星去查。
流星大惊,不过他的脑回路比较清奇,关注点永远跟别人不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流云和流风,一字一顿地问:“主子真对奉六动心了?”
流云听罢当即
狠狠地在流星的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这是主子的事,岂是我等能置喙的?”说完,流云又怕一根筋的流星一把,叮嘱他要把暗查奉凌汐的事当成正经的事做。
尔后压低声音对流星透底:“不管主子动不动心,反正肯定是上心了。”毕竟他们还从来没有看到主子对别的姑娘关注那么高频过。
奉凌汐自然不清楚淮南王府中有关她话题的官司,她在等瑞杏帮她改出一件男袍来。
毕竟总穿着女装出门确实不大方便,上一回在城门口不是差点被人指认出来了么?所以还是换身男袍比较方便行事。
第二日,请安后的奉凌汐便一身男装带着瑞杏和龙出门去了。
瑞杏和龙知道今日要去看商铺,可当她们看到奉凌汐带着她们往青阳路上晃荡后,脸上都露出不解的神情。
青阳路寸土寸金,商铺多是在有实权的一品大员手里,或者与皇室有关的宗亲族手中。
这地段可不容易盘下来,虽然主子现在有了一笔横财,可没什么权,现在主子一身男装出门,就是说连安国侯府的名头都不愿意表明出去的,那不就是一个白身吗?
却不知,奉凌汐此时心底正记挂着一件心事呢!
那便是让瑞杏认清严姓公子的真面目。
最近因为太忙,加上奉凌汐有意不让瑞杏往前院去,瑞杏对严姓公子的迷恋热度稍稍有些退下的趋势,但是奉凌汐还是担心,若以后瑞杏再次遇到严姓公子,恐怕单纯的瑞杏还会被人家三言两语迷惑住……
所以,对于瑞杏的问题,奉凌汐还是排在了紧要解决的列表里,反正商铺的事情不急在这一两天的。
她问过大兄,对严姓公子也大概了解了一些。
严姓公子全名严世康,前年的两榜进士,也算腹有诗书之人,就是出身不太好,家里往上数几代都是泥腿子,在没娶妻晏乐荷之前,家中穷得只能在京中租得起一个破败的小院子。
据说别看严世康穿着体面,但是内里穿着的褥衣都是打了好几层补丁的……
而现在的严夫人,当初的晏乐荷胃口无敌好,这在京都是出了名的。
同样家喻户晓的还有晏乐荷的体型,她的体型据说能劈出三个男子的宽度,所以到了双十年华也没能嫁出去。
然而有一回晏乐荷去庙里烧香,碰巧遇到长得眉清目朗的严世康。
一个是一心想要在京都扎根的寒门严世康,一个是恨嫁的皇室宗亲贵女,两人几乎马上看对了眼……
严世康和晏乐荷火速成亲,严世康靠着晏乐荷在翰林院谋了一个正七品的编修,每日负责史书纂修,生活水准相比从前可以说是日新月异了。
不过有利也有弊,严世康虽然谋到了富贵,但是晏乐荷却是个醋精性子,根本容不得严世康生出沾花惹草的心思。
这些都奉凌汐通过大兄的话推测出来的,加上上一世她觉得严世康之所以在别人府中勾搭小丫头,不过是觉得小丫头没权没势,天天呆在后宅中,又没有见过世面,就算最后被主家知道,只要推脱说是小丫头勾引的他就好了。
可以说,严世康的打算可谓把人心揣摩得透透的。
蓦然,奉凌汐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
嚷声。
随着这喧闹声越来越大,正前方出现一行人 ,这行人用两顶轿子开道,轿子旁跟着十几个奴仆,以及护卫。
这排场在青阳路也算普通,为什么那么抢眼,那是因为为首的轿子做得比普通的轿子要大了许多,别人抬轿子,多是二人,多的不过四人。
可这个轿子却用了八人!
这排场出行,轿中做着何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龙见奉凌汐依旧站在路中间不动,便出声对奉凌汐禀告道:“前面来人是出身皇室宗亲的晏乐荷,她父亲在宗亲里的地位却不低,在今上面前能说得上话。”
奉凌汐蹙眉,迎面顺着风吹过来的浓烈香薰味让她不适。
她知道龙的话,龙在提醒她尽量别惹到晏乐荷。
奉凌汐自然知道晏乐荷不好惹,上一世她怒砸安国侯府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最后侯府还被今上训斥了一顿……
可是不离近一些,怎么才能让瑞杏看清另一个轿子中的渣男呢?
蓦然,奉凌汐想到昨日龙踢出暗劲石子击中甄姨娘之事,顿时她水眸发亮,嘴角微勾,小声问身旁的龙:“龙,你能用小石子敲到轿夫的膝盖吗?”
龙耸了一下肩,表示小意思。
尔后她脚尖一勾,随意挑了脚边两颗拇指般大小的石子,骤然脚下发力,两枚石子犹如利箭似的射了出去。
晏乐荷是带着护卫的,但是龙的“投石问路”,却没有让那些精悍的护卫察觉。
龙这份功力……奉凌汐震惊。
就算她武学白痴,都觉得不对劲了,这,龙厉害得有点不正常吧?
“啊!”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轿夫几乎同时发出痛呼声,并一起趔趄,直到承受不住轿子的沉重,将要跪地时,他们肩上的轿杆徒然滑落。
“砰砰砰”
庞大得快要占满街道的巨型轿子轰然翻倒!
奉凌汐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庞大轿厢内‘咕噜噜’滚出来,穿着一身艳红团花缠枝遍地金云纹锦裙的晏乐荷。
灰头土脸的她犹如被丢进灰堆里的大白馒头,那本该精致堕马髻盘头现已凌乱不堪,满头珠钗环佩也随着惯性滚动时‘叮叮当当’撒了一地,直到快要滚倒奉凌汐的脚下才勉强停了下来。
奉凌汐原本想着让龙用石子敲一下严世康的轿夫,让严世康露个面而已,哪曾想到龙会把目标对准了大白馒头晏乐荷,并让晏乐荷摔得那么惨。
不由得,奉凌汐有些愧疚,毕竟上辈子晏乐荷虽然打上门,但是却没有伤人,她也不过是被严世康蒙蔽了而已。
她看着正折腾着的翻身困难户晏乐荷,心底惊叹,晏乐荷能把自己折腾得这么胖,也是一种本事……
心生怜悯的奉凌汐挪步上前,伸出手想扶晏乐荷一把。
可是她刚伸出手,手心骤然一疼“啪”地一声,她被晏乐荷的肉掌重重地拍了一下。
奉凌汐出于愧疚和怜悯才打算扶人的,万没有想到会被打,错愕之下她对上的是晏乐荷那张怒目而视的脸。
下一瞬,晏乐荷暗藏着哭腔的声音强硬地训斥她:“谁让你可怜我?”
第三十八章 谁还没个靠山啊!
不远处的龙看到奉凌汐被欺负了,顿时脸一黑,暗怪自己大意了,若对方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一照面就来一匕首呢?
一想到这,龙便能沁出一脑门冷汗。
她大步上前,凌厉地瞪着晏乐荷,把奉凌汐牢牢护在身后。哼!谁还没个靠山啊!
奉凌汐有些呆,龙对晏乐荷的态度反差太大,刚才龙还说晏乐荷不好惹,现在怎么态度变得这么强硬了?
晏乐荷乍然被龙瞪得心一突,尔后成倍的怒意排山倒海的涌了上来,她正想发飙,却在此时,另一个轿中,严世康大惊失色地冲了出来,奔到了晏乐荷身边,合丫鬟之力,一起帮着晏乐荷起身。
当严世康出现的时候,刚才还母老虎一般的晏乐荷顿时变成弱柳扶风的神态,若不是她的身材有点出戏的话,却是表现出十层十的了。
“相公,他们欺负乐荷。”晏乐荷朝严世康撒娇。
严世康闻言当即看向奉凌汐,他需要判断一下,这些人是不是他能惹的。
此时的奉凌汐一身素面杭绸直裰,头上不过带着四角方巾,连个玉簪都没有,面庞稚嫩,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对奉凌汐一点印象都没有。
严世康有一个长处,那就是很会认人,只要见过一面,第二次准能认得出来。
所以现在看到奉凌汐,他便马上断定,面前这个小书生应该不是什么厉害不能惹的人物。
顿时,严世康底气十足,他板直身子,双手宽袖一摔,背在身后,面上露出轻视的神情,开口:“你们道歉,赔偿五百银。”
五百银?是之前穷疯了,钻钱眼里的毛病改不了是吧?
奉凌汐气笑了,她极其不喜严世康高昂着头,用鼻孔鄙视她的模样。
不过还没等她回应,晏乐荷身边的嬷嬷便有些看不过眼了,她仗着自己是老人,便有些苦口婆心地数落一句:“姑爷,姑娘还没起身呢,现在这重点不是银子的事吧?”
任谁都能听出来晏乐荷说有人欺负她是撒娇的语气,内里的意思不过是想听严世康几句甜言蜜语罢了。
可是严世康却一直在装傻充愣,并且还跟人索要起银钱来,晏乐荷身边的老人都有些看不上严世康。
严世康心底恨毒了晏乐荷身边那些倚老卖老的老奴才,他忍辱负重娶了像猪一样的晏乐荷,虽然表面上体面了,但是事实上却煎熬得很!
不说不能像正常男人一样弄个三妻四妾吧,就是过手的银钱都少得可怜,极少能超过五十两的,而翰林院不过是个清水衙门……
严世康心底抑郁不已,但是面上却不敢与晏乐荷不痛快。
他当即脸上带出温润的笑容,与晏乐荷小意道。
“夫人,不是为夫不心疼夫人,而是为夫观这些人衣着朴素,看着就不像京都的人,这要是让他们破些财简直能让他们犹如割肉放血之痛,这样效果岂不是更好?这是因为疼在夫人,痛在为夫的心啊!不让他们知错,为夫心绪难平!”
这整句话就是说现在为夫在帮夫人你出气呢!
晏乐荷心中本来因为嬷嬷的话所升起的不适骤然消散了,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颜,温柔地朝对严世康摆手:“夫君尽管行事,不行还有父亲照看我们呢!”
严世康得了准话,当即点头
,心底把对晏乐荷以及那几个老嬷嬷不满的情绪都转移到了奉凌汐的身上。
奉凌汐一直抱胸看着严世康演戏,多活了一辈子,现在的她看人能看得更透一些,从严世康的眼神中,她便能看出他的自卑,虚伪的小人行径。
严世康能一步步算计着往上爬,这察言观色的功夫可不低,他经常在某些公子的眼中看出鄙夷的神情,对这种神情他是最为了解的,现在他一眼便能从奉凌汐的眸底看出了这种神色。
顿时,严世康怒了!
他觉得他惹不起京都中那些背景深厚的公子,暂时惹不起晏乐荷身边的嬷嬷,但是眼前这人算根葱啊!
因为认定奉凌汐无权无势,所以严世康面对奉凌汐时,完全是露出了肆无忌惮狰狞的面孔。
当严世康扬起手想要给奉凌汐一巴掌的时候,骤然他发现他动不了了……
严世康看着突然出手钳住他手腕的龙。
龙虽然看着身材壮硕,但是不知是何原因,她明明站在那里,却总能让人不自觉地忽视她的存在,就好像是一个丢进人堆中便会毫不起眼的人一样。
严世康现在被制住,特别是被一个女子制住,顿时感到面上无光,当即恼羞成怒地大喝一声:“放开!”
龙无动于衷,这个京都中,能命令她的人可没有几个。主子跟她们说过,能做龙卫,就能有足够的傲气立足于世上。
蓦然,龙想起现在好像她的主子是奉凌汐了,顿时有些泄气。
“龙,你放开他吧。”奉凌汐淡淡地开口。
龙闻言松开了手,严世康黑着脸,面容扭曲地揉着吃痛的手腕,睚眦必报地想着,一会让府卫拿下这些人,然后投进牢中,再使些关系,打个皮开肉绽,看这些人在牢中还能不能出来……
“严公子,请问你认识一个叫做瑞杏的人吗?”骤然,奉凌汐清润的嗓音响起。
本已经狂怒的严世康骤然像被丢进了冰库中,浑身一颤,打了一个激灵,瑞杏?那个安国侯府中相貌甚甜的婢女?
他豁然抬头,朝奉凌汐望去。
奉凌汐樱唇噙着一抹冷笑,淡淡地与严世康对视。
严世康心中捉急,他不清楚奉凌汐怎么知道瑞杏的,既然能点出瑞杏,那么他的一举一动定是被人知道了,要是添油加醋在晏乐荷面前说些什么,那可怎么办?
再加上,瑞杏是安国侯府中的人,既然能清楚瑞杏之事,那么面前这人身份肯定不像他所想的那样什么也不是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严世康偷偷窥了一眼晏乐荷,发现晏乐荷现在也不急着爬起来了,正竖起两只耳朵偷听。
顿时,严世康有些慌。
当他看到瑞杏一脸惨白地从龙的身后走出来的时候,严世康骤然瞪大了眼。
这神情顿时引起了晏乐荷的注意,她蹙眉问:“相公你认识她?”
严世康几乎秒回:“没有!没有的事!怎么可能认识呢?”说完他有些心焦地看了瑞杏一眼,这眼神中有警告与请求。
奉凌汐看着整个人木木的瑞杏,她在心底叹息一声,长痛不如短痛,瑞杏现在陷得不深,能及时认清渣男的真面目最好。
“主子,我们离开吧。”瑞杏眼眶有些发红,她低着头,声音中带着祈求。
“好。”奉凌汐怜惜地看着瑞杏,低低应道。
虽然她现在很想惩治一下欺骗瑞杏的严世康,但是现在看瑞杏的神情,明显是不愿的,瑞杏太善良了……
奉凌汐依从瑞杏的意愿,不过临走的时候,她依旧深深地看了一眼严世康,明目张胆地坑了他一把。
“今日见到严公子对令夫人如此宠爱便知道在下从别处听来的,说严公子吃酒时数落家中妻形如豕(猪),悍如匪,恶如鬼,看来都是虚言的。”
她说完也不看严世康急急色变的神情,以及晏乐荷从喜悦到震怒,伤心等等变幻不定的表情,便带着瑞杏和龙转身离去,她知道,严世康接下来想要自证,可不容易,晏乐荷身边的那几个嬷嬷可不是好相与的,严世康的日子估计要不好过了。
瑞杏埋头无声地跟在奉凌汐身后,一路无言。
奉凌汐知道瑞杏会自己想通的。
正当她们快要走出青阳路的时候,骤然路尽头的一家香料铺子内传出来一阵激励的争吵声。
“你们这是无赖!若是我爷爷还活着,你们谁敢这么欺我们洪家?”
“洪姑奶奶此言差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父债子偿这完全合理,洪府现在最值钱的就是这青阳路上的香料店了,用这店铺抵债,完全不用变卖祖宅不是吗?”
“可是还没有到还款的时间,我们洪府现在只指着这家铺面活着,店铺给你们,我们怎么活?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洪姑奶奶,你又说错了,还款日期往前往后几天又有什么区别呢?洪府根本就借不到银两。若洪姑奶奶还这么执着的话,到时候撕开了脸面,就不好看了!你们也别说我们欺负你们,哼!”
随着这段争吵的声音落下,那间香料铺子的门骤然被大力踹了一下,尔后一行身着花袍,流里流气的人出现在奉凌汐的视线里。
“那是些什么人?还有那个洪家的商铺怎么回事?”奉凌汐虽然多活了一世,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知道的。
现在这洪府就是个盲区,她的记忆中根本没有洪府这个印象。却不知,上一世,等她成为阿飘的时候,洪府的人已经把商铺抵了,就是祖宅都没能留住……
本来奉凌汐问龙还以为龙会去查一查的,但是没有想到龙不加思索,便直接回道。
“这个洪府人丁不兴旺,好像有什么怪病,整个府中不过剩下一个八岁的孩子。
原本府中还有一个洪老太爷,在朝中做光禄大夫,但是半年前也因病去了。
自从洪老太爷走了后,一些人便拿着有洪老太爷签字画押的借条来要钱,一个八岁的孩子哪里主持得了这些事,不过正在这时候,洪府早已出嫁的洪姑奶奶回来了,据说是因十年无所出被休回来的。
现在的洪府除了一座三进的宅子,也就剩下这间铺子了。”
奉凌汐点点头,骤然,她看向龙,似笑非笑的问:“龙,你对京都的人和事能信口拈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龙闻言身子一僵,不过须臾之间,她矢口否认:“没有,没有的事。”
奉凌汐:……
她无语望天,龙这表现还不如不答,那样反倒能哄人。
第三十九章 一阵清远幽香袅袅袭来
虽然奉凌汐对龙依和龙的身份好奇,但是直觉告诉她,起码现在的龙依和龙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她愿意等,毕竟她现在太弱了,需要借力的地方太多太多。
知道了洪府的事情后,奉凌汐决定要去洪府所开的香料铺子看看去。
洪府所开的香料铺子中规中矩,匾额上书写着端正的“洪氏香坊”四个大字,一块早已褪了色的,上书“香”字的迎风幌子有气无力地在风中轻轻晃动着。
香料铺子内除了一个清瘦的,刚及冠的伙计外,只有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女子。
女子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个子略高,素衣淡容,白净的瓜子脸上,一双高挑的眉让她显得十分英气。
“请问客官需要什么香料?”
奉凌汐一走进香料铺子,铺中的妇人便迎了上来,眉眼带着笑,完全看不出来刚才才跟人吵了一架的人。
“我就是随便看看。”奉凌汐颔首后,环顾四周。
即使没有露出购买意图,妇人也没有落下笑容,而是亲切地领着她们介绍起店里的香料来。
这间铺子里全都是制香原料,有苏合油,沉香,檀香,丁香,官桂,芸香,藿香,甲香……,虽然制香原料多至近百种,但是在这妇人的口中,却如数家珍。
看她对这香料铺子熟悉的程度,奉凌汐觉得,要么她是极喜欢香料,要么就是极其喜欢经营之道的。
“请问,你们怎么不自己制成品香出来卖呢?”奉凌汐大概了解了香料铺子后,好奇地问,因为成香和原料的价格不是差了那么一点两点,现下谁人不用香?
对于奉凌汐的问题,洪氏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也不是不想制,而是一些珍品香方才能赚到银子,但是珍品香方却掌握在很多制香世族里,外人根本不得而知。
而普通的香方已经太多人制了,利润没有多少,所以还不如卖些原料。”
珍品香方?
奉凌汐心中一动,尔后又微微蹙眉,珍品香方她倒是知道几个,不过想要撑起一间香铺却有些不足。
稍微犹豫之后,奉凌汐还是对一直伴随在侧的洪氏说道:“麻烦你给我包些零陵香、藿香、沉香、檀香、茴香、甘松、丁香以及龙脑,麝香等香料,每份二两足矣。”
听到奉凌汐挑的香料好像是能合成香的,洪氏的眼睛顿时一亮,不过因为香方属于不传之秘,也不好开口问。
奉凌汐等洪氏给她包好香料便领着瑞杏合龙回去了。
等回到侯府,奉凌汐便对龙交代:“这几日你去盯着洪氏香坊吧,若是再有人上门为难,你便打发了,然后问问洪氏 ,那间香坊卖不卖?”
龙闻言什么也没有问,点头后转身离去。
瑞杏已经从严世康给她的打击中缓过来了,她以前对严世康抱着莫大的幻想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以前她和奉凌汐两人在侯府的日子太难熬了,她总希望能飞出这个侯府,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
但是现在看着日子越过越好,瑞杏对能出府的执念便小了许多,只是突然发现自己以前太天真,太轻易相信人,还让姑娘替她担心了,
这让她心底很不好受。
想通了的瑞杏气质一下子成熟稳重了许多,尽管心情还是会被影响,但是她极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问奉凌汐。
“姑娘,您买这么多香料做什么?”
“制香。”奉凌汐眸底流光溢彩。
“制香?”瑞杏有些呆滞:“姑娘会制香?” 印象中,奉凌汐根本就没有接触过与香有关的东西。
就算平时用的熏香,都极少能分到寒露院的。
奉凌汐不欲多说,转移话题:“大概会吧,等到制香的时候你也帮忙啊。”
“啊?啊。”瑞杏茫然地点头,心底已经认定了姑娘应该是不会制香的,制香多不容易啊,要是容易的话,那些香饼,香片,香丸什么的也不会卖得那么贵了。
不过瑞杏已经打定主意了,即使最后失败了,也要夸一夸姑娘,毕竟姑娘已经很努力在想营生了。
为此,瑞杏还特意避开奉凌汐,忧心忡忡地把龙依拉到一边对龙依千叮咛万嘱咐一遍。
龙依对奉凌汐要制香之事挑了挑眉,然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等夜深人静之时,一个竹哨声后,一张纸条又从安国侯府飞了出去,往淮南王府去了。
奉凌汐自然不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一一摆在了另一人的案桌上。
她现在正一心一意地准备制她的清远香。
清远香在各种香方里头算是比较好制的,工具只需一个小盆子,长勺和宣纸,碾子,药舂子。
她把买来的零陵香、藿香、甘松、茴香、沉香、檀香、丁香各称出等分的量后,檀木另外用绿茶水泡三天。
等到檀木泡好晾干后由龙依用碾子碾碎,再把全部的香料都用药舂子舂成粉末后,奉凌汐另外加入龙脑,麝香各少许。
瑞杏负责熬煮寻来的野蜂蜜,等蜜变稠后加入早已舂好的香料粉末,搅拌均匀后揉搓成黄豆大小的丸子,放置在托盘中等待自然晾干。
整个制香过程瑞香都跟了下来,她本认定奉凌汐这份香是制不成的。
现在看到托盘中静置着的,已经晾干的近百颗香丸子,瑞杏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当瑞杏嗅到托盘上清远香的味道后,就忍不住皱眉了。
这气味着实不算好闻啊……
“姑娘,这真的就是您所说的清远香了?”瑞杏有些犹豫。
龙依不懂香,不过听说香都是嗅着让人心旷神怡的,这味道不对的话……
奉凌汐浅笑,她挑出一颗清远香丸,把早已准备好的香炉拿出来,把小块炭烧透,然后放入香炉中并用细香灰填埋。
她在香灰中戳些气孔,让炭块中的热气慢慢透出来,再在上面放上一片小瓷片隔火,随后,将香丸放置在隔火的瓷片上。
整个焚香过程,奉凌汐的动作都显得行云流水,动中有静,静中有动,高低起伏,错落有致中不骄不躁,给人优雅又祥和宁静。
这表现让一旁的龙依觉得,就算奉六姑娘没有制出清远香来,就凭着这焚香的一套/动作都胜过京中许多闺阁女子。
可是……
一阵清远幽香袅袅袭来
这香来得很惊艳,其中有暖,有香,也有凉,觉得很矛盾,但是却让人回味悠长。
“这……这……”瑞杏已经瞪大了眼。
龙依看奉凌汐的目光多了一份复杂,这香和市面上的清远香有些不一样,嗅着让人能更加凝神静气一些。
回过神的瑞杏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若不是亲眼看着,并全程都有帮忙下来,说什么都不相信眼前这一幕。
难道制香就那么简单?她不由疑惑。
正在这时,龙从外面回来了。
龙刚进寒露院便来到香炉前,目露惊叹,这几日天天盯着洪氏香坊,对香的理解要比龙依和瑞杏高出一大截。
她可知道,这香在市面上受欢迎的程度。
再者,买这些制香原料的时候她可是在场的,当初买原料不过用了五两银,但是看这做出来的成品,这简直暴利啊!
不过现在还有更好的消息要禀告。
龙对奉凌汐让她去盯着洪氏香坊的事多少有些猜测,她觉得奉六姑娘一定会喜欢听到这个好消息的。
“姑娘,今日洪氏香坊又有人上门逼债了,属下把人打发走后,跟洪氏说了姑娘的意思, 她说想见见姑娘,属下看着她露出的意思,应该是答应了。”
奉凌汐颔首,对洪氏想要见她的意思有一些猜测,不过要等见到人再说。
她从晾置香丸的托盘上捡了两颗清远香丸递给龙,交代道:“这两枚清远香你拿去给洪氏瞧瞧,并跟她说我明日午时会上门。”
龙接过两枚清远香丸,往洪氏香坊去了。
洪氏香坊内,香坊已经打烊,脸色略显苍白的洪氏正忧心忡忡想着心事,今日那些催债的人又上门了,她知道拖不了多久。
可是若是拿香坊抵债,以后她和宣儿靠什么活下去,这突然冒出来那么多债务让她们姑侄俩焦头烂额,是不是还有别的债务她们根本不知道。
她也不清楚她爷爷为什么要欠下这么多银钱,近乎天文数字的银子又都去了哪里?
今日龙再次出现帮她打发走那些催债的,这犹如一道曙光让她看到希望,但是她不了解奉凌汐,她想见见人再说。
“吱呀”虚掩的门被推开,龙壮硕的身影出现在洪氏香坊内。
洪氏抬头,看到龙后,眼中迸出神采,眸底带着希冀。
龙平日里是个话少的,她晃了晃手中随意攥着的两枚清远香丸,对洪氏说道:“这是我家公子让我给你带来的。”
这时,洪氏才把视线移到龙摊开的手上。
这是……香丸吗?
洪氏快步上前,轻轻捏起一枚清远香丸,细细端详,轻轻嗅之,然后迫不及待的试香……熟悉的幽香传来。
“果然。”洪氏呢喃,眼中带着激动的神采。
随后,洪氏的眼神更加灼热了几分,期盼地看着龙,原本她觉得可能性比较低,但是现在对方却送来两枚清远香丸给她看,那是不是说能应了她心中所想的?
一想到这里,洪氏的心就砰砰跳得越发的快了。
第四十章 不好了,对面开了一家香坊!
与洪氏香坊的洽谈在双方都有意向的情况下,进行得很顺利。
洪氏为了生计以及以及侄儿洪宣以后的打算,不愿意完全把洪氏香坊卖出去,而奉凌汐觉得香坊若不完全买回来也不错,她看上的除了青阳路这个地理位置外,更加欣赏的还有洪氏这个人。
若是与洪氏合作的话,完全互补了她不能经常到商铺的不足,洪氏在香坊中占有收益,会对香坊更加的上心。
签署的协议中奉凌汐买下洪氏香坊八成份子,拥有洪氏香坊的绝对话语权。她并不担心洪府还会有莫名其妙的债务会找上她。
契约文书中已注明,更名为喜香逢的香坊洪氏没有任何支配权,洪府只能占有香坊的两层纯利润分红而已。
龙依拿着双方签署好的契约文书去了官衙一趟,一式三份的契约文书一份留在官衙备案,剩下两份取回,带回来的还有洪府转让店铺的契书。
当洪氏看到文书上有那官府加盖的鲜红官印时候,心底踏实的同时,也感到了五味陈杂。
奉凌汐按照契约要求,需要交付给洪氏八千两银票。
现在奉凌汐一共有三万七千两银票,买下香坊绰绰有余,这些银票还是当初烬盟拿回来丢给她的。
当初她纠结之后在龙依的劝说下才起了自己做营生的心思,本来还担心银票上有票号不好拿出来交易,但是到用的时候方发现这一笔银票已经被换调了。
能知道她的银票藏在哪里,并且能悄无声息的换掉银票,并且换回来的银票都是不连号的通用银票,这能耐奉凌汐不用想,便肯定了,应该是龙氏姐妹的手笔。
不过既然龙氏姐妹不愿意说,她便当作不知吧……
“这里面一共有一万两银票,八千两是支付买下香坊八层份子的银钱,剩下的两千两除了这算香坊中香料原料的银钱外,就用在装潢上吧。”
“装潢?那岂不是要关店?”
洪氏愕然,虽然在青阳街开香料原料铺子不是很合适,但是多少每日开门都有些进项,加上不用交房租,除了税银,原料本钱,以及伙计的工钱,基本都是赚的。
她还巴不得天天连轴转都开着门呢?
“关了吧,我另有打算,并且这铺子需要重新装潢一下,咱们以后只卖成品香,成品香的利润要可观一些,再说了,在青阳路这么好的位置若不卖成品香有些可惜了。”
洪氏听着觉得奉凌汐有想把香坊做大的意思,欢喜之余又有些担忧,她看奉凌汐年岁不大,就怕是因为年轻气盛心血来潮的心思,若是以后遇到挫折的话,恐会生出退怯之心。
毕竟想要做好成品香可不容易,加上整个京都的成品香市场已经被各大制香世家垄断了……
就在洪氏心中忧虑之时,香坊对面一阵“噼噼叭叭”的鞭炮声传来。
无事的店伙计征得奉凌汐这个新东家同意后一脸八卦地去看热闹去了。
不过,没多会,店伙计一惊一乍地跑了回来,他神情大变地对奉凌汐与洪氏道:“大东家,二东家,不好了,对面开了一家香坊!”
“香坊?什么香坊?”相较于奉凌汐,洪氏显得紧张无比。
“就是什么都卖的香坊,里面有原料,也有成品香,现在好多府上的人都在那边,听说是早就打好招呼的,只等着开业就来捧场呢。”
奉凌汐早就知道,能在这青阳路上开商铺的人肯定不简单,然而能刚开业就有这么多府上的人捧场,说明不仅商铺东家的背景不错,起码商品亦是不错的。
可是,对面竟然也是香坊!
这个消息犹如在大家头上泼了一桶凉水。
毕竟对方的所卖的商品都是成熟品,而她们现在还在摸索阶段,到最后到底能卖多少成品香还估计不出来。
这样谈何从别人那里抢来客源?
一时间,洪氏的心底愁云惨淡。
奉凌汐只是刚开始心乱了那么一下后,便镇定下来,她想,就算对面没有开香坊,别的地方也会开香坊,这竞争是一直存在的。
所以就算乱了心神也无济于事,能做的只能努力经营自己的商品,争取能多制出一些具有自己独特的,别人难以模仿的成品香来。
此时,奉凌汐的心中已经隐约生出了想要自己研制新品香的想法。
这还是她最近通读医书后产生的想法,香料归根结底其实都能归于药香的行列。
人们熏香除了能消除异味,驱除蚊虫外,还有安抚情绪,疏解压力,令人心情愉悦的功效。
除此以外,亦能治疗不得眠,对头风病,眩晕症,鼻窒,虚喘,醒脑……等等都有奇效。
若是能研制出更多的药香呢?
这个念头一升起,奉凌汐便再也放不下了。
“咱们先把喜香逢重新装潢好,按照计划来,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我先回去了,明日我让龙依过来,若是有事可以让她去做。”奉凌汐一言定音,说完后,便站起身来,朝洪氏微微颔首后,便领着瑞杏和龙往外走去。
洪氏看奉凌汐主意已定,便不再言语,只是眉宇间藏着一抹担忧,起身相送。
奉凌汐一走出喜香逢香坊便看向对面那间正开业的香坊。
店肆林立的青阳路上,红砖绿瓦间,对面那间挂满开业红绸的花坊格外显眼,乌黑匾额上,游龙凤舞着‘沁香香坊’四个镀金大字。
沁香香坊!匾额上的字迹多么熟悉,虽然现在还略显稚嫩。
奉凌汐微眯着眼冷气森森盯着沁香香坊匾额右下角处,那里镌刻着一根只有一指长,小巧精致的金色羽毛形状图案。
上一世,这个图案可是席卷整个昭国呢!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奉凌汐冷笑。
她眼底阴霾到没有丝毫温度,揣着手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人声鼎沸,逐队成群的沁香香坊。
直到有一位而立之年的男子出现,奉凌汐一直紧蹙的眉才伸展开。
这名男子绰号钱串子,不过那是他成名以后的绰号了,他现在应该还用本名钱有财。
钱有财生得不仅瘦弱,还尖嘴猴腮,脸色常年苍白无血色,又喜穿惨绿色的长袍,辨识度特别高。
虽然钱有财整体形象让人不敢恭维,但是他敛财却极有手段。
奉凌汐所知道
的,关于钱有财的事,都是他不择手段牟利之事,就算她前段时间想要截胡奉凌羽未来几个得力的经商干将,也没有想过要把心术不正的钱有财收入麾下。
没有想到的是,钱有财早已跟了奉凌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正打算离去的奉凌汐骤然顿住脚步,她一双笼烟眉缓缓收紧,对面的沁香香坊门口一阵骚动,不一会,又一个老熟人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
这人正是前几日与她在青阳路上相遇并差点起了冲突之人,那位几乎胖成球的晏乐荷。
不过现在令奉凌汐疑惑的是,为什么晏乐荷会以东家的身份出现在沁香香坊中?
难道这家香坊不是奉凌羽的吗?奉凌汐的视线又停在了匾额右下方镌刻的羽毛上,顿时否定了刚才的猜测,怎么可能?奉凌羽爱极了这个标志,自喻为最纯洁无暇的翎羽。
那为什么晏乐荷会以东家的身份在沁香香坊里呢?
难道……奉凌汐双眉紧锁,难道是这一世的奉凌羽因为没有劫到爹爹那一份银钱,所以她这一世想要做什么营生的话,已经不能如上一世那么放得开了?而是在捉襟见肘之下,选择了和别人一起合作?
可谓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奉凌汐稍微想了想竟然能把事情猜测个**不离十。
奉凌羽真的如奉凌汐所想的那样,随着及笄年越来越近,她也越发的焦急起来。
从她懂事起,她便对自己的人生做了一个长期的规划,哪个年龄段要做什么,要经营出怎样的名声,结交什么样的人,手里掌握多少人脉,财力,等等等等。
可是这一切原本好好的,前不久却莫名其妙的乱了计划。
现在在银钱上左支右绌之下,她不得不在京中寻求一个合作对象。
只是奉凌羽最终目的是找一个跳板,晏乐荷为人不够精明,背景不错,钱财颇丰,主要她还有一个百般无用的夫君,到时候出事就往她夫君身上一推就好,连背锅的人都是现成的,所以,晏乐荷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奉凌羽为了能让计划万无一失,在和晏乐荷达成协议后,她把最好用的钱有财派了出去,留在沁香香坊内,欲要不动声色一点点蚕食下整个沁香香坊。
计划可以说是谋无遗策的了,可奉凌羽万万也没想到能被人察觉到,毕竟谁也料想不到有人会胆大到去动有皇室宗亲身份的晏乐荷。
而生出这想法的,却是一个深居侯府后宅中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姑娘家。
奉凌汐早已知道,就算阻止了奉凌羽劫走爹爹银钱一事,奉凌羽也不会就此收手的,在奉凌羽的世界里,一切都能为她的前途开路。
这段时间随着甄姨娘被关禁闭室,奉凌汐都觉得没有人来找她麻烦了。
而奉凌羽待在侯府的后宅中则安静得过分,这种安静就好像是在暗中酝酿着什么一样,果然……
今日她看到钱有财,以及沁香香坊问世,虽然以后两家香坊面对面免不了会有竞争,甚至是因为钱有财的卑劣性子使出什么下作手段,奉凌汐都觉得有了一种吊着的心徒然踏实了的感觉。
第四十一章 素问一门第十九代单传弟子
今日又到了前去渡生观的日子,瑞杏没有跟去,她自认不是一个练武的料,她最近倒是对喜香逢香坊的事上心,看着她已经隐隐有把洪氏当成榜样的想法了。
奉凌汐这一次只带着龙依前往。
秋色越来越重,枝头上鸟雀的啾啾声已经绝迹,渡生观显得更加的遗世了。
来的次数多了,奉凌汐对渡生观已经非常熟悉,一言子前辈不会再到观前台阶处等她,而是任由她径直推门入观。
推开门扉,奉凌汐便看到一言子前辈正在练功,雪白的拂尘在前辈的挥舞下,形成一道道绵密不绝的虚影,在空气中留下“刷,刷”的破空声。
拂尘气劲所过之处,地上枯黄的落叶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在气劲中震碎……
等到纷纷扬扬的碎叶从半空中落定,一切归于平静后,跟在奉凌汐身后的龙依才发出震叹的声音,喃喃自语:“高手!”
奉凌汐虽然跟龙依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龙依在武学上表现出来的傲气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现在却看到龙依以小弟崇拜大佬的神情,顿时讶异了,想来前辈的武力不是一般的强。
“怎么?想学吗?”不知道何时,一言子已经收了功,她踱到正崇拜到呆滞的奉凌汐和龙依面前。
“想学!”奉凌汐还没有开口,龙依便双眼晶亮,露出天上掉馅饼被砸中的神情。
一言子看了眼现在恨不得马上跪地喊她师傅的龙依,没有说话,显然刚才问那句话是在问奉凌汐。
这让龙依痛心疾首极了,她觉得奉六姑娘柔柔弱弱的,就算踩只虫子都需要多踩几下才能把虫子踩死,这种高深的武学传给奉六姑娘那岂不是师傅枉费日月,徒弟虚掷年华了吗?
根本就是鸡同鸭讲,浪费时间啊!
奉凌汐不知道前辈为什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但是她并不排斥能多个防身之技,只是之前前辈不是说她年岁有些大了,几乎长成,所以不愿收她入门下吗?
倏然,奉凌汐灵机一动,瞪大了眼,她的眸底闪过一道绚丽至极的惊喜。
难道说……前辈答应收她为徒了!
当奉凌汐按捺着激动看向一言子前辈的时,她看到了一言子前辈正朝她露出慈爱的微笑,并缓缓颔首。
“为,为……什么?”奉凌汐受宠若惊。
对于能入前辈的门下,奉凌汐虽然一直在努力争取,但是却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前辈之前很多次都表明了态度她不合适。
一言子看着奉凌汐欢喜得仿若三岁稚童得到麦芽糖的傻样,她抬头默默望天,她不能告诉这个便宜徒儿,这不是才想起,她要守约,需要再等八年后才能离开渡生观的约定嘛。
若是收徒错过这个傻徒弟还要再等八年后才能再找好苗子。
并且八年后她一出渡生观第一件事便要替师祖清理门户,万一她出了什么意外……
而奉凌汐这个便宜徒儿她观察了一段时间,人品性情都不错,并且能吃得了苦,最让她心动的一个原因是奉凌汐过目不忘的过人能力。
一言子想,就算便宜徒弟学不会
也能全部死记硬背下来了,以后就是一本活字典啊!这样也算能把传承传下去了。
想通了的一言子对奉凌汐就看顺眼起来了,再见到奉凌汐,她也不打算拖泥带水下去,问清意愿,便摆上供桌,点燃香烛,朝归西的各位老祖叨叨一遍,奉凌汐行了三叩九磕之后,一言子喝了便宜徒弟递的一杯粗茶,这礼便成了。
奉凌汐晕晕乎乎的成为了素问一门第十九代单传弟子。
既然已经入门,为人师者的一言子还是要对奉凌汐讲一讲素问一门的发展历程的。
一言子把龙依这个外人打发出去后,才对奉凌汐娓娓道来。
“我们素问一门从春秋时期起就存在了,起源初始为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寻仙问道,历时几代才渐渐歇了这门心思,不过医术与修身之道倒是逐渐完善出一门可以延传下来的传承。
刚开始的时候的先辈们收了很多门人,但是人也有良莠不齐的,不免有了狼子野心的人存在,经过朝代的更替,在动荡的年岁中,死的死,散了散,不过还是努力保留下了我们这一脉。
直到百年前,你师祖收了两个弟子,为师便是其中的一个弟子。
所谓医毒不分家,我师兄却犹如异类,整日醉心伺弄各种毒药,这也不算什么,可是错就错在,他喜欢用活人来试药,这却是违背了素问一门的门规。
你师祖痛心之余为免他以后继续任性妄为,便出手废了他的武功,可这却让他心底生了恨意,表面上他表现出悔过自新的样子,却在暗地里计划着报复一事。
你师祖老年得一女,也就是为师的小师妹。
小师妹十岁那年被他掳走后他叛出素问一门,一直苦寻未果,直到有一天,那个叛徒带着你师祖已经长大的女儿回来了,却是那叛徒哄着比他小了许多的小师妹成了亲。
你师祖当时气得想要马上杀了那个叛徒,可是小师妹却跪下来求你师祖,说肚子里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你师祖终归对自己的亲骨肉下不去手,并默认了他们留下来之事,几个月后,小师妹诞下一女。
本来该欢喜的日子,却发现那个叛徒回来的目的是为了素问一门最隐秘的毒经,因为已经没有了内力,他一心恨着当初你师祖废除他武功之事,这几个月里他便小计量的对你师祖的饭食投毒。
他因为担心你师祖察觉,这毒在给你师祖用的同时,大家都用了,包括为他怀上孩子的小师妹。
就在大家毒发之际,叛徒想要杀了大家,若不是你师祖强行逆转筋脉逼出一部分毒,恐怕他便得手了。
叛徒见杀不了你师祖,便带着毒经抱上他亲生的女儿离开,这一走就再也了无音讯。
他离开后,师祖拼尽功力,才把我和小师妹身上的毒逼出来,可是小师妹受不住打击,趁人不备之际自缢了,你师祖大受打击,人也因为强行逼毒垮了身子。在为师出师那天便与世长辞了。
你师祖临终之际,他让为师发誓,一定要清理门户,以后也只能一脉相传,不能多收弟子。”
一言子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神情复杂。
奉凌汐听了这么长的故
事,免不了一阵唏嘘。
同时心底还有一丝疑问:“师傅,那个毒经……”她想起侯府中奉凌羽那个叫做青娘子的奶娘,她一手毒使得就很厉害,并且上一世青娘子是死在师傅手中的。
一言子看出奉凌汐眼底的疑问,她叹息一声,才再次开口,声音低缓沉重:“那个青娘子,江湖上人称毒娘子的,便是小师妹与那个叛徒的女儿。”
奉凌汐感到不可思议,青娘子的年岁看着与师傅的相仿,应该是与师傅一辈的人物,怎么会是师傅小师妹的女儿呢?
一言子悠远的眼神望向远处出神。
“青娘子今年应该二十有七,当年那个叛徒下毒的时候,仍在腹中的青娘子已经中毒了,最后青娘子也走上了伺弄毒物毒草的路,人呈现出老相也不为过,她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年,变成老妪模样也不无可能,只是她终究是小师妹的血脉……”
奉凌汐沉默,上一世做尽坏事的青娘子还是死在了师傅的手中……
十几年前青娘子以毒娘子的名号在江湖上名声鹊起,也没见师傅说要清理门户,现在师傅被隐居于此,是不是和那个诺言有关?
不过奉凌汐看着一言子面上露出疲惫的神情后,便有些不忍问了,渡生观清苦,师傅却一呆就这么些年,想必也不好过的。
素问一门的历史差不多讲完了,一言子打起精神开始考校奉凌汐的功课,她今天还准备给奉凌汐讲解方剂。
当奉凌汐正式接受一言子教导的时候,才发现有一个好师傅来言传身教要比自己琢磨来得事半功倍,特别是一言子淫浸医道多年,许多病症案例信手拈来,从阴阳五行、藏象、经络、病因病机不断延伸,最后对症方剂,奉凌汐都如饥似渴的吸收着。
一言子在系统的教导奉凌汐之后,才发现,奉凌汐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她在医药方面是有天赋的,若是这种天赋能补足后天因为开蒙太晚的原因,那就更好了。
最后,师徒俩都觉得时间过得极快,但是奉凌汐还需回府,只能由一言子给她挑些医书带回去,其中甲乙、黄帝经、明堂流注、十二经脉、三部九候、五藏六腑、表里孔穴这些书册都被一言子一一打包了。
奉凌汐抱着厚厚的一打书册倒不觉得苦,因为一言子师傅说过要想成为大医,这些基本的书册都是需要熟读的。
本来奉凌汐还想着询问师傅一些香方,但是眼看着天色已晚只能惦记着下回再问,毕竟现在喜香逢还没有装潢好,想要开业还需等段时间,再者,她自己知道的香方也可以先试着制出来……
当晚,龙依送奉凌汐回府后,便消失了,奉凌汐隐隐猜测龙依应该是去给她背后的主子回话去了。
可是让奉凌汐想不透的是,龙依和龙这俩姐妹的主子是谁?若不是再三确定她们二人没有恶意的话,她也不敢贸然留她们再身边。
只是她每天的一举一动可能都被另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时刻关注着,这不免让她有些别扭以及膈应得慌。
奉凌汐想:且等等吧,再等等,等她羽翼再丰些……想着想着,便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第四十二章 你说她入素问门?
淮南王府,东南角。
晏世子刚从外面回来,流风便上前禀告:“主子,龙一回来了。”
“嗯。”晏衍本来要往寝室的脚步骤然顿住,转而朝书房走去。
流风看着晏世子稍微加快了几分的脚步,他的目光闪了闪,心底生出一个预感,虽然有些荒谬。
并且流风决定一会要回去给“受罚”的流星去一封信,想要下半辈子顺遂,那就安心把奉六姑娘的身世之谜查出来,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书房门口,龙依早已等候已久,看到晏衍前来,她连忙单膝跪下给晏衍行礼:“主子,龙一回来了。”
晏衍看了一眼低垂着头态度恭敬有加的龙依,沉声道:“进来吧。”
“她怎么了?”在龙依跟进书房后,晏衍首先开口。
晏衍的反应让龙依心底有些没谱,刚开始她被调回来派到奉凌汐身边的时候,理由是呆在奉凌汐身边,奉凌汐是解决姨夫人顽疾的关键,亦是解决淮河匪患的关键人物,以及查出奉凌汐的消息来源,可有一套消息网络?她是谁的人?最后一点,保护奉凌汐。
之前她潜伏在奉凌汐身边的时候对奉凌汐不亲近,也不热请,就算露出监视的成分也没用心去遮掩,毕竟实力能决定一切。
不过今日看主子对奉凌汐的态度来看,显然好像她和龙九都猜错了,奉凌汐固然可能有价值存在,但是可能这份重量在主子的心底却不一样的。
难道……以后奉六姑娘是要进淮南王府的?是了,当初被指派任务的时候,主子交代过,以后她们一,九直接叫奉六姑娘做主子的。
龙依决定以后要对奉凌汐要好一些。
蓦然,龙依想到那个任性的表小姐,虽然京都中众多人都觉得主子的容貌是生得不能见人的可怖,但是依旧还是有人能知道主子真实长相的。
比如姨夫人,还有那被姨夫人从小就抱养在膝下的表小姐当然也是知道的。
表小姐早已说她要嫁给主子,主子也没有反对过,以前他们这些做属下的,都觉得以后的世子夫人肯定会是表小姐。至于为什么没有提上日程,不过是因为姨夫人的顽疾,所以亲事才会一拖再拖。
可现在她有些不确定了……
不过一想到若是奉凌汐真的跟了主子,那么肯定要承受得住来自表小姐的怒火才行,柔柔弱弱的奉六姑娘对上任性小辣椒表小姐,一想到这,龙依便有些同情起奉凌汐了。
龙依难得的在晏衍问话时开了小差。
她回禀晏衍的时间有些久,久到晏衍锁紧了眉心,久到需要晏衍干咳一声来提醒。
晏衍的咳嗽声骇得龙依打了一个寒颤,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她好像犯了主子的忌讳了,也不知道一会要去流云那领什么罚……龙依懊恼不已,好像最近跟在奉六姑娘身边,太轻松导致整个人都懈怠了。
在心中鞠了一把泪的龙依不敢再继续耽搁,连忙把这两日来奉凌汐所做与所遇之事都说了一遍。
“你说她入了素问门?”晏衍坐直了身子,面具下的脸上露出讶异之色,他发现越是关注奉凌汐,便越觉得她有趣。
“是的,听着好像是素问门改成一脉单传的传承了,而这一辈,可能就是只传给奉六姑娘而已。”
一旁伺候的流云闻言也忍不住说道:“看来姨夫人的病症把宝押在奉六姑娘身上果然不错。”
晏衍食指缓缓叩着桌面,菱角分明的唇缓缓勾起,她果然不错。
尔后晏衍又饶有兴致地问起另一件事:“她怎么就能和晏乐荷起了冲突呢?”毕竟两人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
龙依也有些不明,因为当时是龙跟着去的。
她依据龙所言,斟酌着回答:“好像奉六姑娘是故意往青阳路去的。”
晏衍很敏感地抓住了重点:“这么说,是奉六去青阳路上特地等着晏乐荷了?为何?”
龙依摇头,再次懊恼当初没跟着,龙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子,闷得很,讲故事也干巴巴的。
“好像是为了遇见严世康。”反正龙是这么说的。
龙依把肚子里所有的干货都倒出来了,她也没有想到晏衍主子会对奉六姑娘的私事那么感兴趣,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提前把答案准备好。
晏衍的眸色骤然一沉,严世康?竟然特地去青阳路上看严世康?
奉六不会看上严世康了吧?严世康有什么好,一个吃软饭的,除了一张皮还能过的去,奉六不会这么肤浅吧?
晏衍突然感觉兴致全无,不想再听关于奉凌汐的事了。
“先这样吧,最近本世子还有别的事要忙,就不要拿这些事来回禀了,先护好她,等姨母以及水患事宜解决后,你们再回来。”
晏衍吩咐完后,便起身步伐稳健地出了书房。
等晏衍离开后,龙依扯住要跟出去的流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我怎么觉得主子怪怪的?”
流云摸了摸下巴,面部上斜45°角,做出高深状,下结论:“依我看,应该是主子醋了。”
“醋……醋,醋了?”龙依有些匪夷所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不过想想,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一样,不然她这一次犯错那么明显,怎么主子提都不提让她去领罚?
显然,主子肯定忘了!
可是主子的记性有多妖孽啊!他们这些属下们是拍马都赶不上的,那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导致主子情绪波动如此之大以至完全忽略了这件事?
是奉六姑娘!
一想到这,龙依就恨不得立刻回去把奉六姑娘供起来。
“没事我先走了,六姑娘那边我离开太久不好。”龙依跟流云打声招呼后人影一闪,人便轻盈地拔地而起,出了淮南王府朝安国侯府掠去。
安国侯府,寒露院。
奉凌汐从睡梦中惊醒,她的梦里依旧在不断闪过上一世被害死的场景。
昏暗的卧室内,只有一盏豆大的烛火在摇曳着,锦衾下的手攥紧了松开,松开后又慢慢攥紧,她狠狠地闭上眼,告诉自己,这一世她可能死在任何人手里也不会死在宁庆伯府那个恶魔手里了。
因为甄姨娘已经被罚关进了禁室,祖母那里觉得和她和晏衍有希望更是默许了她随意出门的行为,所
以,与宁庆伯府的亲事至今没有人再提起,这事应该躲过去了。
安静的夜里,就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格外响亮。
蓦然,奉凌汐听到外间传来一阵压低嗓音的说话声。
“睡了吗?”
“ 她在巳时三刻就睡着了。”
这是龙和消失了半宿龙依的声音。
奉凌汐很好奇这一晚龙依到底去了哪里,她身后的主子是谁?
于是,奉凌汐放轻呼吸,一动不动,但是一双耳朵却竖了起来。
外间龙依和龙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她们的说话的声音极小,奉凌汐需要仔细听,才能大概听得清。
“主子说最近不用过去了,主子要忙。”
“噢,龙一,你说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回去?”
“这说不准,主子说过姨夫人的顽疾还需要她帮忙的,还有……”
后面龙依说的什么奉凌汐便听不到了。
她想了想,龙依和龙根本不知道她已经醒来,所以她们说的话都应该是真的,可惜的是,她们没有说出她们后面的主子是谁。
不过听着好像是因为治病之事?
奉凌汐的心底还是松了一口气,若是只是治病之事还好,她现在已经拜了师傅,早晚有出师的那一天,她有这个信心,再说不信也可以找师傅帮忙不是?
可是,奉凌汐还是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一样,她想了一会,实在想不出来后,索性放开,闭上眼继续补眠,毕竟再过两个时辰就要起来给祖母请安了。
第二天,奉凌汐醒来后,见到龙氏姐妹并没有露出昨晚她偷听的端倪来,待龙氏姐妹如常,日子一如既往地前行。
喜香逢香坊依旧再有条不紊的装潢着,因为以后要卖成品香,不比单卖原料,店铺内的摆设比较讲究,就连柜台与置物架都需重新丈量店铺尺寸后重新打过。
奉凌汐还打算除了卖成品香外,再添加一些精制的香品器来卖。
香品器中包括香炉、香盛、香盘、香匙,香箸,香壶香罂等物,这些就需要特别去定制了,并且在定制这些商品时,会让作坊印刻上独属于喜香逢的印章。
她虽然恨奉凌羽,但是在奉凌羽眼光独到这一点上,她还是很佩服奉凌羽的,上一世奉凌羽所经营的商品种类繁多,尽管价格比市价高出许多,但是依旧有很多人只认悬着镌刻羽毛匾额的商品买。
那是奉凌羽早早便经营出一种商品形象,这种形象在日积月累之下早已深入人心,让人一提及便觉得是高人一等。
现在奉凌汐觉得奉凌羽这个办法好用,便毫不客气的拿来用了,只有把奉凌羽打入尘埃中,才能护得住家人啊……
在奉凌汐的喜香逢香坊还没有开业,正暗中筹备的时候,喜香逢香坊对面那家沁香香坊已经在京都名声鹊起了,伴随着沁香香坊的名声,还有贬低对面“洪氏香坊”的声音,许多人茶余饭后都会提及这一嘴笑话。
“这个洪氏香坊在沁心香坊面前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啊,沁香香坊一开张那个洪氏香坊就马上怂得自动关张了,哈哈哈……”
第四十三章 她也不想让沁香香坊财运亨通下
随着流言愈演愈烈,最后众多人都认定了洪氏香坊再也不会开了,甚至有人找上洪府,臭不要脸的报出极低的价格要盘下洪氏香坊。
流言说了三旬之久,奉凌汐仍旧不紧不慢的筹备着,洪氏从紧张不安到习惯了紧张不安,直至验收装潢效果时,看到变得古朴大气显得特别气派的喜香逢后,她却发现她的紧张不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不治而愈了。
特别是看到奉凌汐已经往喜香逢送成品香后,洪氏不由感慨,这看着年岁不大,却事事稳妥,面面俱到的行事作风不可能没有计划。
至此,洪氏整颗心稳稳妥妥了,佩服和信任在洪氏心中不知不觉种慢慢滋长……
奉凌汐知道洪氏着急,但是她觉得喜香逢还欠缺一些火候。
做成品香最怕的就是被人把货源的源头掐断,特别是珍品香,所需原料很多都比较稀有,若是不能寻到长期供应的稳妥原料地,这就相当于把弱点送到对手面前。
这段时间奉凌汐完全没有清闲过,她在研制成品香的同时,也会让龙依去对面买些回来试香。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试过香后,奉凌汐反倒对自己的成品香更有信心了,沁香香坊的香比较燥,有些香料在合香时,沁香香坊的单品香料在配比、融合上,极少能达到药性、气味、形态和谐的。
甚至,沁香香坊为了追求香性,更是忽略了药性的影响。
对此,奉凌汐就越发对自家喜香逢的产品有信心了。
但是,越是有信心就越不能松懈,奉凌汐迫切的希望能寻到一个能往昭国各地跑的大掌柜,敲定稳妥供给商,是刻不容缓的事情,轻重缓急奉凌汐分得很清楚。
因为她知道喜香逢一开张,就会马上成为对面沁香香坊的眼中钉了,再说就算冲着奉凌羽,她也不想让沁香香坊财运亨通下去……
喜香逢的货架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了,洪氏每天都在翻着黄历,查看开业的黄道吉日。
每每查到一个好日子,洪氏都会跑去问奉凌汐:“邵凌,这一天可以开业了吗?”邵凌,奉凌汐在外行走着男装时所用的化名。
“ 等。”每每洪氏得到的答案都是这一个字。
洪氏不知奉凌汐要等什么,但是看奉凌汐胸有成竹的模样,又兴冲冲的继续去查下一个好日子了。
奉凌汐在等什么?
在等龙回来,等师傅那边的助攻。
龙被奉凌汐派出去查一个人,这个人上一世是跟着奉凌羽的,但是他有别于钱有财。
钱有财手段百出,行的都是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然而那个叫做蒲揽胜的人,走的却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而且在做人上也是光明磊落,心有底线有慈悲却也有自己准则的人。
蒲揽胜和钱有财就像是两个极端,但是上一世却一起共事,帮着奉凌羽,奉凌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上一世奉凌羽能让一个如此正直,有才华的人死心塌地地追随。
不过蒲揽胜上一世的结局并不是很好,在她回来之前,蒲揽胜已经交出所有的权钱,重病在床,被奉凌羽当作弃子了。
这里面多是钱有财的手笔,可奉凌羽却是默认允许的。
这一世奉凌汐之所以想把蒲揽胜收入麾下,是觉得他那样的人,奉凌羽不值得他卖命,蒲揽胜落到那样的结局实属可惜了。
加上她也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蒲揽胜给奉凌羽卖了一辈子的命?
奉凌汐核算完账本,想着龙已经出去二旬了,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正想着这事,龙壮硕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喜香逢的门外,她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赶了很远的路。
看到龙后,奉凌汐的眸色一亮,她连忙朝不远处正擦拭摆设架的瑞杏喊道:“瑞杏,先把手里的活放一放,去给龙准备些热茶点心过来。”
奉凌汐的吩咐让正迈进喜香逢的龙身形顿了一下,她心底缓缓淌过一股暖流,以前不管出什么任务,回来首先要做的便是马上回禀,就算身上有伤,只要没有晕死过去之前,咬牙也要把任务回禀完毕才能倒下。
这进门有人关心,有人嘘寒问暖的感觉让龙陌生,但是却也让她觉得感觉很好,很好
似乎,若是以后继续跟着奉六姑娘也不错的,龙心底蓦然闪过这个念头。
龙把瑞杏端来的热茶灌下了大半壶,尔后囫囵塞了两个桃花饼,稍微缓过来后便对奉凌汐回禀道。
“属下按照主子给的信息找去,但是并没有找到人,不过打听之后,得到一些疑似的信息,便寻了过去,辗转多地,找到一人,却不叫蒲揽胜,而是有一个叫做蒲生的人,不过相貌与主子所言差不多能对上。”
竟然不叫蒲揽胜,是遇到奉凌羽后才改的名吗?
“嗯。你可在当地打听了他的事?”奉凌汐蹙眉问。
龙眼底的神色闪了闪,她自己并没有查出什么,蒲生就是一个怪人,性格孤僻,对谁都心生戒备,不喜与人相处。
不过既然是奉六姑娘让查的人,虽然最近世子说不听她们这边的消息,但是这个消息报上去后,世子还是让人去查了。
最后还真的查出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不过现龙并不打算把怎么查蒲生的过程说出来,她只是把结果回禀了:“是查到一些消息,这里面还有咱们安国侯府的身影在。”
“嗯?”奉凌汐疑惑,看来上一世她错过了很多人和事。
“说说。”她对龙说道。
龙点头,继续开口:“这件事还要从八年前说起,八年前蒲族也算是一个望族,不过蒲族中最为出息的,是一个叫做蒲辉的人一夕之间,但是也因他之故,至整个蒲氏族人下了大狱。
蒲辉?
提及蒲辉,奉凌汐便有些印象了,当年风光无限的云麾将军,连胜将军,在军营中,二十年内晋升最快的一个将军。
最后因为蒲辉被查出勾结外敌,犯了死罪。
可是蒲揽胜,不,蒲生竟然是那个蒲辉的族人?奉凌汐再次蹙眉,对侯在一旁的龙道:“继续。”
龙点头。
“当年虽然蒲辉犯了死罪,罪及九族,但是今上仁慈,只不过处置了蒲辉一房的人,剩下的族人,五服之内流放千里,出了五服的并没有做出任何处置。
不过蒲生却是在五服中人,据说是因为蒲族提前受到高人指点,把早慧的蒲生和他妹妹蒲沫过
继到了出了五服之外的旁支中。
这事今上也知道了,但是蒲生不过刚满九岁的总角少年,今上心慈便当作不知。
不过人心难测,有的人自作聪明想要在今上面前露脸,认为抓住了蒲族的把柄,能至蒲族于死地。
想要打压一个落魄了的家族,这很容易,不过几旬蒲族便受不住了,所以,蒲生和他妹妹逃了,具体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原以为他带着妹妹出了京,可是没想到的是,蒲生深谙灯下黑之道,他和他妹妹隐姓埋名通过牙婆子把自己卖进了安国侯府。”
说到这里,龙停了下来,让奉凌汐缓缓。
奉凌汐确实惊了。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她便能想到,为什么当初蒲生能选择安国侯府了。
安国侯府虽然没有多少权势,但是胜在府中人员简单,看起来没有别个府上勾心斗角的事情发生。
“后来是不是出事了?”奉凌汐叹息,若不是出事了,蒲生也不会离开吧?
“是。”龙知道奉凌汐心生七窍,有些事只要点一点便能推断得出来,她把查出来最后一点消息告知。
“当时蒲生带着妹妹蒲沫进府后,倒是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不过有一天,他的妹妹蒲沫死了,淹死在一个荷花池里,那个荷花池最后填了,现在的位置是寒露院。”
龙说到这里,奉凌汐眨了眨酸涩的眼,良久声音有沙哑地问:“你说的是小桃儿?”
看到龙点头,奉凌汐尘封在记忆深处与小桃儿在一起的画面便迸了出来。
小桃儿,恐怕当年她告诉自己的名字是小逃儿吧?奉凌汐鼻头发酸,小桃儿年岁与她相仿,却很聪慧,并且总会不着痕迹的照顾她。
当时小桃儿还点出甄姨娘不是真的为她好,只是当初太傻,没有相信小桃儿的话,还故意疏远小桃儿,那个幼年时期唯一的朋友。
最后听说小桃儿因为贪玩落水死了,奉凌汐是悔的,觉得若不是疏远小桃儿,小桃儿也不会无聊得跑到荷池边玩耍。
可是现在她现在想想,却处处说不通,像小桃儿那样娴静的性子怎么会贪玩呢?
她的心缓缓收紧,小桃儿的死应该是个意外!
那么小桃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查得出当年小桃儿怎么死的吗?”奉凌汐的嗓子有些哽住。
“没有。时间太久。”龙摇头,时间又太仓促,能查到的就是这些。
奉凌汐静默,半响,她嗓音干涩:“当初倒是小桃儿说过一句,她有个哥哥的,我想去见见蒲生。”想问问他小桃儿出事他知道多少?想知道小桃儿出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出府的。
龙不无意外奉凌汐会提出这个要求,奉六姑娘跟别家闺秀不同,她的眼光不单单局限在后宅中,她行事大气、果决、有决断力,没有别家闺秀行事的扭捏,有野心却有遮遮掩掩,行径龌龊。
刚来的时候,她还怕这段时间要护着的是这样的闺秀,但是相处下来,她觉得奉六姑娘很好!龙依也说过,奉六姑娘绝非池中之物。
“好。属下来安排。”龙看向奉凌汐的目光多了一些亲切,一些敬意和认同。
第四十四章 我欠小桃儿一份情
出京往南行百里地,有一个繁华的县城固县。
固县位于京都通往昭国西南,正南,东南三个方向的官道分叉交汇地,所以固县多是往京商人歇脚后休整妥当再进京,或出京后各路商队分道扬镳之地。
奉凌汐来到固县的时候已经夕阳西斜了,她这次是来见蒲生的,龙早已安排好,也给蒲生打过招呼。
不过,今晚奉凌汐是要赶回安国侯府的,因为明早的请安不能落下。
龙带着奉凌汐来到一栋一进院的小院前,叩响了房门。
没让她们久等,沉重的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入眼处,是一个身穿水墨衣、头戴一片毡巾,形相清癯,风姿隽爽的及冠男子。
奉凌汐认出了他,他便是上一世的蒲揽胜,这一世的蒲生,不过上一世她知道他的时候,他已经风光无限,一身儒雅的气息,还蓄起了须。
而现在的蒲生多了几分不会隐藏情绪的锐利。
“就是你想要见我?”蒲生开口询问,他直接略过壮硕的龙,敏锐而又冷淡的目光停在奉凌汐的身上。
“我认识小桃儿。”奉凌汐直接开门见山。
果然一提到小桃儿,蒲生淡漠的眼波开始晃动,他眼底闪过一丝沉痛之意,抿紧唇后才微点头,说道:“进来吧。”
蒲生的小院一点烟火气息都没有,就像一个暂时歇脚之地,冷清得很。
“我常年不在家,这里没下人,你先坐,怠慢之处还请见谅。”蒲生把奉凌汐和龙带到堂屋后,准备两杯清水,算是招待客人。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奉凌汐低声问。
蒲生倒水的动作顿了下,他讽笑一声,尖锐地反问:“你是谁?”尔后还没等奉凌汐回答,蒲生便堵了她的话:“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打量起奉凌汐,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身材娇小,细致如瓷的肌肤,略显得稚嫩的脸,脸上最为出色的便是两弯似蹙非蹙的笼烟眉下那双有着红色泪痣的丹凤眼。
“奉家人?你是奉几?你着男装不怎么像。”蒲生评价道,走南闯北多年,眼力见自然要超于常人。
蒲生明显排斥的态度让奉凌汐蹙眉。
“我是奉凌汐,行六。”奉凌汐回答蒲生的话后,疑惑不解地问:“你对我有敌意?”
“不该吗?”蒲生奇怪地看着奉凌汐:“你三番五次的着人过来寻我的,每次都以我妹妹做借口,但是却不露一点实质的东西,怎么?眼看着编不下去了?所以你才亲自上门的?”
奉凌汐看向龙。
龙却耸耸肩,回答:“属下不过是让人递了一个‘今天会有故人上门拜访’的口信。只此一次间接的接触而已,便再也没有接触过。”
奉凌汐颔首,她是信龙的。
可是,蒲生却没有理由骗她……然而,现在已经有人以认识小桃儿为由接近蒲生了?
她的心沉了沉,她觉得这应该是奉凌羽的手笔吧,还以为能早于奉凌羽认识蒲生呢,没想到还是让奉凌羽抢先一步了。
不过。
奉凌汐眸底坚
定,就算这一世奉凌羽先一步接触蒲生又能怎样?说什么认识小桃儿,奉凌羽小时候还不会装时,可是傲气得很,对小桃儿嫌弃着呢。
所以……
奉凌汐多了一些信心,这一世应该能改变蒲生给奉凌羽卖命后不得善终的命运吧?
她目光真诚地看向蒲生,尔后郑重地开口:“ 我说两件事,第一,我只让龙联系过你一次,另外一拨人肯定不是我的人。第二,我想跟你说说我与小桃子的故事。”
奉凌汐的目光太过真诚,太过干净,蒲生不由心动,他想若是这样的目光还掺假的话,那他这些年的阅历就算白瞎了。
“好,你说。”蒲生妥协。
奉凌汐心一松,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记忆深处,那个善良,聪慧,灵动,白净的脸上永远带着喜人笑意,乐天坚强的小桃儿犹如还在眼前。
“我小时候在侯府不是很好过,有时候会饿肚子,有一次实在饿得受不住后晚上摸黑去了大厨房,小桃儿刚进府,被分到大厨房做些择菜的活计。
当时小桃儿还以为我同她一样是府里的小丫头,出于同情,她告诉我,若是肚子饿了便每晚那个点去找她,她给我留吃的。
可我那会哪里知道,她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留点余粮也要从自己的口粮中分出来的,我们这种施舍关系维持了一段时间后,小桃儿终是发现了我的身份,却对我更好了,并且还会时不时隐晦地提点我……说起来,给我启蒙,教我识字的还是小桃儿……”
奉凌汐说着说着,眼眶中渐渐蓄积满泪水,当初她实在是太傻太傻,分不清谁好谁坏,因为不喜小桃子对甄姨娘的‘诋毁’,便躲了她一段时间,可没想到,这一躲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蒲生看着露出哀拗,懊悔神情的奉凌汐,眼神复杂,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松,松开了攥紧,妹妹沫儿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为什么?上天为什么那么残忍?
“我不信你!”蒲生深吸一口气后,冷声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编造了故事。”
奉凌汐苦笑:“说实话,我确实对你有所图,你的经商能力太出众,想请你做我喜香逢的大掌柜,不过,若你不信我,我也希望你别轻信别人,我对你没有坏心,我先回去了,今晚必须要赶回府。”
她说完便站起身来,临出门前奉凌汐回头看了一眼正背对着她们,浑身散发出浓郁悲伤气息的蒲生,叹息一声承若道。
“我欠小桃儿一份情,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可以去京城青阳路上的喜香逢寻我,只要是我能办到的,都应你。”
听到奉凌汐对蒲生做出的承诺,站在一旁的龙“啧”了一声,牙有些疼,心中暗忖:这承诺可大了,要知道现在奉六姑娘后面可是背靠世子爷这个大山啊,咳,虽然奉六姑娘这个事主还不知情。
从晏衍命她们过来护着奉凌汐开始,龙越来越相信这个直觉了只要世子一开始想护住的,纳入羽翼之下的,那可能,就会一直护下去……
蒲生在奉凌汐将要走出小院的时候,他依旧没有转过身,不过还是开了口,声音沙哑,问。
“你知道沫儿最喜欢和最讨厌吃的东西是什么吗?”
奉凌汐不假思索,因为当初这个问题给她印象蛮深刻的,只是不知是何故。
当初大厨房好不容易分发一糕点,小桃儿眼巴巴的守着了三天,直到生了霉,也没下肚,问她是何故后,她竟然因为喜欢但又讨厌,所以舍不得吃。
“金糕卷。”奉凌汐低低回答。
然而她久久都没有等到蒲生再开口,奉凌汐伤感地朝蒲生欠了欠身,“吱呀”一声,拉开了院门。
直到奉凌汐和龙出了宅子,木门掩上,蒲生才慢慢转过身来,双眼出神地望着虚掩的院门。
奉凌汐从蒲生的宅子里出来后,蓦然看到不远处,一辆挂着青帷的马车从巷子尽头驶了过来。
一辆普通马车自然没什么好看的,但是引起奉凌汐注意的是,那辆青帷马车上的标记,正是她十分熟悉的,安国侯府的标记。
“走。”奉凌汐的瞳孔缩了缩,对龙沉声说道。
龙也不多言,扶着奉凌汐的腰身,两人蹬上从京都骑过来的马,她把奉凌汐护在身前,微扯将缰绳,二人一马便快速地往巷子另一头飞驰而去。
马蹄的踢踏声在小巷子里回响,惊到了青帷马车中的人。
一双血管突起,有些褶皱,略显粗糙的手从车厢中伸出来,掀开青帷布,苍老却锐利的双目朝马蹄响起的方向望去。
此人赫然是安国侯府,奉凌汐身边的教养嬷嬷盛嬷嬷。
当盛嬷嬷看到龙那壮硕的背影时,疏淡的眉皱起,眉心间隙过小的脸倏然一惊,轻“咦?”一声,等她再凝神看去的时候,那个纵着马的人已经出小巷,没了踪迹。
盛嬷嬷只好作罢,她等马车停稳,她下了马车后,上前去叩门。
院门打开很快,风姿隽爽的蒲生出现在门内。
“你……”蒲生看到门外的人不是奉凌汐后,脸上温文尔雅的气息骤然落下,又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他沉声问门外的盛嬷嬷:“你是谁?”
这前后神情的差异让盛嬷嬷心底狐疑,她忍不住又探头去看马蹄声消失的巷道。
“没什么事的话,我关门了。”蒲生把盛嬷嬷的反应看在眼底,冷声说道。
盛嬷嬷回神,脸上马上挂上亲切的笑意:“哎呀,您可真是健忘,老身已经来过四回了,上回给您说的事,您可想好了?意向如何?”
“去给你家主子当大掌柜之事?”蒲生挑眉。
“对,对,对!”盛嬷嬷一张带着褶子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
蒲生隐晦的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巷口,尔后展颜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回道:“大掌柜之事,蒲某已经应下了,不过对不住了,蒲某应的是另外一个东家。”
"应,应别家了?"盛嬷嬷还没来得及开怀就懵了……
“是的,您请回吧,以后也别来找蒲某了,不日蒲某就要就任去了。”
盛嬷嬷勉强笑着,一张脸硬生生扭曲到变形,尔后破釜沉舟般问:“蒲先生就不想帮一帮沫姑娘的闺友了?或许这是沫姑娘最后一点遗愿呢?”
第四十五章 感情是受命回来送药的啊……
龙超高的控马技术,带着奉凌汐一骑绝尘从固城往京都赶。
但是抵达京城时,城门还是落匙了,奉凌汐刚想问龙能不能带着她掠进城中,却见龙蓦然从怀中摸出一个令牌模样的东西朝城门上的守卫一甩,喝道:“开门。”
守卫原本见一匹快马从夜色中赶来,近前了,方看清一匹马上乘着二人。
不过这也没什么,让守卫看不上眼的是,马前那个长得娘们唧唧的男子,正软似无骨地依靠在身后的壮女怀中。
这一瘦小,一壮硕,对比分外明显,在孔武有力以阳刚为美的守卫眼底,奉凌汐这样的“男子”是欠磨砺的。
本来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这个瘦小男子无论什么背景都不放进城了,得在野外磨砺磨砺。
可是随着那面巴掌大,乌黑的,纹路冷硬,中间只有一个古朴的篆体“龙”字令牌甩上城墙上,守卫们全都惊住了,龙隐卫!竟然是龙隐卫!这可是今上和晏世子才能指挥的龙隐卫。
“开门,开门!”守卫们哪里还记得刚才嘲笑奉凌汐娘们唧唧的话,一溜烟冲下城墙,合力把厚重的城门打开。
龙对奉凌汐说了一声“低头”后,便纵着枣红骏马冲进城门,路过守卫时喊了声“令牌”,等守卫慌乱丢回令牌,龙的手倏然从马鞍边抽出一根油亮的皮鞭,皮鞭在她的手中延伸出去,犹如灵蛇蹿到令牌边,卷住令牌骤然收回,落回龙手中。
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快到城门的守卫们没有看清这马背上二人的容貌,枣红骏马已经冲出好远,逐渐消失在通往内城的宽大街道上。
“你们刚才看清那两人了没?”城门的守卫一队队员面面相觑后,皆不由露出真心佩服的神情:“这是个高手!”
“废话!不是高手能进得了龙隐卫?都散了,散了。”守卫队长低声笑骂。
一个刚成为守卫的小兵,望着内城的方向脸上露出羡慕又好奇的神情,问 :“你们说,他们这是去哪?”
守卫队长毫不客气呼了那个小兵一后脑勺,严肃地训斥。
“那是你能打听的吗?啊?那是龙隐卫!”训完后,他又不放心,转而严厉地看向其他手下,沉声交代:“今晚就当没有看到他们,可知道了?龙隐卫出动的事都不是我们能随意议论的,可明白了?”
队长的眼神太过威严,小兵们皆噤若寒蝉地点头,直到队长满意了,才做鸟兽散。
龙把奉凌汐送进寒露院后,她便出去了,她要去还马。
奉凌汐虽然不知道她要去哪还马,但是从龙的能力,以及今晚那个开城的令牌来看,她鸵鸟的想,看来她还是不要问得太清楚的好……
此时距离请安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一个半时辰了,奉凌汐和衣躺下,不敢睡实,并且特地嘱咐龙依,到卯时正前一定要叫醒她,正说着话的奉凌汐迷迷糊糊间,嘟囔着快要睡着了,在睡着前,她依旧还在想着小桃儿的事情。
龙依看着疲惫不堪的奉凌汐,叹息一声,出了外间,叫醒瑞杏,二人合力轻手轻脚的帮奉凌汐收拾,当瑞杏看到奉凌汐大腿内侧被磨破的大片皮肉,当即倒抽了一口气,随即心疼地到处去找膏药
“给。”龙还马回来的速度格外的快,及时丢给瑞杏一瓶膏药。
瓶子是用玉石雕出来的,瓶底带着内供二字,此药用过后,一会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龙依暗啧了声,知道龙为什么会匆匆赶回来了,感情是受命回来送药的啊……
清凉的药膏被瑞杏涂抹在火辣辣的磨损皮肉处,奉凌汐即使睡着也紧蹙的笼烟眉渐渐舒展开。
看奉凌汐的表现,龙依和龙都有些佩服了,如此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奉六姑娘,第一次骑马长途跋涉来回奔袭,就算大腿内侧磨得血肉模糊,竟然只是默默承受下来,既不哭也不喊累。
怪不得能入得了世子的眼呢!
卯时前两刻,天色已经微亮之际,进入深秋的第一场蒙蒙细雨来袭,一场秋雨一场凉的季节这一场秋雨过后,人们该换上用丝锦做面,内里添丝绵做的衣了。
从固县赶回来的盛嬷嬷由着两个粗使仆妇搀扶进繁锦阁,她差不多已经冻到打摆。
本来盛嬷嬷和奉凌羽觉得经过这么四五次的接触,加上编撰与小桃儿的事,肯定能让蒲生死心塌地的为她们所用了。
可是盛嬷嬷没有想到,这十拿九稳的事情,临到头了,竟然还有变卦的时候。
盛嬷嬷忍不住想起在蒲生门外巷子里看到的那背影,似乎,好像当时还护着一个娇小的人在前?起了疑的盛嬷嬷不敢再耽搁,蒲生明确拒绝后,她便让车夫快马加鞭,连夜赶了回来,只比奉凌汐晚了一个半时辰而已,在城门刚开启便赶着第一进了城。
此时,奉凌羽所居的寝室内,梳妆台前,她正好心情地任由贴身丫鬟代梅帮她涂抹口脂,心中则盘算着最近将要落实的事宜。
沁香香坊已经开起来了,并借由晏乐荷的身份在青阳路顺风顺水,而晏乐荷也是个好哄的,等到时机成熟把她踢出去应该不难。
钱串子虽然手段不错,但是终归他的身份是个把柄,现在别人不知道,但是也要提早做准备才好,所以,大掌柜用蒲生却是不错的。
奉凌羽自诩自己识人的本事不错,只因为她身为闺中女子,想要经营一些营生,多有不便,最好的办法就是培养一个可以拿捏得住的大掌柜。
这两年她一直在找,入眼的有几个,但是蒲生这个人的应变能力是最好的,当她想着该怎么拿捏得住蒲生时,去查蒲生的人回来回话,没想到竟然查出一些有趣的事情。
蒲生,小桃儿,奉凌汐,呵
从小的换位人生让奉凌羽从来没有觉得抢了奉凌汐的东西会有什么负罪感,甚至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奉凌汐的就该是她的。
“姑娘,老奴回来了。”蓦然,盛嬷嬷有些疲惫的声音在外间响起,让奉凌羽不由一愣,她狐疑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这个时辰?难道盛嬷嬷是连夜赶回来的?
第一反应,奉凌羽便觉得那事谈成了,盛嬷嬷回来报喜呢。
可是当二等丫头代蕊打帘扶着盛嬷嬷进来的时候,奉凌羽看到盛嬷嬷脸上那抹不开的忧心,她脸上明媚的笑意骤然冷却下来,沉声问:“出事了?”
“都是老奴不中用,辜负了姑娘的重托。”盛嬷
嬷自责着就要给奉凌羽跪下。
奉凌羽冰冷的神情缓了缓,她起身亲自来到盛嬷嬷身边,把盛嬷嬷扶到四方椅上坐下,她的声音更亲切了几分,软了语气对盛嬷嬷道。
“嬷嬷您是凌羽的教养嬷嬷,此事本不该让嬷嬷劳心劳力的,但是现在凌羽能依仗的人太少,嬷嬷是凌羽视为亲人的人,嬷嬷待凌羽亦然,凌羽知道嬷嬷打心底里都想着能让此事顺顺利利的,但事以至此,我们想想还能怎么补救?”
奉凌羽这一番话说得盛嬷嬷整颗心暖洋洋的,觉得这一晚上天寒地冻往京城赶也不算是什么事了,一心一意替奉凌羽筹谋起来。
“姑娘,有一事老奴不知该不该跟姑娘说。”盛嬷嬷一想起蒲生院外那个纵马离去的疑似背影,盛嬷嬷还是忍不住拿出来跟奉凌羽推心置腹一番。
“嬷嬷没有什么与凌羽当不当讲的。”奉凌羽握着盛嬷嬷还未冻回暖的手,态度亲昵。
盛嬷嬷因这份亲昵感到欣慰极了,不再藏着掖着,把自己的疑心和盘托出。
“姑娘知道老奴去见蒲生的时候,见到了什么人了吗?”
奉凌羽看盛嬷嬷脸上明显写着‘你觉得想不到的人’她下意识端正了身子,嗓音地沉了下来,问:“什么人?” 盛嬷嬷声音沙哑,浑浊的老眼灼光逼人:“六姑娘还有她身边那个龙。”
奉凌羽的瞳孔紧缩,若不是性子稳重,她能跳起来。
奉凌汐?跑去固县了?
“怎么可能!”奉凌羽一想到奉凌汐那种风蹙吹就倒的身子,她下毒都没敢下重点,就怕分量一多,直接被药死了。
然而盛嬷嬷说了什么?奉凌汐跑去固县了!这长途跋涉的,盛嬷嬷的身子要比奉凌汐的好很多,现在盛嬷嬷几乎都要瘫下了,那奉凌汐还不得去了半条命?
“嬷嬷确定了吗?”奉凌羽虽然觉得不可信,但是想着盛嬷嬷应该不会因为办事不妥而找借口,所以还是多问了一句。
盛嬷嬷本只是疑是,但是这一夜的赶路,饥寒交迫之下,莫名的多了一些心理暗示,现在已经从疑是变成了肯定了。
“老奴确定,那一定是六姑娘和她身边的龙。”
看到盛嬷嬷如此肯定,奉凌羽不淡定了,虽然有些匪夷所思。
她拧着眉起身,让代蕊搀扶着盛嬷嬷下去休息,等盛嬷嬷被搀扶下去时,奉凌羽看着不断晃动的珠帘子,脸上刚才还善解人意的神情骤然落下,眸底只余烦躁和厌恶之情。
半响,奉凌羽对代梅吩咐:“你去找一下仲强,让他来见我。”
代梅会意应下,脚步轻盈地往外院寻人去了。
奉凌羽收拾妥当后,带着代字辈的一等贴身丫鬟代萍往松柏院例行请安去了。
一路上,奉凌羽都在想着奉凌汐的去固县之事,眼看着马上要抵达松柏院,松柏院内传来了一阵阵的说笑声,却是奉凌汐与曾甜姒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正在说逗趣的话勾得祖母哈哈哈大笑的声音。
这无比和谐的说笑声让奉凌羽原本轻快的脚步变得凝滞起来,不敢置信地想,不是说奉凌汐去了固县了吗?她那羸弱的身子连夜从固县赶回来还这么精神饱满?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