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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来袭:嫡女,黑化吧!全文阅读

作者:酒心汤圆     炮灰来袭:嫡女,黑化吧!txt下载     炮灰来袭:嫡女,黑化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问她这个根正苗红的血脉答不答

    “五姑娘来啦。”松柏院中,堂屋内,蔡嬷嬷这一声禀告让屋内正说笑的祖孙三停了下来,老夫人让人引奉凌羽进屋。

    等到奉凌羽进屋后,还没有等奉凌羽行礼,老夫人便慈和地拉着坐在一旁小圆凳上奉凌汐的手,脸上的笑意就没落下,转头看向奉凌羽,笑言。

    “哎哟!五丫头你可来晚了,你若来早些就可以听六丫头讲的那些趣事,是真真让人稀奇,也不知道这丫头从哪淘弄来的话本子,有趣得很。”

    说完,老夫人又意犹未尽地轻轻拍了拍奉凌汐的手背,要求道:“六丫头,等下回再有有意思的话本子,你可要记得再跟祖母讲讲啊。”

    奉凌汐自然乖巧地应下:“好的祖母,凌汐时间富裕得很,收罗话本这种小事便能让祖母开怀,相比起五姐姐需每天苦做学问让侯府争光来孝顺祖母,凌汐算是占了便宜了呢。”

    老夫人被奉凌汐这一番装痴卖傻逗得哈哈直乐,用手轻戳了一下她的脑门,笑骂道:“你这个促狭鬼,难道是怨祖母没有给你请先生不成?以前怎么没看出你长了十个八个心眼?”

    虽然老夫人的话像是在责骂,但是怎么看都觉得分外亲昵。

    反倒是刚进屋的奉凌羽被晾在门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奉凌羽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她怎么也想不透,怎么不过几日而已,这个世界就变了?奉凌汐什么时候这么讨喜了

    不过就算奉凌羽再觉得眼前这一幕让她看起来眼疼,还是勉强露出笑颜,僵硬地把礼行完,才行至老夫人身边,忍着不烦躁,言笑晏晏地迎合着刚才老夫人说的事。

    “祖母,凌羽觉得六妹妹以前是年纪有些小所以性子还不定,现在孙女看着六妹妹改变了许多,不如让六妹妹跟凌羽一块接受先生教诲可好?”

    奉凌汐听到奉凌羽的话后,她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这奉凌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怎么会突然示好了呢?

    要知道安国侯府请来的女先生可是个大家,让她教授奉凌羽一个学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要是再多一个学生,侯府还不得大出血一场?

    不过,奉凌汐看到曾甜姒嫉妒得快要把一张帕子绞烂,祖母沉吟为难的模样,顿时悟了。

    她心底冷哼一声,叹道:奉凌羽可真是恶得别致啊!

    别看奉凌羽这话好像是在为她着想,可是却是一个难题。

    祖母若是因为为难不应的话,就是告诉别人刚才那些亲昵都是虚的,而且还能让府中的人擦亮眼睛,知道这个府中是六姑娘尊贵还是她五姑娘尊贵,别站错队了,最后免得后悔终身。

    可要是祖母应下了呢?那没有这待遇,又心里不舒服的曾甜姒便会处处针对她了。

    这样怎么看,结果都是糟心的。

    奉凌汐正想着该怎么化解这个困境时,她却听到祖母开口了。

    “你五姐姐说得对,蔡嬷嬷说你在福安公主的秋菊宴上表现堪称惊艳,这京中之人都知道安国侯府的六姑娘是个能读书的,这以后若是出去,胸无点墨还真是不像话,外人不知的,还以为侯府内里龌龊被耽误了。”

    也料想不到老夫人会做出这个决定,奉凌羽本来也没真想让奉凌汐一起来进学,不过是恶心恶心她罢了,哪里知道老夫人竟然认真了!

    曾甜姒心口起伏不定,她也很想跟老夫人开口,若是跟着名师学习,以后她的名声说出去也响亮不是?

    可是她心底清楚自己不是侯府的孩子,若是让老夫人拿出体己还容易些,但是让老夫人动用大笔安国侯府的资源,老夫人为了家庭和睦,却不会去做的。

    奉凌汐骤然感到曾甜姒看向她的目光如淬了毒般,让人脊背生寒。

    曾甜姒竟然这么大的反应?

    奉凌汐心底冷笑,这一个个的都觉得安国侯府是一大块肥肉不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那也要问问她这个根正苗红的血脉答不答应再说。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想着退一步,反正她现在还要忙着学医,最近师傅给的任务量重了不少,还要忙着研制成品香,喜香逢的开业在即,哪哪都是事。

    可是,自从昨日见过蒲生后,她心底对小桃儿的死多了一些想法,这样这段时间留在府中也好,起码放便查一查当年的事情,探探府内老人的口风。

    再说,便宜不能都让这些白眼狼占了,加上她以后出门也不能总顶着一个草包的模样,尽管做阿飘时学了不少,可怎么的,也要过一个明路才好。

    至于曾甜姒针对就针对吧,她现在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下了决心的奉凌汐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欢喜神情,她孺慕地抱着老夫人的手臂轻轻摇晃,甜软的声音带着撒娇语气,又信誓旦旦地表孝心。

    “祖母说怎样孙女便怎样,祖母想让孙女成为才女,孙女就算不吃不睡,头悬梁锥刺股也要把课业学好,一定不会辜负祖母的期待。”

    原本老夫人还因为自己的决定有些犹豫,但是现在被奉凌汐这么一说,心底的犹豫瞬间散了。

    “好好好,六丫头你可别再摇了,祖母这一把骨头就快要被你给摇散架咯!还有,这可是你说的啊,祖母记着了,若是先生那边说你不好好学,可是要罚的呢!”

    老夫人对奉凌汐的包容与宠爱让一旁的奉凌羽和曾甜姒眼疼得慌。

    奉凌羽甚至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心底气极,但是还要保持面上的平静,但是曾甜姒就没有那么沉得住气了,奉凌汐原本处处不如她!现在怎么好东西都紧着奉凌汐这个蠢货了?她霍地站起身来的,带得圆凳噔噔做响。

    当曾甜姒板着脸朝老夫人草草行了一个礼,借口道:“祖母,甜姒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免得过了病气给祖母。”

    说完,也不等老夫人允许,便自己喊上贴身丫鬟往外走,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老夫人显然被曾甜姒这我行我素的行为给作愣了。

    半响,老夫人才晃神回来,她有些不悦地沉了脸,低喃:“还真是养不熟的,老身对她还不够好吗?”

    老夫人说的话虽然极轻,但是奉凌汐和奉凌羽还是都听见了。

    奉凌汐心底为老夫人长进了一些的认知高兴,那个曾甜姒确实是养不熟的,若是上辈子她没有做过什么,当侯府消失之际她依

    旧还能那么风光,奉凌汐是不信的。

    再说这个府里就祖母最疼她,但是现在她因为得不到想要的,就想给祖母甩脸色就甩脸色,哪有这么惯着的?

    奉凌汐再看了一眼一直强撑平静的奉凌羽,心中笑到打跌,刚才祖母那句“养不熟的”可没有说指名带姓,但是心里有鬼的奉凌羽却自行代入了,指不定现在心底怎么抓狂呢!

    果然,奉凌羽呆了一会就有些呆不住了,不过聪明的奉凌羽还不会如曾甜姒一样仗着宠爱肆无忌惮,她只借口说先生布置的课业还未完成,今日先生要检查之类的话。

    奉凌羽从松柏院出来后,脸上的神情变有些挂不住了,她寒着一张脸回了繁锦阁,直到代梅上前回禀“姑娘,仲强已经候着姑娘了。”她这才收敛起冷气森森的脸,往堂屋去。

    仲强,仲大管家的二儿子,生得黑黝,浓眉大眼,看起来憨厚十足,但是却为人机灵,他领了在外一个粮铺掌柜的活,安国侯府粮铺里面卖的粮食都是自家庄子上出产的,所以可以说这个仲强,也等于管着三四个庄子。

    因管着安国侯府的庶物是三房,所以奉凌羽从小就跟仲强接触,仲强一开始对奉凌羽的亲近感到受宠若惊,时间长了,倒是真心为奉凌羽里外里的考虑起来。

    平日有什么事奉凌羽也愿意交给仲强去办。

    奉凌羽一进堂屋,仲强便放下茶杯,欲要向奉凌羽行个奴才礼,却被奉凌羽亲自上前搀扶住:“仲强哥哥,凌汐打小就把仲强哥哥当作亲哥哥般看,咱们不是说好了,不需这些虚礼的吗?”

    仲强因奉凌羽这个“亲哥哥”感到高兴之余又有些落寞,不过他心底清楚,五姑娘是他这辈子都不能肖想的,他能做的,只有默默守护着她就好。

    “五姑娘,您可是有事要吩咐?”仲强因为奉凌羽的搀扶脸上现出纯情的红晕,不过因为他本身就长得黑,倒是看不出来。

    可敏锐的奉凌羽怎会不知,她眸底深处极快闪过一丝被亵渎的厌恶感,不过脸上却隐藏得极好。

    “仲强哥哥,你怎的还叫凌汐五姑娘呢?凌汐把仲强哥哥当哥哥看,难道仲强哥哥没有把凌汐当成妹妹?”

    “没,不,不敢,凌,凌羽妹,妹妹。”仲强有一丝被窥破心思的彷徨和窘迫,回答得扭捏磕巴。

    “是这样的,凌羽想让仲强哥哥去查一查昨晚有没有人进城。”原本她想着奉凌汐的身子骨连盛嬷嬷都不如,假若奉凌汐真的去了固县,只要让仲强去城门口守着,定能堵住奉凌汐。

    可刚才她去祖母那里请安的时候,却是见着了奉凌汐的,并且没有看出来她有一丝疲惫不妥之处,这就让奉凌羽怀疑盛嬷嬷是不是认错人了?

    若没有认错的话,只能说这奉凌汐是昨晚在城门还未开的时候就进城的,夜间进城只要好好查一查,便能查到。

    仲强露出疑惑的神情,他不明白为什么奉凌羽会想去查昨晚谁入城门的事,不过是奉凌羽特地想让他查的事,跑一趟又如何?

    “好,我这就走一趟,刚好昨夜城门处值守的人有我认识的兄弟在,保准能问出来。”

第四十七章 先生请喝茶

    仲强匆匆出了安国侯府,去寻与自己处得很好的兄弟,而这个兄弟正好是刚入了守卫营,昨晚对龙好奇又羡慕的小兵。

    此时小兵守卫刚刚交班下值,正哈欠连天的时候。

    “六子,刚下值呢?”仲强迎面朝城门小兵守卫走过去,大力地揽住六子的肩,亲热地拍拍,说道:“走,这天寒地冻的,哥哥领你去吃口热呼的。”

    六子看到仲强,顿时眼睛一亮:“什么风把强哥吹来了?多日不见,理应由小弟做东。”仲强虽然是奴籍,但是平时会处事,手面儿也宽,在京都中上流的人不给他面子,但是像城门守卫小兵这样的小六,还是愿意结交一番的。

    两人找了一家临街的露天面馆坐下,等一碗面下肚,仲强才开口打听消息。

    “六子,昨夜你们城门开过没有?”

    六子一愣,他没有想到仲强找他事来打听这事,若是别的事都好说,但是这事……

    六子想起昨晚队长严厉的话,顿时心底一凛,朝仲强摇头:“没有的事,夜里城门不容易开,除非特别时期,就是上面的手令,不然谁会开城门不是?”

    仲强想想也是,见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想着还要回去跟五姑娘回禀,他再跟六子寒暄了几句,执意把面钱给付了才回去……

    繁锦阁。

    “什么?你说昨晚没有人进城?”奉凌羽因为讶异,嗓音不觉大了许多。

    看到奉凌羽反应这么大,仲强不由担忧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还需要我做什么的,五,凌羽妹妹尽管吩咐就是。”

    奉凌羽摇头,心底暗忖:既然奉凌汐没有去过固县,那么应该是盛嬷嬷看差了,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奉凌汐依旧还是那个奉凌汐,没有脱离她的手掌心。

    放了心的奉凌羽对盛嬷嬷不靠谱的办事能力归纳为人老了,便有些不中用了,若不是现在还缺了人手……

    “这样吧,仲强哥哥,凌汐想让你跑一趟固县……”不甘心放弃蒲生这个人才的奉凌羽决定让仲强走一趟,即使不能让蒲生马上为她办事,也要查清楚,到底是谁这么无声无息的挖了她看好的墙角。

    等到仲强离开后,奉凌羽便往惠恩堂去了。

    这一路她想得最多的便是老夫人多事答应让奉凌汐跟她一起进学的事,不知不觉中眉眼间多了几分凌厉。

    在奉凌羽眼底,奉凌汐不配跟她一起进学,若是她跟奉凌汐拜了同一个先生,那岂不是凭白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心底暗恨老夫人多事的奉凌羽已然忘了,当初让奉凌汐同她一起进学的事还是她自己提及的,现在却恨起老夫人来了。

    千错万错都没有自己错的奉凌羽一路上都在暗暗琢磨着,一会见到先生的时候要如何给奉凌汐上眼药,若是先生不愿意收奉凌汐,那就不怪她了……

    惠恩堂是平日里是受雇女先生给府中姑娘们授课的地方。

    它临湖而建,为一个四方大亭子,亭子里摆着琴架,绣棚等四艺所需之物,亭子从檐上便垂落下长长的浅紫色纱幔,阻隔了别

    处的视线。

    亭子右侧十五丈开外,是一条贯穿了前院后宅的廊桥,而左侧便是繁花锦簇的花园与莲叶连成片的人工湖,从外渠引的活水,潺潺的水声中,锦鲤悠闲自在的游嬉着。

    而惠恩堂就立于这一方僻静之地中,冬暖夏凉,平日里无人来搅,极为清净,是个授课的大雅之地。

    但是三房中,这些年唯有奉凌羽一人用着罢了。

    授课的女先生是常年教授宫中妃子德行礼仪的大家,前几年今上因太后大寿而大赦天下,宫中便放出来了一批人,身为礼教司仪的曹大家乘机出了宫。

    曹大家除了会教授基本的《女则》《女训》《女诫》外,她的四艺和女红在京中都是出彩的。

    当初安国侯府能请到曹大家可谓费了好一番功夫,不过现在曹大家还兼顾着另外三家姑娘的教导,本已满员,再让曹大家多收一个弟子,老夫人想着还得舍了她这张老脸,外加多给些束才好。

    奉凌羽来到惠恩堂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老夫人领着奉凌汐正给曹大家奉弟子茶的画面。

    僵在台阶处的奉凌羽犹如一旁在风中凌乱的帷幔,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沉不住气了,磨牙暗恨奉凌汐就是一个阴魂不散的人,怎么哪哪都有她呢?

    本来奉凌羽还想着,奉凌汐起码要好几天才准备好过来拜师之事,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她在曹大家面前给奉凌汐上眼药了。

    可是没想到,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一个时辰啊!竟然转个身人家就已经拜师了……

    奉凌羽现在恨不得大步上前,把那杯奉师茶泼到奉凌汐脸上,再暴戾地掴上几巴掌才解气。

    可是不行,她不能在人前露出恶毒的一面。

    奉凌羽那一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实在张扬,她刚走近惠恩堂,奉凌汐便已经发现她了。

    奉凌汐平静的视线在空气中与奉凌羽那冷得噬人的目光相撞,尔后好像没有发现奉凌羽已经恼怒一样,又自顾自地,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然后脸上扬起乖巧尊敬的浅笑对曹大家道。

    “先生请喝茶。”

    “好。”曹大家脸上露出笑意,接过茶杯轻抿了几口后,例行对新收入门的学生说教。

    “凡举我所授的知识尔都要虚心向学,以后做人要清白,习艺要刻苦,期间不得懈怠,最后,希望你能学有所成。”曹大家说完后,等奉凌汐行三叩首礼后,她微微颔首,这礼算是成了。

    这一切,奉凌羽只能干看着,就算心中再多不满,也只能忍住,因为她要保持她完美的形象。

    不过一阵气狠之后,奉凌羽反倒冷静下来,她觉得奉凌汐天天在她眼前虽然膈应人,但是也能让外人看看,当草包和她这个才女放在一起,那对比起来,可比以前猜测起来的要直观多了。

    一想到这些,奉凌羽的心总算是舒畅了许多,再看向奉凌汐时,眸底多了一抹恶毒的意味深长之色。

    奉凌汐丝毫不被多戏的奉凌羽影响,她不用细想,就能猜到奉凌羽现在一定是想着以后该怎么把她踩在脚下,然后

    还不忘去外面宣传一通的作态。

    不过,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老夫人要办的事已经办妥,她临走之前还是语重心长地对奉凌汐和奉凌羽说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话。

    “你们是亲姐妹,犹如手足,相亲相爱,互相搀扶着才能走得更远,祖母希望以后的相处能让你们能多多增进感情,人生中互相扶持。”

    “祖母放心吧,凌汐一定会以五姐姐为目标。”未尽的话,至于为目标来干嘛,当然是踩在脚下了……

    奉凌汐细细的盘算过,四艺虽然她都懂些,但是以前并没有系统的学过,显得比较薄弱,女红最为轻松,这得益于甄姨娘十年来日积月累不断压榨的成果,至于女则女训那些,奉凌汐这辈子早已打算束之高阁了,上辈子女训,女则也救不了她的命。

    可是怎样才能让曹大家按照她想学的课程来教呢?

    蓦然,奉凌汐灵机一动。

    当曹大家开口考校摸底的时候,她把以后不想学的女则女训等学问依靠背书这项技能回答得近乎完美,女红也游刃有余,唯独四艺有点磕磕巴巴,一脸茫然的模样。

    曹大家看到奉凌汐的表现后,只能叹息一声,决定以后要多用时间给奉凌汐补足四艺这块短板。事情进展比奉凌汐想象的还要顺利得多,她从惠恩堂出来后,轻吁了一口气,望着远处人工湖的方向微微出神,想要查出小桃儿如何身死之事恐怕不易。

    一是当年她太小,很多事情根本记不住。二是,这些年侯府因为没落,放了很多奴仆的身契回去,当年知事的人还不知在不在了。

    不过……

    奉凌汐的眉尾微微上跳,不知不觉中 风姿乍现,眼角下的泪痣妖娆了三分,樱唇为勾,想起了祖母身边的蔡嬷嬷。

    她正想找借口再往松柏院去一趟时,蓦然,瑞杏与繁锦阁的代菊脚步匆匆的赶来。

    在遇到奉凌汐时,瑞杏停了下来,代菊只不过朝奉凌汐微微颔首便直接进了惠恩堂。

    “出了什么事?”奉凌汐看向面色有些凝重的瑞杏。

    “姑娘,三老爷受了伤,被抬回来了。”瑞杏压了压心口,喘着气回道。

    什么?

    奉凌汐的身子有些踉跄,脑子轰隆隆作响。

    怎么可能?烬盟的人不是说爹爹没事了吗?现在怎么还会被人抬回来了?难道爹爹的命运根本没有被改变不成?

    “瑞杏,我腿有些软,你快扶着我,扶着我找爹爹去。”奉凌汐心神大乱之下,眼泪汪了出来,焦急地对瑞杏说道。

    此时,奉凌羽也领着代菊从惠恩堂出来了,她淡淡地看了眼奉凌汐后,冷漠地与奉凌汐错过身,往前院赶去,在人后,奉凌羽已经懒得再跟奉凌汐演绎姐妹相亲的戏了。

    看着脸上对爹爹之事好无辜愧疚之意,往前赶路依旧能走得娉婷袅娜的奉凌羽,若不是理智尚存,奉凌汐现在恨不得上前把奉凌羽那张虚伪的皮撕掉。

    她不敢再耽搁,刚觉得发软的腿脚缓过来点,便扯着瑞杏埋头往前院奔去。

第四十八章 我醒来的姿势不对

    奉凌汐抄了近道,跑得发丝凌乱,珠钗散落,神情惶惶,等她赶到前院的时候,早已形象全无。

    安国侯府的前院大厅中,除了外任的二房等人与奉凌羽外,几乎全到了。

    奉凌汐到的时候,只见众人都面色凝重地围着正躺在担架上的爹爹身旁。

    爹爹的脸色苍白,胡须看起来已经多日没有修剪了,身子清瘦了几圈,显得特别憔悴。

    娘亲跪坐在爹得身边捏着方帕,低低啜泣着。

    “爹爹”奉凌汐嗡着唇,忍不住心中悲拗,她挤开人群,扑到奉胜玉身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发颤,方寸大乱,眼泪就止不住的吧嗒吧嗒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奉凌汐如此强烈的反应让所有人意外。

    就连奉胜玉和邵氏都被奉凌汐的反应给怔住了。

    无论是老侯爷与老夫人,还是大房的奉胜堂与吕氏、大少爷奉凌朗、曾甜姒等人,亦或者邵氏、三少爷奉凌竹,都没有想到奉凌汐对奉胜玉的感情这么深厚,这悲拗完全几乎感染了所有的人,众人皆神情复杂地看着奉凌汐。

    不过,所有人的感触都不及奉胜玉自己。

    他因为心中对邵氏有亏,更是不喜甄氏,所有对奉凌汐这个孩子视而不见,尽管听说过这个孩子过得不是恨好,但是他依旧是狠了心。

    现在,他甚至生出了有点不敢与奉凌汐那双自然而然,毫不作伪,流露出来清澈的,真挚的,孺慕的,悲拗的,泪水涟涟的双眼对视,第一次,奉胜玉在心底生出了愧疚之意。

    她也是我的孩子,我的血脉啊……

    跟奉胜玉做了二十年夫妻的邵氏看到夫君的神情,那里还有不明白的,她深深地一叹息,伸出手把奉凌汐搂进怀中,安抚地轻拍着奉凌汐不断轻颤的背,柔声道。

    “凌汐别担心,你爹没事,就是回来的时候扭到了腰。”

    扭到腰了?

    奉凌汐愣住,原来不是像上一世一样伤了脊柱,导致瘫痪,终身不瘥么?巨大的欢喜铺天盖地而来,奉凌汐骤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诶?凌汐?凌汐怎么了?”

    奉凌汐骤然瘫软无力的身子第一时间被担架上的奉胜玉察觉,他着急得不顾腰伤,想要起身, 不过还是被守在一旁的儿子奉凌竹按住。

    奉凌竹安慰自家老爹:“爹您先别动,您这伤可别再伤上加伤了,六妹妹那有娘和儿子看着呢。”

    说完,奉凌竹让身边的小斯代书赶紧跑去追回给奉胜玉看完诊后刚离开的老大夫。

    老大夫带着药童还没走到侯府大门处呢,就被追去的代书又请回来了。

    他捋这长须给奉凌汐诊脉,半响后,才疑声问众人:“人有七情,怒喜思悲恐惊忧,五脏,肝心脾肺肾,对应怒喜思悲恐,喜伤心,悲伤肺,这姑娘大悲又大喜,哪里受得住?老夫好奇的是,你们跟她说什么了?”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奉胜玉,不过就是一个腰伤,养一段时间就好了,用得着这么大悲大喜吗?最后老大夫开了护心安神汤剂,收了诊金,将要出门前,他又忍不住多嘴说一句。

    “这姑娘的体质虚弱得很,这是常年受冻挨饿造成的。”说完,摇摇头,领着药童也不要人送,径自走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老大夫的话传来:“都说安国侯府的门风好,看来也

    不尽实啊……”

    大厅内,众人总感觉老大夫这话就像个巴掌一样,狠狠地扇了他们一脸。

    除了曾甜姒暗地里撇撇嘴之外,所有人都眼神复杂地看向正无知无觉的奉凌汐。

    就在此时,奉凌羽从门外提着裙摆,小跑进来,她看向奉胜玉,急声问:“爹爹,你怎么样了?”

    奉凌羽没有想到她问完后,大家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在看着她。

    这就让奉凌羽纳闷了,她是知道爹没事的,在奉凌羽眼底,奉胜玉如今能躺在担架上这一出,应该是因为丢了大笔银钱没有办法对府里交代,所以才会想出来的办法。

    起码人受伤了,躺在床上几旬,就能躲过大家的质问,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所以这一路来她不急不躁,来到门口了才配合着演戏而已,若不是因为怕府中把让三房还公中银子,影响到她,她是想找个借口不来的。

    奉胜玉的眼神复杂极了。

    若不是有奉凌汐之前那情真意切,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感情与奉凌羽的轻描淡写对比,他是看不出这里面有假惺惺的成分的。

    顿时,奉胜玉的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一次出事,他差一点就回不来了,虽然现在有惊无险回来了,但是家人的关怀却让他的心慢慢回暖。

    丢了的银钱,大家都没有怪他,虽然心疼,但是却更不希望他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纷纷出言安慰。

    奉胜玉以有这样的家人感到骄傲,可是却在他像眼珠子似的疼了十三年的女儿奉凌羽身上生生打了一个折扣!

    心情五味陈杂的不止奉胜玉还有安国侯府中众多大家长们,他们都有些觉得奉凌羽这人好像有些冷血……

    不过想到奉凌羽只有十三岁的年纪,想着她还小,可是,一想起同时十三岁,现在还因为担心生父而大悲大喜后晕死过去的奉凌汐,他们就忍不住在心底叹息。

    蓦然,奉胜玉开口:“爹,娘,大哥,大嫂,这一次造成公中损失这么多银两,等玉养好伤再挣回来,这笔钱,玉一定会补足公中的。”

    奉胜玉的决定邵氏和奉凌竹都表示支持,唯独奉凌羽的脸色有些藏不住的难看,她心中直骂奉胜玉是个榆木疙瘩,蠢死了!哪有拼命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

    心底气恼的奉凌羽甚至都忘了弄清楚刚才为什么众人都露出那种奇怪神情的原因,还有忽略了此时正晕在邵氏怀中的奉凌汐。

    她此时的眼底只有说不尽的焦灼。

    奉凌羽可是知道这一次损失的是多少银钱,足足将近四万两啊!若不是这次备足了这么多银钱,她和甄姨娘都不会那么动心了。

    可是现在这三万多两银都全让三房自己背就不美了,奉凌羽早已把三房库房里的东西当成她自己的,这三万多两没有抢回来,还要从贴出去,再说三房根本没有那么多银钱,岂不是以后许多年都要给公中还钱?

    “爹”骤然,忍不住的奉凌羽打断了大家欲要说出口的话,她自作主张地说道:“爹爹病了,现在正是休息的时候,怎么还能再操心别的事呢?”

    奉凌羽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有人再让三房还公中银钱,那就有些让人觉得不近人情了,这事终于让奉凌羽糊弄过去了。

    奉胜玉有些看不透奉凌羽,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就连疼奉凌羽疼到骨

    子里的邵氏都有些痛心。

    一时间,夫妻两都有些疲惫……

    等奉凌汐再次幽幽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熟悉的寒露院闺阁中了。

    昏暗的烛火摇曳不定,在墙上勾勒一个又一个阴影。

    其中一个阴影完全把奉凌汐笼罩在内,她眨了眨迷蒙的眼,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噌地坐了起来,瞪大眼,支起上半身,凑近床边那四方椅。

    只见四方椅子上,正端端正正坐着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一身玄色衣袍,气息冷凝,脸上戴着一张乌色面具……

    奉凌汐忍不住揉了揉眼,尔后呆滞住了。

    半响,她神情自然地嘟囔着:“我醒来的姿势不对,我继续睡了。”说完,真的就紧闭起眼,躺下,盖好被子。

    若不是这被子完全盖过头,若不是这一团锦被在瑟瑟发抖,她刚才那镇定的模样完全就能把坐在四方椅子上的人唬住了。

    “咳”晏衍干咳一声。

    正在抖动的被子骤然停了下来。

    “你再不出来,我……”

    话还没有说完,床上那一团突然掀开,奉凌汐顶着一头乱发,气鼓鼓地瞪了眼晏衍,不过是声厉内荏罢了,她不敢不出来啊!晏世子是谁?言必行,行必果的主,还是不要听警告的后果为好。

    她首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还好,因为最近天气日益寒凉,但是还未到发炭的日子,只能就寝的时候穿得厚一些。

    查探自己没有不妥之处后,奉凌汐依旧努力和晏衍拉开距离,并且先发制人地控诉道:“晏世子夜探香闺,不是君子所为吧!”

    “听说你晕过去了,本世子来看看你。”晏衍玉石相击的声音在荡漾着月色与烛火的夜间显得格外有磁性。

    奉凌汐的心蓦然漏跳了半拍,晏衍的嗓音实在太好听,好像一个字一个字能镌刻到心底一样,让人印象深刻,怦然心动。

    听说你晕过去了,本世子来看看,这话让奉凌汐灵光一现间,骤然想到一个可能,难道……世子果真喜欢她?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奉凌汐的脸颊控制不住晕红,给她莹白的脸晕出一片粉桃之色。

    都说灯下看美人,千秋绝调语。

    晏衍被奉凌汐那身白中带粉,能灼目的凝脂晃了一下眼,他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言不由衷地嘀咕:“丑死了。”

    这一句“丑死了”杀伤力极强,无论是谁,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小儿听到这句话,都十分想挠花嘴欠之人的脸。

    奉凌汐脸上的粉桃色刷地退了下去,身子僵了僵,一股难堪袭上心头,你踩丑,你全家都丑,不丑你摘了面具啊!

    不过这些她也就只敢在心底怕咆哮了……

    “夜深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没得坏了名声,晏世子还请回吧!”奉凌汐对晏衍下逐客令,努力挽尊。

    被驱赶的晏世子莫名的,刚才还好好的心情突然就不好了,他觉得奉凌汐不识好歹,他不吃不睡,在这里守她守了大半个晚上,她竟然是这态度?

    “哼!本来本世子也不想来的,但是五日后,你要与本世子启程去往淮河河道走一遭,本世子来确定一下,你还能不能上路。”晏衍说完,便沉着脸,背着手,朝屋外走去。

第四十九章 唉哟,傻姑娘诶

    奉凌汐很想叫住晏衍,想问问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去河道?那要几天啊?她可是每天要请安的!

    可惜晏衍听不到奉凌汐的心声,大长腿的步子迈得极大,不过一会,奉凌汐只看到珠帘叮叮咚咚的晃动相击了。

    奉凌汐也不敢大声喊人,她怕她的声音在这个夜里贯穿力太强,只能眼睁睁看着晏衍离去。

    蓦然,奉凌汐想起龙依和龙两姐妹,她们的功夫不弱,但是晏衍能悄无声息的在她闺房中来去自如,那是不是说,有人放晏衍进来的?

    奉凌汐一直以来都知道龙依和龙背后还有主人,但是却不敢去想这个主人到底是不是晏衍。

    奉凌汐垂纤长浓密微翘的眼睫,她想了想,还是披着外罩衫下床,汲着鞋往外间走去。

    但是让奉凌汐意外的是,她刚掀开珠帘,入眼处,便是让她起疑的龙依和龙二人。

    她们紧闭两眼,躺在地上。

    这显然是被人敲晕的,顿时,奉凌汐有些不确定了,难道她又猜错了?

    “龙依,龙,醒醒,醒醒。”奉凌汐在龙依和龙的人中上分别狠掐一把,不一会,龙依和龙便警醒地睁开眼,手一撑地,倏然一个打挺,站了起来。

    当她们俩看清现在所处的地方还是寒露院时,皆如释重负的大松了一口气,随即,面色凝重了几分。

    奉凌汐一直不错眼盯着龙依和龙刚醒来的反应,发现她们完全像是乍然被人敲晕后醒来的正常反应,特别是龙直来直去的性子,根本不可能作假,至此,奉凌汐心中的怀疑去了大半。

    龙依龙从一醒来的慌乱后,才忆起晕过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像……主子来了!

    两人隐晦地对视一眼,主子也太腹黑了!肯定是不像让姑娘知道她们与主子的关系,才对她们下黑手的。

    若不是主子出手,她们怎么可能还没有反应就被敲晕过去?两人用手揉了揉后颈,龇牙,主子下手真不轻。

    龙依和龙自醒来后就一直心里有鬼的没有说话,奉凌汐以为她们被人偷袭了面子上挂不住,遂转移话题,问道:“你们知道淮南王府的晏世子吗?”

    龙依和龙的身子骤然一僵,她们不知道是不是奉凌汐发现了什么,不敢随意回话。

    半响,龙依才小心翼翼的回:“晏世子,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姑娘……”

    不过,这一次龙依和龙不正常的反应并没有让奉凌汐起疑,她只是觉得晏世子果然可怕,几乎人人谈起都色变了,就连强大的龙依和龙都不例外,所以刚才她被晏世子吓到也不算丢脸,怪只怪晏世子太可怕了。

    “姑娘,您是有什么事要让我们做吗?”龙的问话打断了奉凌汐的感慨。

    奉凌汐闻言瞬间抑郁了,她叹息一声,幽幽道:“过几天晏世子要带我出趟远门,你们有没有办法不让他如愿?”

    龙依和龙对视一眼,她们没有收到消息,说主子要带姑娘出门啊?难道是主子临时决定的?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真相了……

    一时间,二人都有些不知该怎么劝奉六姑娘了,难道说,姑娘,

    你就从了吧?至于不让主子如愿这事……龙依和龙纠结,姑娘是想送她们去沂山上受罚吗?

    龙依和龙的心有些憔悴,但是又不能跟奉凌汐说,姑娘您别说了,其实我们是晏世子的爪牙!

    “龙依,龙,我想见见你们的主子,想让你们主子帮我,需要什么条件?”觉得不能坐以待毙的奉凌汐还是对龙依和龙说出了心底的打算。

    她实在不想和晏衍出远门,总觉得只要遇到晏衍,她就变得笨极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晏衍给她的感觉实在太危险,每次跟晏衍在一起,无论是何事,她都处于被动的一方。

    此时,奉凌汐跟龙依和龙摊牌想要见她们的幕后主子,就是抱着破釜沉舟的打算。

    龙依和龙苦笑,她们只想说:唉哟,傻姑娘诶,你想见我们的主子,就是姑娘您经常念叨着的那个,恨不得对面相逢不相识的人呐!

    谈话遇到了僵局……

    奉凌汐也知道龙依和龙是替人办事的人,并不能当场拍板,她也不欲为难人,只能争取地问道:“你们能不能跟你们主子把我的话传达一下?”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龙依和龙只能应下。

    不过她们看向奉凌汐的目光古怪极了。

    等奉凌汐回去睡回笼觉的时候,龙依借着夜色的遮掩出了安国侯府,往淮南王府去了。

    淮南王府。

    晏衍刚歇下,还没有睡觉就听到屋外流云压低嗓音的说话声:“主子歇下了,是要紧的事吗?”

    随即,晏衍听到龙依的声音:“奉六姑娘……”

    “什么事?”晏衍坐了起来,沉声问。

    屋外静了静,尔后龙依凑到窗边,开口说道:“主子,是奉六姑娘让属下给您带些话。”

    屋内没了动静,直到“吱呀”一声,内室的房门骤然打开,晏衍散着墨色的发,随意披着一件大氅出现在流云和龙依面前。

    “说吧。”晏衍的嗓音清冷如玉。

    龙依根本想不到主子会出来,她愣了愣后,当即回禀:“奉六姑娘想见主子。”

    怕晏衍不明白,她又解释道:“奉六姑娘觉得属下和龙的主子另有其人,她不愿意跟主子出远门,所以想见属下的“主子”,估计想着借力打力。”

    龙依这段话就连稳重的流云都有些忍俊不禁起来,不过他看到绷起一张脸的晏衍,只能暗自憋着。

    晏衍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奉凌汐对他避之不及的行为让他有些不舒服,原本他还以为奉凌汐又出了什么事呢,没想到是这么荒诞的一件事。

    心中有些恼的晏衍低哼一声,尔后对龙依交代:“你就回去告诉她,我愿意见她,时间定在明日的巳时末,明月楼,不过不许你透露出她想见的人是本世子。”

    晏衍的回答让龙依和流云都有些惊讶,主子之前瞒着奉六姑娘这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妥协了。

    流云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他决定了,一会要去安排下交班,等主子去见奉六姑娘的时候他一定要跟着,到时候奉六姑娘发现此她避之不及和想见的人完全是一个人后,那种惊愕的神情一

    定很有趣。

    龙依在心底为奉凌汐叹息一声,跟主子斗,就没见到赢过的……

    她心事重重的回了安国侯府。

    奉凌汐第二日是被院内一阵说话声吵醒的,来人的声音她听不出来,应该是不太熟的人,奉凌汐自己起身,还没有收拾妥当,龙依便掀帘进来了,她熟练的上前帮奉凌汐把锦衾叠起来,随口说道:“是松柏院的大丫头晴枝,她来是传老夫人的话,说让姑娘今日好好休息,就不要去请安了。”

    紧接着龙依说话的声音顿了顿,才再次开口:“昨夜属下去了主子那一趟,主子应了姑娘的话,说今日巳时末,在明月楼与姑娘见面。”

    “当真?”奉凌汐原本恹恹的神情倏然精神了,双目莹然有光。

    “是……”龙依回答得艰难,她同情地看了眼奉凌汐,尔后才想起自己,若等姑娘发现真相后,那是不是她和龙都不能带在姑娘身边了?

    龙依心绪如麻,这段时间远离了打打杀杀,过了一段宁静安逸的日子,现在反倒觉得以前的刀口舔血的日子好遥远。

    奉凌汐没有发现龙依黯然的神情,虽然不用去请安了,但是她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做。

    喜香逢没有请来蒲生,但是也不能不开业,为了多做一手准备,奉凌汐还是决定研制一些成本比较低廉,但是效果不错的成品香,但是成熟的成品香那里那么容易说研制就研制的?

    再则过两日她还要去一言子师傅那里,让师傅考校布置的课业,本来还她想去昭华院看看爹爹,但是想着巳时还有约,便打算等去见过龙依龙的主子回来后再往昭华院走一趟。

    巳时两三刻,奉凌汐便收拾妥当,着一身素白百鸟绉绸褶子袍服,带着龙出门往明月楼去了。

    明月楼是京中享有京都第一楼的称号,不止是因为明月楼鹤立鸡群的比别的商铺要高出不少,美其名曰摘星触月的寓意,再则,明月楼的菜肴讲究精细,可以为了一道汤煨上三天三夜, 明月楼出品也可以称得上是八珍玉食了。

    当然这价格也能让人望而生畏。

    巳时六刻,奉凌汐和龙来到明月楼。

    三层的楼层,除了一层大厅外,楼上皆是一个个独立隔间,她站在阶下,便能嗅到从各处隔间敞开的窗处传来的酒香以及动听悦耳的笙歌。

    “请问客官可有预定?”肩上搭着布巾的店小二来到奉凌汐面前,鞠了个躬,笑容可掬地问道。

    “朗月阁。”一路都没有开口说话的龙突然开口,替不知该如何作答的奉凌汐回答了店小二的问题。

    店小二一听到“朗月阁”这三个字后,原本热请的态度又多了一丝拘谨与恭敬,他的腰身压得更低了一些,打揖唱念拖着长腔道:“客官请随小子来,下子给您引路嘞”

    每当揽月楼的店小二唱起了长腔,众人都知道揽月楼里是有尊贵的人来了,有好奇的,都会探出头来往揽月楼入口处张望过去。

    不过,今日众人看到奉凌汐装扮过后,显得过分清隽的小公子时,皆露出疑惑的神情,京中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位玉面公子了?

第五十章 可这一刻,时间仿若被静止了

    奉凌汐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来到了朗月阁,这是三楼靠着临街,格局最好的一间隔间。

    此隔间常年不对外开放,据说是被一个神秘的公子常年包了下来,就连里面的摆设都按照那位公子的喜好来布置的。

    人们一直好奇,那位神秘的公子是谁?很多人探过揽月楼的掌柜和店小二的口风,却什么也没探出来,此时骤然有人见到小二领着人往朗月阁去,皆忍不住心中好奇,难道这个公子就是传说中那位神秘的公子不成?

    店小二把奉凌汐和龙带到朗月阁,知道朗月阁的客人还没有到齐后,他上了一壶顶级碧螺春,便妥帖地退到外间候着。

    奉凌汐打量着这间隔间。

    这间朗月阁一点也不像是个吃饭的地方,反而更像是一个供人小憩之地。

    里面的布置沉稳,大气,又不失雅致。

    除了一面供人饭食的餐桌,几盆修剪别致的盆栽外,这个朗月阁内,还有一面水墨隔断的屏风,屏风后是一个紫檀镂雕镶贝壳罗汉榻,榻上铺着一块上好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白熊皮毛,榻边配着一个紫檀木镂雕蝙蝠纹长方台几。

    几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外,还有几本书册,棋罐,棋盘,以及一鼎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香炉内余香未散,再往墙面上望去,悬挂的轴画皆是古迹,无一不是珍品。

    打量完朗月阁的摆设后,奉凌汐才意识到,龙依和龙身后的人肯定是位有权有势的人,要么是朝中之人,要么与揽月楼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甚至有可能是揽月楼背后的主子。

    一时间,奉凌汐有些犹豫了。

    正在奉凌汐稍微有些出神的时候,巳时已到。

    朗月阁的门骤然被人从外拉开。

    奉凌汐听到响动声,她霍然转身,看向来人。

    可这一刻,时间仿若被静止了……

    无论是奉凌汐还是龙,两人的都被来人给震住了。

    面前的人……是一张美得不可指摘的脸!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不分雌雄的天然风姿在他那双细长瞳里展现无遗。

    如点墨的眸深邃,微微上挑,眉梢传情,像掩藏着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他鼻梁笔挺,棱角分明的唇,他体型挺直,玉树临风……

    这些都不足以形容面前之人的美,奉凌汐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的美貌而生出语言贫瘠的感慨,这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让她恍然觉得现在见到的男子是一个入世历练谪:“”仙。

    眼前之人,比她曾经见过的烬盟盟主白苏更加的让人觉得美得纯净,美得窒息。

    奉凌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眼,深怕没有见过世面的自己会一不小心沦陷进去。

    可是……那人怎么那么好看……好想再看看怎么办?奉凌汐觉得自己一定是疯魔了。

    蓦然,奉凌汐看到那个好看得过分的男子举步朝她走来,浅淡的奇楠香若有若无地浮现,随着他越来越近,奇楠香幽雅的幽香就愈发的浓郁了些,直至他无声地与她错身而过。

    龙最先反应过来,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奉凌汐后,快步出了朗月阁。

    朗月阁内现在只剩下奉凌羽与美男子二人了。

    虽然朗月阁的空间不小,但是在隔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特别是从一开始进来到现在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美男让奉凌汐觉得朗月阁瞬间显得逼仄起来,她的手心在悄悄冒汗。

    看着美男径自走到罗汉榻边,收拾小几上的纸张笔墨,尔后手执毫笔,蘸饱墨汁,自行在宣纸上笔走游龙,一气呵成,秋日里的暖阳从窗外悄悄透进来,映在执笔挥墨的男子身上,晕出一圈又一圈圣光。

    等男子放下手中的毫笔后,奉凌汐看到男子朝她招招手,顿时,奉凌汐一阵紧张,有些拘谨地咬咬唇瓣,迟疑片刻,还是决定朝男子走过去。

    男子依旧没有说话,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把刚才那张写了字的宣纸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宣纸上的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力透纸背,柔中寓刚宽博宏伟、沉雄朴茂,让人心折。

    虽然宣纸上只是写着一句平常的对话句子而已‘你找我有何事?’

    奉凌汐怔怔的,她有些愕然地看向对面那个正坐在罗汉榻上,目光平静看着她的美男子,骤然一股怜惜的情绪袭上心头。

    原来他是失声者啊!奉凌汐在心中叹息:这么好看的人,上天竟然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实在让人心生不忍。

    她遗憾的神情被美男收在眼底,美男纠结一会儿后,又继续提笔,在另一张宣纸上写上“我不需要人可怜,我只是不能说话而已。”

    看到这句话,奉凌汐都有些替美男心疼了,他这么坦然平静的提起自己不会话说之事,恐怕也是经历过一段长期的痛苦吧,因为只有伤口结了痂才不会疼的。

    美男的视线就没有从奉凌汐的脸上移开过,她脸上越来越重的怜惜与遗憾让貌美男子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心想,他说的可是大实话啊!他说他不能说话,那是因为他觉得他要是一说话,奉凌汐没准就能认出他就是那个令她惧怕的晏衍来,他不喜欢奉六在面对他时,依旧是一副戒备的神情。

    所以他一开始便选择用笔墨代替,至于说‘我不能说话’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只是没有想到,到了奉凌汐那里,会被她这么曲解。

    不过……

    晏衍摸了摸自己姣好无暇的脸,好像顶着这张脸,加上不会说话的诱因,奉六不仅不怕他,还会对他多了一份同情之心了。

    晏衍觉得,这种相处,也蛮有趣的。

    于是,他决定……或者先保持现状也好。

    他又把第一张宣纸拿出来,推向奉凌汐‘你找我有何事?’

    “我……”

    奉凌汐斟酌着开口:“小女子就是想问问公子,既然公子把龙氏姐妹放在小女子身边这么久,定然有所图,公子您何不说说看,若是公子的事情小女子能办到的话,还请公子帮小女子一个小忙。”

    她曾经听到过龙和龙依悄声说过好像是因为要给谁医病来着?奉凌汐当初有些听不清,现在想再证实一遍。

    不过对面那美男显然不是很配合,他直接再宣纸上另外写道:‘小忙?’

    透纸而来的墨香

    让奉凌汐的脸红了红,她有些愧疚,让这位公子对上晏世子,似乎再小的忙,一对上晏衍都显得很不容易的……

    她酡红着脸抬头,发现美男正莞尔地看着她。

    这让奉凌汐的心更加惴惴不安了。

    美男终于觉得可以适可而止,不好再都弄下去了,他考虑一会,在宣纸上写下‘我与晏衍相识,并且很熟。’划重点“很熟!”

    奉凌汐看到这行字的时候,她惊地“呀”了一声,急掩檀口,整个人懵掉了,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就是没想过美男和晏衍是朋友的关系。

    她一脑袋浆糊地想,像晏衍那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有朋友?上辈子也没有看到他有哪个朋友啊!

    奉凌汐有些悲愤!有种她这只孙猴子怎么也逃不出五指山的感觉。

    她却不知,她所悲愤的正主正老神在在地端坐在对面看着她瞬息万变的神情。

    晏衍兴味地看着急得差不多原地打转的奉凌汐,忍了忍,才没有笑出声来,他抿紧唇,慵懒地往后昂躺,打算继续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不过他眸底深处掩藏不住戏谑的流光依旧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不过正方寸大乱的奉凌汐却没有察觉到……

    时间一息息流逝,晏衍修长的手指在罗汉榻靠手的位置上叩着,发出沉闷的敲击声,静侯着奉凌汐的应对,他很好奇,在奉凌汐觉得如何也饶不开他的情况下,会如何做?

    “公子,请问小女子与公子见面之事,晏世子是否知晓?”奉凌汐在做最坏打算。

    晏衍迟疑一会,缓缓点头,他并不想骗她,他就是晏衍,所以这个认识,当然是认识啊,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自己更熟悉自己的人了。

    他甚至有些恶趣味地想,至于什么时候小丫头能看透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此时奉凌汐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良久才下了决心一般,再次开口。

    “小女子料想不到公子与晏世子的交情会那么好,今日小女子约见公子之事实属莽撞了,若是公子见到晏世子,还请公子帮带句话,可以告诉晏世子,一起出远门的事,小女子应下了。”

    原本慵懒的晏衍有些讶异,他瞬间坐直身子,深邃的桃花眼微闪,片刻后提笔又在宣纸上写道‘你为什么妥协了?’

    他不明白,若是奉六这么轻易妥协了,就不会有让龙依传话希望能见他一面的打算了,原本他心中还有些气恼,他护了奉六这么多次,但是这个小丫头却还是对他避之不及,他倒是想来看看,奉六能想出什么花样!

    可是,如今,他看着奉凌汐被他步步紧逼,露出那紧张不安又有些颓丧的神情,他觉得,他心软了……

    晏衍沉默地看着奉凌汐,纤长的眼睫微微低垂,遮住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

    奉凌汐并没有察觉到对面之人神情中细微的变化,她斟酌一会后,神情认真而又严肃地说道。

    “还望公子帮小女子向晏世子转达一下,小女子有两个条件。”

    两个条件?

    晏衍微微掀了掀眼皮,在沉默中回视,他眼底的色泽如琉璃,藏的神采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勾人心魄。

第五十一章 一笔一划写下‘子渊’二字

    奉凌汐不经意间撞进的便是这样一双眸中,心蓦然漏跳了半拍,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不敢再与对面之人对视,懊恼不已的她忍不住暗自嘀咕‘男色太惑人’。

    她的声音几乎含在唇齿间,可架不住对面那常年练武的男子耳力太好,一字不落地把这五个字都收进了耳朵里。

    若是以前,晏衍听到别人说他男色惑人之类的话,铁定心中不悦,可是现在这话是从奉凌汐的嘴里说出来的,特别是奉凌汐看他时偶尔失神的瞬间,他莫名的,便有些愉悦。

    “对,两个条件。”奉凌汐严肃地再次申明,不过她的目光稍微闪躲,已经不再敢直视面前那双勾人神魂的眼眸了。

    朗月阁内一片静谧,奉凌汐见对方没有提笔写下拒绝了话,她便当对方答应了,于是,她清了清喉,斟酌着说道。

    “一,凌汐随世子出行也可,不过世子需保证出行一事,不能为外人知;二,世子需答应凌汐一个承诺,不过这个承诺凌汐还没想好,等以后想好了朝世子开口,世子不得推却,当然凌汐不会让世子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晏衍现在若不是还记得“口不能言”一事,他都有些想干咳出声了,憋着实在不好受……

    他一直觉得奉六胆子大,没想到会这么大,竟然让他许诺出去一个承诺,她当真吃定了他,非她不可了吗?

    可是……

    看到奉六那张紧张到雪白无一丝血色的小脸,还有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他便想叹息一声,最后还是妥协了:算了,看在那双相似的眼上,他再纵容她一回吧。

    于是,晏衍坐直身子,手执笔,在宣纸上写道“可”。

    奉凌汐看到美男写下这个可字,自然不晓得这是本尊在对她做出了承诺,还以为美男答应愿意帮她做一次说客了。

    此时,奉凌汐对美男的好感直线上升,她如水的双眸莹莹泛着光,全是感激之情,她现在觉得美男虽然派龙氏姐妹潜伏在她身边,但是到目前为止做的都是帮她之事,就算是别有目的,但是在知道她有求与他时,却也没有借此事要挟。

    奉凌汐觉得,现在若是美男开口说出求医之事,她应该会应下去帮他到师傅那做说客的。

    哪知,奉凌汐却看到美男站起身来,朝她轻轻颔首后,就径自从她身边经过,往朗月阁外行去了。

    这么好的机会,美男竟然放弃了?

    奉凌汐有些怔愣,她突然想起龙依和龙的安置,是不是要回去了?

    “公子”她紧走几步,追上晏衍,出声喊道。

    晏衍转身,眼神深邃而平静地看着她,她的眸犹如撞进了一片星辰之海。

    “公,公子。”奉凌汐咽了咽干涩的喉,突然有些紧张,但是她不知道她在紧张些什么。

    ‘有事?’晏衍棱角分明的唇微微抿了一下后,用口型无声地问道。

    “啊?”奉凌汐愣了一下,她恍惚地开口:“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公子?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公子?”

    这句话刚说完,奉凌汐就窘迫地想咬掉自己

    的舌,本来不是想问龙依和龙是不是要跟美男走的事吗?怎么会跟发了花痴一样问这么不矜持的问题?

    晏衍的眸底微闪,若是奉凌汐此时抬头,定能看到晏衍眸底一晃而过的温柔以及笑意。

    只是她现在因为面薄,头深深的埋下,只露出一对粉红粉红的耳朵,泄露了她此时扑通扑通乱跳的心。

    晏衍有些无奈,他现在因为这种没有疏离感的相处,暂时还不想出声,可是奉六只顾着埋头不敢看他,让他怎么用唇语告诉她呢?

    犹豫一会,晏衍伸出他骨节分明的手,把奉凌汐垂在身侧的手包住,托起,温柔地抚平,摊开,掌心向上。

    尔后他在奉凌汐惊讶和羞怯的神情中,伸出另一只手,用他那修长白净的手指在奉凌汐摊开的掌心中,一笔一划写下‘子渊’二字。

    奉凌汐瞪大眼睛看着美男的指尖在她的掌心来回缓慢的滑动,她的手指微颤,掌心有些麻痒,整个人因为心跳过速,肌肤泛起一层莹润的桃粉色儿。

    等晏衍收回手后,奉凌汐也倏然收回手,只是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刚才那种麻痒似乎没有因为对方的放开而消失,她有些慌乱攥紧掌心,慌张的藏在身后。

    等她睁湿漉漉的眸,怔怔地重复着“子渊”二字的时候,整个朗月阁中已经只剩下她一人了,而刚才那个扰乱了她心神的美男,早已不在。

    若不是朗月阁的空气中依旧有一些浅淡的,还没有来得及消散的奇楠香气,奉凌汐甚至会觉得刚才那一切,不过是一场庄生晓梦迷蝴蝶而已……

    骤然,朗月阁外,店小二恭谨的声音传来:“客官,请问可以上菜了吗?”

    上菜?

    奉凌汐推开门,发现小二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揽月楼的伙计,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托举着食盘,每个食盘上皆摆放着精致的佳肴。

    看到奉凌汐开门,顿时鱼贯而入,把一盘盘珍馐摆在圆桌上。

    “我没点菜。”奉凌汐还以为店小二给送错阁间了。

    哪知店小二却笑容可掬地躬身回答:“小的确定是朗月阁没错。

    奉凌汐愣了愣,龙走了进来,她帮着解释:“是主子让送进来了,说已经到了饭点,不要让您空腹回去。”

    温文尔雅,貌若嫡仙,行事稳重……现在奉凌汐又给子渊贴上了温柔,体贴的标签。

    她觉得若不是子渊失声,那应该是完美的吧,不过即使这样,她也没敢肖想那样的男子,她自重生以来就没有想过在情爱上多花心思。

    甚至生出过,或许大仇得报了,她能功成身退之时,便学着师傅做那方外之人去,也不为一个好的选择。

    手掌心轻微麻痒的异样触感依然能让她心悸,可当奉凌汐轻轻阖上眼,纤长如蝶翼眼睫轻颤,良久再睁开眼时,眼底已然一片清明……

    龙虽然生得膀大腰圆,但是心思却是极其细腻的,她看到奉凌汐不过须臾间,原本眸底的倾慕之色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后,在心底不由啧了一声,感慨终于有人没有拜倒在主子的容貌之下了。

    若不是知道奉凌汐之前不过是养后宅的闺中女子,还以为奉凌汐也像她们暗卫一样,受过意志力的训练呢,在她们暗卫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弱点的区别。

    等小二把饭食都布置妥当出去后,奉凌汐拉着龙一起坐下,她在问过龙不会离开后,当即放下心来,在享受美食的同时还不忘对龙道。

    “既然送来了不吃挺浪费的,一会把一部分菜打包回去给瑞杏她们吃。”放下那瞬间旖旎的奉凌汐冷静又大方。

    龙看着面前这巧笑倩兮,双目清明的女子,内心纠结,不知道这一幕要不要回禀给主子,隐隐的,她有种感觉,若是这一幕如实禀告了,好像主子的脸会黑下去,那是要禀告呢?还是禀告呢?

    奉凌汐可不知道龙内心在忧愁着什么,若是知道的话,现在也不会吃得那么餍足了。

    这一餐饭食是奉凌汐两辈子以来吃的最顺口的饭食,上一世凄凄惨惨,浑浑噩噩过了一世,这一世开始因为没有银钱,显捉襟见肘了一段时间,后来尽管有了烬盟给她拿来的三万多两银票她也没有想过要那拿来胡吃海喝,大手大脚。

    一直以来,奉凌汐都当这笔钱是她借府里的,等到以后有银子了,并且在解决掉奉凌羽母女后,是一定要还回去的。

    所以一直以来,奉凌汐反倒觉得自己背负了三万七千两的巨债……

    等奉凌汐和龙回到安国侯府的时候,已经丑时三刻,她和龙带着从揽月楼提回来装有大半没有动过的菜肴回了寒露院,而后换上一套素色银纹云锦裙后便带着瑞杏往昭华院去了。

    昭华院中,奉三爷因为伤在腰身,暂时还不能起榻,邵氏也不假手他人,一整天都守在夫君的身边伺候着。

    此时,奉三爷正小心翼翼一遍又一遍地窥视邵氏,他自昨日起在奉凌汐那感受到强烈孺慕的父女情后,整整一个晚上,或许说直到现在,他都无法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思来想去,他总觉得亏欠了奉凌汐这个孩子。

    不过他明白邵氏心中的心结,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是邵氏与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了,对于奉三爷的脾性哪里不明白?

    她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汤碗放在床边方桌上,看着奉三爷,温婉地开口:“爷是想说凌汐的事吧?妾身看爷酝酿了一早上也没开口,是不是妾身不问,爷可以一直酝酿下去?”

    奉三爷没想到会被邵氏看透,他不由郝然,且心虚地说:“就是怕你心不喜。”

    邵氏闻言捏着帕子的手顿了顿,她替奉三爷掖好被角,压下心中的晦涩,脸上展开一抹温柔的笑,感慨地说道:“都这么些年了,再说……孩子终归是无辜的。”

    对于邵氏的大度与理解,奉三爷心中愧疚之余,更多的更是心疼,他伸出手爱怜地覆在邵氏的柔荑上,嗓音干涩:“是我对不住你。”

    夫妻二人这么开诚布公,毫无忌讳地交谈地说起奉凌汐,实乃这十三年来第一次。

    正在这时,俞嬷嬷掀帘进来,回禀:“夫人,六姑娘来了。”

第五十二章 她怎么在这里?

    听闻是奉凌汐来了,夫妻两相视一眼,眼中都看到了宽容与放下,让自己放下芥蒂的邵氏站起身来对俞嬷嬷道:“去领六姑娘进来吧,再让代夏去小厨房端一碗陈皮秋梨甜汤过来给六姑娘解解秋燥。”

    俞嬷嬷应下去了外间嘱咐代夏后到院中亲自把奉凌汐引进来。

    一路行来,奉凌汐明显感觉到昭华院的人对她客气多了,没有了以前的漠然和嫌弃。

    仆随主意,下人多会揣摩上意,从昭华院中下人的反应中她便知道爹娘对她的态度已然软化,顿时奉凌汐对亲近爹娘的把握又多了一层。

    珠帘由俞嬷嬷打起,俞嬷嬷并没有入内,她压低嗓音,温声道:“六姑娘进去吧,老爷夫人都在里面呢。”

    奉凌汐朝俞嬷嬷微微颔首,才有些紧张地一脚迈进内室的门槛。

    一进到室内,入眼的便是爹娘二人看过来的,略显得有些局促的目光。

    奉凌汐明白,都十好几年了,隔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但是没关系,她有耐心,现在不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女儿凌汐给父亲,母亲请安。”奉凌汐脚步轻盈地走到奉三夫妇面前行礼,眸光水润,盈盈下拜。

    “心意到了就好,不必拘礼,好孩子先起来,身子还有不适的地方吗?”邵氏上前托起奉凌汐的手,关心地问。

    奉凌汐眉眼都染了笑意,她顺着邵氏的托力站直,巧笑倩兮地回答:“多谢母亲关心,凌汐的身子已没有大碍了,就是惦念着父亲的伤势,所以过来看看。”

    奉三爷闻言的眼底更软和了一些,他想到他向来疼到骨子里,要月不摘星的凌羽从昨日假惺惺一场之后,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她过来看过他这个爹一眼。

    以前不觉得,现在一对比,有一个贴心的小棉袄,顿时心里五味陈杂的同时,也生出了暖乎乎的感觉。

    邵氏却是心底不好受极了,她自认为她对奉凌羽这个孩子用尽了心力去教导,但是却现在却教导出一个冷心冷情的孩子。

    此时,虽然邵氏脸上虽然不漏情绪,但是心底却落寞得很。

    “这里有一瓶专门针对铁打损伤,活血化瘀疗效的膏药,效果要比普通药堂所卖药膏的药效要好上一些,是女儿恰巧得来的好物,父亲可以试试。”

    邵氏的难过奉凌汐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她心一沉之后重新展颜,拉着邵氏从袖兜中拿出早前回寒露院取来的,由一言子师傅调配的药膏,递给邵氏,试图转移邵氏的主意力。

    奉三夫妻以为奉凌汐是从府医那里领回来的药膏,却不太在意。

    有些郎中喜欢抬高自己所调配出来的药方药效,奉凌汐年幼不知这内里的事也情有可原,他们并没有把‘比普通药堂所卖药膏的药效好上一些’这句话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奉三爷和邵氏都抱着接纳奉凌汐这个孩子的心,并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邵氏笑得温和接下膏药,夸了几句有心了。

    而后,室内又有些安静了,毕竟隔阂的时间太长,现在乍然想要融入对方,都有些淡淡的陌生感,免不了怕自己多说了什么或多做了什么让对方不自在,难免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好在代夏端着陈皮秋梨甜汤进来了,缓解了氛围。

    尽管奉凌汐在揽月楼已经吃了个肚饱溜圆,但是现在看到娘亲和

    爹爹都眼底带着可亲笑意看着她,这可是在梦中都求不来的场景,她顿时乖乖用汤匙把甜汤舀进嘴里。

    甜汤熬得清甜,陈皮,枸杞,秋梨,干桂花,蜂蜜等味混在一起独成一股甜香,闻之让人口舌生津,等喝下后,从喉间顺到腹中,生出一股熨帖感让人放松,奉凌汐忍不住眯了眯眼,意犹未尽地再舀一勺进嘴里。

    邵氏看奉凌汐吃得欢喜,顿时高兴起来,温声细语的对奉凌汐说道:“凌汐以后有空就往昭华院来,母亲给你煮甜汤喝,你五姐姐与母亲的口味不甚相同,这些甜汤她是不爱喝的。”

    奉凌汐捏着汤勺的手顿了顿,心底不是滋味,奉凌羽享受了这么多年爹爹和娘亲的疼惜,却不知珍惜,最后反倒生了害爹娘性命的恶毒心思。

    让她犹疑的是,这一世她虽然对奉凌羽可以下狠手,可娘亲和爹爹毕竟疼了奉凌羽这么些年了,若是她和奉凌羽两人相斗,爹娘的心底到底会疼惜谁?更偏向谁?

    对于这个答案奉凌汐暂时不知,她也不敢去刨根问底。

    蓦然,珠帘一阵晃动,身着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碟锦裙的奉凌羽走了进来。

    “娘”她笑得明艳,一身锦裙衬着她明媚的五官,耀如春华。

    骤然,奉凌羽脆亮的嗓音生生梗住,明眸瞪大,愕然看向正端坐在床榻旁,小圆凳上,捧着碗,乖巧吃着甜汤的奉凌汐。

    奉凌羽梗住的嗓子骤然像被针刺到一样,声音尖锐的,乍然拔高了几度质问道:“她怎么在这里?”

    实在是这间内室,奉凌汐以前是从来没有进来过的,往日最多就是在外间拘谨地回话,前后不到半刻钟就离开了。

    可现在奉凌汐“登堂入室”了?

    而且奉凌羽觉得,她刚进来的时候,室内的氛围温馨和谐,好像,好像,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看到这一幕的奉凌羽因为心底有鬼,心底蓦然生起一股惴惴不安的心,下意识反应大了些。

    可她这反应却是真的吓到了邵氏,邵氏想不到奉凌羽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可她以前不是说想和六妹妹好好相处,但六妹妹爱使性子不理她,让她心生遗憾吗?

    那现在这震惊,还有厌恶到底是什么?邵氏和奉三爷的心渐渐往下沉。

    夫妻俩都有些痛心,原来他们一直以为了解的女儿竟然是女儿想让他们了解的模样,何时,这个女儿的心思这么深了?

    夫妻俩不敢想。

    奉凌汐知道见好就收,她觉得她再继续癞在这里就该讨厌了,毕竟现在在爹娘的眼里,她依旧是个外人。

    她站起身来,乖巧地朝奉三夫妇行礼,懂事地说道:“父亲,母亲,凌汐就先回去了,等明日凌汐再过来陪父亲母亲。”

    “好,好。”奉三爷与邵氏眉眼有些僵地点头,心底无奈地叹息,原以为两姐妹不和是因为她们父母亲的态度,可现在显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可现在一边是亲生的,一边是这么些年都不亲,但是却觉得有愧的庶女,怎么办?

    奉凌汐当作没有察觉爹娘眼底的纠结,她盈盈起身后,转身朝屋外走去,与奉凌羽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奉凌羽,故意让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果然当奉凌羽看到她嘴角特意勾起了笑后,整张明媚的脸都差点垮到变形了。

    奉凌汐看到奉凌羽被气得恨不得原地爆炸的模样,她心底畅快了几分,脚步不由轻盈了几许。

    她一路心情大好地出了昭华院,本来是要回寒露院的,没有想到迎面巧遇到了大伯母身边的大丫头听巧,听巧朝她微微行礼。

    一般听巧是不会往三房这边走的,更别说特意拦下她,奉凌汐好奇地问:“听巧,你可有事?”

    听巧不像府中其他奴仆,因为奉凌汐不受宠而会露出一丝怠慢的神色,她一丝不苟的把该行的礼行完后才立起身来,或者正是因为她这种本分守己的态度,才能成为吕氏身边的第一人。

    “六姑娘,奴婢是奉大夫人的令而来,因前院有客,所以大夫人吩咐,后院的姑娘们一概不许别往前院去了,免得冲撞了贵客。”

    听到听巧郑重其事的话,奉凌汐忍不住蹙了蹙眉,客人的身份很尊贵吗?让府里这么慎重?

    她知道听巧口风紧,微微颔首表示知道后便继续往寒露院行去。

    不过一回到寒露院奉凌汐看到迎上来的龙依,她便轻声吩咐:“前院来人了,不知何人,看着侯府挺慎重的,你去打听打听。”她的印象中上一世根本没有这一出,所以凡是与上一世不同的地方都让奉凌汐警惕。

    去前院隐秘的溜达一趟,对龙依来说不过小事尔,一来一回,用了一刻钟便回来,她脸上没有凝重,倒显得轻松。

    “姑娘,前院是宫里来人了,带来了皇上的口谕,安国侯在招待,属下看安国侯的脸上露着笑意,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事。”

    奉凌汐听后点点头,但是莫名的,她的心有些紧绷着,总感觉好像这事与她有关一样,但是想着她一个小小的侯府后宅庶女,根本不可能惊动宫里的人,应该是她想多了,如此安慰自己后方放下心来。

    此时,昭华院中,听巧也在传达吕氏的话,不过奉凌羽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奉凌汐已经‘登堂入室’这件事上, 根本没有心思关心侯府有没有客来。

    听巧把话带到后,她看出三房的氛围有些不佳,不再停留,匆匆回去复命。

    奉凌羽一直在酝酿情绪,只等听巧出昭华院,她酝酿已久的泪终于汹涌地淌了出来。

    邵氏和奉三爷夫妻二人是打心底里疼惜奉凌羽,尽管之前奉凌羽行事有些寒了他们的心,但是现在看到奉凌羽这么伤心地啜泣着,他们顿时感到一阵阵焦心。

    最后到底是邵氏坚持不住了,她走到奉凌羽面前,捏着锦帕,一点点地帮奉凌羽擦拭着脸上的泪珠儿,心疼地问:“宝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哭上了呢?”

    奉凌羽听到邵氏的询问,更是放声痛哭起来,她哇地一声扑到邵氏的怀中,泪水滂沱。

    听到奉凌羽这凄惨的模样,不止邵氏稳不住了,就连躺在床榻上的奉胜玉也想撑起身子起来看看自己宠了这么些年的女儿到底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之前他所感到的寒心,在奉凌羽悲伤哭泣的这一刻,已然忘记,这可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孩子做了什么伤父母心的事,但父爱与母爱却是最无私的。

    但是,在奉三夫妇看不见的角度,奉凌羽虽然还在嘤嘤嘤啜泣着,可眉眼间的狠厉,以及眸底那一抹得意的嘲讽,能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痛快之色却愈发的高涨起来。

第五十三章 出一趟远门办一件泼天大案子

    奉三夫妇根本不知道他们从小养到大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现在看奉凌羽哭得伤心,恨不得把心肝肺都掏出来,能哄得女儿破涕而笑才好。

    奉三夫妻俩煎熬地等奉凌羽止住了哭声后才重重地吁出一口气。

    邵氏赶紧询问:“宝儿为何如此伤心?”

    奉凌羽抬起红肿的眼,已然不见了刚才显露出来狠辣、嘲讽与得意,有的只有悲戚和孤独的模样。

    她的嗓音沙哑,鼻音厚重,弱弱地问:“爹娘以后是不是都不疼凌羽了?以后是不是爹娘的心底只会有六妹妹了?”

    “怎么会?”邵氏轻轻拍了拍奉凌羽的背。

    她和奉三爷同时蹙眉,没有想到奉凌羽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你是我们的女儿,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奉胜玉不明白奉凌羽为何会生出这种想法。

    “那以前六妹妹伤害凌羽的那些事情都不作数了吗?凌羽这心底就是难受,爹娘,凌羽不想看到你们对她好,若是你们对她好,那就是在用刀在戳凌羽的心啊”奉凌羽哭诉。

    奉三夫妇根本想不到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个女儿已经势如水火。

    而现在,他们有些为难了。

    原本以为问题的重点是,他们只要真心接纳奉凌汐的话,一家人就能和乐融融的,可现在奉凌羽反对得这么强烈,他们便有些犹豫了,人总是自私的。

    邵氏恳求地看了一眼奉胜玉,无声地告诉他:凌羽是我的孩子啊,我怎能忍心看她难过?对不起,要怪就怪我自私吧……

    奉胜玉有些无奈,但是面前这是他最爱的女人,凌羽是他们的爱女,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们伤心难过。

    良久之后,他沉重地点了点头,应下了:“好,那以后就不要和奉凌汐亲近了。”说完这句话后,奉胜玉突然觉得有些心累。

    邵氏叹息一声,心中也有些难过,但是为了眼前泪水涟涟的爱女,她还是做出承诺:“娘依你,以后爹娘不亲近凌汐了,宝儿别伤心了。”

    奉凌羽心中得意,她早已知道,只要她掉几滴眼泪,就能把奉凌汐经营的局面打回原状。

    ‘哼!不过是只臭虫而已,也妄想有翻身的那一天?若不是留着还有用,早就想弄死这个碍眼的臭虫了!’奉凌羽心中畅快的想。

    对于略施手段就能控制住奉胜玉和邵氏,奉凌羽是满意的。

    不过眼睛抹了辛辣药粉才能让泪水汹涌,现在事情已经办成,奉凌羽也懒得应付奉三夫妇,没了危机感的她要赶紧回繁锦阁去清洗眼睛。

    奉凌羽没有犹豫,直接开口朝奉三夫妇说道:“爹、娘,女儿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加上曹大家布置的功课还没有完成。”

    女儿专注学业奉胜玉和邵氏闻言当然不好阻拦,不过等送走奉凌羽后,安静的室内,二人却相视无言,静得好像都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因为,他们都发现了,奉凌羽从进了这个屋开始,直到离开,都没有问一句‘爹爹的伤怎么样了’一句关怀的话。

    是因为忘了,还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邵氏也只能喉咙干涩地自我安慰:“ 或者孩子还小,慢慢教就好了。”不过她说这话的时候,蓦

    然想到奉凌汐,凌汐不是跟凌羽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吗?

    奉凌羽当然是没有把奉胜玉的伤放在心上,以己推人,她觉得要是她不小心弄丢了这么一大笔府中的银钱又不想还的话, 一定会谎称自己受了伤,所以奉胜玉的腰伤在奉凌羽看来这都是伪装的,根本就没有让她觉得重视。

    加上这是欺瞒,三房的人默契就好,无须宣之于口让外人抓了把柄。

    若知道奉胜玉是真的伤到腰了,她还是会做做样子假装一下的。

    此时却聪明反被聪明误,阴差阳错下暴露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却也让奉胜玉和邵氏对奉凌羽失望了。

    蓦然,昭华院外传来说话声。

    “侯爷让三爷去前院一趟,有要事相商。”这是侯爷身边大庆管事的说话声。

    夫妻俩对视一眼,脸上都带上了疑惑的神情,照理说大家都知道奉胜玉伤到腰身了,尽量不要挪动,可是作为奉胜玉的大哥却让他这个伤员跑一趟前院?这到底是何故?

    若说别的府上因为勾心斗角生出的龌龊心思那还说得通,可安国侯府的三兄弟感情好着呢!

    这就说不通了……

    奉胜玉纳闷之余,赶紧让邵氏帮着穿好外袍,由邵氏搀扶着慢慢挪到外间去。

    院中大庆管事看到的奉胜玉走得艰难,顿时“唉哟”一声,焦急地招呼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忧心地喊道。

    “三爷也不说声就出来了?您身上有伤着呢!这不,小的奉侯爷的令把这张由软塌改制成了轿撵,这样三爷还能舒服些。”

    奉胜玉摆摆手,原本紧绷的脸终于缓了缓,既然前头有时间准备轿撵那说明并没有发生了什么祸事,不过前院来人这事就值得让人琢磨了,既然一定要让他过去,说明这事应该与三房有关。

    想通透后,奉胜玉也不矫情,他伸出手由大庆管事搀扶着,在两个小厮的帮扶下,挪到轿撵上躺好,任由他们抬着往前院去了。

    前院。

    不仅安国侯在,就连老安国侯也在客厅中陪着一位身着宝蓝莲纹大袖太监服,头发苍白,却面色红润,唇抹艳红口脂的六旬老者。

    老者在说话时惯会捏起兰花指托着拂尘,声音尖细,但是听在人耳里,却只觉得他的声音句句不疾不徐,和风细雨,没有一丝不适感。

    奉胜玉被小厮抬进大厅时看到老者,顿时露出惊讶之色,他连忙让小斯把他放下,欲起身抱拳打招呼。

    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何府中会对这宫中来人如此慎重行事了,因为来人虽说是一个无根之人,可却是今上身边的红人,可以说这位老者是看着今上长大的。

    他是原本该荣养,但与今上感情深厚,一直伴在今上身边的大内总管安公公。

    安公公早已知晓奉胜玉身上有伤,他也不是喜欢拿乔之人,加上今日他所来的目的需要三房多多配合,安公公露出了从进侯府以来最灿烂的笑容。

    他快步走到奉胜玉的身边,伸出手虚虚地压了压奉胜玉的肩,亲切地说道。

    “奉三爷身上有伤,怎能让奉三爷给奴才见礼的份,今儿呀,奴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这事皇上那边虽然知晓了,但是多少于理不合,皇上没有开口,奴才却

    是斗胆来说上一说的。”

    安公公的话众人都听懂了,虽然这话表面上说是因为安公公私下来找他们,但是这内里没有皇上的默许,甚至是暗示,安公公怎会私自上门呢?

    所以这事,怎么也要应下的。

    顿时,老安国侯和现安国侯都有些好奇了,从安公公进了侯府到奉胜玉进门前,那是一点口风都没有漏出来呀,谈及所说之事还需请奉胜玉在场,并且还特意交代了‘不急,用软榻去稳稳妥妥把奉三爷请来就好’。

    现在人来了,看安公公这亲切的态度,两代安国侯若不是知道奉胜玉没有踏进仕途半步,还以为什么时候自家儿子/弟弟将要位及人臣了呢!

    诡异!实在太诡异了!

    不止两代安国侯丈二摸不着头脑,就连奉胜玉被安公公这么慈蔼地看着,都觉得后背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

    安公公看到安国侯府中能作主的人都到了,他朝身边的小太监挥挥手,让两个小太监清场并去外面守着,等大厅内只剩下他们四人后,安公公才斟酌一下干咳一声开口说道。

    “老奴此时来的目的是为了贵府的六姑娘。”

    “诶?凌汐……?”

    老安国侯,安国侯以及奉胜玉做梦也想不到宫中来人是为了奉凌汐。

    若说侯府中的小辈在外最显名声的当属于五姑娘奉凌羽,不然也有二房的嫡出四姑娘奉凌湘,再不济还有寄养在侯府的表姑娘曾甜姒也有些美名在外。

    可独独这六姑娘是最不显山露水,甚至说……名声最不好。

    奉胜玉不像老安国侯和大哥奉胜堂二人陪了安公公许久,知道安公公之前有多客气,加上他纯属关心则乱。

    以前他对奉凌汐有多冷漠,在意识到血浓于水之后,他就有多愧疚,虽然迫不得已答应了奉凌羽不亲近奉凌汐,不过打心底他总是想要补偿奉凌汐这个女儿的。

    此时他还以为奉凌汐闯了什么祸事了,顿时顾不得自己的身子,欲起身,可急乱之下,腰反倒用不上力,急得额头上沁出一头热汗。

    “哎哟,奉三爷不必惊慌,这事吧,本来老奴也不好开口,怕委屈了六姑娘,可是呀,这事关乎大义,需要奉六姑娘跟晏世子出一趟远门办一件泼天大案子,可顾及到六姑娘的名声,杂家想想,最好还是把此事处理得隐秘点为好。”

    老安国侯,安国侯,奉胜玉:……

    他们都些懵。

    老安国侯和安国侯还好点,之前早已听到点风声,是关于自家府中六姑娘与晏世子的传闻。

    但是在他们看来都有些捕风捉影,并没有放心上,但到底心底多少有了点底,此时再听奉凌汐和晏衍有牵扯也不觉太突兀。

    可奉胜玉没有啊,奉胜玉出了一趟远门,死里逃生回来,本来还想着怎么缓和三房的气氛,一家子其乐融融的理想,可现在这安公公说的话他怎么好像有点听不懂了呢?

    奉胜玉从开始的慌到现在的愠恼,他怎么就想不明白,自家养在闺中的女儿怎么就和有厌女之症的晏世子掺和在一起了?加上那个什么什么泼天大案,泼天大案是一个弱女子能沾染的吗?没得丢了性命!

    “不行!”奉胜玉憋红了脸,不止是急的,还是怒的……

第五十四章 老三,这是大义!

    听到奉胜玉说“不行!”时,安公公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不过想到来之前那人的嘱托,他叹了一口气,不再看奉胜玉,而是直起身子,看向老安国侯。

    老安国侯的心被安公公这意味深长的一眼看得一突,加上功利心作祟,他有点觉得奉胜玉恨铁不成刚,刚才安公公不是说了吗?这事暗地里已经过了今上的耳了,若是侯府态度强硬,那岂不是给今上上眼药?

    虽然今上暂时不会说什么,但是难保会被今上记一笔,本来侯府就已经没落了,这可是个机会!

    “老三,这是大义!”老安国侯奉锋刃语气强硬。

    “爹”安国侯奉胜堂也有点不赞成。

    “可凌汐是个女子,她能做什么?”奉胜玉也急忙想阻拦,俊朗的脸隐忍着怒意与无奈,老安国侯是他爹,他不能不孝,可那孩子他欠她的呀!现在还要扯上什么大义……

    眼看这父子三要僵持上,安公公才出来打圆场。

    “各位,老奴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老奴也知道各位担心六姑娘的名声与安危,但这事也不是不能解决的,今儿来不就是与各位商议出个章程来的吗?”

    奉胜玉不接话,作为一个父亲,当然不想商议什么章程,而是直接拒绝!

    可是,这里最大的话语权不在他身上。

    “还请公公明示。”老安国侯不理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心情大好,并隐隐从安公公的话语中听出了点意思,既然官家把事情事事都考虑妥帖了,那就说明这是官家对六丫头的看重。

    看来以后也不能光培养五丫头了呀。

    安公公不理会安场三父子想些什么,他今天来主要是促成此事的,此事前提已经铺垫,现在正好可以说出目的了。

    他翘了翘兰花指,笑得和蔼,声音缓慢。

    “是这样的,若是安国侯府应下了此事,只要侯府不把此事宣于口,并且只要口径一致对外说是去碧云庵中替祖母祈福,外人也只会觉得奉六姑娘大孝,此次出行不过数日便归,一路上有锦衣卫随行,安全一定会保证,诸位觉得怎样?”

    "安公公考虑得周到。"老安国侯狠狠地瞪了一眼欲要说什么的奉胜玉,脸上露出笑意朝安公公拱了拱手。

    安国侯理解老安国侯的心思,不当家不知油米贵,京中权贵多如牛毛,捧高踩低是常态,作为奉族族长,想要护好全族人,就需要更大的权势威慑住外头的宵小。

    尽管现在觉得对不住奉凌汐一个小姑娘,但是若是有一天是要牺牲他自己,他亦是心甘情愿的,这是一份责任……

    奉胜玉难过地看着自家爹欢愉地把安公公送出侯府,事情已经定下,奉凌汐不日就要启程,可是奉胜玉有些为难,他不知这事该如何去跟奉凌汐说。

    却不知这事是奉凌汐先与晏衍提出的条件‘凌汐随世子出行也可,不过世子需保证出行一事,不能为外人知’如此,才会有今天这一出。

    奉胜玉在父亲的谆谆嘱咐下,忧心忡忡地他又被小厮抬回了昭华院中,邵氏依旧还等在院中,看到夫君归来的她顿时紧张地迎上去。

    “夫君?”邵氏看到奉胜玉脸上晦涩的神情顿时止了声,在俞嬷嬷的合力搀扶下一起进了屋,直到屋内只剩下夫妻俩后,邵氏担忧地看

    着奉胜玉,紧张的再问。

    “夫君,是何事让夫君如此忧愁?难道是那笔丢失的银子?若是为难,妾身这里还有些嫁妆,不够的话妾身再回娘家拆借拆借,咱们共同把这个难关过了?”

    “不是。”奉胜玉双手掩面,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俊脸,恐怕因为应下让凌汐出行之事,府里觉得愧疚,更不会主动提及那笔银子了,他声音有些疲惫:“是凌汐的事。”

    “凌汐?”邵氏纳闷,怎么凌汐还能扯到宫中呢?

    随后奉胜玉把前院发生的时候说了一遍,邵氏听得怔怔的,良久才憋出两个字“荒唐!”

    不过这自家公公做下的主,身为媳妇这么说公公实在不妥,她一张脸憋得通红,又不得不去顺从。

    “委屈你了。”奉胜玉知道要给奉凌汐打掩护的话,就需要邵氏去碧云庵中住上几日,并且还不能走漏奉凌汐不在庵中一丝一毫的风声。

    邵氏叹了一口气,她点点头,应下:“那妾身这就准备准备,对外说是为爹娘祈福可好?”

    “只能这样了。”奉胜玉沉吟一会叹息一声,倏然他想起奉凌羽厌弃奉凌汐之事,还特地叮咛一句:“这事的真相最好瞒着凌羽,我担心……”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但是邵氏的心有点酸涩,是担心凌羽会把这事宣扬出去吧?

    夫妻俩默默把事情定了下来后,第二日就开始放出风声,只要人问起便说要带着女儿去庵中祈福。

    渐渐的,不止整个侯府就连外府中人都知道了,自然寒露院和繁锦阁也收到了消息。

    寒露院是邵氏身边的俞嬷嬷亲自过来传的消息,这时候奉凌汐才知道前院来人确如她预感的那样,关乎她的,她不禁想起她让子渊传的话,说出行时不希望她的行踪让别人知晓,结果晏世子就真的办到了。

    一时间她心底五味陈杂。

    因为她还想起她当时提出的另一个条件,那就是让晏衍答应她一个条件的事……

    而繁锦阁中的奉凌羽听到府中传来的关于三房要去碧云庵祈福的话,她有些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她根本就不想去什么碧云庵,那里虽说香烛鼎盛,可终是清苦,再说她不敬鬼神。

    本来还想着,等回头想什么借口不去了,她觉得依照邵氏对她的疼宠是一定会依了她的,就像之前她一流泪,邵氏和奉胜玉还不是乖乖不敢亲近奉凌汐了?

    奉凌羽想过之后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准备明日等临近出行时再想好说辞去跟邵氏撒撒娇去。

    再一日,日光难得一见的明媚,这是秋日来极少的暖日,合适出行。

    奉凌汐只带着龙背着简单的行囊便去了昭华院。

    昭华院中,几个大箱笼已经装满,小厮和仆妇们已经开始往二门外搬了。

    奉凌汐来到邵氏身边行礼,邵氏看到奉凌汐身边只有一个小包裹,虽然知道她要出的是远门,还是忍不住诧异地问:“为何只带这些?那岂不是要吃很多苦头?”

    “无碍的母亲,不过数日便归了,只是连累了母亲跟着吃了一次苦。”在她跟晏衍往淮河河道去后,只要她没有回来,娘亲为了给她打掩护,就只能呆在碧云庵中深居简出。

    奉凌汐觉得因为自己拖累了邵氏,邵氏却觉得是侯府对不住奉凌汐,若不是

    侯府贪图权势,也不用把奉凌汐推出去。

    在双方都在为对方想,疼惜对方的时候,母女两的相处却前所未有的融洽起来。

    卯时初,一辆载人,一辆载物的青帷马车晃悠悠地出了安国侯府,朝京城外行去。

    在安国侯府的马车离开一刻钟后,淮南王府的东院大门骤然大敞,一辆黑色平顶马车,车边跟着七八个身穿皮甲背心护卫的队伍,也往城门的方向进发了。

    而此时的安国侯府内,繁锦阁中的人才刚刚起身。

    奉凌羽在代梅巧手的装扮下,明艳而又贵气。

    待她收拾妥当,吃过朝食,才慢悠悠的带着代梅和代菊掐着点往昭华院去。

    可当奉凌羽来到昭华院的时候,骤然发现,整个昭华院安静得出奇……

    人呢?

    奉凌羽拧眉,昭华院的人不可能这么晚都还没有起身,难道是去了松柏院不成?可是很明显的是,院中常见的仆妇都不见了。

    正纳闷之际,从下人房中,走出一个发髻和穿着都收拾得一丝不苟的仆妇,这是负责院内小厨房的陈嬷嬷。

    因为年纪大了,邵氏不忍陈嬷嬷舟车劳顿,这一次便没有带她去,加上奉三爷身上有伤,还是需要三房自己开火熬药方放便些。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了,奉凌羽赶紧让代梅喊人。

    “陈嬷嬷,怎么今日的昭华院这么冷清啊?”代梅眉眼含笑,慢声细语地问。

    陈嬷嬷本来正帮奉三爷熬药呢,她不过出来取些东西,现在要往小厨房赶,这会被拦住,顿时有些急,不敢耽搁,只能语速极快地回道。

    “她们啊,她们都去碧云庵了,三夫人带着六姑娘去的。”说完也没有看到代梅愣住的神情,以及奉凌羽脸上渐渐变阴冷的模样,匆匆回了小厨房。

    奉凌羽一双手上修得极好看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心中,她根本想不到,原来昨日府内所传三房要去祈福的消息,其中邵氏要带的女儿是奉凌汐而不是她奉凌羽!

    奉凌羽心底狂怒!

    她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昨日邵氏和奉胜玉已经答应不亲近奉凌汐的承诺。

    可这话还没有捂过夜啊!

    没有过夜就变了,变得更加的变本加厉亲近起来,甚至避开她,亲香地带着奉凌汐出了门。

    此时,奉凌羽觉得她就是一个被那真正的一家子耍了一遍傻子。

    对于奉凌汐与邵氏越来越亲近的事,奉凌羽疑惑不解,直到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后,才勉强用母女天性这个理由安慰自己。

    不过……

    奉凌羽阴郁的眼眯了眯,她冷哼一声带着代梅和代菊往回走,她觉得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既然奉凌汐和邵氏的感情是从甄姨娘被关起来开始变融洽,那么是不是把甄姨娘弄出来,好时时刻刻提醒邵氏当年就是甄姨娘害了她才好呢?

    到时候有甄姨娘时不时上眼药,看邵氏还怎么生出疼爱奉凌汐的心?

    越想,奉凌羽便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她红艳的唇缓缓勾起,朝代梅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代梅附耳。

    等代梅凑近,她便在代梅的耳边,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吩咐:“明日,你去给我办一件事……”

第五十五章 若是能把晏衍甩来甩去就更好了

    在奉凌羽转身出了昭华院后,陈嬷嬷终于把药熬好了,她端着汤药碗往主屋的方向走,到了正房前,屋内的小厮打帘让陈嬷嬷进去。

    等奉胜玉接过汤药一口灌下后,他蓦然想起刚才好像听到奉凌羽的声音了,于是他问刚进屋的陈嬷嬷。

    “刚才五姑娘是不是过来了?怎的没看她进来?”

    陈嬷嬷心中纳罕,她回答了代梅的话后就急匆匆往小厨房去了,根本不清楚这五姑娘进没进里屋,现在听奉三爷的意思,难道五姑娘是直接走了?连进来看一眼受了伤的奉三爷也不曾?

    奉胜玉看陈嬷嬷如此反应,顿时心底一凉,还有什么不明白,想来那孩子根本就没有真的把她这个爹放在心上。

    不过这一次,奉胜玉确实有些冤枉了奉凌羽,奉凌羽昭华院如此清冷,加上她打心底里就不认为奉胜玉这伤是真伤,既然邵氏都去碧云庵了,那么爱妻如命的奉胜玉当然要一路悄悄相随了。

    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奉胜玉还在屋内的话,那么在疑似邵氏已经和奉凌汐走得无比近了,精明的奉凌羽怎么也要耐下性子哄好奉胜玉,好拉拢住奉胜玉的心。

    只是现在误会已经悄悄生成,她却犹不自知,或许这是天意?

    然而,此时远在出京路上的奉凌汐根本不知道府中发生的这一幕,以及奉凌羽将要针对她,想方设法放出搅事精甄姨娘的打算。

    她现在正乖巧地端坐在邵氏对面,静静地聆听着邵氏苦口婆心叮咛的话。

    本来邵氏还怕奉凌汐因为不是亲生的,所有说多了会心生不满,可是一番谈话下来,她在奉凌汐的眼眸中只看到发自内心的欢喜与孺慕。

    越是接触,邵氏就越骗不了自己,她喜欢这个孩子。

    这种感觉就好像眼前这人合该天生就是她的孩子一样,听话,懂事,体贴,气场契合,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却越觉得的舒服,不由自主想要对她好。

    邵氏看奉凌汐的目光越来越柔软,对奉凌汐将要与她分开之事有些不舍。

    同时心底也对官家和晏世子多有埋怨,朝中能人无数,怎能忍心让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家这么长途奔波参与什么泼天大案?难道朝中领着俸禄的人都是死的吗?闺阁中的女子本来就该娇养着的。

    再说,这一路,与厌女症严重的晏世子相处,怎么想都觉得惴惴不安。

    万一半道上把凌汐抛下呢?

    邵氏忧心极了!

    奉凌汐此时的心并没有邵氏所觉得的那样慌,就目前来说,她心底实在美滋滋的,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娘亲对她的亲近了。

    她想就算为了娘亲这一番亲近,此行无论多苦也都是值得的。

    再想起晏衍,也不觉得他有多可恶了。

    现在即使在枯燥乏味的行程中,无休止的听着邵氏翻来覆去不断重复着叮咛的话,她也觉得这是无比幸福的,毕竟她作为女儿,想要听到母亲的谆谆教导,已经迟到了十三年之久。

    一路在邵氏的教导中度过,可是在长的路程都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一个时辰过后,她们终于抵达了碧云庵的山脚下。

    为了掩人耳目,奉凌汐必须和邵氏从山脚开始盘山而上走完一条千级石阶,但这也意味着分别在即

    ……

    邵氏早已让人来到碧云庵打前站,等她们一抵达碧云庵便有人过来引领她们往碧云庵香客所居的小院落去落脚。

    直到了所指定好的院落,奉凌汐等下人把行礼都拾掇好,邵氏挥退下人后,她脸上露出了不舍的神色,忍不住心底的孺慕之情,上前轻轻地拥住邵氏,低低地喊一声:“娘亲。”

    这一声娘亲喊得极低,好似被风一吹,就能散在风里。

    邵氏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但是她的心莫名一疼。

    等她恍惚回神的时候,奉凌汐已经由龙搂着腰身在眼前急掠像鸿雁一般远去,邵氏眨了眨酸涩的眼,她轻轻的叹息,心情无比复杂,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奉凌汐是甄姨娘的孩子,是奉胜玉背叛她的污点。

    可是另一个属于感情的声音却在说,她骗不了自己,她喜欢这个孩子……

    龙带着奉凌汐避开人群,往碧云庵后山处极快地掠去。

    碧云庵后山上有一条幽静的小路,远远的,奉凌汐便看到了一人一骑等着那里,阳光暖暖地从枝头的空隙间穿过,一缕缕洒在那人笔挺的身姿上,摇曳的光晕柔和了那人脸上的乌色面具,冷硬的金属面具所产生的距离感骤然消弭了几分。

    “世子。”龙带着奉凌汐停在晏衍面前的时候,她心思细腻地不再喊主子,在晏衍如炬的目光中把怀中的奉凌汐放下后,身形便逃了一般的继续往前一闪,快得奉凌汐还没反应过来就不见了踪影。

    奉凌汐怔怔地看着面前正嘴角含笑看着她的晏衍,心底发毛,总觉得此刻的自己变成了一只白兔,正等着对方化身为灰狼一口把她吞下。

    她想刚才那种距离感消弭什么的都是见鬼了吧……

    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后,奉凌汐暗暗告诫自己必须镇定下来,因为接下来还有好几天的相处呢,再说晏衍有厌女症,厌女症……

    在心中默念无数个晏衍有厌女症后,自我催眠成功的奉凌汐除了怕晏衍会突然暴起把她胖揍一顿外,根本不担心什么男女大防。

    “晏世子,他们呢?只有我们吗?”奉凌汐硬着头皮在晏衍似笑非笑的神情下僵着嗓子问。

    同时也暗恼龙怎么能把她丢下了呢?难道是她的主子子渊早前示意她如此行事的?

    徒然想起在揽月楼见到的那个恍若谪仙一样的温柔男子,奉凌汐有一刹那的恍惚。

    晏衍从见到奉凌汐开始,视线便在她身上停留一直没有离开过,此时看到奉凌汐又在他面前神游天外了,这种能无视他的存在的感觉让晏衍有些不悦。

    “哼”他拧起剑眉冷哼一声。

    奉凌汐被晏衍哼得一惊,瞬间回神,可等待她的,就是她像鸡仔一样被晏衍提起,然后甩在一旁的马背上,她只觉得自己被甩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等晏衍上马纵马往前奔的时候,奉凌汐第一次这么烦恼自己的手无缚鸡之力,被人甩来甩去感觉。

    这让她不禁想起师傅问她想不想学武的话,以前奉凌汐还觉得她年纪大了,筋骨不好再拉伸了,能学个一招半式就不错了,可是这种被人随意甩来甩去的憋屈感让她暗暗下定决心,等这次回来后一定要刻苦跟师傅学些拳脚。

    若是能把晏衍甩来甩去就更好了……

    晏衍原本有些气恼奉凌汐在他面前能无视他到走神的地步,才会把奉凌汐拘在马背上,可是现在奉凌汐依旧在走神。

    这让一直居高临下暗中观察奉凌汐的晏衍瞬间黑了脸,他纵马的速度越发的快了起来。

    脸颊边的风猎猎而过,奉凌汐有些色变,她所有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想闭眼又不敢闭眼,只能双手死死攥着马鞍。

    可是山道崎岖,奉凌汐觉得她可能下一刻就会被甩出去。

    “你混蛋”奉凌汐一张嘴,迎面的罡风就猛然灌进她的喉间,声音完全被风割得细碎,听在晏衍的耳朵里反倒让他听起来像撒娇的语气。

    顿时,晏衍圆满了,他放松绷紧的缰绳,当他伸手在马肚子上轻拍两下后,颇为灵性的骏马便缓下了飞奔的脚步,慢慢地踢踏着悠闲地往前走。

    “奔宵。”晏衍玉石相击般悦耳的嗓音在奉凌汐的耳边响起,气息钻进奉凌汐耳廓里,她觉得有些痒,身子忍不住避了避。

    只来得及问一句“什么?”

    骤然奉凌汐感到了失重,她身子一歪,因为避得太过了,眼看着就要往下坠砸在地上,吓得奉凌汐惊叫一声,下意识紧闭双眼,等落地那一刻的疼痛袭来。

    蓦然,腰身一紧,奉凌汐惊愕地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只遒劲的手臂横穿她的前腰,轻而易举地把她又给捞了回去。

    等她再坐回马鞍上的时候,奉凌汐再也不敢动来动去了,只是晏衍放置在她腰身上的手臂并没有离开,这让她整个后背都紧贴在晏衍宽厚的前胸上。

    常年练武的晏衍穿得单薄,触感中温热,厚实在衣料下尽显,让奉凌汐有些慌。

    “我,谢谢,世子刚说奔霄是这马儿的名字吗?”她磕巴地道谢,意图拉开二人的间距,顾左右而言他。

    “嗯,奔霄。”晏衍看了一眼正高昂着头,有些傲娇打了个响鼻的奔霄,他微抿的唇角勾了勾,对奉凌汐道:“奔霄喜欢你。”

    不过他感觉到身前的奉六正不安分的挪了挪去想要离他远一些后,他刚勾起的唇角又抿了起来,身上的气息冷了几分,警告道:“别动!”

    晏衍身上的气息一冷凝,奉凌汐便察觉到了,加上腰间的手臂骤然勒得更紧了一些,她整个人顿时吓得僵如一截木桩,真的就一动也不敢动了。

    晏衍很满意奉凌汐的识时务,他手臂用力,把娇小的奉凌汐拖进自己怀中,乌色面具下的眉眼松软下来。

    对,就是这种感觉,她香香的,软软的……晏衍满意极了。

    可随即,晏衍便有些后悔了。

    马鞍的长度是有限的,原本奉凌汐的身子往前倾,不同于现在完全嵌实在他怀中,随着坐骑的上下颠簸……晏衍觉得他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坑。

    现在香香的,软软的,还有那种奇妙的生理反应反倒让晏衍有些手足无措了。

    不过惯会克制的晏衍绷紧了一张俊脸,身子板绷得更笔直。

    随着晏衍身上散发出来越来越冷凝的气息,整个人犹如一个大冰坨子之后,被安置在马鞍前的奉凌汐更加坚信晏衍有厌女症了,不过让她纳闷的是,既然晏衍这么厌女,那又为什么那么愿意靠近她呢?

第五十六章 既然喜欢了,那就独占吧!

    出了碧云庵后的密林小道,直接插入一条宽阔的官道。

    上了官道,奉凌汐眼前的视线便开阔起来。

    不远处的官道上停着一辆黑色平顶马车,马车旁,护卫着七八个身穿普通合体黑色束袖武士服的护卫,以及刚才离开的龙。

    发现晏衍备了马车,奉凌汐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原以为会一路与晏衍同乘一骑,原来是虚惊一场,她缓缓吁出一口气,眼睫轻颤欢喜的。

    “嗯?你似乎很不愿与本世子同乘一骑?”晏衍清冷的桑音在她耳边徒然响起。

    奉凌汐心尖儿骤然跳了跳,吓的。她确实不愿啊!但是第六感告诉她,若是如实回答,身后那人可能真的会把她绑在身边继续骑行下去。

    这……还是言不由衷一次吧?

    “怎么会!”奉凌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

    如此的心口不一,腹黑的晏衍怎会看不出来呢?不过他就喜欢看奉六在他面前憋屈认怂的模样,实在太有趣了。

    晏衍骤然笑了,他的笑容无比灿烂。

    但他却不知他如此幼稚的模样落在一干心腹护卫眼里,伟岸的形象是多么的幻灭……前面那个笑得跟二傻子似的的人还是他们那个英明神武,远见卓识,玉树临风的主子吗?

    不,是冒牌的吧?

    想自戳双目的属下们不忍再看,纷纷别开眼。

    晏衍对这帮手下乖觉的反应非常满意,奉六像小鹿一样惊慌失措这么有趣的模样有他一个人看就好了。

    倏然,晏衍的神情一僵,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对奉六复杂的感觉,原本只觉得奉六生得那双眼让他忍不住去关注,关注多了,又生了怜惜之意。

    最后逐渐变成了他觉得奉六有趣极了,现在又产生了一种浓烈的占有欲。

    这个发现让晏衍向来沉稳的心微微起了涟漪,还有一丝茫然,不过这一丝茫然也只是须臾之间便消散了,向来霸道性子的他独有自己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既然喜欢了,那就独占吧!

    骤然,奉凌汐感觉到身后那双灼热的视线。

    她心肝儿微颤地回头,对上的便是晏衍看向她时那深沉的目光,这种深沉好似他刚才突然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一样,让她莫名心底发毛。

    奉凌汐一紧张手就不知该往哪放。

    “你,你做什么那么看着我?”惯性认怂的奉凌汐弱弱地问。

    她甚至不敢去看晏衍那双正静静打量着她的眸,那双眸太流光溢彩,里面的深邃让她捉摸不透。

    晏衍的视线在奉凌汐身上走了一个来回,从奉六的年纪到奉六胸前的碎玉宝珠璎珞上,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评价道:“还是太小了点。”在说奉六的年纪,也是在说璎珞上的宝珠。

    奉凌汐可不知晏衍说的是璎珞和她的年纪,她看到晏衍的目光顿在她胸前,还说什么‘太小了’顿时,她整个人都不好。

    憋了半天,奉凌汐只憋得面颊爆红,才气恼地大喊一声:“你……滚蛋!”

    喊完后,她双手环胸,逃也似的翻身跳下马,这唬劲着实吓了晏衍一大跳。

    衍简直一头雾水,纳闷得不得了,他刚才说了什么刺激到奉六的话了吗?

    为什么奉六像是被羞辱了一样?

    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晏衍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有些匮乏,决定等回京后,要去藏书最多的崇文院看看。

    不过现在他只能茫然地看着奉凌汐气呼呼地跳下马,一头钻进马车车厢中。

    奉凌汐原本打算避开晏衍,窝在车厢中算了,可她忘了这马车的主人是谁的,不正是她想要避开那人的?

    随着车帘晃动,整个车厢都被紧跟而来的黑影笼罩,奉凌汐傻眼了。

    “你,你想要做什么?”奉凌汐还未消退红晕的瓜子脸上,那双带着泪痣的丹凤眼睁得大大的,戒备中带着无辜羸弱的湿润水光。

    晏衍又懵了,奉六怎么看着像是要哭了呢?好像他也没有做什么呀?难道是刚才跳下马的时候扭伤脚了不成?

    这么一想,晏衍便有些急了,他伸出手,把奉凌汐娇小的双脚捉住,也不嫌靴子脏,稳稳地夹在腋下抱在怀中后腾出一只手开始动手脱奉凌汐脚上的靴子。

    奉凌汐完全被眼前这野蛮人行径给惊到了,哪有外男能随意脱姑娘家靴子的?奉凌汐又气又羞,恨不得咬晏衍几口。

    可晏衍不管奉凌汐如何挣扎,他有信心,只要他不愿放开,奉六就如何都挣脱不了,不过当他仔细检查完手中盈盈一握的嫩白小脚丫后,发现奉凌汐虽然没有扭伤但是脚下却有几个被磨破了皮渗出血水的水泡。

    这嫩白如豆腐的脚丫上几个猩红的创口让晏衍忍不住拧眉。

    奉凌汐不知道晏衍干嘛要盯着她的脚丫子看,不过这对一个闺阁女子来说实在太难为情了!

    她羞怒地想把自己的脚从晏衍的魔爪中挣脱出来,但是换来的,却是晏衍更加冷凝的气息,以及他低沉的警告声:“别动!你知不知道你脚下好几个水泡?”

    他想起奉凌汐要掩人耳目去爬碧云庵那条盘山石阶,不由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思虑周全,挑了这么一个地方,让奉六受了罪。

    “水泡都磨破了,我给你上药。”晏衍自责之后,是不容拒绝的语气,声音闷闷的。

    早先奉凌汐一直处于和娘亲相处的兴奋阶段,后来又与晏衍相对,时刻紧绷着神经,根本没有感觉到双脚有什么不妥之处,可现在经晏衍一提醒,她顿觉脚底有几处正火辣辣的疼。

    蓦然,火辣辣的伤口处一阵舒凉,疼痛缓解了几分,舒服得让奉凌汐忍不住想呻吟出声,她抬眸看向正一边认真给她上药,一边轻吹着伤口的晏衍。

    晏衍低低呼气的声音搅乱得她心绪不宁,她只能拼命去想一些别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也不知道她离开后,奉凌羽又要有什么动作了,府里一切可安好?爹爹的伤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按时用她送去药膏,师傅那里也没来得及亲自去告知一声,喜香逢香坊开业要将提上日程了……

    奉凌汐的眼睫越来越沉重,直至轻轻地颤了颤,缓缓的合上。

    今日起得太早,又长途跋涉,加上紧绷着神经跟晏衍斗智斗勇,她的瞌睡在她放松之际悄悄地爬回来了,不知不觉中,奉

    凌汐靠在车厢内安置的靠枕上沉沉睡去。

    晏衍手中如玉雕一般的小脚在他手中越来越无力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当他转身看向奉凌汐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还在跟他张牙舞爪的女子已经悄然无声地睡着了。

    车厢内的光线在窗帏的遮挡下格外柔和,安静了的奉六蜷缩在微弱的光中,安静睡着的她更显得娇花照水,白净的瓜子脸上浓密而又纤长的眼睫在卧蚕处投下一层淡淡的月牙阴影,小巧却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淡粉微张的樱唇。

    不过这些都不及那枚嫣红的泪痣,透着一股让人忍不住想采撷的魅意。

    晏衍喉间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第一次觉得奉凌汐原来是那么的好看,娇娇的,小小的,就犹如他手中那双白嫩如瓷,还不及他手大的小脚,让人爱不忍释。

    他悄悄地伸出手,温暖的手落在奉凌汐脸颊边,修长的手指曲起,钩住脸颊侧边那柔软如海藻一样的秀发,想要把遮挡住容颜的秀发别在秀发主人的耳后。

    骤然,车辕外,一道敲击声传来:“主子,是否可以启程了?”流风的声音在外响起,着实把正专注的晏衍吓了一跳。

    他就像是一个刚要做坏事就被人抓包的小孩一样,没有被乌色面具掩藏住的双耳轰地热得通红,眼神乱瞟,不过,很快他镇定了下来。

    “咳”晏衍干咳一声,身上冰冷的气息是他惯常的保护色,他若无其事地掀开车帘,背着手出了车厢,淡淡地睨了一眼煞风景的流风,尔后才朝一旁的奔霄走去,轻盈地跃上奔霄的背,沉声道:“走”

    或者连晏衍也不知道他那双爆红的耳,以及紧绷的嗓音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小隐秘。

    众手下虽然不敢说出来,但是却敢在心底感慨一番。

    ‘主子,您这么纯情,奉六姑娘知道吗?’

    奉凌汐自然不知道晏衍的手下正忧心主子太纯情之事,她此时睡得正香甜,四周到处充斥着幽雅的奇楠香,梦里那个谪仙的子渊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眼神缱绻,让人沉沦,抵不住心动……

    当她醒来的时候,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感。

    马车已经停下,车厢里的光线昏暗,空气中还有如梦里一样的奇楠香索绕,这让奉凌汐怀疑她还身至梦中,没有醒来。

    意识慢慢回笼,临睡前一幕也一并想起,她忍不住软倒在靠枕上的哀叹呻吟,不明白自己怎么能那么心大,竟然会在‘恶名昭彰’的晏衍面前睡过去。

    “姑娘?您醒了吗?”蓦然,马车外传来龙的询问声。

    知道龙守在马车外后,奉凌汐安心了些,虽然还有些怨龙之前丢下她把她交给晏衍之事,但也明白龙的身份由不得她去选择。

    但是理解是一回事,心底总会觉得有一丝别扭,她叹息一声,认命起身收拾,等她掀开车帘时,一阵冷风拂面而来,伴随着是不远处篝火的亮光。

    除了岗哨的护卫外,剩下的护卫以及晏衍都围在篝火旁,他们手上皆拿着正在炙烤的野味翻动着。

    “龙,我们到哪里了?”奉凌汐打量了一眼陌生的环境,询问道。

第五十七章 纯情复合体

    “姑娘,已经进了豫州的密县地界。”龙一边抖开披风给奉凌汐披上,一边回答。

    密县?

    奉凌汐在心中盘算着路程,若是以目前的脚程来算的话,等回京也要两旬了。

    这么一算奉凌汐便有些焦急,两旬的时间太长,万一奉凌羽在京又做了什么事,岂不是被动得很?

    对于这一次出行,奉凌汐仔细想过,约莫着晏衍要对浪里白动手了,所谓擒贼先擒王,而浪里白最为顾忌的便是他千方百计要藏匿起来的妻女。

    此行目的只要找到浪里白的妻女,浪里白哪里不就范?

    若是别人,人海茫茫,找人犹如大海捞针般难,不过对于浪里白的妻女,奉凌汐还是有把握的,她上一世见过她们,并且所居方位也听别人说过。

    “龙,你去跟晏世子说我们去周口。”奉凌汐眸色微闪,对龙说道。

    龙闻言愣了愣,她疑惑为何奉凌汐能这么笃定主子会顺着她的话去做,毕竟主子做事很少有人能够指手画脚的。

    不过之前因为丢下奉凌汐一事龙自觉有些理亏,现在即使把这话传给主子会被训她也是甘愿的。

    “是,属下这就去给晏世子传话。”龙回答得干脆,话音刚落,人便大步朝晏衍所在的篝火堆走去。

    今天晏衍难得的亲自动手炙烤一只肥嫩的山鸡, 常年出行在外的他对于炙烤食物有一种独特的天赋,山鸡的鸡皮表面已经被炭火炙烤得金黄,油脂在炭火的烘烤中滋滋作响。

    尊贵的晏世子慢条斯理地翻滚着手中的木叉,仔细给烤肉淋上酸甜的野果汁。

    等果香与肉香混合,形成一股浓郁的异香后,晏衍再给将要烤成的山鸡撒上一层薄盐,勾人食指大动的食物香气让周边所有的护卫忍不住频频把视线投向他们主子手中的烤肉上。

    再看看自己手中平平无奇的烤肉,皆忍不住叹息,明明加的调料一样,为何香味的差距能那么大呢?若不是眼前这人是主子,早想上去哄抢一通不劳而获了。

    “主子,奉六姑娘说要去周口。”龙如实回禀,不过对改变路程的事并不抱希望。

    晏衍翻转枝叉的手顿了顿,出乎龙意料点头应允道:“好,明早转道周口。”

    在龙懵怔之际,晏衍已经提起他用心炙烤好的山鸡朝车厢的方向走去了。

    黑色平顶车厢中,奉凌汐一直用手撩起门帘,看着龙走向晏衍,低低禀报后,晏衍点头起身,迈开大长腿不徐不急地朝她走了过来。

    随着晏衍越来越近的距离,奉凌汐想着还有好几日要相处,才强撑着没有把手中的门帘放下,不过一双微颤的纤长眼睫还是让人知道她此时心底有多不安与紧张。

    “浪里白的妻女在周口?”晏衍在马车厢前停下脚步,手上提着的烤鸡也被他负在身后,他假装随意地开口问道。

    奉凌汐蹙眉,这问题还用问?不是明摆着吗?不然为什么她要突然要求改道?像晏衍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来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奉凌汐十分不解。

    她细细打量起晏衍,他不知何时换了一张白色面具,面具隔绝了他面部大部分的

    五官,只有下巴处露出一张好看的嘴,菱形的唇线被他抿得冷硬。

    好像晏衍在紧张?

    一般紧张的人才会没话找话说好让自己缓解情绪。

    这个念头犹如烟火一样在奉凌汐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她想不出晏衍需要紧张什么,难道此处有刺客不成?

    她小心地左右张望,夜色浓重,不远处几个护卫的身影在徘徊。

    “送给你。”蓦然,晏衍把藏在身后的烤鸡递到奉凌汐面前。

    奉凌汐:……

    虽然热腾腾的烤鸡香味让人口舌生津,可这画面太具有颠覆性了,奉凌汐对晏衍的认知完全是冷酷无情,冷心冷肺,唯我独尊,霸道**,一言不合就抄你全家的讨厌性子。

    可现在的晏衍,正举着一只香气四溢的烤鸡,从他的肢体动作上,看起来是那么的紧张,清纯,羞赧,期待,与等待表扬的纯情复合体。

    这还是她认识的晏衍吗?

    奉凌汐抚了抚额,她觉得她应该好好理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晏衍举着烤鸡在期待中看到奉凌汐又开始神游了……

    他自从起了独占奉凌汐的心后,就想好好把奉六日常宠起来,好早日达到独占的目的。

    以前他曾看到有人为了讨心上人欢心,特地去采了大捧的花束送给心上人,不过晏衍觉得那些花不经吃也不经喝,还不如一只香喷喷的烤鸡实在。

    可是现在是他这辈子有史以来第一次献殷勤的时候,奉六又该死的神游了……

    难道奉六也喜欢那些庸俗的花不成?

    “你不吃吗?”爱面子的晏衍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迸出来,他觉得他在面对奉六时挫败极了,他完全不懂奉六在想什么。

    然而他这一字一字从嘴里迸出来的话听在奉凌汐耳里就像威胁一样你若不自己吃,本世子不介意亲自给你塞下去!

    奉凌汐脸色发黑,憋屈地回道:“我吃!”

    等她忿忿地放下车帘子,隔绝了她与晏衍的世界后,原本因为晏衍抽风似的强迫她吃鸡之事心情无比郁闷的,可烤鸡浓郁的香气实在太勾人。

    奉凌汐揉了揉已经开始条件反射唱起空城计的肚子,没骨气地妥协了。

    她撕扯下一块鸡翅,想着晏衍应该不会想毒死她吧?哪有逼人吃鸡的?

    不过自认为没有抓到浪里白之前她对晏衍还是有用的,奉凌汐倒不担心晏衍会给她下毒。

    “唔”原本漫不经心咬了一口鸡翅的奉凌汐一双潋滟的丹凤眼倏然瞪大。

    嘴里的烤肉质感软嫩滑/爽,皮被炙烤得焦香,当咬开浓郁的皮层后,皮层下的肉汁四溢,回味悠长 ,咽下第一口,唇齿间果肉与鸡肉的混合清甜层次感分明,让人吃了一口后又生出再吃一口的**……

    奉凌汐吃得餍足,同时对晏衍逼迫她吃鸡一事也不抱怨了,她觉得应该是晏衍好心请她吃鸡,只是表达的方式让人她误解了。

    不过奉凌汐的心底也生出了重重的疑虑,越是相处,她就越觉得这一世的晏衍和上一世的晏衍有着天渊之别的差距。

    无论是性格,为人处事方面皆不同。

    相较于上一世,这一世的晏衍更加的鲜活,且有血有肉。

    难道上一世的晏衍在这个年纪也是这种性格的不成?只是之后出现了变故才变得那么杀伐狠绝的吗?

    奉凌汐蹙着眉,努力回忆晏衍的生平。

    上一世,晏衍不知是何原因屠尽了淮南王府满门,随后又被曝出他乃皇上私生子的消息……

    奉凌汐揉了揉额角,似乎从那之后的晏衍名声愈来愈不好了吧,最后几乎到了婴儿止啼的地步,也越发的冷酷无情了。

    想到这里,奉凌汐有些出神:是不是说,若是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晏衍最后的性子也会变得像上一世一样吗?到底是怎样的伤害能让他有那么大转变?甚至让整个淮南王府鸡犬不留的?

    不过奉凌汐有自知自明,她觉得若是连这么强大的晏衍都能伤害的话,那人就不是她这种小虾米可以招惹的,何况还牵扯到皇家,她现在自己一个人对付奉凌羽都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唯恐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所以关于晏衍的事,奉凌汐打定主意是不打算沾染的。

    原本她想着过过脑子就算了,可是一想起刚刚晏衍给她递烤鸡的那一幕,紧张,清纯,羞赧,期待,与等待表扬的纯情复合体不断在奉凌汐的脑海中出现。

    甚至让奉凌汐觉得要是她什么都不做的话,会有一种负罪感在心中滋生。

    “果然是吃人嘴软啊……”奉凌汐呢喃,她双手托腮,笼烟眉似蹙非蹙,带着泪痣的丹凤眼内满是懊恼之色。

    “龙。”奉凌汐叹息一声掀开帘子喊人,等龙走到近前,她才开口询问:“你能跟我说说淮南王府的事么?”

    龙讶异地挑了挑眉,奉六姑娘问起淮南王府,她可不认为奉六姑娘只是想听大街上谁都知道的关于淮南王府的事,那么奉六姑娘应该是想打听淮南王府比较隐秘的事咯?

    龙虽然了解淮南王府,但是事关主子,在晏衍没有准许的情况下,她却不敢擅自向外人道的。

    她想了想,建议道:“姑娘想知道什么何不去找世子爷?”

    奉凌汐深深地看了眼龙。

    她总觉得龙对晏衍的态度有些奇怪,龙总会在不经意间对晏衍露出又敬又畏的态度来,甚至这种态度深得好像早已镌刻在骨子里,自然而然流露出来一样。

    龙被奉凌汐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忍不住想解释:“姑娘……”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本世子的。”突然,晏衍从马车后冒了出来,打断龙还未说完的话,他神出鬼没得没有一丝声响儿,若不是他主动开口的话,谁也不知他在后面偷听多久了。

    龙自晏衍出现后,便闭了口,面色有些白。

    奉凌汐面露尴尬之色,她没有想到正悄悄打听着呢,反倒被正主抓了包,现在龙仗着功夫开溜了,她却不得不呆在原地单独面对晏衍。

    “你怎么突然想听我家的事了?”晏衍凑近奉凌汐,纯白的面具下,一双深邃的细长瞳中带着愉悦。

    晏衍觉得此时奉六应该是喜欢他了,比如他,正是从打听安国侯府开始慢慢喜欢上奉六的吧……

第五十八章 奉六,你想嫁给我了吗?

    自从晏衍送了烤鸡给奉凌汐铩羽而归之后,流风和流云等人都有些为晏衍担忧,怎么主子万般皆出众,唯有在哄姑娘家这件事上有些呆呢?

    流云和流风隐晦地对晏衍点出了只要他能在奉六面前摘掉面具,就凭着这张脸,不说奉六姑娘了,就是京中三大殊色也会上杆子嫁进淮南王府的。

    对于流云和流风的提议,晏衍除了刚开始的心动外,便摒弃了这个建议,他不想奉六喜欢他是喜欢他的颜,她希望奉六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朝华易逝,万一等他容颜不在的时候,奉六对更有颜的怦然心动怎么办?这和独占的理念可不符。

    独占的理念是要让奉六的身和心从始至终都属于他晏衍的。

    晏衍看着奉凌汐,白色面具下,细长瞳微眯,眼梢上的桃花色间浓。

    他想起奉六开始打听淮南王府的事,欢愉地觉得奉六喜欢上他了。

    “奉六,你想嫁给我了吗?”直男晏衍如是问。

    奉凌汐原本还处于被抓包的尴尬中,乍一听晏衍这话,她有点懵,并且完全跟不上晏衍的节奏,脑子完全浆糊,只能呆呆地问:“什,什么?”

    “难道你不是想要嫁给本世子,才千万百计的打听淮南王府的事吗?”晏衍一幅我已经看透真相了,你别藏着掖着,我不笑话你的得意神情。

    奉凌汐:……

    她现在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偶尔会抽风的晏衍,完全可以把上一世那个杀神与眼前的晏衍分开了,所以现在她对上晏衍时,早前那些畏惧渐渐消弭。

    “我只是好奇你的亲生爹娘长什么样而已。”奉凌汐亦真亦假地说道。

    晏衍不知奉凌汐隐喻的话,他还以为奉凌汐想看他爹娘的样子,是想通过爹娘的样貌去推断他面具下模样。

    这个认知让晏衍高兴得顾不得自己高冷的人设,他裂开一口白得亮眼的牙,笑了。

    并且跟奉凌汐保证:“你放心,等到我们成亲的时候,我一定会把面具摘了。”他觉得若是走到成亲那一步了,奉六无论身或者心应该能完完全全被他独占了吧。

    奉凌汐现在连与晏衍反驳的话都懒得说了,晏衍的话题跳跃太快,两句话说完就已经从喜欢到成亲了,要是再说下去岂不是生娃了?

    奉凌汐一阵风中凌乱。

    不过她发现,只要放开对晏衍上一世的特定认知,那么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晏衍不过是表面装冷酷,内里实质是一个闷骚又纯情的男子了。

    这就让她不得不考虑起,晏衍三番五次表达的意思,好像……晏衍,喜欢她?

    这个认知让奉凌汐的心跳漏了半拍,她狐疑地瞅着晏衍,不过白色面具把晏衍大部分的神情都遮挡住了,让她看不真切。

    但是这也不影响奉凌汐做下决定,性子严谨甚微的奉凌汐认真地看向晏衍。

    声音软糯却坚定地对晏衍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喜欢你,以后也不打算嫁给世子你,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根本没有时间去选择,去培养,去经营情爱。”

    这一次,轮到晏衍懵怔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刚才那些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奉六毫无留情的拒绝了他?奉六根本不喜欢他,那他的独占怎么办?

    晏衍从未有过的莫名焦躁,他目光严肃,骤然攥住奉凌汐的手臂,沉声问:“你是不是喜欢子渊?”

    奉凌汐的眸色微动,想起那个谪仙一般,温润的男子。

    或者,这样能让晏衍死心?

    奉凌汐樱粉的唇微微一动,从贝齿中挤出一个“是”字。

    晏衍不知现在是喜好还是怒好,他是子渊,子渊亦是他自己,他完全没有必要跟自己吃醋。

    可是听到奉六说她喜欢子渊后,晏衍这心底还是有些难受,他觉得奉六喜欢的就是颜,不然也不会对‘只见过一面’的子渊情根深种了,难道以后见奉六要用子渊那个身份不成?

    晏衍想他要静静……

    奉凌汐看到晏衍果然被说退了,她吁出了一口气,简单收拾好车厢,打算今晚继续占领车厢。

    接下来的路程,晏衍果然如奉凌汐所愿,没有再来勾勾缠。

    不过在奉凌汐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作为贴身护卫兼任情感顾问的流云和流风却大感苦恼。

    因为他们的主子又一朝回到了不爱说话,全程冷冰冰的状态,这模样不用想,他们都知道主子在奉六姑娘那里肯定碰壁了。

    两人也不敢去问,只能私底下交流,难道主子的春天只有一日?现在开始步入严冬期了?这也太快了吧……

    周口。

    沙河与颍河汇流而成的沙颍河,通向淮河,连接南直隶、姑苏等地的跨域水道,当奉凌汐踏上这一片土地的时候,入眼处,便是一片贫瘠的小镇。

    她看着萧瑟的小镇才意识到,现在的周口还没有鼎盛的万商云集,舟楫如林,也不是水陆交会之乡、财货堆积之薮的富庶之地。

    此地的河道还没有开辟,漕运还没有在此地形成,埠口码头亦没有建立,这是一块未被雕琢的璞玉之地。

    “姑娘在看什么?”

    奉凌汐的远眺出神的神情让守在身侧的龙好奇。

    半响……龙还以为奉凌汐依旧在神游中,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了。

    哪知,过了一会后,却听到奉六姑娘悠悠地开口,她的声音软糯却坚信。

    “这里是个宝地,只要开辟淮、颍、沙三河的漕运,以周家口为漕运要道,这里就会成为商贾云集,桅樯林立,日夜千帆竞渡,百舸争流,往返穿梭的景象。”

    龙即使身为暗卫对商政不敏感,但是听了奉凌汐的话后,依旧会觉得胸间有一股豪气在升腾!

    若真如奉六姑娘所说的那样,那将会多恢弘的场面啊!那将会活多少人?

    龙不知奉凌汐的设想可不可行,她下意识地转身去看不远处的主子。

    晏衍这几日虽然在‘想静静’但是一颗心却还是悄悄关注着让他怄气的奉凌汐,自然,奉凌汐刚才那段悠悠细语他也听见了。

    在奉凌汐话语的描绘中,他亦在思索可行性,当舆图在脑海中给生成,东邻淮泗、西控秦晋、南连江楚、北通燕赵,而周口则成为物资交流要冲和豫东商品交流集散的地方……

    越是设想,这个可能性就越明朗。

    虽然开辟河道,建立埠口码头耗时耗力,不是一日之功,但是相较于落成之日能达到的收益,那将会成为功利天下的大功绩,那点付出就不算什么了。

    到时候六安的茶麻、湖广的竹木、两粤的纸糖、直沽的食盐、北元,西域的骡马,连同豫西的山货煤炭、杞康的棉花、新郑的红枣、淮陈的黄花菜及当地产的皮毛与粮油等等,将均荟萃周

    口,行销各地。

    此时,晏衍早已忘了‘想静静’之事,他双目灼灼,望着不远处身姿柔美,一颦一笑皆能撩动他心怀的奉凌汐,倏然他翘起嘴角,提步朝奉凌汐走去。

    龙看到晏衍过来,她犹豫地看了一眼依旧在远眺的奉凌汐,才磨蹭磨蹭地走开,不过依旧还会站在不远,目光所及之处,时不时偷觑上一眼。

    龙的表现被晏衍收在眼底,他很清楚作为一个隐龙位从小所受到的训练是多么的严苛,可现在龙不过跟了奉六一段时间而已,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奉六收服,这在别人那里是微乎其微的可能。

    她是怎么做到的?

    晏衍看向奉凌汐的目光探究中多了一些欣赏。

    奉凌汐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灼灼的目光,她转身。

    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晏衍想不到奉六会突然转身,更想不到奉六的神情会如此平静,与前几日每每见他都隐藏着一丝怯意,经过他身边时恨不得绕道走的奉六,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的奉六让晏衍有些不适应,他眉峰拢皱。

    怎么办,好想欺负她啊……晏衍的鞋尖在地上研磨了会,磨掉自己想要欺负奉凌汐的冲动。

    奉凌汐内心远没有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只是在看到周口的荒凉后,做为重生的她,想着是不是可以为周口做些什么呢?为大昭国做些什么呢?

    或许她只要把周口将来发展的进程往前推动几十年,现在世道艰难,或许就能活人无数呢?

    所以她是故意的,故意把这话说给晏衍听。

    骤然身后一道凌乱的车轮毂声传来,奉凌汐只看到对面的晏衍瞳孔微缩,同时脸上还生出了紧张之色,随后他的身子猛然像她的方向扑来。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晏衍扯进了温暖的怀中。

    奉凌汐只觉得自己被撞得眼冒金星,五官疼得揪起,还没等她缓过来,又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头望去的时候,才发现她身后朝她冲撞过来的是一辆发了狂的马车。

    当失控的马车从两人的身侧檫过时,他们的衣袂被逆风卷起,连发丝都缠在了一块。

    “嘶”当奉凌汐想从晏衍的怀中退开的时候,扯动发丝,忍不住抽气。

    “别动。”晏衍把奉凌汐搂紧一些,腾出手慢慢拆解着缠在一起墨发,神情专注。

    奉凌汐不得不伏在晏衍的怀中,耳边全是晏衍强有力,却又砰砰乱了节奏的过速心跳。

    他担心了……

    奉凌汐眼底神色复杂。

    这边的动静终于让察觉到不对的流云等人骇了一跳,赶紧回援。

    “拦下他。”晏衍面无表情命令流云的同时也紧盯着前往正不断狂奔的马车,眼神凉凉,若是刚才他没有站在奉六身边,后果不敢想象。

    虽然他想欺负奉六,但是不代表别人就能欺负奉六。

    有流云等人出手,那辆横冲直撞的马车还没有等跑到街尾,就被拦截了下来。

    龙单手伸到马车夫的位置上,骤然发力把一个身形单薄,醉态酩酊的及冠男子拖拽了下来,尔后毫不客气一路在地上拖行,直到来到晏衍和奉凌汐面前,才把手中酒气熏天的男子像破麻袋一样丢在地上。

    “弄醒他!”晏衍的眼神阴翳,嗓音冰冷。

第五十九章 你们所有人只配做狗渣

    旁边就是一条小河,流云和流风上前,把醉醺如烂泥一样的男子架起,扯到河边一抛,毫不客气地把他给抛进了水中。

    “咕嘟嘟”打扮得犹如花孔雀一样的男子被抛得面朝下,在水里狠灌几口泥腥味十足的河水后,终于有了几分意识,窒息感让他本能地扑腾着水面,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紧接着被秋日里的凉风一吹,生生打了一个激灵,清醒了。

    “呔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我让你们出不了周口!”醉态没有了的男子尽显执侉本性手点着流云等人放狠话。

    “你是谁?”晏衍不咸不淡地问。

    执侉公子显然一梗,他没有想到在周口还有人不认识他的,他愣了愣后,再看晏衍,虽然穿着普通,但是一身气度可不是周口这种偏僻的地方能养出来的人。

    “你们是外地人。”终于,执侉公子反应过来了,警惕地看着他们,肯定地说。

    执侉公子的反应让晏衍眉心一拢,此地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才不欢迎外人的?

    “拖上来。”他眼皮掀了掀,说得漫不经心。

    健硕的流风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他提着怒到脸部扭曲的执侉男,一甩,执侉男就犹如一条搁浅的鱼,湿哒哒的在地上翻爬了许久才龇牙咧嘴站了起来。

    他揉着疼抽了的腰,恶狠狠地叫骂:“狗渣,你们死定了,娘的,脑子吃屎吃……”

    这一次不用晏衍开口,面对满口喷粪的执侉男,流风直接上手了,力如万钧的沙包拳直接朝骂骂咧咧的执侉男腹部捣下去,顿时执侉男一阵腹腔翻涌,魂都快被流风从体内捶出体外了。

    执侉男叫破音“嗷”地一声,疼得蜷缩成一只虾米,他此时才知道自己碰到硬茬了,再不敢耍横,只想着赶紧逃走去码人,到时候一定让这些外乡人走不出周口。

    现时皇权不下县,像周口现在只能称之为镇的地方,拥有最大权利的便是由周边亭长,里长推举出来的乡绅自治,而上头县衙官员想要对地方征税,只能通过乡绅来实现。

    所以执侉男这种想让外乡人走不出去的想法,对一般人来说是凑效的,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便是这缘故。

    不过他那点道行别说对上流云等人,就算是不常在外行走的奉凌汐都能从他脸上猜出个一二三来。

    正当流风还要上前教训一通的时候。

    突然,众人看到原本两股战战几欲逃走的执侉男乍然变了样,顺着执侉男兴奋的视线看去,只见街角处出现三十几个有手持长棍,也有攥着砍刀的壮汉,凶悍地朝他们冲过来。

    “嘎嘎嘎你们当我吴用是废物吗?狗渣们,你们竟然敢到我吴用的地盘来撒野,现在你们给老子跪下,然后再跳到河里面给老子喝个肚饱,不然……哼哼!”

    有了底气的执侉男吴用抖起来完全是老天第一,老子承包了二,三,你们所有人只配做狗渣的牛气样。

    晏衍一行人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周口这个地方遇到这么奇葩的一个人,此行他们的目的只是想要带走浪里白的一对妻女,好让浪里白就范罢了,此时却横生枝节。

    他们不得不考虑该如何行事,晏衍觉得像浪里白那个的人物不可能随意把妻女丢在周口就不管了,肯定还会有后手护着,现在若是他们大动干戈,肯定会引起对方的警觉。若是逃脱,

    等下回再找,浪里白有了防备,那真的是大海捞针了。

    解决淮河漕运盗匪之事刻不容缓,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不得不慎重。

    晏衍凑近奉凌汐,压低嗓音问:“你知道她们的居所在何处吗?”

    奉凌汐知道晏衍说的是浪里白的妻女,她摇摇头,她也只记得在周口而已。

    晏衍点头,只知道在周口的话,周口这地方说大不大,但也绝对不小,想要马上找到人,却是不可能的,不过这样的话,对上这些暴民就不能以官家的身份了,免得打草惊蛇。

    说话间,手持利器的三十几号打手已经团团把晏衍等人围住。

    为首之人咧开一口大黄牙,狗腿献媚地小跑到吴用身边,学着下官见到上峰时作揖见礼的模样,偏做得不伦不类还自我感觉良好。

    “公子,可是这些贼人伤了公子?”

    “阿嚏”吴用此时被秋风吹得鼻塞,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他指了指大黄牙身上的衣裳,等大黄牙把衣裳脱下给他披上后他才阴笑地看着晏衍等人,狠辣地开口:“你们给本公子上,最少在他们身上卸下一个零件。”

    不过当他的视线从奉凌汐的身上划过时,蓦然顿住,常年在花丛中荡漾的吴用看到奉凌汐这身细瓷白皮,顿时眼睛一亮。

    他的眸底闪过一丝淫邪,摸了摸油腻的下巴,耸着肩嘎嘎笑,对大黄牙另外交代:“那个长得弱柳扶风的,实在别有滋味,把他给小爷留下,其他的随意。”

    当他说完后,骤然觉得后颈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却不知他这句话让晏衍真正动了杀意,不过吴用只觉得是因为流风把他丢下水,让他的衣衫湿透吹了风才会浑身发冷。

    一想到莫名其妙被丢臭水沟里喝了臭水,吴用顿时对晏衍等人就更恨了。

    三十几个壮汉手中的刀棍皆一起砰砰敲击起地面,壮大气势。

    流风等护卫也开始挪动脚步,抽出身上的长剑,杀机一触即发。

    骤然,街头出现一女子。

    她梳着双丫髻,髻上系着几个拇指大小的铜铃,行动间,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看着年岁大约15,肤色呈健康小麦色的翠衫女子,她风风火火的跑来,杏眼怒瞪着吴用后用手推搡开正围堵奉凌汐等人的打手,脆声训斥着。

    “吴用,谁允许你横霸乡里的?难道你忘了我爹怎么交代你的了?”

    吴用听了翠衫女子的话后,有一刹那间的神情僵硬,不过很快,他又嬉皮笑脸了,并仰天吹了一个口哨,啧啧地流里流气道。

    “什么你爹我爹,等年底还不是咱爹?你家没儿子,爹还指望我给他养老呢,我现在不过是处置几个外人,难道不行吗?还是说你今晚就迫不及待洞房好光明正大管着我?”

    “吴用”翠衫女子气得双颊通红,咬牙切齿,可是想起她们家没有人继承香火,不得不对吴家妥协,只能死死咬着唇,态度坚决站在奉凌汐等人的面前,表示觉得她绝对不让吴用行那霸凌之事。

    吴用心中气恼翠衫女子不识相,但是想到不过再忍对方几旬,等到你嫁我娶,生米煮成熟饭后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对方手中早已谋算日久的那份权势,心底原本的气恼才稍微压下去。

    他又淫邪地看了眼奉凌汐,才对侯在一旁的大黄牙等人挥挥手,一行

    人丢下奉凌汐等人与翠衫女子,态度嚣张的退去。

    晏衍此时心中好像燃起一团火,暴戾地想把吴用那双贼眼挖出来,可是他的袖摆正被奉凌汐紧紧拉扯着,不然他若想动手,曾几何时,要顾虑这么多了?

    可是看到奉凌汐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摇头,他只能在心底叹息后,虽然板起脸,但还是妥协了。

    奉凌汐看着面前的翠衫女子,眼神闪了闪。

    “走吧。”奉凌汐对晏衍说。

    在他们将要离去之际,身后翠衫女子徒然提了音量,朝他们开口:“实在对不住,让你们受惊了。 ”

    奉凌汐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神情莫测地看了眼翠衫女子,骤然展颜一笑:“姑娘严重了,做错事的是吴用,又不是姑娘,姑娘何必过意不去?”说完不再停留,继续扯上晏衍往前行去。

    徒留翠衫女子怔怔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走远了,晏衍才顿住脚步,他一双剑眉又拢起,双目深邃地看着奉凌汐,语气肯定地说:“你认识刚才那个翠衫姑娘。”

    “我……”奉凌汐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咬咬唇,贝齿深陷进丰润的唇瓣间,咬出一排细碎的印记。

    晏衍深深地看了她眼,突然转过身,继续往前,口气随意:“既然你还没有想好,那等你想好了再与本世子说,这几日风餐露宿,实在乏了,我们先的去找个客栈歇下。”

    奉凌汐愣了一下,她知道晏衍应该猜到了,刚才那个翠衫女子正是浪里白的独女白水瑶。

    只是在没有见白水瑶的时候,奉凌汐觉得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让晏衍擒下白水瑶用来要挟浪里白。

    但是见到白水瑶之后,她这种想法动摇了,从白水瑶站在他们面前,以一己之力阻拦吴用胡来的举动来看,白水瑶的心地并不坏,甚至看到白水瑶那双纯净的双眸后,她就更下不了决心了。

    因为她知道,若是把白水瑶交给朝廷,等待白水瑶的就是一家三口如上一世的老路,全家行以极刑,以儆效尤。

    只是,现在晏衍已经猜到了,他还会有多少耐心等下去……

    心事重重的奉凌汐辗转反侧一晚上,直到天色微熹之际才沉沉的睡去,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客栈外的日头已经高悬了。

    奉凌汐倏地起身,看了眼屋外的日头,发现已经快到午时,她的心忽而揪紧,想到是不是晏衍让流云去抓人了?

    “咿呀”奉凌汐拉开房门,冲到隔壁晏衍的屋前,刚举起手要拍响房门,骤然,房门从里打开,带着纯白面具的晏衍出现在眼前。

    四目相对。

    随即,晏衍的唇线缓缓勾起,他的声音透着愉悦。

    “你一醒来就找我了。”

    “你派流云他们去抓人了?”

    两人同时开口。

    晏衍愉悦的心情倏然被奉凌汐打回原形,他还以为奉六一醒来就迫不及待的来找他是因为想他了。

    原来是因为她不信任呢?明明昨日已经说过,会给她时间的,她就这么不信他吗?

    晏衍勾起的唇线又被他抿成直线。

    “主子,午膳已经在楼下备好……”流云适时出现在楼梯口。

    奉凌汐看看突然出现的流云,再看看即使带了面具也知道他黑脸的晏衍,突然意识到,错怪他了,好像他生气了,怎么办?

第六十章 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随着晏衍冷哼一声绕过她,浑身散发着冷冰冰气息往楼下走的时候,奉凌汐便知道要完。

    万一晏衍因为气恼她,反倒真的让流云去抓人了呢?

    奉凌汐觉得若是白水瑶什么都没有做过,因为她的缘故而枉死,那么这辈子,她是怎么也不会安心的。

    虽然上一世的白水瑶逃不过一死,但是这一世不是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吗?昨日白水瑶还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呢。

    越想奉凌汐就越担心,但是奉凌汐却不敢再问晏衍是不是要让人带走白水瑶的问题了,毕竟之前因为这个问题晏衍已经黑脸。

    她只好揣着一颗不安的心,迈开脚步,追上晏衍。

    “晏世子。”她开口。

    可是长着大长腿的晏世子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世子爷,因为误解你,所以对不起。”奉凌汐再次伏低做小。

    晏衍当作没听见,依旧没搭理忧心跟在后面的奉凌汐。

    不过他倒是十分诧异奉凌汐能为一个不熟识的人低声下气到这地步,要知道之前她对他可是避之不及的。

    现在这么努力,是因为想救那个翠衫姑娘吧。

    晏衍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奉凌汐,依旧在气恼中为一个外人她尚且能如此尽心尽力,可是他对她那么好,可这小没良心的却天天对他避之不及……

    晏衍不承认自己醋了,步子加快了许多。

    眼看晏衍越走越远了,奉凌汐一急,当即提起裙摆,继续朝晏衍追去。

    “晏世子,等等”

    正大步往前走的晏衍听到身后噔噔噔锲而不舍追赶上来的脚步声后,虽然一张脸还是沉着,但是脚步却慢了下来。

    奉凌汐伸出手,紧紧攥住晏衍宽大的袖摆。

    晏衍终于还是停了下来,他转身,眸色深邃如海地看着奉凌汐,沉默。

    奉凌汐有些紧张,为了缓解心中紧张的情绪,她故作放松地扬起一个甜美的笑颜,只是不那么僵硬的话……

    “我们一会一起出去走走吧。”奉凌汐请求。

    晏衍依旧保持沉默。

    奉凌汐觉得她的脸已经笑僵了,她小心翼翼地摇了摇晏衍的长袖摆,声音软糯:“好不好?”

    倏然,晏衍冷笑,问:“你有什么目的?”他可不相信奉六会主动相约呢,这段时日,他也看清了,想要撬开奉六那层长着龟甲壳一样的心,那是千难万难。

    敏锐的奉凌汐还是从晏衍的眸底看到了一丝软化,她心中一喜, 再接再厉。

    她深受鼓舞,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眼圈慢慢红了,声音细软:“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晏衍原本想要“静静”的,这份情窦初开的感情让他感到陌生,虽然一开始生起了独占的心思,虽然现在也没打算放弃这种想法,只是在知道奉六对情爱的抗拒后,在他还没想好策略前,他也不知该如何与奉六相处。

    现在看到奉六在眼前红了眼眶,虽然知道有故意的成分,但是他一颗心也不受控的随着那红了的眼慢慢地揪了起来。

    晏衍把一只手负在身后,攥紧,生怕自己很没骨气地去帮奉六拭泪,沉默,继续保持沉默……

    此时的奉凌汐有点上不去下不来的窘迫感,她

    已经红了眼眶,晏衍还没有反应,难道要嚎啕大哭,晏衍才会应下与她一起出去走走的请求?

    “你去不去嘛?”奉凌汐软糯了声音嘟起了嘴。

    “奉六。”

    奉凌汐瞪大眼等晏衍的下文。

    晏衍的目光停留在奉六粉嘟嘟的唇上,他“呵”地一笑,慢悠悠地建议:“你若是主动献吻,别说陪你出去走走,就是给你暖床,我亦是愿意的。”

    奉凌汐神情一僵,粉颊鼓鼓,给气的,她觉得又被调戏了。

    气恼的她此刻不想再看到晏衍这个人,她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噔噔噔往房间跑去,现在轮到她‘想静静’了。

    晏衍默默看着被奉凌汐“嘭”地一声关上的房门,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大实话,她又不信了。”

    奉凌汐关上房门后,便有些后悔了,本来想着哄好晏衍,让他对白水瑶手下留情的,可现在却半途而废了。

    她颓废地坐到梳妆台前,一双笼烟眉缓缓聚起。

    不过当她抬头的时候,就有些傻眼了。

    铜镜中那人是谁?

    只见铜镜里的人顶着一凌乱的头发,裙衫堆皱,若不是这一张小脸还算白净,还以为镜中那人是个乞子呢!

    难道她刚才就是顶着这副模样跑到晏衍面前撒娇卖痴,求着晏衍跟她一起出去走走的?奉凌汐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天雷滚滚。

    她想就算她是晏衍,面对这副尊容也不会答应的啊!

    奉凌汐面颊通红,开始收拾自己,等她清清爽爽之后,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姑娘,世子爷让属下给姑娘端了饭食过来。”

    等奉凌汐开门,龙把饭食放在桌上后又说道:“世子爷说了,等姑娘吃好,便可寻他去,午后日头不大。”

    奉凌汐闻言愣了愣,晏衍的意思是答应同她一起出去走走了?

    当即,一抹喜悦袭上心头,她忍不住弯了眉眼。

    出于刚才在晏衍出丑,心中想要掰回一点面子的心理,半个时辰后,奉凌汐画了淡妆,换上一套带着身边,原本作为有备无患的女装。

    等她再次站在晏衍的面前,已经是另一幅装扮了。

    一件淡青色茜月季花妆花比甲,逶迤拖地绛紫底渐变色层叠仙裙,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碧玉棱花簪子,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绿玉镯子,腰系淡紫留宿腰带,上面挂着一个浅金底折枝花的香袋,脚上一双白色宝相花纹云头锦鞋。

    走动间,裙幅层随着白色宝相花纹鞋浮动,层层翻飞,翩翩如蝶,般般入画,雅致清丽秀雅脱俗。

    晏衍第一次见到精心装扮过后的奉凌汐。

    他的眸底几不可见的惊艳了一瞬。

    奉凌汐原本抱着我也能很美的想法打扮的,可现在面对看着她不说话的晏衍,她突然有些别扭,干咳一声,眼神飘忽,顾左右而言他地开口:“今天天气很好啊。”

    “嗯。”晏衍浅淡地嗯了一声。

    奉凌汐有些呆,难道晏衍不该回:“是啊,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磨蹭了会,才勇敢地抬眸,看进晏衍的眸底,却看到晏衍饶有兴致的神情,顿时心底一闷,原来他故意的。

    “走吧

    。”晏衍知道他被看穿了,唇角一勾,主动开口,万一一会再把人逗急了,再跑回房间去呢?其实他也蛮好奇奉凌汐这么执着让他陪着一起出去走走的目的是什么。

    周口的街头在午后出现了一对男女。

    男子身姿高大挺拔。

    女子身姿在男子的身高衬托下显得娇小俏丽。

    女子每当遇到路过的行人,或者街边小贩的摊位都会上前与人说话。

    “大婶,您认识白水瑶吗?”女子的声音软糯亲和。

    “水瑶姑娘啊?认识认识,整个周口谁不认识哟,怎么?您找水瑶姑娘有事?”被询问的大婶好奇,对脸上浅笑晏晏的奉凌汐也不设防,因为她脸上清甜的笑意让人生不起防备之心。

    “我就是想打听打听水瑶姑娘的事,您能跟我说说吗?”

    “这样啊,水瑶姑娘人很好的,如果遇到难事,只要水瑶姑娘知道的,都会帮一把呢,那是个好姑娘,不说远的,就前而二狗家那小子调皮摔进沟里摔断了腿晕死过去,若没有水瑶姑娘让人连夜找人,那孩子的命就没了。

    找到的时候呀就剩一口气呢,后来还是水瑶姑娘出银子从县里找了好郎中过来……”

    奉凌汐带着晏衍从街头问到街尾,没有一人不说白水瑶好的。

    这个结果也让奉凌汐颇为意外,原本想着周口镇地方不大,依照昨日白水瑶能与霸凌一方的吴用相识,那么周口中认识白水瑶的人应该是有的。

    而昨日见面,她从白水瑶身上看到纯净与善良,但是没有想到白水瑶能做到在周口镇中,每遇到一人都会对她赞不绝口的,想必是真心实意帮了很多人,才有的口碑吧。

    就算上一世擅于经营名声的奉凌羽也做不到随意找十个人就能得十个人说她好的。

    此时,晏衍已然明白了奉凌汐执意拉着他出来走走的目的了,她在给浪里白的妻女说情呢。

    但是在晏衍的眼里,白水瑶做这些却不足让她能有一枚免死牌的,就比如一个世家,一人犯错,可能会被诛了九族,难道这九族中就没有好人存在了吗?不,这世道就是如此而已。

    何况浪里白作为整个淮河上漕帮的匪首,为了一己之私,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晏世子,能饶了白水瑶吗?”最终,奉凌汐还是站在晏衍面前,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看着他,恳求道。

    晏衍表情莫名,凝视着奉凌汐那双显得水盈盈渴求的眼。

    奉凌汐在晏衍深邃的眸中看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

    “晏世子。”奉凌汐软糯的嗓音带着祈求,再软了一个度,如含着的饴糖,甜丝丝的。

    “好。”这个好字脱口而出,连晏衍自己都有些意外,只是话已说出口,他便不想再改了,即便麻烦了点,但是只要是他晏衍想做的,都不是问题。

    答应了?

    奉凌汐呆怔了一下,顿时娇俏的笑了,如春暖花开,世界都亮了起来。

    等冷静之后,她想了想,犹豫一下,启唇:“或者……”

    “嗯?”晏衍勾了勾唇角:“你有话就说,你连骂本世子混蛋都骂过,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提起旧事,奉凌汐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看晏衍眸底神色不似生气,才重新鼓起勇气开口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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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来袭:嫡女,黑化吧!介绍:
一场算计,嫡女奉六本该享受千娇万宠的一生,却被恶毒姨娘偷龙转凤,换成庶女养在膝下并恶意磋磨。
再次醒来,奉六不愿再逆来顺受。
这一世,她要黑化!她要揭了恶毒姨娘的白莲面,撕了偷盗她人生的伪善姐姐美人皮。
然而,学会了腹黑的奉凌汐总在那个长相神秘,手段杀伐狠绝,行事霸道果决,却会时不时会温柔唤她“卿卿”的男人面前认怂……
炮灰来袭:嫡女,黑化吧!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炮灰来袭:嫡女,黑化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炮灰来袭:嫡女,黑化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