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为何不做别的打算呢?
“昨日见那吴用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些奇怪,加上他后来与白水瑶说的那些话,我就一直在想他的身份。”
晏衍闻言心中一动,他向来敏锐,只稍奉凌汐一提,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据说淮河上漕帮中的二当家姓吴……
只是没有听说过吴家有儿子啊。
不过像浪里白一样,都知道要把自己的妻女隐藏起来,这个吴家怎么就不会呢?
现在再想想昨日里吴用和白水瑶的对话,里面的信息可谓不少。
吴家觊觎白家的势力,加上白家没有男丁香火继承漕帮之事,若是出自吴家的吴用娶了白水瑶,那么两家并成一家,将来整个漕帮都是吴家的了。
“流云。”晏衍出声。
流云像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在地上听令。
“你亲自去一趟淮河河道上的漕运,让暗线打探几个消息,特别是关于吴二当家的……”
等晏衍细细交代完后,流云低低应了声,身子一晃,便朝远处掠去。
等流云走远后,晏衍看了眼眉眼都噙着笑的奉凌汐,他故作严肃,板着脸慢悠悠地警告道:“下不为例。”
奉凌汐乍然被晏衍这副低气压神情吓了一跳,不过想到这一世的晏衍与上一世的晏衍是不同的,顿时又放下心来,她低着头,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喜形于色,然后嘟囔道:“凌汐知道了。”
接下来,她虽然没再把笑意明晃晃地挂在脸上了,但是从她轻盈的脚步,就可以看出她的高兴,她每欢快地往前走一步,裙摆渐变的层叠也跟着轻盈的脚步飞旋一圈,像慢慢绽开的花朵儿。
晏衍看着走在三步远,小心隐藏起欢喜情绪,却在那层层叠叠泛着涟漪的裙摆下暴露无遗的奉六,他纯白的面具下,狭长的眉眼也跟着飞扬了起来,勾勒出来的笑从眸底向眼尾慢慢晕染开。
接下来的日子,只等着流云回来才会进行下一步了,奉凌汐的日子变得清闲起来,不过周口也有一些特色美食,奉凌汐闲下来便会带着龙出门,只是她觉得若是身边没有晏衍跟着就更美了。
第四天。
奉凌汐刚从客栈二层下来,迎面蓦然遇到了笑容可掬的店小二,他兜着手,弓着腰身后领一人来到她的面前。
“客官,这是我们镇上的水瑶姑娘,是这样的,前儿您在街上打听水瑶姑娘的事转到了水瑶姑娘的耳里,水瑶姑娘想着是不是客官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特地上门问问。”
奉凌汐闻言看向站在小二身后,脸上带着浅笑的白水瑶,她回以微笑,颔首后微微欠身,脸上含笑地说道:“ 寻水瑶姑娘是因为当日得姑娘相护还没有表示感谢,心中过意不去,现在见到姑娘,是否赏脸,一起吃杯茶?”
白水瑶原本并不知小二所领着见到的人就是前几天就见过,与吴用杠上的那一拨人,特别是她看到奉凌汐这张脸,她讶异极了。
“原来你是姑娘家。”
因为是第二次见面了,两人少了一些拘谨。
加上奉凌汐十分好奇,为什么浪里白做为漕帮中的悍匪之首竟然能养出
像白水瑶一样,单纯善良的子女。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聊的话越来越多。
白水瑶对奉凌汐并不设防,这样的白水瑶让奉凌汐想起自己的上一世,上一世她也是这样容易对别人掏心掏肺,特别是被甄姨娘从小教养得十分愚孝之后,更是觉得无论甄姨娘这个‘生母’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都是合理的。
虽然白水瑶和她的情况在本质上还是有些差别,只是对别人的不设防,却是如此相似的如出一辙,她想起几日前吴用说的那些话什么你爹我爹,等年底还不是咱爹?你家没儿子,爹还指望我给他养老呢……
一想到这些,奉凌汐就蹙眉,最后还是忍不住问白水瑶。
“赎我冒昧,请问吴用是不是白姑娘未来的夫婿?”
白水瑶还以为奉凌汐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顿时脸上露出歉意,抱歉地说道:“是的,是我们对不住奉姑娘,还望奉姑娘大人有大量……”
“我不是在兴师问罪。”奉凌汐叹息,伸出手握住小桌对面白水瑶的手,犹豫一会,小心地问:“你若不喜他,为何不做别的打算呢?”
虽然世上有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说法,但是奉凌汐真心觉得,吴用不是白水瑶的良配。
白水瑶显然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建议她悔婚,她的神情有些慌乱,眼神连闪,唇色渐渐泛白,这期间眸底骤然爆发出一阵绚丽的光,但是很快又熄了下去。
良久,久到白水瑶面前那杯茶水已经凉透了,她才悠悠开口。
“我爹娘打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就算成了亲这些年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但是爹爹也没有想过要再娶或纳一个,我何曾不愿我未来的夫婿如我爹一样呢。
只是,万般不由己,我家中有些家业,这些家业是我爹和他几个拜把子兄弟一起经营起来的,只是随着钱财越来越大,爹爹膝下没有儿子,将来共同经营起来的产业也会涉及到析产的问题。
我爹说过,若是这个隐患不能解决,将来会死很多人,而那些原本支持爹爹,跟着爹爹的人,都将会成为别人清洗的对象。
所以我必须嫁给吴用,只有两家连和了,这乱像才能压下去。”
白水瑶的眼中满是无奈与妥协。
奉凌汐听完后垂下纤长的眼睫,她知道白水瑶在说的是漕帮的事,她也知道朝廷已经下了决心要大力整顿整个淮河流域,清除那些河匪。
这些都不是她一个小女子可以改变的,再说淮河河道上的匪患确实也让路过的商旅怨声载道,甚至有人还会因匪患之故悄无声息地丢了性命,尸骨喂了河鱼客死异乡。
但是,现在奉凌汐看着对面的白水瑶花一般的年纪,眼中只有纯真与良善的女子,她实在不忍心看她无辜赴死。
“你爹是怎样的一个人?”奉凌汐脱口而出,尽管有些冒昧。
“我爹?”白水瑶没有主意到奉凌汐眼底的复杂神色,她想了想,五官上带着孺慕以及思念的笑意,尔后,幸福地分享道:“我爹很疼很疼我的,打小别人都说女孩子随便养养等大了送一份嫁妆嫁出去就可以了,但是爹爹却
不认同。
打小我爹便请了夫子教导于我,别人家孩子有的我有,别人家孩子没有的,我也有。每次爹爹下工都会第一时间回来陪着我和娘,他最大的心愿便是我们一家三口和和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我曾问过他这个愿望什么时候可以实现,他却总说时机不成熟,若是现在放手,他怕护不住我和娘,我知道他是个好爹爹,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爹爹会比他更好的了……”
白水瑶所说的话奉凌汐信,若不是白水瑶被浪里白保护得那么好,在这个世道上怎么还能还保持这么纯净的眼眸呢?
她不禁有些羡慕白水瑶了,她虽然也有爹爹,但是却没有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父爱,她所认识的父爱都是从奉胜玉疼爱奉凌羽的一言一行中剥离出来的。
“若是……”奉凌汐迟疑,在白水瑶看过来的纯净眼神中顿住声音,最后一咬牙狠心问:“我说如果,如果你父亲做错了事情呢?你还是觉得你父亲是个好父亲吗?”
奉凌汐知道她不该这样打草惊蛇问出这个问题,可是越和白水瑶相处,她就越发不想让面前这个女子枉死。
白水瑶显然没有想到奉凌汐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她愣了愣,脸色渐渐泛了白,眼神中有一丝慌乱 ,随即警惕地看向奉凌汐,紧绷着嗓子问:“你是什么人?”
奉凌汐还没有回答,门外的龙骤然推门进了茶室,她冷冷地看了一眼白水瑶,挡在奉凌汐面前,以护卫的姿势,尔后对奉凌汐说道:“姑娘,世子爷说你该回了。”
当龙毫无避讳地在白水瑶面前说出世子爷的时候,白水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惨白下去。
奉凌汐也愣住了,龙自爆身份,是不是说明,这几天晏衍他们已经布好局了,就算白水瑶想要通风报信也都无用了?至少是已经有把握把白水瑶监视起来,不会脱离掌控了,所以晏衍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不过,还有一件事让奉凌汐有些失望,她从白水瑶惨白的脸色中看得出,白水瑶是知道浪里白平日里做的勾当是杀人越货等见不得光的勾当的。
“我先回去了。”奉凌汐心情复杂地站起身来,朝怔怔坐着的白水瑶颔首,也不等惶惶不安的白水瑶回应,便叹息一声,带着龙出了茶室。
等出了茶室,奉凌汐望了望已经阴灰了的天,心中有一股浊气缓缓吁出,眸底有些许茫然。
“天寒了,不许在外多逗留。”骤然,晏衍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身上突然一暖,却是晏衍脱下身上的披风罩在了她的身上,刹那间,一股温暖的奇楠香把她包围。
这股奇楠香不在梦中,而是真实地缭绕在这件披风上,奉凌汐愣了愣,她微微蹙眉看向一旁的晏衍,好奇地问:“晏世子也喜欢奇楠香?”
晏衍闻言心底倏然一紧,他倒忘了奉六在制香上很有天赋,她还准备开一家香坊呢。
所以奉六嗅出他身上的奇楠香了?
晏衍知道他是‘子渊’的身份在奉六这里瞒不了多久,但是他却不想现在被揭穿去,他还要让奉六先喜欢上他这个人后再喜欢他的颜呢。
第六十二章 这将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
在奉凌汐探究的目光中,晏衍面上不显,但是心中却在犹豫要不要坦白的时候,骤然流云的声音突然响起。
“主子,我们回来了。”
随着流云的出现还有另一个身穿葛衣的黝黑汉子,不过此人的脸色有些不好,唇色上没有一丝血色,面露倦容,毫无精神,看他行走间动作的僵硬,可见他已经受伤了。
“怎么回事?”晏衍的声音低沉,带着冷意。
按照流云的脚程,不可能两日就能从淮河赶到周口,并且潜伏在漕帮中的流年也回来了,并受了伤。
“属下启程一日后,在半道上就遇到了被遭漕帮追杀的流年,当时流年正被七人团团围住,手中已失了武器,若是属下再晚到半刻钟,流年便不可能再活在世上了。”
晏衍看了眼欲跪下请罪的流年,沉声道:“先回客栈再说。”
等回到客栈的屋中,两个护卫在房门外守着后,晏衍才重新对此时正在包扎伤口的流年说道:“说说吧。”
流年本想跪下回话的,但是却看到主子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回答问题。
晏衍通情达理得让流年惊诧,他看了眼站在主子身旁的奉凌汐,想起半路上流云的叮嘱,才意识到主子是不一样了,现在的主子好像更人情味了一样。
他稳了稳心神,不敢耽搁,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在漕帮中所见所闻都一一道来。
一年前,流年作为暗探乔装进入了漕帮。
漕帮这些年做的亏心事越来越多,现在的漕帮也变得谨慎无比,但凡有一点犹疑的人,都会被剔除出漕帮去。
这一次,一起起底摸查活动中,就有人对流年起了疑。
当流年知道他在漕帮再呆下去除了丢命后没有任何好处时,他正想离开,但是却已经被盯上了,势单力薄的他哪里是那么容易离开的。
最后还是浪里白放了话,流年才得以脱身。
但是在流年离开了两个时辰后,追杀便开始了。
一波又一波漕帮的人想要流年的命,几次都险象环生,若不是最后有浪里白的人赶来出手相帮,他可能支持不到等来流云……
从流年的话中,众人有些不解。
为什么浪里白会出手救流年呢?并且明知流年的身份可疑的情况下。
对于这个问题,流年犹豫了一会后,才拧着眉回答。
“当时属下也百思不得其解,这几日才慢慢琢磨着,或许浪里白根本没有大家所想的那样嗜杀,这段时间属下潜伏在漕帮中,确实没有看到浪里白随意杀人。
甚至是有些商船,基本上抢了之后就把人放了,不过相对于浪里白,漕帮的二当家就喜欢杀人了。”
这个答案让众人感到不可思议,让人闻风丧胆的淮河漕帮匪首浪里白竟然不但不喜杀人,还主动救人?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
奉凌汐也有些讶异,想着这些盗匪,明显吴家的人更不是个东西啊,可上一世为什么游街示众的人中没有吴家人呢?
她却不知,上一世流年在这一次从漕帮出逃中,他没有等来流云,便已经死了,所以根本没有眼前这一幕。
所以上一世,在流年死后,漕帮更是惹怒了晏衍,加速了漕帮的灭亡。
“现在有两个方案。”骤然,晏衍开口。
整个房间中静得只有晏衍低沉的声音在回响。
“第一个方案,也是最为快捷的一个方案,以极快的速度抓住浪里白,在私底下鼓动漕帮中各个头目,让他们内斗,时不时添一把火,让这火烧得旺旺的,旺到足以让漕帮内乱,旺到足以把他们都烧死。”
奉凌汐倏然看向晏衍,这个方案应该就是上一世晏衍所用的,迅速摧毁漕帮的方案了吧?
“第二个方案,联合浪里白,重洗漕帮势力,去糟留精,把这股势力握在手中,为己所用,周口的位置不错,若是能开辟淮、颍、沙三河漕运,以周家口为漕运要道,不日周口将千帆云集,若是浪里白能为我们所用,以后控制周口上的埠口码头将容易得多。”
晏衍还没有说的是,若是开辟的河道连通昭国犹如七筋八脉的水域,如蛛网般散开,那这影响甚至是整个大昭国。
众人都知道这两个方案若是实行起来,相较来说,第一个方案最为稳妥,也最省事。
第二个方案的话,存在的变数就比较多了,或许浪里白不肯妥协呢?或者以后浪里白有了野心不好控制了呢?
但是,他们还是被晏衍所描述的第二个方案吸引住了。
若是事情能够办成,那掌握在手中的势力是何等的恐怖,这将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后手在这个世间,永远没有人嫌多的。
“主子”众人纷纷意动。
不过话还没说完,房门外便传来了一阵争执声。
“求求你们,通融一下吧,就让你们主子出来,见见人就好,水瑶姑娘是好人啊。”
这是店小二的声音。
奉凌汐蹙了蹙眉,对晏衍说:“我出去看看去。”
当奉凌汐拉开门,正在和门外护卫纠缠的小二顿时一喜,朝奉凌汐抱拳不断鞠躬,求道:“姑娘,虽然小的不知姑娘是何方贵人,但是水瑶姑娘真的是好人,小的家中老母当初若是没有水瑶姑娘给的一根老参救急,现在已经不在了。
现在水瑶姑娘就跪在楼下,怎么劝都不肯起身,若是水瑶姑娘真的冲撞了贵人,要罚的话还是罚小子吧,小子皮糙肉厚不怕疼……”
奉凌汐朝店小二摆摆手,止了他的絮叨,提了裙摆快步往楼下行去。
龙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紧跟在后。
客栈一层大厅。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周口镇的生意并不好,客栈大厅中除了正跪着的白水瑶之外,别无他人。
白水瑶血色全无的脸上没有了清爽的笑意,只余满脸愁苦与彷徨。
当她看到从楼上缓步而下的奉凌汐时,眸底的泪意在汹涌,她慌忙给奉凌汐用力地磕头,嘴里不断求着。
“求求您,求求奉姑娘救命,若是奉姑娘愿意救下水瑶一家人,水瑶这辈子,不,生生世世都愿意留在奉姑娘身边为奴为婢做牛做马伺候姑娘,求您了”
奉凌汐在白水瑶用力磕头的时候便加快了脚步,可是等她
赶到白水瑶面前的时候白水瑶的额头已经磕破了皮,磕出了丝丝血痕。
在白水瑶还欲磕下去的时候,奉凌汐赶紧让龙把白水瑶搀扶起来,这一幕,完全把跟下楼的店小二给吓到了,只能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担忧地看着白水瑶,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我们去房间里再说吧。”奉凌汐叹息一声牵起白水瑶的手,领着白水瑶回了二楼她的房间。
她给白水瑶倒了一杯茶,思考着刚才晏衍在说那两个方案时的态度,猜测晏衍会更倾向于哪一种方案。
“奉姑娘?”白水瑶有些坐立不安。
“嗯。”奉凌汐此时的心情亦犹豫不决,她心中有一个极大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在这世间,对于世人来说是多么的荒唐到不可思议。
“奉姑娘?”白水瑶又小心翼翼地催促,她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看着奉凌汐。
让白水瑶担心的是,她看不透此时的奉凌汐在想什么,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又顾忌着什么,现在的白水瑶已经顾不得许多,她只知道奉姑娘一行人身份应该是官方人。
而这一行人中,其余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犹如看物件一般,只有从奉姑娘的眼中她看到了暖意,加上前几日一行人中那些人都有意无意的护着奉姑娘。
白水瑶猜测奉凌汐在这一行人中,身份和地位是特殊的,所以她觉得若是求,一行人中恐怕求奉姑娘会比较容易一些。
她不知该如何才能打动奉凌汐,彷徨不安的白水瑶稳了稳心神破釜沉舟地开口
“奉姑娘,其实……其实我小时候亦不知我爹爹做的是什么行当?但大了之后还是能在一些细枝末节中看出了端倪,可是能怎么办呢?
爹爹说这一条路,只有一直走到底,他才能护得住全家人,万一哪一天他金盆洗手不干了,也就是我们全家人的忌日。
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强词夺理,可是我知道我爹爹他做事没有坏到随意杀人的地步,爹爹做事总是有底线的,不然他也不会教导我要时刻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和善地去对待周边的人。
我知道无论我做了多少善事,也弥补不了爹爹曾经犯过的错,水瑶今日来求奉姑娘就是想让奉姑娘想想办法饶过水瑶的爹娘,若是需要人承担所有罪过就让水瑶来承担可好?”
奉凌汐看着白水瑶悲伤却坚毅的神情,她的目光闪了闪,心下做出了一个决定。
“水瑶,我是说你是否为了你的爹娘什么都愿意去做?”
“是。”白水瑶的脸上毫无惧意,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奉凌汐看着如此坚定的白水瑶,心底有把握了一些。
她直视着白水瑶的眼,神情严肃而又认真,缓缓地问:“若是让你接手漕帮呢?”
“什么?”白水瑶神情一呆,不过很快她就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奉姑娘为什么会提出这个假设呢?看奉姑娘这神情明显不是随意说说的,那么说是不是朝廷或者奉姑娘等人想要洗白漕帮,但是却缺一个契机?’
至于她一个姑娘家能不能接过爹爹的位置,白水瑶的心怦然而动。
第六十三章 你倒是胆大的
奉凌汐看着陷入深思中的白水瑶,也不出声催促,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此事成与不成,都在白水瑶心中有没有那股敢不敢拼的霸气。
但是奉凌汐在与白水瑶的相处以及谈话中,她了解到,白水瑶并不蠢,之前应下与吴用的婚约,不过是因为这世间之人都如此行事罢了,可是若白水瑶愿意去争一争呢?
她所了解的白水瑶是从小就被浪里白用教导儿子般的态度去教导白水瑶的,在眼光和谋略上肯定不输与他人,缺的只是魄力与决心而已。
奉凌汐考虑过晏衍的打算,若晏衍不倾向于第二种方案就不会提出来,虽然第二种方案存在着风险,但是得利却是无穷大的。
并且奉凌汐还想到的是,若是漕帮交到白水瑶手中,难免不是己方一个掌控漕帮,把以后不确定因素抹杀掉的一个机会。
比如白水瑶想要夺漕帮的大权,光靠浪里白的人是不够的,若是现在浪里白完全掌控得住漕帮的话,她觉得浪里白也不会委屈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执侉一样的吴用。
那么想要夺权,她只要说服晏衍借给白水瑶人手就好,等白水瑶争到了漕帮的话语权,晏衍的人也应该能实际掌控了漕帮。
而相对于浪里白,显然白水瑶更容易掌控一些。
心中细细盘算过后,奉凌汐对自己计划更有把握了。
她还有一点私心,若是白水瑶掌控了漕帮,那么以后她行事也可以借力,不论是行商,还是将来租借人手都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白水瑶并没有让奉凌汐等太久,如奉凌汐所想,白水瑶在慎重的考虑一番后,也觉得此事可行。
她细细思忖,嫁给吴用爹爹也不是没有想法,他们也知道吴家想要吞了他们白家,之后漕帮肯定会交给到吴家的手里。
但是爹爹的计划是等到她与吴用成亲诞下孩儿,孩子交由爹爹亲自培养,将来漕帮会直接交到孙辈的手中。
可此时奉凌汐的话却如醍醐灌顶一般让白水瑶心中豁然开朗,她觉得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还不如捏在自己手中的稳妥,加上一想起吴用整日万花丛中卧,就觉得恶心得很。
再说,若是她将来也像娘亲一样一辈子只能生一个女儿呢?那岂不是替他人做嫁衣?
白水瑶想了很多,最后她知道,想要真正达成目的,缺不了眼前这位看起来柔弱,但是内心却无比强大的奉姑娘支持。
想通透的白水瑶蓦然跪在奉凌汐面前,执意给奉凌汐磕了一个响头。
尔后,她端端正正地继续跪着,脸上已然没有了彷徨和惧意,眸底散发着耀眼灼目的神采。
“奉姑娘,请您听水瑶说完。”白水瑶认真且执拗地开口。
奉凌汐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会,便随了白水瑶不再拉扯白水瑶起身。
“奉姑娘,水瑶知道,若没有奉姑娘指点,水瑶以及爹娘一定是活不成了,水瑶想认姑娘为主。”
让白水瑶认主?奉凌汐从来没有想过,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但是面前的白水瑶好似就认准了她一样,这样的结果让奉凌汐有些意外。
“水瑶只信姑娘。”白水瑶又强调了一次。
奉凌汐叹息一声,摇摇头,坦白地对白水瑶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我
亦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阴差阳错才来到周口罢了,你把宝押在我身上,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不,水瑶知道,若是认了姑娘为主,水瑶要是有事,姑娘会付出万分努力来救水瑶,但是水瑶认了别人为主,别人不会有姑娘那般上心,恐怕只是一枚棋子罢了,即使失了水瑶,也可以再培养出另一个火瑶,木瑶。”
白水瑶不可谓看人之准,她知道她若找晏衍投诚,被重视的可能性百不足一,而投靠奉凌汐却不一样,她不仅在奉凌汐的身上看到了敢于开拓进取的眼界和抱负,也处于同为女子的惺惺相惜,再者便是人情味。
她想起前几日奉凌汐看她那道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已经猜到当初奉凌汐是认出她了,但是却隐瞒了下来,这便是人情味。
剩下另一个隐秘的想法是,白水瑶隐隐猜测到,或者奉姑娘能左右得了那个戴面具的世子爷呢?
那个世子爷看奉姑娘的眼神明显不同,白水瑶觉得那种眼神,与她爹爹看娘亲时的眼神很像,很像……爹爹还不是一辈子都被娘亲拿捏得死死的?
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钻牛角尖一样执意认主的态度,让奉凌汐无奈了,不过她想到现在她和白水瑶两人的情况基本上都是半斤八两,身处危机中,或者联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至于认主,等到各自强大起来,此事就当没说过也是一样的,现在应下当安了白水瑶的心好了。
定下主意的奉凌汐不再阻止白水瑶,等白水瑶行完认主礼后,她让白水瑶先回去,她则往晏衍的房间走去,一边走着,心中亦在一边盘算该如何说才能让晏衍点头应下,促成让白水瑶接管漕帮之事。
奉凌汐刚走到晏衍房门前,守在门外的两个守卫便主动让开,其中一人说道:“奉六姑娘,主子说您来了,可以直接进去。”说完,主动替奉凌汐推开一侧的房门。
奉凌汐看着洞开的,却看不清房内情景的房门,内心惴惴,总觉得这房间就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上古巨兽,正大张开嘴,等她自投罗网进去。
奉凌汐蹙蹙眉,轻吁了一口气,不就是见晏衍吗?这几日也没少相处,该习惯了。
给自己打气之后,她坚定地迈开脚步,跨进门内,身后的门“咿呀”一声,被守门的护卫随手关上了。
屋内的窗皆紧闭,光线不是很好,奉凌汐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才看清不远处坐在阴暗处的晏衍。
整个房间内除了晏衍之外,其他人都出去了,虽然空荡荡的,但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她倒觉得分外压抑着。
奉凌汐看不清晏衍眸底的神色,不知此时晏衍在想些什么,是在等她吗?她踌躇一会,还是没敢上前,有些紧张地站在原地。
“过来。”
蓦然晏衍出声,他的嗓音低沉,却不容人拒绝。
奉凌汐想到此行的目的,她犹豫一下,还是缓步上前,等她走到离晏衍只有五步远的地方后,便不再往前了,只感觉晏衍正看着她,且神情莫名。
“你给白水瑶做下什么保证了?”晏衍慢悠悠地开口询问。
奉凌汐愣了愣,她不知晏衍猜到了多少,但是她是打定主意隐瞒下白水瑶认她为主之事的,此事她本就不当真,何必与晏衍说了,徒曾麻烦来解释?
过,奉凌汐想想她应下白水瑶的事情也不少,顿时心中有些发虚。
她偷偷看向晏衍,可是处于昏暗光线中的晏衍哪里是她能够看得清楚的。
于是,她犹豫了一会,试探地说道“凌汐应下饶了浪里白一家人性命之事。”
“嗤”晏衍突然嗤笑出声,冷哼:“你倒是胆大的,这是放过朝廷钦犯。”
奉凌汐看不清晏衍眸底的神色,分不清晏衍是真怒还是假愠,只能靠一双耳朵仔细去辨别各中语气。
这句话她听出来了,虽然晏衍在说这话的时候有嗤笑,有冷哼,但是语气中完全是不在意的,以及带着果然如此的了然。
顿时奉凌汐便知她赌对了,晏衍根本没有想过要用第一方案,他想的是启用浪里白掌控漕帮这第二个方案。
奉凌汐在心中念了一个无量天尊后,有信心了许多,更加得寸进尺地抛出另一句话。
“凌汐还答应了,我们会和白家合作,帮白家排除异己,真正掌控漕帮。”
我们?
她这句话说完后,奉凌汐感觉到晏衍看她的目光更深沉了几分。
晏衍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此次周口之行,让他看到了奉六的聪慧,也看到了奉六的胆识不输于世间男子,再者,试问整个京城的闺秀,哪个敢揣摩他晏世子的心思的?让晏衍叹息的是,奉六每次都揣摩对了。
只是被一个女子猜透心思,晏衍有些不习惯,可是当他听到奉六说的“我们”两个字眼后,这种亲昵,让他失了怪罪她的心思。
但是晏衍还是觉得奉六这种擅自作主的苗头有些不好,正想着该如何纠正奉六时。
此时的奉凌汐正竖起双耳,小心地分析着晏衍的反应。
嗯……呼吸平缓,不像生气。气息没有冷凝,应该是还在他可接受的范围内。他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甚至动都没有动过,如此总总,推断出此时的晏衍应该是无害的。
做出判断的奉凌汐便深吸一口气,把准备好的最后一句抛了出去。
“晏世子,凌汐还答应了白水瑶一件事。”
这一次,晏衍终于动了,他做直了身子,看向奉凌汐,之前两个答应白家的条件,他早已预料到,可是奉六还答应了白家什么?
晏衍想不到。
他觉得奉六也不是个蠢的,不会随意乱答应白家的要求,不然就算她夸下海口,也不可能办得到,那是无意义的。
“你答应了什么?”晏衍站起身来,一步步逼进奉凌汐。
奉凌汐想到她对白水瑶的提议与鼓动,这完全是在挑战这个世间的规矩,顿时心有些虚。
不由得,她不敢看晏衍,可晏衍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了,直到逼到眼前,若有若无的奇楠香在空气中散开。
“我……”奉凌汐咬了咬唇,紧闭双眼,抱着豁出去的态度,快速地说道:“凌汐答应了白水瑶,将来漕帮让白水瑶接手,让她当漕帮帮主。”
静……
屋内是极致的安静!
奉凌汐恨不得把两只耳朵放进晏衍的心里去听听晏衍的心声,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最终,奉凌汐还是受不得这落针可闻的静,她忐忑地,悄悄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眼缝,去偷觑晏衍此时的神情……
第六十四章 打个赌,世子可敢应下?
奉凌汐原本只想不让晏衍察觉,偷觑他一眼,看看他反应如何就好。
可当她的眼缝刚掀开一丝儿,就骤然被差不多快贴上她鼻尖,放大了的,晏衍那张冷硬的面具吓到了。
她倏然瞪大眼,脚步蹭蹭后退。
等她堪堪站稳后,当即狠狠地拍了怕砰砰乱跳的心口,娇斥道:“晏世子作何这么吓人?”
“啧啧。”晏衍直起身,负手,看着奉凌汐啧啧直摇头,他的眼神中有惊奇,也有不可思议,带着探究的神情看着她。
蓦然,晏衍呵地一笑,他感慨道:“是本世子看错你了,你可不是一般的胆大,你根本就是生了个熊胆吧?本世子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勇气让你生出这种想法来的?”
他说到这里再看了眼变得又怂又虚快成鹌鹑了的奉六,再次呵地冷笑,问:“你确定你许诺出去的承诺都能兑现吗?”
晏衍在想:是不是他太迁就,太纵容她了?
奉凌汐有些恼晏衍轻视的态度,她骤然抬头,瞪了回去。
犹如炸毛的小奶猫一样,激一激就奶凶得很的奉六让晏衍意外,他勾了勾唇,眸底闪过一丝兴味,等着奉六反击。
“晏世子,凌汐知道私下应了白水瑶是有些不靠谱,但是归根到底是凌汐和白水瑶之间的事情,晏世子不用费心替凌汐担心该如何去兑现承诺的。
而现在,是凌汐代表白水瑶来与世子您协商的,若世子觉得此事可行便应下,若是世子听完后依旧觉得是无稽之谈,亦可不予理会便罢。”
面对炸毛后气场十足,神情中满是自信和笃定的奉凌汐,晏衍逐渐收起轻视,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可以,本世子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说的不错,若各论各的,本世子确实不能指摘你与白水瑶之间的约定,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但是你能肯定你就能说服本世子吗?不过,若你真能说服本世子,本世子便如了你的愿又如何?”
晏衍如此轻松便改变主意了?
奉凌汐不确定地打量起晏衍的眼眸。
他的眸子深邃,噙着星子,平静而又惑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并充满了鼓励。
奉凌汐此时才肯定了原来晏衍真的打算聆听的,他没有敷衍她。
顿时,奉凌汐的眼睛亮了起来,露出一口瓷白整齐的贝齿。
她仔细思忖。
晏衍所给的一刻钟,她可以说很多很多话,但是却不能保证真的能说服晏衍。
那到底怎样才能在这一刻钟内说服晏衍能打破这世间的纲常,支持白水瑶上位?
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
晏衍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奉凌汐巴掌大的小脸上移开过,他看着奉凌汐因为思索,纠结,无意识地咬磨着下唇,丰润的唇被一排细白贝齿咬得深陷,他不由得也拧起了眉。
负在身后的手开始蠢蠢欲动,想要把奉凌汐丰唇上的咬痕抚平,甚至在想奉六丰润的唇是不是触感弹性十足……
“咳,你想好要怎么说服本世子了吗?机会可只有一次。”晏衍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出声催促。
奉凌汐闻言抬眸,看向晏衍,她
的眸底滟着四月的光,明媚可人,声音软甜,镇定的神情已然是下了决心:“凌汐想与晏世子打个赌,世子可敢应下?”
“哦?”晏衍还以为自己会听到长篇大论,可却没有想到,他给了奉六一刻钟的时间,奉六只跟他说这么一句,想打个赌,可敢?
可敢?呵晏衍想笑,奉六竟然对他用了激将法!
不过,确实,他似乎有些兴趣了呢……
“晏世子,请问你不认同白水瑶接管漕帮的原因是什么?我们可以以此为题,世子出题,若是在特定的时间内,我们达不到世子的要求,就算我们输,不过,若是做到了,还希望世子摒弃偏见,能仔细听听让白水瑶接管漕帮后的益处,可好?”
奉凌汐没有直接强硬地对晏衍要求,若是你晏衍输了,就必须怎样怎样,反倒是这种有商有量,和风细雨,甜软的语气让晏衍的心彻底软化了下来。
他心底甚至开始替奉凌汐开脱,奉六毕竟是闺阁中的女子,不能要求太严格了,若是太较真,他难免失了男子的风范。
不过,晏衍在纠结一个问题。
是要给奉六出一道易过的题呢?还是出一道难题为难住奉六,好让奉六及早认清自己才好?
原本有些心软的晏衍看到奉凌汐那双灿若星子跃跃欲试的眸后,心软什么的顿时被拍散了。
他觉得一定要给不安分的,如此胆大包天的奉六出一个天大的难题,不然以后在他看顾不到的地方,万一奉六闯下什么大祸他来不及救她可这么办?
用心良苦的晏衍思忖了一番,而后撇了一眼奉凌汐,懒散地开口:“好,应了你,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本世子要看到吴用跪地求饶,自扇巴掌认错,并身败名裂,被下大狱。”
奉凌汐惊讶地瞪大眼,十分怀疑晏衍还记着前几天被吴用辱骂“狗渣”的仇,所以如今才念念不忘要让吴用跪地求饶,自扇巴掌认错,身败名裂,下大狱去。
奉凌汐点头,她也觉得吴用不是好人,得一顿教训也好,不过她还在好奇晏衍怎么会给她出这么简单的一道题呢?难道晏衍已经接受了她的建议,打算让白水瑶接手漕帮,所以才放水的?
可还没等她惊喜完,晏衍便扯了扯嘴角,轻哼,继续补充道:“不得用本世子的人手,白水瑶只能孤身参与进来,也就是说这个赌约你们那一方只有两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而已。”
奉凌汐:……
她蹙了会眉,倏然灿烂一笑,歪着头问:“那,龙不是世子的人吧?”
晏衍刚想点头说龙也是他手下的隐龙卫,你不能用!骤然想起奉六还不知他便是子渊之事,到嘴的话生生止住,差点没咬到舌头,他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奉凌汐的说辞,龙可以用。
只是……
他拧眉,若奉六用了龙,龙手中可是有隐龙卫令牌的,龙想要收拾吴用,可调用的人可不少,这根本起不到让奉六受到教训,以后安分一点的效果。
不行!
晏衍看着正美滋滋的奉凌汐又严肃地加了一句,特别强调:“龙可以算一个,但不得让龙动武,只能当普通人手用,比如
跑跑腿。”
跑跑腿?
奉凌汐气得鼓起了两腮,有些不服气,跑跑腿的活她只要掏出十两银这满周口的乞子都能为她所用了,她就是看中龙的武力,现在晏衍这是要完全砍断她手脚,这哪里是放水?这是掘了她的生路啊!
实在气闷!
按照晏衍的说法,她现在能用的人除了‘变成普通人’的龙,以及不得调用任何人手的白水瑶,还有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咯?
但是尽管奉凌汐内心你无比郁闷,却也不得不向晏衍妥协,因为之前她可是跟晏衍打包票了,说题由晏衍随意出的。
奉凌汐蹙眉,现在她要好好想想,她们三人在没有任何资源的情况下,怎样才能让在周口称王称霸,拥有打手无数,可谓是周口头顶上那片天的吴用跪地求饶,自扇巴掌认错,并身败名裂,下了大狱。
“你现在若是觉得办不到,也可以认输。”就在奉凌汐蹙眉沉思的时候,晏衍出言诱惑奉凌汐。
奉凌汐心底一凛,知道晏衍正等着她服输,顿时心底那股不服输的劲开始茁壮生长:“好,三天就三天,还希望晏世子到时候能履行诺言,愿赌服输。”
此刻娇小的奉凌汐身上所散发的出来凌人的,坚韧的气势却是那么的耀眼。
晏衍纯白的面具下,剑眉挑了挑,他心底渐生出一个想法,或许奉六本不适合做一个菟丝花般,需要依附于他人才能活着的人。
如此想后,晏衍倒是对奉六接下来该如何打破僵局生出了点期待。
不过他并不看好奉凌汐,晏衍觉得在他近乎苛刻的要求下,奉六是不可能翻盘的,甚至还想着,这几天保不齐要看好奉六,免得大意之下让奉六真的在吴用手里吃了亏就不好了。
奉凌汐自然不清楚晏衍心底是如何想的,她现在的心思完全卯在晏衍所给出的三天时限上。
三天时间能做什么才能达到要求,让吴用跪地求饶,自扇巴掌认错,并身败名裂,下了大狱呢?
难道三个女子赤手空拳打一架吗?
或者……
蓦然奉凌汐心底灵机一动,倒是想到一个可能,不过此事还得谋划谋划……
“龙”
奉凌汐的话音刚落,龙的身影骤然出现在门外。
当奉凌汐要离开的时候,位于她身后的晏衍又强调一声:“记住你答应的。”
奉凌汐知道晏衍所说的是不让龙动用武力之事,她现在心中已有了计划,若是能成事,龙动不动武力倒不是多重要了,她对晏衍连连点头,双眼月牙弯弯地应着:“记着呢,记着呢!”
晏衍看奉凌汐不过一刻钟而已,整个人就从刚才的愁眉苦脸变成了心中自有沟壑的模样,虽然他面上不显,但是心中却大感惊奇!
是真的想出了应付吴用之策,还是太过于乐观了呢?晏衍看着奉凌汐的眸色满是探究。
他本来想要奉六知难而退的,没想到现在看到的反倒是斗志满满的奉六,顿时有些哑然失笑,他看着奉六飘然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三日而已,本世子很拭目以待呢。”
第六十五章 小心
在龙与奉凌汐离开客栈去寻白水瑶的路上龙已经大概弄清楚关于赌约的始末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奉六竟然能有如此大的魄力,不仅敢于向世子爷提出让白水瑶一个女子接手漕帮之事,并且还定下了三日赌约!
她有些佩服奉六的勇气,但她并不觉得她们有一丁点的赢面。
再说她被定下不能动武,不能动用令牌,这相当于一个半废人了,龙自认为帮不上奉六什么忙。
所以,现在三个没权没势,赤手空拳的女子想要在三日之内让霸凌一方的吴用变成真正的无用,这何其难?简直难于上青天了。
觉得不太乐观的龙看到如此斗志昂扬的奉六姑娘,心中不忍打击,只能沉闷地跟在奉凌汐的身后。
两人很快来到了白水瑶的家门前。
这是一栋一进的小院落,站在院门外,入眼处便是满院墙上探出头来的秋桂枝,桂枝桠上开满了金灿灿的小花,碎玉般,一朵朵四瓣小花簇拥在各自的枝头,把小小的院墙头装扮得温馨十足。
龙上前叩门,门内有妇人的声音传来,应门而开。
“你们这是?”妇人微蹙着细眉问。
看到妇人的样貌,奉凌汐便知她是白水瑶的娘亲白夫人了,相似的五官虽然被岁月雕琢过浅浅的印记,却也沉淀下了温婉与风韵。
奉凌汐上前行礼,嘴角含笑地问:“白夫人,今日冒昧上门打扰,小女子名凌汐,是水瑶的好友,今日上门寻水瑶有些事,可否让凌汐见见水瑶?”
好友?妇人狐疑,刚才水瑶回来的时候额头上明显有淤青,这就让她不得不多想了。
若说在周口,谁能欺负得了水瑶呢?唯吴用而已?
只是现在吴用还想迎娶水瑶,不可能行事如此肆无忌惮,所以今日水瑶受伤归来,她觉得估计与前几日突然来到周口镇上的外人有关。
而眼前这两人都属于面生之人,白夫人心生警惕。
她在想是不是要叫护卫,或者该传信给夫君了。
“娘,她们是瑶儿的朋友。”正当白夫人犹豫间,白水瑶出现了。
“瑶儿……”白夫人看着白水瑶欲言又止,她想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可想到她这女儿的性子完全随了夫君,看着好说话,却死犟死犟的,只要打定了主意认准了的,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现在白夫人看到白水瑶眼中的坚持,只能叹息一声,上前握住白水瑶的手,不放心地叮嘱。
“虽然娘不干涉你的决定,但是娘希望瑶儿每做一个决定之前都想想娘和你爹。”
奉凌汐看着把白水瑶留下后独自一人回去的白夫人,心底忍不住感叹,白夫人好像猜到了些什么,真是个敏锐的人,就是不知道白夫人到底猜到多少了。
白水瑶注意到了奉凌汐看向她娘亲那道无法揣测,显得深沉的眸,她的心紧了紧后看了眼龙,谨慎的没有把‘主子’二字喊出来,但态度依旧保持着恭敬朝奉凌汐欠了欠身问道。
“奉姑娘这时候来找水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说到这里,白水瑶顿了顿,顺着奉凌汐的目光,她看向自己的娘亲,叹息一声保证道:“还请奉姑娘放心,水瑶的娘亲不会妨碍到姑娘行事的。”
对于这个问题,奉凌汐并没有担心过,既然晏衍能让她自己放手施为,肯定已经把局势把控住了。
“我着急找你是因为想要向你咨询一些关于吴用的事 ……”奉凌汐把赌约大致解释了一遍。
尽管心性稳重的白水瑶都忍不住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
竟然要动吴用?
随后白水瑶冷静下来,想着:既然主子想让她要接手漕帮,吴家肯定是不能留了,动吴用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可是想要达成目的,实在太难了!
白水瑶沉吟之后,缓缓开口:“当年爹爹送我和娘亲来到周口,吴家便马上打着要照顾我和娘的名义送了吴用过来。
吴用是吴家唯一一个儿子,所以格外重视,吴家往周口派来保护吴用的人不少,前几天你们看到的那些不过是在周口被吴用用银钱拢住的闲帮罢了。
那些人惯会拍吴用的马屁,平日里多是充当狗腿打手的角色,但是真的出了事,吴家真正留在周口的人便会动手了。
虽然现在漕帮帮主是我爹,但是要说人手的精悍,当属吴家,我爹说过,若不是吴家不是想费一兵一卒,让漕帮伤筋动骨生了内乱,恐怕不用联合白家就可以吞下整个漕帮.”
白水瑶的一番话奉凌汐听明白了,白水瑶想说的是,这个吴用不好动,并且护着吴用的人不少。
“我知道了,既然我们不能硬砰硬,就不要硬砰硬好了。”奉凌汐眯了眯眼,补充:“我要知道吴用最近的作息,出行时间,甚至他经常在哪里流连,常流连在哪个青楼,包了哪个妓子我都想知道。”
她看向白水瑶,慎重其事地问:“水瑶,你在不动用人手的情况下能办到吗?”
白水瑶认真听完后,郑重地点点头,虽然成天跟踪吴用十分腻歪,但是想到这是认主过后主子第一次交给她的第一件差事,白水瑶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
奉凌汐等白水瑶应下后,她便朝龙勾勾手指,等龙凑近了,她小声地在龙的耳边嘱咐:“你今日便去办两件要紧的事。
一是你需跑一趟最近的项城,找项城里最出名的清官儿,替她赎身后让她过来周口见一面,一切开支要大方。
二,大张旗鼓的把那清官儿带回来,记住一定要大张旗鼓的,一路传扬开,若是别人打听,一定要含糊其辞一番,路上不必赶着,掐着点第三日能返回周口便好。”
龙细细把奉凌汐所交代的两件事都记下后,心底疑惑极了,奉六姑娘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想让吴用劫持走一个清官儿,然后借此事教导吴用,让吴用幡然悔悟,然后跪地求饶,自扇巴掌认错,最后咱们得理不饶人,报官让吴用下大狱不成?
这……简直就是胡闹嘛!
既然清官儿能被她们的银钱所驱使,那吴用就没有银钱吗?没准吴用手中的银钱还海了去了,到时候那名清官儿反口倒打一耙怎么办?
可龙看到奉凌汐无比认真的神情,便知奉六已经打定主意了,于是她开解自己,本来不看好的,现在不过是结局不会变罢了,没什么好遗憾的。
“好,属下这就启程,不过属下没有跟在姑娘给身边,没有关系吗?”龙有些不放心地说。
“没关系的。”奉凌汐看了一眼
不远处藏在一棵老榆钱树上那片黑色衣角,她已经对流字辈的护卫藏人**门清了,一找一个准。
龙认出来了,蹲在树杈上的人是流风,她心底松了一口气,既然有人护着奉六,她便可以放心地往项城去了,时间紧迫,龙从奉凌汐这里拿了银票便打算立即启程。
奉凌汐独自一人往落脚的客栈走去。
夕阳西下,把她纤细的身影在空荡荡的青石道上拉得很长,娉娉婷婷的身姿恰好入了刚走到街角口吴用的眼。
吴用是何等的眼力,年纪不大便淫/浸床/弟间,现在只稍一眼,他便认出了奉凌汐的背影。
如今的奉凌汐身着繁复的女装,行动间娇花照水别有滋味,与前几日那一身清爽的文士服,格外显得弱小娇柔,纤腰易折,这些特质让吴用心痒难耐。
他向来荤素不济,男女皆可,此时看到孤身一人的奉凌汐更是如猫儿挠了心,火急火燎的恨不得立马把眼前那个可人儿揉搓进怀里方好。
吴用目光轻浮,把折扇摇得哗啦啦响,神情兴奋十足,缓慢地舔了舔唇后,然后对身旁的大黄牙说道:“走,跟小爷去会会小娘子去。”
大黄牙虽然喜欢葫芦形的女子,但是作为一个狗腿是非常合格的,向来吴用指哪他打哪,现在不用吴用明说,他的脑海里已经自行生出了好几条掳走奉凌汐然后如何如何的一二三四条刺激方案。
奉凌汐只感觉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追来,她疑惑地回头,只见一个麻袋就要朝她兜头套来,眼角的余光刚好看到吴用那张正笑得淫邪的脸。
“小心”骤然,街道转角处冲出来一人,狠狠地推了奉凌汐一把。
奉凌汐被这股推力推得重心不稳,眼看马上要跌倒,还好被赶过来的流风扶住了手肘,才堪堪稳住身形。
奉凌汐心有余悸地看向吴用等人。
此时吴用等人正对刚才为了救她,而把她推开的那人泄愤似的拳打脚踢着。
“流风救人。”奉凌汐做不到人家刚救了自己,现在她却见死不救。
流风原本不想管的,因为主子说过先让吴用潇洒三日,加上他原本一直守在不远处盯着奉六姑娘,绝对不会让奉六姑娘吃到一点亏的。
若不是刚才那人莽撞的自己跑出来,现在他估计已经带着奉六姑娘回客栈了。
不过流风觉得若是他真的不管的话,奉六姑娘极有可能会自己冲上去,万一磕着碰着到时候就更不好跟主子交代了。
流风认命上前,不过出手时还是收了力,他的身影腾挪快速,快到大黄牙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两式而已就被流风捶瘫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吴用怒极,但是他看了眼不远处那座长满桂花的宅院,以及影影绰绰出现在宅院边上那些白家护卫,想起家中来信,叮咛他越到最后越不能松懈的话不得惹水瑶生了反抗之心,等一切尘埃落定,亦可随意!
他狠狠地压下心中的怒火,对身后的狗腿们喝道。
“撤”
奉凌汐被吴用临走前那最后一眼盯得反胃,吴用的目光粘腻且阴冷,像一条刚从洞中爬出来正准备觅食的蛇。
“你怎么样了?”奉凌汐紧蹙着眉来到正艰难爬起来正擦拭着嘴角血迹的书生面前。
第六十六章 我受伤了
书生看起来还未及冠,体型挺秀颀长,不过略显单薄,戴着幞头,身着月白色圆领素袍,配祥云纹带,肤色白皙,五官清隽,长眉若柳,有着一双忧郁的凤眼,干净的气息。
当他仔细擦拭着脸上的污渍时,行动神态间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温文尔雅感。
他无时无刻散发出来的温和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无事的,姑娘有没有伤着?”书生扯了扯生疼的嘴角,目光清澈地回视奉凌汐,声音温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
不远处的流风闻言看了眼文质彬彬的书生,忍不住撇了撇嘴不过就一点瘀伤而已,他们这些亲卫就算胳膊被人砍断了,只要还能喘气的,就算咬也要咬下敌人一块皮肉,再说现在这伤还不是这白面书生自己多事的?
化身为柠檬精的流风极度看不上书生,因为他觉得他回去估计要受罚了,而书生是来捣乱的,反倒得了奉六姑娘的感激,流风觉得他被书生坑了。
“公子,公子”
骤然街角处,一个面容白净,眉清目秀,年约七八岁的书童吃力地抱着一个带棚的箱笼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他看到书生身上没有缺胳膊断腿后,顿时吁出一口气,小大人一般摇头晃脑,苦口婆心地叨叨抱怨。
“公子,这一路行来,您为了帮别人都第几回了?就不能多为自己想想?万一因此上不了考场可怎生是好?”说完书童叹气地打开箱笼,从箱笼里拿出一罐伤药,上前小心地帮书生涂抹露在外的淤青。
“无碍,现在你不是看到你家公子好好的吗?”书生因为伤药的刺激一张清隽的脸以鼻子为中心点皱起。
奉凌汐看到书生如此反应,便猜测书生所用的伤药应该属于劣质的伤药,她觉得书生怎么说也是因为救她才伤到的,虽然她从师傅那里拿了一些药以备无患,但都留在客栈里了。
“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小女子那里有合适公子用的伤药,公子可否跟小女子去取?”
“你想做什么?”书生还没有说话,小书童便一脸戒备地问。
“清时,不得无礼!”书生训斥书童清时。
清时有些不服气,他嘟囔着:“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恩将仇报,此地如此陌生,谁知道她要带公子去哪,清时觉得这伤药是极好的,这可是花了二两银才买回来的呢。”
书生示意正不断絮叨的清时住口,同时对奉凌汐露出抱歉的神情。
因为光凭猜测就怀疑别人是个骗子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再说这世间,二两银的伤药是很廉价的,清时这么说会显得他们很没有见过市面,听说内供的伤药还有一千两一小瓶的。
奉凌汐仿若没有看到书生的窘迫,让书生不至于太难堪,不过她还是颇为惊讶清时所说的信息。
书生虽然看着文弱,她没想到书生竟然生了个侠骨心肠,奉凌汐心中佩服,自然不会介意清时的出言不逊,还觉得这样一个老好人若没有一个人在旁边看顾着,没准还真常遇那吃亏之事。
奉凌汐嘴角噙着笑意对书生说道:“无妨,小女子所落脚的客栈离此地并不远,只要往前去,行半刻钟便可。”
“如此
便有劳姑娘了,小生初涉此地,还未来得及寻那落脚之处,若是合适,正好在那客栈住下。”书生在书童未开口之前连忙作揖应下。
一行人返回客栈。
此时客栈内,晏衍收到奉六遇袭的消息了,他周遭的气息冷凝,眼底着怒火,若不是想到与奉六的赌约,他现在都想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吴用了。
想到‘会一会’这个词时,晏衍的眸底闪过一抹杀机。
他深吸一口气,把身上的戾气压下去,尔后淡淡地对流云吩咐:“摆饭吧。”一会奉六该回来了。
等餐桌上摆满了奉凌汐喜欢吃的菜肴后,奉凌汐果然回到了客栈。
晏衍站在二楼上关切地看向奉凌汐,直到确认奉六没有伤到后,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不过,他的视线从奉凌汐身上移开后马上凝在了一直与奉六齐肩并进,正与奉六言笑晏晏的书生身上。
这场景莫名让晏衍觉得刺眼。
他抿了抿唇,眸色暗云涌动。
“奉六,我正等你用饭。”晏衍的嗓音略显生硬。
晏衍说完后,整个客栈安静了下来,所有的暗卫不敢说话,而奉凌汐则没有料到晏衍会等她吃饭,毕竟这段日子以来都是各吃各的。
“奉姑娘,若是你忙尽可不用管我的。”书生开口,目光平静,充满包容之色。
奉凌汐不说跟晏衍吃饭会不会拘谨,就是让她不管书生她也做不来啊,况且是她邀书生来客栈拿药的。
她捏了捏袖子,勇敢地抬起头来看向正居高临下的晏衍,抱歉地回绝道:“多谢晏公子想邀,只是现在凌汐还有事在身多有不便,就不与晏公子一起用饭了,晏公子先用吧。”
说完她礼貌又镇定地朝晏衍欠了欠身,行完礼的她再次看向亲和力十足,没有一丝侵略性的书生,整个人倏然放松下来:“公子可要落脚在此处?小女子这就去取药。”
二楼处的晏衍气场实在太强大,想让人忽略都难。
书生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廊下神色莫测的晏衍,犹豫一会,和煦地笑着点头应道:“拿就麻烦姑娘了,听说周口仅此一家客栈,小生就先落脚于此吧,待明日休整一番,后日便可启程进京了。”
奉凌汐闻言颔首:“那好,小女子这就去取药,一会再来寻公子。”
说完她提起裙摆往楼上她所住的房间快步行去。
此时奉凌汐无比庆幸当初她挑的房间与晏衍的房间相隔比较远,一个在楼梯的左边,一个在楼梯的右边,她上楼时不必从晏衍的身边经过。
不知为何,晏衍此时身上的低气压让她觉得这样的晏衍与上一世的晏衍又有些相似了,莫名的,她的心有些虚。
此时晏衍已经从流风低低的回禀中知道书生出现的始末了,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复闪现着奉凌汐与书生刚进客栈时,两人对视着相谈甚欢的刺眼场景。
“去领罚。”晏衍眸色暗涌,嗓音微冷地对流风说道。
流风自知理亏,身为他们这样的一品护卫,偶尔也会执行一些特别的护卫任务,若今日护着的不是奉六姑娘,而是别国使者呢?或是某个重大要案中最关键的证人呢?只要生
出一点差池,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属下这就下去领罚。”流风懊恼不已,额头冷汗涔涔。
“嗯。”晏衍的声音沉闷,就在流风起身将下楼时,晏衍再次开口吩咐:“明日,让那书生自己离开周口。”
“是。”流风应下,同时心底松了一口气,既然主子让他接了弄走白面书生的任务,那就说明,这一顿惩罚不会太严了,不然他是要做好躺在床上三天下不了床的准备的。
不过……流风总感觉这空气中弥漫着好大一股醋味……
流风匆匆下去领罚,晏衍站在原地想了想,他还是有些不爽,总想做点什么才好。
于是他负着手慢悠悠踱到奉凌汐的房门前。
“吱呀”当奉凌汐找好药后,开门冲出来时差点撞进晏衍怀中,她急急扶住门,才堪堪止住继续往前冲的脚步。
晏衍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他还以为能软玉温香抱满怀呢,尔后他的目光移到奉凌汐手中正攥着的小药瓷瓶上,目光闪了闪,开口说道:“我受伤了,过来找你搽药。”
奉凌汐:……受的哪门子伤?
看到奉六依旧没有动,晏衍眉心一皱,扬声:“流云。”
流云应声出现,晏衍看了一眼奉凌汐,尔后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抛给流云:“给那人送去,就说奉姑娘现在很忙,就不过去了。”
奉凌汐:……她哪门子的很忙?
流云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他眼明手快地接住药瓶子,赶在奉凌汐开口之前,人便已经迅速地掠走了。
奉凌汐看着逃一样离开的流云,有些无语地望天。
不过,她知道晏衍让流云送过去的伤药是出自宫里内供的,上回她脚伤的时候晏衍给她上过药,药效确实不错,如此她也不纠结着一定要亲自给书生送她的药过去了。
只是,她现在有些傻眼地看着自顾自走进她房间,然后开始慢悠悠宽衣解带的晏衍。
“你……你……在干嘛?”奉凌汐慌张地问。
晏衍却诧异地看了一眼奉凌汐,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脱。
理所当然地对奉凌汐解惑:“不是说搽药的吗?不脱衣服怎么搽药?”
说话间,晏衍已经把上衣脱去,裸出上半身,结实的肌肉凹凸有致,勾勒出完美的线条。
奉凌汐已经懵呆了,凭什么晏衍让她帮搽药就搽药啊!男女授受不亲啊,羞不羞?
似乎看出了奉六的不抗拒,晏衍干咳一声,重申道:“上回你脚上的伤可是本世子帮你抹的药,你总得礼尚往来吧?”
见鬼的礼尚往来!
奉凌汐瞪着晏衍,表示自己内心的愤怒,可,她为什么会觉得露出肌肉的晏衍比穿上衣袍的他,气势上更具有侵略性呢?
这股气势让奉凌汐的心颤了颤,她忍住捂心口的冲动,梗着脖子继续反驳:“谁要帮你搽药?我不帮你搽药!”
晏衍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奉六义正言辞的模样,他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脱衣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蓦然他开口道:“奉六,你流口水了。”
第六十七章 姑娘,小生姓涂,名帧颐
懵呆的奉六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啊?”地惊叫一声,窘迫并慌乱的用手背去蹭嘴角。
干爽的嘴角哪来的口水?
奉凌汐意识到被晏衍耍了,顿时气得脸红了起来,双腮鼓鼓。
晏衍看他把奉六气得双眸出现了雾霭,眼看就要聚雾成泪珠儿了,他顿时不敢再捉弄人。
“过来,帮我上药。”这一次晏衍的声音诚恳了许多,他背过身去,露出后背上一道从肩胛到后背脊梁骨边,约一尺见长,宽半节指头的刀伤。
伤口处虽然不再渗出血水,但是翻白的皮肉却格外让人触目惊心。
奉凌汐忍不住掩住檀口,瞪大眼,颤着声问:“你身上真有伤?什么时候的?”
“前几日。”晏衍无所谓地回答,谁人都说他晏衍风光,是今上最信任的红人,但是却不知他亦是每日都要做那刀口舔血之事。
不过这些他都不欲与奉六说,他怕吓到奉六。
奉凌汐揪着笼烟眉,垂下纤长的眼睫,心有些闷,晏衍这伤,看样子应该是在京中出发前一天造成的,本应该好好休养,却要启程处理淮河之事。
若是这一路来,他能好好的留在马车上休息,而不是跟着护卫一路风餐露宿,在马背上颠簸,应该会好受一些吧?
可这一路是她把马车占了……
奉凌汐的心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一次又一次感觉到晏衍对她的好,让她现在见到晏衍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后,她更生不出把晏衍推出房间的打算。
叹息一声后,奉凌汐去翻包裹,那里有师傅给她备用的药粉,等挑出可用的药后,她才来到晏衍的身后,神情认真仔细地替晏衍清理起伤口。
晏衍后背处除了新伤外,还有许多纵横多处的伤疤,甚至有些疤痕已经年代久远,应该是晏衍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落下的。
他过得一定很不轻松吧。奉凌汐心底叹息着想。
“怎么,奉六你喜欢上本世子了吗?”察觉到后背上奉凌汐手中拭药的动作越来越慢,晏衍蓦然开口,语气故作轻松,神情却极其认真地问。
奉凌汐看不到此时晏衍的神情,只听得出晏衍无所谓的问话,顿时又被气着了,她只想狠狠用布巾给晏衍后背的伤处搓几下,教训教训不可一世的晏衍,可最终她还是狠不下心,动作依旧轻柔……
背对着奉凌汐的晏衍在感受到后背上那双柔软的小手在上药时一直保持着轻柔与小心,痒痒的,仿若这股痒意能一直延伸到心坎去,他面具下的眉眼渐渐染了笑意,一点点晕开。
此时,另一间客房内,流云敲开了书生的房门,看到书生后,便把手中的伤药递给了书生。
书生愣了一下,尔后神情温润地问:“怎么不见奉姑娘?”
“姑娘正与世子在一起,不方便过来。”流云想了想,私自把主子让他传达的话加工了一番。
“哦,这样啊。”书生淡笑地双手接下装着伤药的瓷瓶,攥了攥,继续温和地回道:“伤药小生便接下了,还请壮士替小生传达一下小生对奉姑娘的感谢之意。”
流云面色平平地点头,转身直接出了书生所在的客房,心底冷哼,传达什么的,不好意思,本流云记性不好,转身就忘了……
尽管晏衍心中再因为一双温柔的手旖
旎,伤口终还是处理好了,他有些寥落地站起来穿衣,屋外受了罚的流风在等着。
等晏衍出来后,流云赶紧跟去,稍微错后半步,压低声音说道:“主子,属下想了很久,始终觉得奇怪。”
流风的声音顿了一下,他看到晏衍依旧在听他回禀,当即又补充道:“属下刚才在受罚的时候一直在回忆那个白面书生出现救下奉六姑娘的一幕。
照理来说,若是属下护卫在奉六姑娘不远处,那肯定是在有效的攻击和防备范围内,而且,在这范围内,只要有人陌生人出现,属下一定会第一时间察觉。
但是,这一次,属下并没有察觉到那个白面书生,属下觉得他能悄无声息不漏痕迹避开属下,那么,此人应该是有功夫的,并且他的功夫应该是在属下之上!”
流风的分析有理有据,晏衍停下了脚步,看了眼白面书生所住的客房方向,眸色暗沉,对流风道:“去查!”
流风领命而去,他今晚还有任务要忙呢,主子可是说了,明日让那个白面书生自己卷铺盖滚蛋离开周口。
夜晚悄悄来临,在人们的睡梦中划过。
不过也有人在这个夜晚苦不堪言。
比如白面书生和他的书童清时。
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屋顶漏水了,不仅湿了一床,就连他们的箱笼都难逃厄运。
忙乱的一通抢救后,喊来小二换床单被褥,刚歇下,又一场抢救行动开始了……
如此周而复始,等第二天天明时分,白面书生和清时两人都顶着两个厚重的仿若被人打了两圈的青黑眼圈。
奉凌汐一夜好眠,醒来时,恍惚听到有叩门的声音,她简单收拾一番前去开门后,差点没被白面书生和清时这好像被恶鬼勾魂后的憔悴模样吓了一大跳。
“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她看着书生和清时两人布满红血丝的眼,担心地问。
“怎么了?还不是你那些……”清时不仅是红了眼,还有了鼻音,气得不要不要的。
“清时!”书生声音略显严厉地喝止了清时的话。
不过受尽了委屈的清时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他只知道昨日是奉凌汐相邀他们过来这客栈住的,然而昨晚上又没有下雨,怎的就他们的屋顶总是漏水呢?见鬼呢吧!
“公子!他们不怀好意,公子你可是要当状元的,要是上不了考场可怎么办?”清时忿忿不平地说道,完全认定了书生一定能考上状元。
“不得无礼。”书生动手把清时拉到身后,他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意,朝奉凌汐拱拱手,温和地说道:“今日冒昧前来,是来向姑娘辞行的。”
奉凌汐愣了愣,昨日书生才说要在周口歇一天的,只一夜而已,就要急匆匆离开了,并且……奉凌汐看了眼清时意难平的神情,拢起了眉,疑窦丛生。
就在奉凌汐拧眉沉思之际,书生再次开口,他忧郁的眼底有些犹豫,又有些腼腆,小心地问:“不知以后在京城能不能再见到姑娘。”
似乎是担心自己的唐突吓到了奉凌汐,他白皙的面容泛着红,还没有等奉凌汐答复,就有些慌乱地扯着清时转身欲离开,不过到底是不甘心,疾步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回望奉凌汐,眼神中有些期盼。
声音清澈干净:“姑娘,小生姓涂,名帧颐
。”
奉凌汐怔怔看着自称姓涂,名帧颐的书生在她面前扯着书童落荒而逃,骤然觉得涂帧颐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她扑哧一声,掩了口鼻笑弯了眼。
骤然。
“哼”一道冷哼声从左侧的方向传来。
这声音……
奉凌汐脸上的笑容僵住,她转身,正好看到晏衍站在不远处,尽管他戴了面具,但是奉凌汐还是能感觉到他黑了脸。
“早……”她干巴巴地说道,有些气短。
不过很快,奉凌汐反应过来,她心虚个鬼啊?为什么要心虚?再说,涂帧颐今日这么仓猝离开,这里面要是没有晏衍的手笔,谁信?
顿时,奉六理也直了,气也壮了,她也学着晏衍平时的模样,抬起下巴,掀了掀眼皮,睨了不远处的晏衍一样,冷哼一声,傲娇地转身回屋‘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晏衍:……他竟然被奉六甩脸色了?
第一次被人甩脸色的晏衍一阵懵怔之后,向来记仇的他在心底狠狠地记上一笔,脸色臭臭的下去处理新送回来的公务去了。
奉凌汐虽然给晏衍甩了脸色,但是这心底到底还是惴惴着,她背抵着门,两只耳朵竖了起来,努力听门外的动静。
她想,若是听到晏衍往这边来了,她一定要在晏衍踹门之前开门出去,先认怂再说,万一真惹恼了晏衍回京的时候把她独自丢下怎么办?
不过等了半刻钟,都没有脚步声往这边来,终于,一直提起来的心才缓缓回落。
同时,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在发酵,这种兴奋来源于她对晏衍这个煞神甩脸色的酸爽感,要知道上一世晏衍身上浑身上下充满煞气,估计连百鬼都要避行,更别说京中的百官了。
而此时,临近周口的项城中,天际刚刚破晓之际,所有上大茶楼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议论起项城昨夜满春楼中的盛况。
“哎呀,昨晚没有去满春楼实在可惜了!”有人遗憾地啜着茶。
“可不是?昨晚可是吟心姑娘的谢恩宴啊,听说了吗?好像吟心姑娘被一个神秘的豪客赎身了呢!听说吟心姑娘就要跟这位豪客离开项城了,哎,你们说以后是不是就不能见到吟心姑娘了哦?”
正捶胸顿足不无比遗憾的汉子被一群人哈哈哈嘲笑。
“就你,还想肖想吟心姑娘?不过吟心姑娘命好啊,眼看着就要到了破身的年纪了,再想做这清倌人鸨妈妈可不让,这项城中有钱有势的谁不盯着才名美貌皆在的吟心?”有人嗤之以鼻之后忍不住感慨。
“啧啧,听说吟心的身价也是一日涨过一日啊!”
项城中多的是跟风起哄的人,但是个别有权有势的人却敏感地开始打听这个给吟心赎身的人是谁了。
因为照理来说,男人大张旗鼓给一个美名在外的清倌人赎身,怎么也要宣扬一番,然后得众人的羡慕好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不然天下之大,美人无数,为何要花大价钱来赎这清倌人?
然而,昨晚给吟心赎身的人却藏着掖着,颇为神秘,这就更让人想要追根究底了这神秘人是谁?
知府衙门内。
知府与师爷已经一个晚上没有歇下,他们正在等着确切的消息,算算时间,他们派出去的人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第六十八章 怎么张扬怎么来
今日是满春院有史以来,不到日上三竿就开了正门。
更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这叫开满春院的人竟然是知府大人最为得力的师爷。
老鸨凤娇娘听到消息后诚惶诚恐的下楼,她一边思忖着是不是满春院这些天什么地方是她顾虑不到所以疏漏了?
不过前后想了一遍,实在想不出有任何不妥之处,只能惴惴不安地迎到刚进门的师爷面前,身子柔软地蹭着师爷的手臂,手帕儿带着香风扇呀扇。
风韵犹存凤娇娘攀附着师爷,捏着嗓子问道:“敢问师爷您怎么有空来咱们满春院了呢?”
师爷摸了摸八字胡,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王八蛋,他顺手揩了一把油后才干咳一声,压低声音问道:“听说昨日给吟心姑娘赎身的那人还留在满春院?”
老鸨一看师爷问的是这事,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盈盈地点头,也压了嗓音回道:“可不是,那人啊,是个女子呢,不过嘛,以奴家的眼力总是能看出来,那人可不简单!”
这话可吊起师爷的胃口了,他顿时精神了几分,好似熬了一夜不睡的精气神刹那间全都补回来了一样。
“说说。”师爷顺了顺八字胡,眼底兴趣盎然。昨晚,他和知府大人放出去的人往周边的县府还有城池都走了一趟,甚至还往京中的方向去了几个。
因为时间紧,散出去的人也不敢跑太远,多是收到一点消息就往回赶。
虽然放出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不多,但是归纳总结加猜测之后,他们竟然得出一个令他们惊骇十分的消息。
不过这消息太过匪夷所思了,思来想去,师爷决定还是要亲自过来见一见昨晚给吟心赎身之人,好判断一下,到底他们的猜测准是否准确,若真的是他们所猜测的那位贵人,那可真的可了不得啊!
所以,现在师爷格外专心认真地去听老鸨妈妈所讲的内容。
“事情是这样的啊,昨日天刚暗下来,就来了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女子,进了满春院,师爷您也知道,像我们这种地方,怎能有女子愿意进来?
那人一出现,就引起了看场护卫的注意,奴家本想着,若这人是哪家河东狮来闹事的,就让护卫拿下,但刚一见面,那人就掏出了万两银票,说这只是定金,哎哟喂,这可是一万两啊!奴家还第一次见到女子来花楼一掷千金的!
不过愿意来满春院花银子的,奴家可不管她是男是女。
再说,奴家看那人是真有功夫底子的,她眼神锐利,太阳穴鼓鼓,掌心虎口处皆有硬茧,一看就是常年用刀剑之人,可不好惹。
奴家啊,这辈子什么不会,但是迎来送往,这份眼力却是错不了的。
不过那人一开口就跟奴家讨要吟心。
哎哟喂吟心是奴家辛辛苦苦养大并调教好的,哪里舍得哟,本想着等晚间让吟心出来献个舞,透点风声给城中的老爷们把吟心的身价再炒炒,逼退那人就算了。
但奴家倒是想不到,那位客人当真是大手笔呢。
师爷您是不知道哇,当吟心一舞终后,那客人就许下了要拿八万两银子给吟心赎身,并且要求当晚就要举行谢恩宴,奴家想着,这客人能这么为吟心花银子,以后肯定能对吟心好,奴家这做妈妈的,也想着她能有好路子不是,就应了。”
师爷当然清楚凤娇娘这个老鸨不过
是看在银子上,哪里是什么舍不得亲手养大的女儿啊 ,不过这种事情多了,师爷只是笑笑而已。
他倒是对出银子赎人的那人感兴趣,听老鸨的意思,感觉又与猜测的近了一些,顿时心底/火热,恨不得马上见到替吟心赎身之人才好。
“敢问妈妈可否现在就带本师爷去见一见那位贵客?”
凤娇娘想了想,她以后还要留在项城的,这师爷万万得罪不得,但是现在她也不想得罪那位客人,因为给吟心赎身的银子除了定金外,剩下的七万两还没到手呢!这万一这客人有什么起床气,贸然前去,得罪了怎生是好?
思来想去,老鸨试探地对师爷说:“要不这样,也不知那位贵客起身了没有,我们先去房门外叫门,若是贵客还未起身,这院里也有姑娘早起的,让她们陪陪师爷说说话可好?”
师爷沉吟一番点头:“也好。”所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想要见阎王,这小鬼也不能轻易得罪了。
老鸨看到师爷这么轻易的就应了,心下诧异,同时对给吟心赎身之人的身份好奇不已,不,是为吟心赎身这身后之人好奇不已。
不过有一条,她确信,这人应该有权有势,身份不凡!
此时,满春院一间最豪华的房间内。
龙早早的醒来,她十分不喜这种到处是靡靡香粉味的烟花之地,不过现在她更多的是忧心银钱的问题。
这次来项城,她从奉凌汐手里拿了一万五千两银票,本想着应该足够了,但是昨晚她刚拍出去一万两,那个贪得无厌的老鸨就问是不是订金?
被赶鸭子上架之后,只能默认了。
可当时一时装逼,现在就得愁得上啦,剩下的七万两能天上掉的不成?
龙有些寝食不安,今天她就要带吟心启程往周口走,但是兜里只余五千两,怎么给吟心赎身?
她头发都快要被自己揪光了。
苦恼龙努力回忆当初离开周口时奉六姑娘对她说的话。
“尽管行事便可,怎么张扬怎么来,只要张扬,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什么叫水到渠成?
龙现在好想跑回周口问问奉六。
难道她还不够张扬?
几乎愁老了十岁的龙在屋中转圈圈,骤然,屋外长廊传来一阵脚步声,来的人不少,足有十余人,看他们赶来的方向,正是她这间屋子的方向。
难道暴露了?老鸨知道她是在装的?然后带着人来兴师问罪了?龙心底倏然一惊,纯属心虚。
还有她必须遵守赌约那该死的三日内不得动武的约定。
龙有些心烦,要是被围攻了,能不能把人家揍回去?
“贵人,请问起身了吗?”门外,老鸨妈妈甜腻细长的腔调响起。
龙身上鸡皮疙瘩被激起,一阵恶寒,她毫不怀疑,若是她是个男的,昨晚这个老鸨一定会千方百计往她的被窝里塞几个姑娘,好从她的怀里掏出更多银票去。
就是示意要不要找龟公的神情都让龙想打死这个鸨妈妈。
“起了。”
龙沉声回答,她抱着视死如归的神情前去开门,打算着,要是被打了暂时不还手,先记着,等三日赌约期限一过,她就带人来把这满春楼掀了。
门外,老鸨听到龙应了,顿时心情大好,笑容
满面地对师爷道:“起了,起了呢。”
师爷也笑了,他有些紧张地抚了抚八字胡,期待地盯着房门。
“吱呀”
身材魁梧的龙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脸严肃。
师爷看到龙后,眼中精光闪烁,主动上前行礼:“在下在项城府衙任师爷,听闻贵客初次前来项城,在下想尽尽地主之谊,不知贵客来自何处?”
龙不喜欢面前这个干瘪的,留着八字胡长得像老鼠一样的师爷,说话还这么给拐弯抹角的,什么尽地主之谊?若是每个来项城的人他这个做师爷的都要尽地主之谊,那项城知府要备多少个师爷才够用?
龙把不满表达在脸上:“哼,不必了,本人从周口来,今日就要离去。”
如此不给知府师爷面子?
很多人都惊了?
不过师爷的心却是既激动又兴奋啊!
不给面子就对了!
要是给了面子,对他客客气气他才要心底嘀咕是不是猜错了呢!只有不给面子才说明人家有底气啊!可以完全不用把他这个小喽喽放在眼里啊!
再想想……从周口来。
昨晚放出去那些护卫探回来的消息不是那真正的贵人去了周口吗?
哎哟!这可是大鱼啊!
师爷兴奋得眼冒精光,完全不介意龙的冷淡,态度更加恭谦:“是是是,那小人就不打搅大人歇息了。”
说完,便招呼着一干人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原本以为要挨一顿打的龙看这群人就这么轻易退走,她莫名有点相信奉凌汐那句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言说了。
甚至期待起来,是不是她真的能用这点银钱就可以把吟心姑娘光明正大的带走?
师爷带着人退出龙的视线范围后,他顿时振奋地直起腰板,对随行的手下们命令道:“走!快走,我们赶紧的,回去见大人!”
众手下不明所以,不过胜在听话,看师爷上了岁数步子迈得不快,几人默契地架起师爷,迈开大步伐朝衙门奔去。
“大人!大人!”
师爷一回到衙门,整个人就激动手舞足蹈起来。
“怎么?有好消息?”现任项城知府的袁大人顾不得摆官威,脚步急切地朝师爷迎上去,不明真相的还以为这是十好几年不见的骨肉至亲相认现场呢。
“大人,应该错不了了。”师爷紧紧攥住袁知府的手,激动的。
“哈哈哈哈”袁知府听到这个消息心情大好,他兴奋中不已,感觉自己的官位又要往前挪一挪了,他可是在这个位置上熬了整十年了,他缺的不过是个门路啊。
而那位,是能上达天听,被誉为今上最为信任的人啊,只要巴结好那位,还不愁不能动一步?
美滋滋的袁知府感慨不已:“都听说那位不近女色,极其厌女,看来传言却是不实的,这不,到了地方,便让亲信去收罗美人儿,一个清倌儿,出手就是万金,这大手笔,加上周口,这时间点早不赎人,晚不赎人,呵呵,若说不是他,还有谁有这能力?”
师爷也在一旁笑着附和:“是啊,哪有男子不爱美色的?不过,老爷,您想好该如何搭上这条线了吗?要不要……?”
袁知府心有灵犀都与师爷对视,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说道:“要不?投其所好?”
第六十九章 姑娘,您真神了!
心领神会的师爷抚了抚八字须,说:“大人请放心,这事交给小人去办,一定给大人办得妥妥的。”
两刻钟的时间,刚准备把满春院重新上锁,回去睡回笼觉的老鸨骤然又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吓走了瞌睡虫。
她有些不耐烦地甩着香帕指挥龟公去开门,等发现这次砸门的依旧是刚离开没有多久的师爷后,讶异之下忙撑起无懈可击的媚笑,迎上去。
“哎哟师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怪奴家没有招待好,这又折回来?师爷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奴家这就给师爷叫去,保证把师爷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不过这一次,老鸨发现了,无论她如何奉承,师爷与一同起来的衙役们皆全程黑脸,好像她凤娇娘欠了他们百八十万似的。
“凤娇娘,本师爷收到消息,你们满春院藏匿朝廷要犯,本师爷是奉袁大人之令前来搜查满春院的。”
老鸨脸上的笑意僵住了,搜查朝廷要犯这个梗百八十年前都无数人玩过了,这师爷是连理由都懒得想一出好点的,这是完全不把她们满春院放在眼里,要拿满春院开刀了?
“哎呀,看师爷说笑的,这满春院怎么可能会接待什么朝廷要犯呢?这要是搜查的话,惊扰了客人,可就是罪过了,还希望师爷您给凤娇娘指一条明路。”
老鸨说话间隐晦地给师爷递过去一张大面额的银票。
师爷则毫不客气的收下,这让老鸨一阵肉疼,可是她知道要是不能好好打发走这些豺狼,以后她这满春院就不要开了,不然官衙的人经常找理由上门搜查,客人都被吓跑了,还有什么生意?
不过也是因为师爷接下了银票,她便知满春楼还有活路,只是这条件嘛……
“敢问师爷,是不是满春院还有什么地方能改进的?”老鸨内心在滴血,但是脸上还能勉强维持完美的笑容,她现在只希望这府衙不要狮子大张口就好。
师爷很满意凤娇娘的上道,他顺了顺八字须,压低声音对她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个吟心嘛,我们家大人很喜欢,不若我们大人给吟心赎身?”
老鸨完全想不到师爷来此的目的是要截胡吟心。
“这……吟心不是已经赎身了吗?万一得罪了贵客……”
凤娇娘在赌,她看过师爷对龙的客气敬畏,想着吟心已经被龙交订金了,师爷应该不会再生出掠夺之心。
可她的话刚说完,师爷便笑了。
“这不妨事不妨事,因为吟心姑娘本就是袁大人想准备买下来送给那位贵客的,所以,这里面没有冲突。不过还望凤妈妈你把昨日收那位贵客的订金给退一下,既然是大人进献的,怎还能让贵人破费的道理?”
老鸨听了师爷的话后有些不乐意,那位贵客一出手给的订金就一万两,后面还答应赎身银子是八万两,她可不敢保证知府大人能给她这么多银子。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被人盯上了,少不得要吃点亏的,混迹了大半辈子的凤娇娘深谙这个道理。
凤娇娘咬咬牙,应下来:“成,那奴家这就去把银票给那贵客退了,成全大人一片心意。”
龙所落脚的豪华院落。
怀揣着五千两的龙正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虽然理智告诉她,想要只付订
金不用付剩下的赎金就把人带走是不可能的,可她也没有办法,一文钱还难倒英雄汉不是?
“笃笃”门又被敲响,龙疑惑地开门。
门外,凤娇娘笑容有些干,她看到龙后,慌忙从袖兜摸出昨晚刚收下还没捂热的一万两银票,心塞塞地递给龙。
“还望贵客收下这份订金,吟心赎身的银钱已经有人交付过,到时候贵客想要带吟心离开,尽可随意。”
龙:……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现在是连订金都还回来了?一文钱都不用花?她有些怔愣,这是什么情况?
还真如奉六姑娘说的,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直到龙把银票捏在手里了,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姑娘,您真神了!
龙想着,等她回去后,一定要问问奉六姑娘,她为什么可以这么笃定会水到渠成的?
凤娇娘还了银票后,也不再停留,返回前厅,她现在只想尽可能多的从知府那里抠出银子。
不然她就亏大发了,既没了一大笔赎金,而且吟心也保不住了。
心事重重的凤娇娘回到前厅时,师爷正领着一干衙役嚼着干果,就着茶水,好不惬意。
师爷看到凤娇娘归来,确定银票还给龙后,他大度地从袖兜中掏出一个漆红小木匣子:“喏,这些是给吟心赎身银钱,收好,这事算两清了。”
漆红匣子被师爷推了出来,往老鸨凤娇娘的方向去,堪堪在桌边停下。
凤娇娘心中一喜,盯着匣子,脸上带出了笑,快速地去掀漆红小匣的盖子。
雕花的木匣盖被打开,露出里面小面额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整整一沓,看起来约莫着有几十张。
这……凤娇娘怔愣了一下后,差点没爆粗口去你娘的两清!
相对于龙给的一万两订金这也太寒酸了点。
她快速地数了数,三十张,三千两银票!
“师爷,这也是订金吗?”凤娇娘气得眼睛都红了。
“不。”师爷理所当然的开口:“当然是全部金额。”
全部金额?
三千两!
凤娇娘差点没跳起来咬死面前这老鼠脸,知府大人出的银两连人家给出的订金零头都不够,这脸可真大啊!竟然想用三千两就买走别人的心头宝?
“师爷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凤娇娘呼吸逐渐粗重,再也顾不得做出娇滴滴的惑人模样。
“你可想好了?”师爷的脸色也开始沉了下去,眼神阴测测的。
凤娇娘看到如此不讲情面的师爷,喉间发苦,她在仔细盘算着自己所能依靠的权势到底能不能躲过这一灾,却发现,这种事情过得了初一,过不了十五,找人相护,别人也不可能护住一辈子。
她磨了磨牙后,倏然一笑:“哈哈,是奴家见识短,还好有师爷教导奴家,这满春楼以后还要依靠师爷给的福气呢,师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奴家这就下去跟吟心好好说道说道,让她时刻谨记袁大人和师爷的提携之恩。”
师爷早知凤娇娘会应下,所谓民不与官斗,若不是平日里不好强压这些商户太过,怕他们集体生了反抗的心思,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好,如此本师爷就放心了。”他站起身来,大棒打过,该给个红枣了,
他压低声音对凤娇娘道:“好好教吟心,那位真正的贵客身份贵不可言,在京城可都是这个的,就连几位龙子都要让三分。”
师爷比了比竖起来的大拇指,在凤娇娘惊骇的神情中带着一干手下大笑着扬长而去。
凤娇娘眼神闪烁,终还是信了师爷的话,她心情振奋地往吟心所在院落快步行去。
“吟心啊”
吟心辗转反侧一个晚上,昨日之事让她实在反应不过来,她被凤妈妈养在满春院近十年,打小便明白她早晚要走上姐姐们的路,她能做的只有勤学苦练,不放过给自己加价码的条件。
只有这样,以后才能活得轻松些,可以挑客人,不用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床上领。
然而,昨晚,她竟然被赎身了?
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虽然对方是个女子……
不过后来听说那人后面还有主子的……她便想着,到底那人长得怎样?是不是如话本里所描写的那样生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温柔多情,他是不是并不介意她的身份?让她能托付一辈子的良人呢?
不然谁舍得这么大手笔赎她一个香脂堆里的女子?定是无意间见过她就放在了心上吧……
对于自己的容貌之丽,吟心是有自信的。
“吟心啊” 迷迷糊糊的吟心又听到了凤妈妈的声音,这一次她终于听清原来真的是凤妈妈在门外唤她。
“凤妈妈,吟心这就来。”
当吟心身边的小丫头去开门时,吟心勾起纱帐,凤妈妈进门时见到的吟心便是刚披起薄烟纱提花绡,那乌压压,松散的长发包裹着吟心姣好的身子,与那犹如刚剥壳的鸡蛋的洁白肌肤相辉映,她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让人一见心折。
怎一个美字了得?
若不是吟心生得实在出彩,凤娇娘早就让吟心挂牌了。
不过现在凤娇娘一想到她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未来头牌,如今竟然贱价卖了三千两,就忍不住想要捶胸顿足一番。
“妈妈何故如此神色?”吟心看到凤娇娘面色稍许不虞,忍不住心底一紧,莫不是昨日赎身那人反悔了?
“没有的事,我儿莫要多思。”凤娇娘何许人也,一看吟心的神情便知吟心所想,她叹息一声,上前握住吟心的手,第一次交心。
“我儿此去以后恐怕多难相见,人生不易,若是我儿能攀附上那真正的贵人,得了心头宠,再诞下一儿半女,这一辈子亦能安好,过去妈妈所教导的那些邀宠之术我儿可曾记牢?别看这世间的男子,口中道貌岸然的说喜欢清冷的大才女,可真正能迷了他心的还是床上有魅功的女人……”
凤娇娘絮絮叨叨说足两刻钟,皆是肺腑之言,吟心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对未来充满期待。
加上十年相处,凤娇娘除了在学艺方面严苛外,其余的吃穿用度方面不比大家姑娘差,这感情还是有的,此时将要分离,尽管吟心想要跳出这皮肉之地,但是却还是对凤娇娘生了不舍之心。
她盈盈站起,缓缓欠身,眼中含泪,檀口轻启对凤娇娘道:“感谢凤妈妈这些年的苦心栽培,吟心这辈子都不会忘了凤妈妈的养育之恩,若是将来吟心有了能力,一定给凤妈妈养老送终,吟心在此要拜别凤妈妈了。”
第七十章 今日怎的不见奉六?
龙没有了银钱的困扰,在鸨妈妈顿顿精致佳肴的款待下,身心舒畅地准备带着白送的美人儿吟心启程回周口了。
她牢记奉凌汐交代的话,一定要张扬行事,路程不能赶,自从收回订金银票后,龙觉得她终于领悟了装逼的精髓,
出行的马车要宽敞精致,路上还要带上一个大厨,怕路途颠簸,要有人先一步休整道路……
一条一条要求不断被传达下去,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收到消息的吟心心中暗自欢喜,她觉得这些都是因为那位贵人疼惜她的表现,心中已十分期待早日见到贵人。
秋日的午时,日头微暖,龙手臂一挥启程吧。
可她看到迅速加入队伍的那辆马车以及一干衙差们,顿时疑惑不已,这些人没走错路吧?
哪知。
“听说周口风貌迷人,本知府在任数余年久都不曾往周口走一走,此次正好随了贵客一同前往,贵客不介意吧?”
龙看着突然从那辆陌生的马车厢中冒出头来袁知府,有些无语,周口统共就两条短粗的土街而已,那来的风貌迷人?
不过他一个知府铁了心要跟着,就跟着吧……
周口,奉凌汐所落脚的客栈内。
白水瑶正把记录了吴用定点去处记录小册交给奉凌汐:“主子,吴用的生活轨迹基本没有多大的变化,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泡在怡香楼里喝花酒,而且每次都不止叫一个姑娘,不过最得他心的是翠柳……”
白水瑶越是了解吴用,就越止不住从心底翻涌起来的厌恶感。
奉凌汐记下吴用的作息习惯后,点点头,然后压低声音在白水瑶耳边小声地吩咐接下来该去办的事情。
等白水瑶离开后,她则换上一身男袍,前往怡香楼。
这个点刚好吴用不在,她并不担心会遇到吴用。
此时是正午,整个怡香楼犹如还没有睡醒一般,到处都是恹恹氛围。
奉凌汐走进怡香楼是时,看到的便是几个姿色一般,皆浓妆艳抹的女子坐在大厅内百无聊赖地打着羽扇,懒洋洋地聊着天,因为平日里这个点是没有客人上门的。
“你们招待客人吗?”奉凌汐负手站在大门入口处问。
她的声音如一阵凉粉拂过这个沉闷的怡香楼大厅,所有刚才还在恹恹无力的人都瞬间活了过来。
当众女看到着男装的奉凌汐,长相清隽,气质文静,虽然年岁小了点,加上现在实在是太无聊了,有个逗逗多好?或许还能赚点脂粉钱呢?
“招待的,小客官,你倒是看上我们哪个姐姐啊?”
一时间衣裙翩跹,奉凌汐觉得她被好几双手在拉扯着。
刹那间,空气中全都是浓郁的香粉味,让她鼻腔发痒,若不是早一步屏住呼吸,恐怕要把几个大喷嚏打在这些妖里妖气的‘姐姐’脸上,她有些惊恐地倒退几步.
因为屏息,导致面颊泛红,让众多围上来的姑娘们顿时觉得有趣,齐齐哈哈哈大笑,前仰后伏。
奉凌汐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男人都喜欢上花楼,所以浓郁的香气都混淆在空气中,物极必反,差点没把她熏晕过去。
她挣脱开众人的小手后,急急说道:“我找翠柳,你们谁是翠柳?”
翠柳?众姑娘闻言神情讪讪,怎么好客人都让翠柳遇到了?翠柳哄了吴公子给她好些银钱,这位公子腼腆文弱,却是那么的有趣,没准还是个雏。
有跟翠柳交好的上来引奉凌汐上楼去找翠柳,到了翠柳的屋外,引路的人便下楼了,独留下奉凌汐一人。
奉凌汐听到屋内有响动声,她在门框边叩了叩后走进去,入眼便是一个中等个子的翠衫女子迎上来。
“请问……?”翠柳看着奉凌汐迟疑地问,这么小逛花楼?
奉凌汐打量着翠柳,相较于楼下的姑娘,翠柳的长相看着让人有一种舒适感,就好像原本都不怎么出彩的五官凑到一起后,就变得让人赏心悦目起来。
“今日小生找姑娘,是想跟姑娘谈一笔交易,这里是五百两银票,只需要姑娘适时说几句话,这银钱就是姑娘的了。”
翠柳讶异,她凑近奉凌汐,眼中的讶异更加的明显,尔后她谨慎地看了眼屋外,确定没有外人后才贴着奉凌汐的耳朵问:“小妹妹,你想让姐姐帮你说什么?”
奉凌汐心中惊讶,只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她面上能绷得住,她平静地回视翠柳,露出笑颜,问:“翠柳姑娘说什么?小生听不明白。”
翠柳叹息一声,觉得无趣地摆了摆手:“姐姐这些年接触过的男子可不少,你以后着男装把耳洞掩一掩,不过想让姐姐做什么,不难的可以帮你办了,只是这种地方以后你就别来了,不合适。”
奉凌汐看翠柳眉眼中的利爽便知她没有敷衍人,多活了一世的她知晓这世间有很多人活得不易,有些入了这行的人也不定是甘愿的,也有被迫的……
奉凌汐把银票递过去,低低地把要求说了。
翠柳不假思索,便点了头,然后催促道:“行了,你想让姐姐做的事姐姐就应下了,你赶紧走吧,以后别来了啊。”
可正在这时候,怡香楼下蓦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奉凌汐走到屋外廊下,只稍看一眼,便看到了吴用。
他此时正左拥右抱把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妓子搂满怀,哈哈笑着**着。
吴用怎么这个点来了?奉凌汐蹙眉,水瑶所记录的小册子上,吴用这时候是不可能来这边的,除非……出了意外?
若是现在下楼的话,准与吴用当面撞上。
想到吴用在周口权势,奉凌汐犹豫。
“可人儿,吴某知道你在里面,怎么?你昨日就让水瑶那娘们打听吴某的下落,如今找上吴某常来的怡香楼,是想找吴某亲香亲香吗?
其实不用水瑶,你直接跟本公子说,本公子便应你!何必劳累水瑶偷偷摸摸跟着,昨儿本公子都发现她三回了,不过,现在吴某来了,怎的还不出来见一见?”
吴用的公鸭嗓在楼下大厅响起,奉凌汐的心倏然一沉。
来者不善啊!
奉凌汐环顾四周,没有找到晏衍的人,她摸了摸袖兜中的一包迷药与匕首,心定了一些,孤身上这种烟花之地,她自然知道要小心。
只是,手臂骤然被人一扯,却是翠柳猛然把她拉进了屋,并快速地关上了房门。
翠柳拧着眉看着奉凌汐问。
“你怎么招惹到吴霸王了?他可是不讲理的,若是在怡香楼里把你怎么了,你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说完,翠柳把奉凌汐拉到衣橱边,从里面取出一套衣裳并面巾,口气不好地对奉凌汐说道。
“真是欠了你的了,你赶紧换上,一会姐姐去把那小霸王引开,他追着你来,肯定知道你是着了男装的,一会你换身女装,把面容遮了,找个机会下楼,乘机离开。”
奉凌汐松开袖兜中的迷药包,感激地接过翠柳递给她的衣裳,走到屏风内快速地换了起来。
此时,客栈内,晏衍刚处理好今日送来的公文,他揉了揉眉心,疑惑地问起:“今日怎的不见奉六?”
伺候在一旁的流云出了屋,叫了交班的护卫来回话。
交班的护卫面色有些纠结地进了屋,不敢直视晏衍的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禀。
“说,奉六呢?”晏衍等得有些不耐烦。
“奉六姑娘,奉六姑娘……”护卫悄悄抬头偷窥一眼晏衍,然后牙一咬,索性也不帮奉凌汐隐瞒了:“奉六姑娘乔装打扮逛怡香楼去了。”
“什么?”晏衍还以为自己做梦没醒,谁逛花楼去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逛花楼?
他呼地站起身来,带动桌子,桌上放置的笔墨纸砚以及公文因为桌面的倾斜,哗啦啦掉了一地。
流云看着已经被墨水浸透的公文,叹息。
得,这公文白批注半天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收拾,流云便看到他的主子冷凝着能冻死人的气息,怒气冲冲的出了门,这模样,和抓奸有什么不同?
“你收拾一下,哎我去看看,别让主子把奉六打死了。”流云忧心忡忡,觉得自从认识奉六后,他简直操碎了心。
怡香楼,翠柳屋内。
奉凌汐正换着衣裳,她听到屋外吴用的说话声越来越近了。
心里多少也有点慌张,唯恐衣裳还没有换完,吴用已经踹门而入,那不是白送上门的菜吗?还是扒光的。
翠柳安抚地看了一眼奉凌汐,计算着时间,在吴用刚往这边走便绽开一张完美的笑颜迎接上去:“吴公子,今儿您过来是因为知道翠柳想您了吗?那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翠柳缠上吴用手臂,整个人吊在他身上,让他前进不得。
“你屋子里是不是有个女扮男装的人?”吴用虽然顺势搂住翠柳,但是一双眼却看向翠柳的房间,刚才在楼下可听人说了,那个让他心痒难耐的可人儿找了翠柳。
正想再往前迈的吴用,骤然被翠柳一张红绸帕子蒙住了眼,耳边是翠柳轻柔的吹气声,娇媚的声音让吴用心有些火热。
“我的好公子,奴家好不容易把公子盼来了,公子怎的不看奴家呢?奴家生气了,就想把公子的眼睛蒙上,好公子你猜猜奴家是谁?”
吴用最爱翠柳这种情调,他嘴角扬起,从怀中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宠爱地说道:“小心肝,今而公子有事,明儿再来捧你场,这点银子拿去买点小嘴儿吃。”
说完便动手去扯眼上蒙着的绸帕。
此时吴用的手下看到一个年岁不大的姑娘面上蒙着纱巾,低着头,怂着肩,唯唯诺诺从他们身边走过,这种年岁不大的姑娘总不及怀中这些经过调教过的能让他们热血沸腾,他们见到后又不经意地移开了视线。
当吴用眼周的绸帕被扯下来那瞬间,他的余光正好看到下了楼的奉凌汐。
不过是不经意的一瞥,原本并不放在心上,不过,随即他就觉得不对劲了,怎么怡香楼有这么面生的姑娘?他在周口混迹多年,就算周口多出一只猫他都一清二楚,更别说怡香楼里多了一个姑娘了。
所以……
“不好!”吴用狠狠地把翠柳推开,朝楼下奔去,还一边开骂:“你们都眼瞎啊!快!都给老子拦下前面那人!”
第七十一章 我看到你偷笑了
奉凌汐听到身后呼啦啦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她的头皮一阵发麻,现在她只想着快跑!
“站住!你再跑,等被小爷我逮住,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身后的吴用发现前面正撒丫子奔跑的奉凌汐因为听到他的话后跑得更快了,顿时气得心肝肺都疼。
奉凌汐完全不把吴用的威胁听进耳里,不跑才怪!不跑等被你逮住留着后悔吗?
周口短粗的土街道上,众多商铺看到吴霸王又在搞事了,而被吴霸王正追赶着的是一个身着红裙,脸上裹着面纱,看不清真容的女子。
不过这姑娘身上的衣裳,看起来就不像好人家的姑娘。
顿时,众多商铺都“砰砰砰”默契地关上了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奉凌汐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一身红衣跑得格外的凄凉……
“主子,不去救奉六姑娘吗?”
不远处,一株枝桠繁茂的大树上,流云小心地向气场低沉的晏衍询问,心底惴惴不安的流云,总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而他,就是那个凡人。
“不管!”晏衍目光沉沉地看着奉凌汐,磨了磨牙,冷哼一声回道。
流云一脸纠结:主子诶,您要是不管的话,干嘛要这么火急火燎的跑来?您要是不管的话,请您把紧攥起来的手松开哇。您要是不管的话,别不错眼地盯着奉六姑娘看哟,您眨眨眼呗。
眨眨眼奉六姑娘也不会丢的……
流云不明白,主子这是在折磨谁?是在折磨自己呢?还是在折磨奉六姑娘。
从跑出怡香院之后,奉凌汐就在想着该怎么摆脱身后紧追不舍的吴用。
方案一,跑到商铺中躲避?这恐怕是不成的,吴用的霸王名声让周口中的人不敢惹。
方案二,停下来,等待机会用迷药?这显然也不现实,若在一个房间内,只有她和吴用的话,还差不多,现在吴用带着这么多手下……
方案三,找一找蹲守在附近的,晏衍的那些属下,看来这个方案最靠谱。
往常那些躲在暗处的暗卫奉凌汐一找一个准,或者说,正是因为知道,每次出行都有人护着,她的胆子才那么大,敢自己随意出门的吧。
不过这一次,她看了又看四周,根本没有看到一个护卫。
都已经快跑出一条街了……
难道这一次没有护卫在暗中护着了?
奉凌汐听着身后越追越近的脚步声,头皮一阵发麻。
她算了算从此地到客栈的路程,顿时有些灰心,她是不能保证在这一段路段中不被吴用追上的。
心中没底的奉凌汐不由去想,为什么晏衍的人不在暗处呢?难道还因为涂帧颐的事情,气她到现在?
不过很快,奉凌汐便觉得她想多了,貌似今早的早饭还是和晏衍一起吃的……
难道……晏衍现在就在附近?
想到晏衍龟毛的性子,要是知道她去逛了妓馆,咳咳,奉凌汐突然觉得后脊梁骨一阵发凉,当初去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
骤然一阵秋风拂过,摇起一片树梢,奉凌汐眼尖地发现不远处那棵老树上有一片暗金勾丝的玄色衣袍在摇曳。
不正是龟毛的晏世子的常服料子
吗?
他打算见死不救了?
要不,奉凌汐带着泪痣的丹凤眼狡黠地咕噜噜一转,心生一计。
……
“哎呀!”流云激动地叫了起来,他指着奉凌汐的方向,急切地对晏衍说道:“主子您看,奉六姑娘摔倒了,她马上要被抓到了。”
晏衍的身形一动,就要往树下跃下去,但只不过一瞬,他便急急止住了身形,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她故意摔给本世子看的。”
“啊?”流云一脸懵,不知道这两神仙在玩什么。
“主子,好像奉六姑娘哭了。”流云实时报道。
晏衍周遭的气息越发的冷凝,最终他还是气恼的,狠狠的,不冷静的,从齿间迸出“该死!”两字。
尔后,身子倏然如鸿雁一般从树上掠下,急速地朝奉凌汐冲去。
此时吴用看到奉凌汐‘跌倒’后,他也放慢了脚步,抱着猫捉老鼠的心态来调戏奉凌汐,他想好好逗弄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可人儿,谁叫她跑得那么快呢?
可是还没等吴用走进三尺,他便徒然感觉道一阵罡风袭来,只听身侧的一护卫朝他大喝一声“小心!”身子就被那护卫压趴在地上了。
等吴用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还哪有什么可人儿?
“人呢?”吴用气极,目光凶狠。
一个有点本事,也是刚才提醒吴用小心的那个护卫犹豫一下回道:“飞了。”
“飞了?你当鸭子呢?到嘴了还能飞了?”吴用不满,这些从淮河祖地带来的人都不怎么听命令,还不如大黄牙那些人好用。
护卫看了一眼吴用眼底的不满,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同时也在想,站吴家这边真的好吗……
当奉凌汐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来急掠远去的时候,她嗅着有些熟悉的奇楠香,倚靠在宽厚的胸膛内,她的嘴角翘了翘。
“我看到你偷笑了。”蓦然,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奉凌汐嘴角逐渐僵硬,她有些怂地不敢抬头去看阴沉沉的晏衍,有些无力的负隅顽抗:“没有偷笑,就是嘴,嘴抽筋了。”
晏衍才不上当,他冷哼两声,转移话题,开始清算:“你觉得假摔好玩吗?”
“不好玩。”奉凌汐秒回,怂得不要不要的,她知道她的一切小把戏都被晏衍看穿了,不过本来也没打算能瞒得住。
“我觉得很好玩,要不,本世子把你丢下去,再摔一摔?”晏衍的语气寒凉,看来是真的怒了。
奉凌汐闻言心开始不规则的跳了起来,她悄悄低头看了眼脚下,高度让她感到一阵眩晕,他们正站在一株四丈多高的树梢上。
这一次,不用晏衍主动,奉凌汐就脸色泛白的扑进了晏衍的怀中,并双手十交叉指紧扣住他的腰身,打死也不会松开的样子。
晏衍看奉凌汐这小赖皮的模样,是既气又笑。
但心底还是有些高兴的,或许奉六自己不知道,她现在与没来周口之前,对他的态度已经改变了许多,若是以前让奉六主动去抱他,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晏衍觉得,不管怎样,奉六还是要管管的,再不管都成什么样了?今天都敢乔装打扮去花楼了,以后呢?再看看奉凌汐现在身上穿的
,晏衍刚压下去的火气就噌噌噌往头顶上蹿。
晏衍觉得管一个奉六就已经让他觉得很心力憔悴,任重而道远了,要是在往后宅多安置几个,估计他是活不到寿终正寝那一天了。
“奉六,回去之后罚你站桩。”晏衍内心怄气,若不是答应奉六什么三日赌约,刚才他就能把吴用变成一坨无用之物,反正淮河河道那边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站桩是晏衍能想出来处罚奉六的办法,他觉得奉凌汐太跳脱,没定性,练习站桩不仅可以锻炼身体,还可以更大成都的磨练一个人毅力,耐心,以及培养沉稳的性格。
站什么桩?不接受体罚,奉凌汐想要反驳,可是从晏衍的胸腔**鸣震出一个长长的,具有威胁性质的“嗯?”字后。
奉凌汐又看了眼树下变得小如蚁的甲壳虫,她咽了咽口水,声若蚊鸣,委委屈屈地应了声:“好。”
晏衍面具下一双剑眉拧得死紧,他决定以后要亲自监督奉六站桩,别看她现在老老实实的,但是鬼心眼一堆,一个看不住,就不知道在干什么了。
晏衍把奉凌汐带回客栈后,等奉凌汐换好衣裳,就真的是一丝不苟的在客栈后院中弄了一个只有碗口大的树桩,让奉凌汐单脚站了上去,一刻钟可换一次脚,如此轮流交替,直到站满三炷香为止。
此刻的晏衍像一个严师,冷酷无情,与上一世杀伐果断的晏衍有些相似,让奉凌汐打心底有些发怵。
时间在奉凌汐双脚颤抖中渡过,她被晏衍拘在客栈中不得外出,也不知外头的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收不到消息的她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吊着,无比难熬。
此时的怡香楼。
无功而返的吴用找到翠柳,脸色阴沉地问:“你认识刚才逃掉的那人?”
翠柳眨眨眼,揣着明白装糊涂,问:“公子说的是何人?”
吴用气息变粗,眼中满是戾气,一把掐紧翠柳纤细的脖颈,面色狰狞:“老子最讨厌有人骗我!”
翠柳只觉得一阵窒息,脑子因为缺氧有些混沌起来,她涨红了脸,拍打着无用的手背,吃力地说道:“我说,我说。”
翠柳的屈服让吴用的心底升起一股满足感,他扯了扯衣领,摊躺在翠柳叠得整齐的被褥上,声音中又充满温柔,与之前的戾气满面恍若两人。
“你要听话,只有听话了,才会讨爷欢心,讨了爷欢心没准等爷成亲后,能许你一个妾室的身份,你看整个怡香楼中,爷最疼谁?还不是你?”
翠柳早已了解吴用此人性格的偏执,她其实打心眼里有些惧吴用的,不过身在花楼身不由己,只能和着泪把苦往肚子里吞而已。
所以当她看到奉凌汐时,心底到底有了些不忍心,忍不住帮了一把。
翠柳强忍着脖颈处的疼痛,脸上习惯地带出了笑,盈盈软倒在吴用的身侧,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
“吴公子,非是奴家欺瞒您啊,您这样,奴家可伤心了,奴家什么也不知道,可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冤不冤啊!”
眼看吴用欲要暴起,翠柳肩头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用她娇软的身子缠上吴用,急切地解释:“奴家这不是还没说完么?好公子且慢慢听来可好?”
第七十二章 绝妙的金点子
“什么?”吴用听完翠柳的解释后,吊起来了一些兴致。
他细细开始琢磨翠柳所说的内容。
那个可人儿来怡香楼是抱着说服翠柳跟她们走的目的来的。
原来那群人来周口是因为想在各处收罗美人组成一个歌姬船坊,有了一艘大船,便可在大昭国内自由流动……
吴用越想越觉得这点子简直绝妙极了,试看整个大昭国哪里有人如此经营花楼的?
他越想就越兴奋,以前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有了这金点子,船坊一组起来,如此特立独行的花楼肯定能瞬间吸引眼球,何愁没有银子来?顿时吴用信了翠柳的话。
他又思忖着,那群人若没点钱财,没点势力肯定不敢筹备这么一个赚钱路子,不过吴用还是没太把晏衍等人放在眼底,他觉得晏衍等人应该只是小有权势,不然也不会龟缩在这个周口了。
随即,他心底狠狠的气恼,若不是从淮河祖地那边过来的护卫只负责护着他的安全,其他一概不管,并不怎么听他指挥,不然他能做多少事?可惜自己收罗的大黄牙等小弟不抗打,不然他早就想找那些人麻烦了。
现在吴用骤然听到这么一个绝妙的金点子,顿时毫无心理负担底想据为己有,船坊他家就有,改造改造就行,至于收罗歌姬,这也不是问题,有钱还能使鬼推磨呢,只是时日比较长。
吴用恨不得现在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功成名就!
虽然他每日少不了吃喝嫖赌,但还是很介意别人说他是个点心废物的,这些年来,吴用心底到底憋着一股气,想要做出一番成就好让别人刮目相看。
可现实和想象总是会背道而驰。
现在看到曙光的吴用心底/火热,反过来哄着翠柳。
“好翠柳,你快跟小爷好好说说,等赚了大把银子,爷给你在外头置个小院子。”
翠柳哪里知道什么船坊歌姬的细节,不过都是转述奉凌汐的话罢了,她本来还怕吴用不接话,没有兴趣等等,没想到,这些话竟然像挠到了他的痒处,现在拦也拦不住一心要扑上了。
“公子愿意听,翠柳当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翠柳嘴角缓缓勾起,笑得更加真实了,红唇再次轻启:“公子,那人是这么跟翠柳说的,他们盘桓在周口,其实在等一群人。”
“等一群人?什么样的人?”吴用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
“她好像说他们收罗了好久的歌姬,对了,就连项城那位最好的清倌儿都在列呢,再者还有一些装谁像谁的能人异士,不过那些人现在还没有应下是否与他们合作……”
翠柳说得犹犹豫豫,好像在努力回忆的模样,一旁的吴用却已经红光满面,觉得自己马上要步上人生巅峰了。
他两眼放光,喃喃道:“最好的清倌儿?那不是吟心嘛,哎哟!真想不到竟然能把吟心给赎出来了。”
简直是想什么来什么,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的感觉。
之前吴用还有些发愁,现在金点子是有了,船也有了,差的就是那些歌姬了,若是普普通通的歌姬估计成不了气候,可想要慢慢收罗,却要花上很长的时间,那什么时候才能见银子?
不过现在好了,人家这是已经把那些班底都收罗好了,他不正
好摘果子了吗?
吴用开始摩拳擦掌,他兴奋地问翠柳:“好翠柳,你好好想想,那些人什么时候到周口?”
这一次翠柳没有马上有问必答了,她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便疑惑地蹙眉,迟疑道:“这就不清楚了,好像是最近吧,要不公子找人去打听打听,既然赎了吟心,公子想要打听应该不太难吧。”
吴用看翠柳这一知半解的样,更加放了心,不过更让他相信的理由是因为谁会特地为了给他下套去想这么一个绝妙的金点子呢?有这功夫早赚银子去了!
吴用看在翠柳这问不出什么话了,他心中惦记着功成名就的大计,一刻都不想再留下,匆匆离开怡香楼。
他刚出怡香楼大黄牙等狗腿就连忙献媚地迎了上来。
吴用心怀大业,正是用人之际,他看到大黄牙之后,当即豪情万丈地拍着对大黄牙等人说道。
你们现在有事没事的都把手头的东西放下,马上出去给小爷我查一下,是不是从项城往周口来了一支歌姬队伍,还有这个队伍里是不是还有项城那个大名鼎鼎的清倌儿?事儿办好了,以后爷保证让你们跟着吃香喝辣。”
没有人生来就是贱骨头,大黄牙等人对吴用的话唯命是从,不过是想在吴用那谋取好处,现在看吴用这么踌躇满志,顿时也跟着摩拳擦掌起来。
“好,吴小爷,我们这就给您去办。”大黄牙应得爽快,让吴用心中极其熨帖。
大黄牙等人看吴用着急,便不敢耽搁,连行礼都曾不收拾,就马上出了周口。
走了二里地后,他们迎面遇到了正结伴而来的五六个乞子。
这些乞子虽然穿着破衣烂衫,但是脸上却油光满面,笑得满足,肩头挑着担子,两头用藤条捆绑着一堆吃的,里面有包裹着香气四溢的熟食,也有色彩艳丽的糕点与果脯之物。
大黄牙看到乞子的担子里堆积的食物有些还是他没有吃过的呢!看包装还是稀罕物,这就让他纳闷了,这世道还有乞子活得如此滋润?
“喂,你们打哪来?这些货物莫不是偷来的?”大黄牙起了觊觎这些吃食的心思。
一众乞子纳闷地看着大黄牙等人,问。
“你们是刚入行当乞子的吗?别抢我们的,你们只要往前再行半日就能遇到一支歌姬队伍了,他们走得慢,路上还带着大厨,一路都好吃好喝的,很多食物他们没吃便丢弃在原地,我们这些是要带回去给那些走不了远路的老人和孩子的,你们想吃可以往前走走。”
大黄牙本想骂这些乞子眼瞎啊,谁娘的是乞子?他像乞子吗?
不过当乞子说到歌姬队伍的时候,大黄牙当即顾不得和乞子计较了,他想了想,把人分为两拨,一拨继续往前去查探,一拨跟他回周口向吴用禀报。
等大黄牙等人匆匆离开后,刚才那几个乞子顿时议论开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这种好事,昨日水瑶姑娘来 跟我们说只要提前在通往项城的半道上蹲守,等一个张扬的车队路过就能捡到一些精细的吃食,没想到是真的。”
“是啊,不过你们猜到水瑶姑娘让我们取了食物后抄近路赶来此处候着,会有人来询问,然后他们再告诉那些人一番话是何缘故?”
众乞子皆摇头,
表示不知,不过他们很快便把这事抛于脑后,毕竟难得会有这么多精细的食物,可以维持好一阵子,这就能够让他们分享喜悦很久了,其他的,都是小事儿。
……
大黄牙气喘吁吁地赶回周口时,日头将西斜,吴用正用着晚饭,乍然看到大黄牙出现在他面前,神情从惊讶到恼火不过刹那间:“你怎么回事?不是要往项城去吗?你别跟我解释项城离周口只有一个时辰?”
“不是,不是。”大黄牙不敢太靠近吴用,他怕吴用会一菜盆子扣在他脑袋上,他语速极快地解释道:“主子,往项城去的路上我们遇到了……确定了确实有一支歌姬队伍,我让他们赶去了,小的是回来跟主子禀报的,接下来怎么做?”
怎么做?
吴用一拍大腿:“当然是截胡啦,这世间什么没有价码?有的人会在银钱上拜倒,有的人会在拳头上拜倒,咱们一会就出发,连夜赶路,去把大鱼弄进咱们的缸里养着,以后就是财源滚滚了。”
什么大鱼不大鱼的大黄牙不大听得懂,约莫明白截胡应该是类似于打劫。
为了壮大声势,吴用在周口以及附近村落纠集了百十来个地痞无赖踩着夜色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了。
一直盯着吴用的人第一时间赶回客栈与晏衍禀报:“主子,吴用纠集一众三教九流的混子出了周口,往项城的方向去了。”
晏衍听了后放下手中的笔,看抬眸看向不远处正委屈揉着小腿肚的奉六,他怀疑吴用这群人的出行跟奉六有关,他可知道龙被奉六派去了项城……
“奉六,吴用带着一帮人往项城的方向去了。”骤然,晏衍扬声朝不远处的奉凌汐说道。
奉凌汐本来正敲着因为站桩正抖个不停的双腿,猜测着计划的进度,却蓦然听到晏衍对她说了这么一句,惊喜来得如此之快,她霍然抬头,双眼犹如琉璃,流转着炫彩,再次确定地问:“当真?”
晏衍看到奉凌汐怎么也掩盖不了的惊喜神情,顿时了然地轻哼了一声,果然!
他对正等着指示的属下说道:“不必管,这是奉六手笔。”
护卫闻言一怔,他早已听说主子与奉六姑娘打赌之事,并且知道主子可是连龙都禁止了武力了,可就这样,奉六姑娘还是能把周口一霸吴用折腾一番,这份能量让护卫佩服不已。
奉凌汐自然不清楚一干护卫心中所想,她现在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美滋滋的,她的计划已经凑效了,吴用也出发啦,一切准备就绪,她伸了一个懒腰,看来,可以睡一个安稳的觉了……
晏衍看着正偷乐着,脚步轻快回屋的奉六,拢起了眉心。
奉六现在给他的感觉犹如智珠在握,稳胜了!
好像一切都已经在奉六的掌控中一样。
难道这场赌约奉六真的要赢了?
……时间悄悄流逝。
吴用尽管带着一干手下连夜赶路,但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与龙所在的‘歌姬’队伍相遇时,天色已经迷蒙,露出了天际边的曦光。
车队中,龙已经警醒,并且百无聊赖地看着吴用等人行动笨拙地开始包围车队,她便知道,这是奉六姑娘的计划到了收尾之处了。
只等好戏上场。
第七十三章 跪下认错——!
当吴用等人刚包围整个车队时,龙骤然大喊一声:“有刺客!”
这一声大吼顿时把所有人的瞌睡虫都驱走了,也把吴用等人吓傻了。
不是都睡着了吗?怎么还有醒着的?
吴用原本想着,先包围起来,用银钱诱之,让这些歌姬等人选择投靠他,他来组这个船坊,若是利诱不行再动拳头,总之,围住车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把控全局,把主动权攥在手里而已。
可还没等他表现出善意呢,突然冒出一声“有刺客”,得,现在利诱这条路恐怕行不通了。
吴用痞气十足地对大黄牙等人说:“看来要用武力来谈判了,准备好,一会你们上去揍人的时候多挑软柿子捏,要把他们打服了。”
车队中,多数人已经慌了,胆小的缩在马车里根本不敢冒头,不过做为从未被打劫过的袁知府却是怒了!
这里是哪里?在项城管辖之内!这些匪类竟然敢在他这个太岁头上动土,这还不算,专挑他想在贵人面前表现的时候,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谁?哪个混蛋?去给本大人抓来!实在气煞本大人也!”袁知府大声地训斥着正睡眼惺忪的衙差们。
衙差们根本没有想到此地会遇到盗匪,并且打劫到了知府大人身上,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了嘛!
“何方宵小,报上名来!”衙差怒喝着齐齐问道。
衙差这么一亮身,顿时把吴用等人吓了一大跳,怎么会遇到官差?
“好像还有项城的袁知府。”大黄牙等人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最怕的就是和官差打交道,早早的就把附近的官大人模样及大名记牢了。
吴用闻言心底也咯噔一声,不过几息之后,他倒是疑惑起来,若这队伍里没有一个袁知府他还信的,知府难道闲的?没事跑这荒郊野外去?去周口?呵,别逗了,周口那地方知府可从来没去过。
再说这是什么队伍?他可是听翠柳说了,这队伍里有人懂那奇/淫巧计之术,有变化之能,扮谁像谁。
想到这里,吴用顿时底气暴增,他觉得应该是这个歌姬队伍被他们围后,对方情急之下,想扮成官兵只为吓唬走他们而已。
这么想后,吴用再也不怵那些所谓的官兵了。
“哼,一群冒牌货而已!"吴用执侉气质十足地双手叉腰,抖着一条伸出去的腿,傲慢不已地看着刚从车厢中阴沉着脸出来的袁大人。
可怜袁大人当了二十年官,还是第一次见到二流子一样的痞子敢当面怼他,他气得连斯文都不想要了,抖起手,指着吴用,刚想怒斥,可还没等他开口,对面的吴用已先下手为强。
“你们都上,先把他们打服了,特别是对面那个敢用手指着小爷我的,一定要把他打得连他娘都认不出来。”
大黄牙原本因为衙役那一身官服还有些双脚发虚,可现在看吴用这信誓旦旦说那些官老爷都是假冒的,刹那间一个个都仿若被打了鸡血一样嗷嗷朝车队冲去。
往日里见到衙门的人他们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得一脑袋扎进土里不让别人看不到他们的脸才觉得安全,现在看到这些‘冒牌衙役的人’心底不由生出一个念头。
若是能暴锤这些假官差一顿,好出出
常年积压起来的恶气,那简直是……太美好了!
作壁上观的龙原本还想时不时添一把火,但是让她惊愕的是,吴用实在是作得一手好死,让她除了那一嗓子外,就毫无用武之地了。
场面乱了起来,吴用胜在人多,虽然一群乌合之众多数不会武艺,但可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寥寥无几的衙差也有护不不到的地方。
任整个项城的百姓做梦都猜不到,在这个荒郊野外,日头初破云雾,扬光普照大地之际,他们平日里威风八面的袁大人会被吴用带着大黄牙等人打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不过吴用心底还惦记着要弄船坊发大财的事,自然不会真的把这些人都打死了,而衙差们看到他们的顶头上司袁大人差点被捶成猪头的模样,打斗时更不敢留手,双方竟然拼了个半斤八两。
这一场乱斗打到最后谁都打出了火气,吴用在下不下死手中犹豫,此时天色已然大亮,骤然,远处传来一阵阵嘹亮的呼喊声。
这些声音中,有老有少亦有青年,汇聚在一起,奔跑中带起一阵滚滚尘土,竟然让人觉得特别的声势浩大。
近了……
尘土先一步飞扬过来,车队中正在打斗的众人都疲惫的停了下来,目光忧虑地看着呼啸而来的人群,这些是谁的援军?
裹挟着尘土声势浩大赶来的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不用介绍,没有一个认识的,但这些都是平日常见的乞子。
还没等众人开口,众乞子都跑到袁知府身边,以护卫的姿态站好位置,渐渐的形成一道人墙,把差点觉得吾命休矣的袁大人牢牢护在身后。
这场景把所有人都看愣了。
感觉逃出一命的袁大人看着很有安全感的人墙,简直感动得没哭出来,他万万想不到平日里他想尽办法驱逐出项城的乞子会在今日救了他一命,一群臭气熏天的乞子瞬间在袁知府的心中形象高大了起来。
“臭乞丐!你们想要活命就少管闲事!”吴用脸色不好,有些狰狞,忙了通宵,除了累别无所获,人手也折了不少。
吴用的话让一群乞丐骚动了一阵后,一老乞出列,不赞同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问。
“你怎能生出要打死父母官的心思呢?还好我们昨日有一兄弟遇到了你们觉得行迹可疑,才连夜赶来阻了这荒唐事,你还不赶紧过来给大人跪下认个错,求大人放了你的小命?
老乞子这一番话让袁知府心中淌下一顿宽面条泪,看看,谁说他是假冒的?真是无妄之灾!他气得直抽抽,都多少年没挨打过了?
然后袁知府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盖有官印的折子,再次证明身份。
折子打开,迎着朝阳,大红的官印,在初阳的照耀下,鲜红得刺眼。
吴用和他的一干手下都懵了,什么大人?我们没打大人,我们打的都是冒牌的,冒牌货为什么不是冒牌货?
“跪下认错!”老乞子瞪着吴用,长臂挥舞,大吼一声,浑身闪耀着正义的光辉。
他身后的乞子皆齐齐附和,喊声震天:“跪下认错!”
吴用眼神闪烁,隐约相信被自己使劲捶过的胖砸是个官身了,可现在他打也打了,能怎么办?他开始考虑要如何脱身,或者周
口已经不能呆了,还是回淮河祖地去?
可是现在,不由他想怎样就怎样了,他的狗腿大黄牙等人知道他们可能真的把知府打得半死后,早已吓的精气神都仿若被瞬间抽走,哪里还记得护着他?
两个从淮河祖地来的护卫双拳难敌四手,吴用被团团围住,押着他来到空旷处,然后一脚踹在他膝盖后的窝处“扑通”吴用迫不得已跪倒在地,瞬间觉得比周遭所有人矮了一大截。
他视线所及,全都是审判他的人,这让他心惶惶。
吴用平日里被照顾得太好,吴家只此一男丁,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养成了一个巨型宝宝,甚至来周口,家族中也把事事给他准备妥帖。
现在没了爪牙,吴用顿时有些无措,周遭都是一声声审判声“道歉!自扇巴掌!一边扇一边交代做过的恶事!”
吴用想逃,想抓狂,想威胁众人,但是却死死被人按住,成了一场全民公审的现场,也是平日里作恶太多,不用他自述,众人多能指出一些。
一炷香后,吴用隐隐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开始声泪俱下,一边自扇巴掌,一边认错,他不明白怎么昨日已经看见自己辉煌的未来,可以肆意地活着,包括念念不忘囚禁那可人儿,怎的现在会落到这田地?
袁知府龇着松掉的老牙,气得面颊发颤对还能动弹的两个衙差吩咐:“马上,马上把这恶人投进大牢去!”
当衙役把吴用捆了扯着他往项城返回时,刚才气势如虹的乞子们骤然如潮水一般褪去,这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做派让袁知府又一阵感慨。
心中已然决定回去后就要压榨几个富户,弄点银钱出来每旬施粥,以后项城的乞子他也不驱赶了,想想还有几间无主的破庙可以规整规整,等严冬将至,让那些无处避寒的人也能有个去处。
等袁知府等人休整好,能重新启程的时候,脚程颇快的一众乞子们已经回了周口,为首那名老乞子独自前往客栈。
他来到客栈后走到一个面色清俊,身着黑色短褐服的小哥面前有些忐忑地说道:“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姓奉的姑娘,是水瑶姑娘让我们办完事后来此处给奉姑娘回话的。”
流云看了一眼破衣烂裳,满脸沟壑的老乞子后,绷着的脸微不可见的抽了抽,他朝老乞颔首后,一声不吭地进了客栈,先去主子回禀,然后才能决定要不要去隔壁敲开奉六姑娘的房门。
他有些纳闷,这一天天的奉六姑娘到底都招了什么人啊?不是花楼里的姑娘就是乞子,感情三教九流都收罗了?
此时的奉凌汐正算着时间,觉得计划应该结束了,虽然她对自己的计划很有把握,但是没有见到前来回禀的人,到底心中不踏实。
听到流云上楼的声音后,她等流云进了晏衍的屋后,便探出头往客栈外张望,骤然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的老者在客栈前徘徊,奉凌汐顿时心中一喜,提起裙摆飞奔下楼。
晏衍听过流云的禀报时,听到隔壁又响动,便起身大步向屋外走去,开门时看到的,便是奔跑时裙带轻扬,浑身洋溢着欢快的奉六。
“赌约,她恐怕已经赢了。”晏衍喃喃,眸底掩不住的惊艳,原本绷直的唇角也在微微勾起。
第七十四章 奉六姑娘,所谓不作就不会死
“主子怎么知道奉六姑娘赢了赌约了呢?”流云不解,主子自从跟奉六姑娘定下赌约之后, 他是既不干涉也不去打听,只要求下属们看护好奉六姑娘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理。
不,除了奉六姑娘逛花楼那一次……
晏衍的视线并没有从奉凌汐身上移开,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奉凌汐走到老乞面前,脸上神色亲和,没有一丝勉强,她很有感染力,老乞从一开始的拘谨不过几句话而已,便放松了缩紧的双肩,整个人轻松起来。
看到这么有感染力的奉六,晏衍隐约有些明白,为何他会对奉六与别人不同了,不止是奉六和那人有着相似的一双眼,还因奉六的性子,让人很容易放下防备,去接纳她。
“想来奉六在与本世子做赌的时候,便已经有了计划了,定下赌约后,她带着龙出门,不过龙没有回来,想来是去了项城。
因为勒令她不得动用本世子的势力,在没有筹码的情况下,奉六下了一盘大棋,至于她拉了多少人进入这个局,呵让本世子猜猜。
先是龙和白水瑶,除此之外,还有项城的知府应该也入了局,不过理由……呵。”
似乎猜到奉六在外打出了他的旗号,晏衍磨了磨牙冷笑一声,吴用多是奉六借知府的手给收拾了,而那些乞子应该有不少入了局的,不然很难成事,还有花楼的姑娘以及白水瑶。”
晏衍玉石般的嗓音缓缓说道,这些话像是在回答流云的话,也好像在自己默默分析,若是奉凌汐在此,听了晏衍一番话后,肯定会十分惊讶,因为他说的就好像身临其境亲眼看到一样,精准无差。
流云一边听着一边暗暗咂舌,原本想着,奉六自从定下赌约之后就没怎么外出,最后一半天还因为逛花楼之事,主子气不过甚至把她禁了足。
还以为奉六姑娘已经处于自暴自弃的状态了,就算之前主子说吴用带着人出了周口是奉六姑娘的手笔,但是他却没有那么乐观的,可没想到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算计,奉六姑娘就办了这么多事,引这么多人入局。
这……未免也太强了点吧……
楼下,奉凌汐把早已备好的一千两银票递给老乞。
老乞连忙推拒:“使不得,使不得,奉姑娘给我们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以后我们在项城内能过得轻松些,岂能再收姑娘的银子?”
奉凌汐叹息一声,坚持把银票塞给老乞,解释道:“这些银票都是给那些孩子的,你们人多,这一千两根本不经花,只希望他们冻了有衣穿,饿了有食吃,病了有钱医,年岁大些可以学点手艺而已。”
一说到那些小乞子,老乞便没有办法拒绝银票了,近些年天灾不断,他们收留了好些小娃,养着养着都有了感情,那些孩子也不愿意离开,以前因为项城知府为了绩效总是让人驱赶乞子,他们才会流浪到周口这样比较偏僻的镇落。
以前得过水瑶姑娘一些照顾,但是水瑶姑娘也对他们的处境没有办法,直到前两日水瑶姑娘来找他们,说有人给他们出个主意,若是照办,以后可能会改变知府对他们的态度。
当时他们是不信的,知府看他们都跟看臭虫一样,怎会随意改变态度?
那时水瑶姑娘是怎么说的?老乞神情恍惚,想起当时水瑶姑娘神情无比认
真的对他们说,奉姑娘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我们应该相信她,就算此事不成功,亦能落得一些吃食,何乐而不为?
若是成功了也不需做些什么,只不过去客栈那与奉姑娘禀报一声便好。
现在他手中还捏着奉姑娘给的一千两银票,顿时,老乞的鼻头酸涩,深深地朝奉凌汐鞠了一躬后,沙哑这嗓音承诺道:“姑娘大恩,老朽铭记于心,也会教导那些孩子当记得姑娘帮扶之恩。”
说完,老乞用袖子抹了把脸,转身匆匆离去,看着老乞一深一浅跛着走的脚,原来却是腿有疾的。
奉凌汐叹息,这世间谁都过得不易,她原本并没有打算用他们的,但无意中从水瑶那里听到了这位老者的事迹后,她倾佩之后便想着能不能帮帮他们。
如今这世道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而这老者已经收养了不下百个乞儿了,对于这个负重前行的老者,她给的千两银票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你若心生不忍,以后可以继续接济着。”蓦然,奉凌汐听到晏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头,看着晏衍负着手朝她走来,气场强大,她却没有了刚认识时的疏离感。
“我赢了。”奉凌汐勾起嘴角,带着泪痣的丹凤眼洋溢着得意的笑,眉目如画。
“我会履行诺言。”晏衍应道。
如此干脆?奉凌汐愣了愣,狐疑地看向晏衍。
“我仔细想过,给白水瑶掌控漕帮也不是没有益处,只是身份上比较麻烦。”晏衍认真的说道。
身份?
略微思索之后,奉凌汐倏然惊愕地看向晏衍,问:“难道晏世子想给漕帮洗白成为官方的一份子,所说的身份不好办,是因为水瑶身为女子不便挂不上官职?”
看着晏衍颔首承认了。
奉凌汐忍不住感慨这也太强悍了!她之前从来没有敢想过去给水瑶弄个官身来。
若是能成事,那在大昭国可是头一份啊!
奉凌汐知道这里面有多难,等晏衍提出来,会有多少遵从礼教的老顽固会跳出来指责他?
她担忧地看着晏衍,呐呐说:“其实晏世子可以不用听凌汐的,当初凌汐提出的赌约条件是凌汐若赢了,请晏世子听一听凌汐分析一下让白水瑶掌控漕帮的好处,至于听了之后决定采不采纳,世子是有自主权的。”
“其实本世子细细想过,摒除授予白水瑶官位的问题,漕帮交给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没有说的是,他也不是蠢到帮人做嫁衣,忙活半天让别人接手漕帮,所以用白水瑶也可以起到让别人小看漕帮的好处。
等漕帮进行大清理之后,还有谁觉得漕帮是香饽饽?人们固有的思维,让他们觉得能用一个弱女子做帮主的槽帮肯定已经不足以入眼了。
这几日,晏衍还会时不时想起当日刚抵达周口时,奉六失神远眺时所说的话等沙河、颍河、贾鲁河交汇之后,这里将万商云集,舟楫如林。
晏衍总在想,若能成,那将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活在这世间,谁也不会嫌筹码太多,他清楚他现在所依仗的,是今上的看中,若等新旧交替呢?新主还能容得下他吗?就算他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跟着他的那些属下多想想。
晏衍想起京中那些皇子,或许是今上
的看重,这份看重让一干皇子对他都生了敌意,他可不认为那些人中谁上位后,能给他一个善终的。
奉凌汐不知只不过须臾之间,晏衍已经想了许多。
骤然,一阵喧闹声从远处传来。
他们一起朝远处望去,只见一支车队晃悠悠的从街角朝他们赶来。
为首正骑着高头大马上的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女子,这不是龙是谁?
不过还没等龙来到近前,她身后一辆马车骤然加速,朝奉凌汐和晏衍所在的方向冲来。
等车架堪堪停住,只见一个身着知府官服,但是满脸红肿,看不出真容的中年男子连滚带爬地从车厢里咕噜噜滚了出来,他扑到晏衍跟前,大呼:“属下见过是指挥使。”
晏衍看着面前这个被人打成猪头一样的袁知府,拧了拧眉问:“你一个朝廷命官,何人敢把你打成如此模样?”
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另有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见到官员被打,怎么也要问上一问的。
晏衍这一问,袁知府当即心酸不已,他颤巍巍地指着车队后方,被人用绳索捆绑串了一长串的大黄牙等人,差点没委屈得哭出声来。
“都是一些刁民,下官本是护送美人来周口给大人的,可这群刁民竟然殴打下官,想抢走美人,简直没有王法了。”
袁知府说这么多不过是想表达一下他一路护送有多么辛苦。
可哪里知道晏衍根本不知还有什么美人的事。
晏衍猜到过,可能奉凌汐会隐晦的借了他的势,让地方官入局,但是也没有特意去打听奉凌汐到底做了什么,因为他觉得无论奉六做什么,反正他拘着奉六在身边,若是出事再帮她兜着就可以了。
可现在这美人是怎么一回事?
他目光幽幽地看向一旁的奉凌汐,等着她的解释。
奉凌汐被晏衍这一看,心脏差点骤停,心虚得不要不要的。
她从龙玖和水瑶那里了解到项城知府和吴用的性格后,算尽了人心,可她没有算过晏衍真的见到美人后她会怎样。
若是一般男子给他送美人,没准还能记你几分好,可这是以厌女名声在外的晏世子呀……
晏衍看着正神情闪烁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奉六,面具下的脸黑了又黑,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还不知道拍马屁已经拍到马腿上的袁知府,袖子一甩,冷哼一声转身大步朝客栈内走去。
流云跟在身后,他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转身提醒一下正怂得不要不要的奉凌汐:“奉六姑娘,您还是想想怎么哄好主子吧,万一主子生气后做出了什么不理智的事来……咳。”
什么叫做不理智的事?奉凌汐可怜巴巴的地看着流云,求救着。
“我也无能无力。”流云无奈地耸耸肩,临走前总结一下陈词:“奉六姑娘,所谓不作就不会死。”
奉凌汐:……
正在此时,身材姣好,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的吟心下了马车,她看向晏衍的伟岸背影,疑惑地娇滴滴喊出声:“贵人,您给奴家赎了身为何现在要避而不见?”
晏衍听到这火上浇油的一问,他倏然停下脚步,转身后冷冷地睨了一眼恨不得把自己埋土里的奉六,唇线抿得直线。
第七十五章 小没良心的
晏衍虽然站得不近,但是奉凌汐还是能感受到一股迎面扑来的冷意,那股冷意争先恐后渗进了她的皮肉里,让她遍体生寒。
奉凌汐想要向晏衍解释,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她没有给他找什么美人,她不过是利用袁知府钻营的心理,让袁知府误会后入局罢了……
但是她刚往前迈一步,却被晏衍眸底的寒意冻在原地,再也迈不动第二步。
只能眼睁睁看着晏衍转身,继续周身带着生人勿进的寒气上了楼,直到“砰”地一声,房门被大力关上,奉凌汐还愣在原地。
“世子生气了,很生气!”龙玖来到奉凌汐身边,偷偷看了一眼已经紧闭的房门,肯定地说道。
奉凌汐扯了扯嘴角,捂脸,她知道他生气啊,别插刀了,不过她并不后悔,她想,若再选一次,她应该还会如此行事,只是现在想要哄好晏衍……
“怎么办?”奉凌汐声音细细的,小小的,好像在自言自语。
龙玖对此也毫无办法,她是第一次见到主子生那么大的气,以前给主子气受的,除了京中那几位皇子外,剩下的都往生去了,就算几位皇子也是被主子开揍过的。
这事,常呆在主子身边的流云都没有办法,她这个十八线开外的龙影卫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位姑娘……”袁知府插话进来,小心翼翼地喊奉凌汐,他可是看出来了,这位姑娘在那位贵人面前可不一般,或许能找她做主,毕竟这吟心姑娘都送来了,总不能干晾着呀。
奉凌汐抚了抚额,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坑,她看了眼不远处那站在马车边,生得娇媚艳丽的清倌儿吟心,总觉得现在要是再退货让吟心回青楼去有些残忍。
一时间她也没有主意,加上她现在还要想想该怎么哄好晏衍呢。
“先住进客栈吧,有事明天再说。”奉凌汐有些疲惫地摆摆手,让龙玖下去给他们安排。
她去敲了晏衍的房门,晏衍让流云出来说不见后,接下来的时间奉凌汐都在祈祷晏衍会和往常一样,一半天气就消了。
这一夜是奉凌汐来周口后,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失眠了,辗转反侧到半夜才意识混沌的睡下,梦中一股奇楠香袭来,她一直紧蹙的秀眉才渐渐舒展。
迷糊间,一道玉石般的嗓音传来:“小没良心的。”
奉凌汐闻言又要蹙眉,小没良心?是在说她吗?谁说她是小没良心的?她有些不高兴地扬起小手朝声音来处挥去,想要拍散这道恼人的声音。
晏衍正看着奉凌汐这一会蹙眉,一会舒心,一会生气,就连睡着了也能表情生动的小脸,骤然奉凌汐的小手挥过来。
“啪”地一声,他没有来得及躲开,嘴边面颊处没面具罩住的地方被打得火辣辣的。
这一声脆响的巴掌声彻底把晏衍打懵了,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奉凌汐,有种要把奉凌汐揪起来丢出去的冲动,他何曾被人扇过巴掌?
静……整个屋内是极致得静。
而后。
“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蓦然,奉凌汐甜糯犹如含了饴糖的嗓音细细小小地响起,好像在撒娇。
瞬间,晏衍心底拱起来火气慢慢浇灭了。
不过脸色还有臭臭的想:好吧,既然奉六已经主动认错了,他就大度得放她一次好了
,下不为例。
可是他再看奉凌汐,顿时气得磨牙,这哪里是什么认错?明明奉六只是说了一句梦话而已!
“哼”晏衍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他觉得他要是继续待在这里,没准会一时冲动把奉六掐死。
等晏衍怒走之后,床榻上的奉凌汐纤长浓密的眼睫轻颤,她缓缓睁开眼来,然后僵硬着手,慢慢捂上正砰砰乱跳,快要欲要跳出胸腔的心脏,脑子一片空白,只余一个念头她刚才竟然甩了晏魔头一巴掌?
这是旧账还没有清完,又给自己填新账了?
不过奉凌汐还是无比庆幸自己在扇晏衍的时候人便醒了,然后很机灵的装睡,把晏魔头骗过去了,不然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暴怒的晏魔头。
屋外,流云正候着晏衍,他本来还想着主子都那么生奉六姑娘的气了,但是还是忍不住一颗躁动的心去看奉六姑娘,本来他还在为主子开了窍感到高兴,可是骤然屋中传出来的巴掌脆响声让流云有些懵了。
他满头黑线原来主子夜里去看奉六是因为心里气不过,所以去打了奉六一顿!
等晏衍阴沉着脸,气场冷凝地出奉凌汐屋子的时候,流云纠结着纠结着,不知该怎么劝晏衍。
他那便秘的神情终于引起了晏衍的注意,晏衍掀了掀眼皮,拧了眉,嗓音低沉地问:“你想说什么?”他这属下什么时候变得说句话都磨磨唧唧的了?
流云吞吞吐吐,小心地看了眼晏衍的脸色,慢腾腾开口:“这个,属下是想说,主子,想要得到女人心是需要花心思去哄的,光打没用。”
晏衍:……被打的那个是奉六吗?是他被打了好不好?
不过这种事晏衍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多有损自己英武伟岸的形象啊!
他心情很不好的斥道:“废话真多!还不启程?”
流云见晏衍这种听不进谏言,冥顽不灵的模样,不由得在心底叹息奉六摊上主子,真可怜!
晏衍是不知道流云心中所想,若是知道,恐怕现在可怜的就是他了……
微凉的夜色掩去了一行人的踪迹,一行人出了客栈后往白水瑶所居的桂花院行去,很快敲开了院门,院子中已经等着早已整理好行李的白水瑶等人,两支队伍汇聚在一起,涌进夜色中,出了周口,往淮河的方向出发。
秋日的清晨,晨光依着云彩,揉成斑斓的光,细细密密地从天上跳下来,撞向众生灵,给大地渡上一层金色的光。
奉凌汐是被屋外细碎的说话声吵醒的,昨晚晏衍离开后,她很神奇的没有半刻钟便睡着了,现在她意识回笼后,还有些忍不住感慨一声自己心实在大,打了晏衍竟然还能睡得着。
不过睡的时间毕竟有些少,现在的她依旧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奉凌汐扶着头,蹙眉试图听清楚屋外的说话声。
不过显然屋外不止二三人,隐约听到有人提到‘奉姑娘’三字。
奉凌汐认命的起身,稍微收拾之后开门看向门外的众人。
有龙玖,流风,袁知府,还有那位叫做吟心的姑娘。
龙玖正拦着他们不让他们靠近。
当奉凌汐开门时,四个人,八双眼都齐齐得超她看过来。
袁知府先开口:“奉姑娘,是否能帮我引荐一下,我想见见世子爷。”
吟心:“奉姑娘,为何有人说替吟心赎身的是奉姑娘?姑娘您一个姑娘家替吟心赎身做什么?”
龙玖:“他们一大早就堵在这里了,世子说……”
她说到这里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流风。
流风板着面无表情的脸替龙玖把余下的话说完:“主子走了,让奉六姑娘自己回京去,还有,主子说人既然是奉六赎出来的,就让奉六自己养着,跟他没有关系,再往他身边送,连着奉六一起打死。”
奉六:……
好吧,反正债多了不愁,奉凌汐十分光棍的想,对于晏衍的不告而别,她既有种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失落的感觉。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大活人要处理呢,总不能不管吧。
她看着美艳动人的吟心问:“你都会做些什么?”
吟心有些无措地望着奉凌汐,有些彷徨,她只学过伺候男人,没有学过伺候姑娘啊!现在的情况和凤妈妈说的完全不一样嘛!
“吟心……吟心,吟心会伺候男人,会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除了琴棋书画懂一些外还会花银子。”吟心想了想,还是老实的回答了。
奉凌汐:……这是请了一个祖宗回来了?
“好了,好了,我们今日就启程回京了,回了京再说。”她有些头疼。
不过想着能回京,心情又好了许多,既然晏衍已经离开了,周口她再待下去也没有价值。
奉凌汐归心似箭的想:娘亲在碧云庵肯定清苦,都这么些天了,她要赶紧赶回去,接上娘亲回府。
奉凌汐转身要走,袁知府顿时急了,他急切地想要扯住奉凌汐的袖子,却被眼利的龙玖用手挡了一下,看似轻飘飘,但是袁知府却觉得他的手快被打断了,抽疼抽疼的。
奉凌汐听到袁知府的痛呼声后,她停下脚步,蹙起笼烟眉,想着龙玖跟她介绍过袁知府的话。
“此人业绩平平,不过胜在不作恶,小贪,但是遇到朝廷拨款,绝对不会碰,总之比较中庸,但是能守住底线,十年没有往上升过了,虽然很想钻营,但是因为他没胆,很多人都不要他,所以没有门路。”
虽然龙玖说的时候眼底有些蔑视,但是这种人在奉凌汐眼里她却是觉得还算不错了,水至清则无鱼,为官几十年能守得住底线的官不多,就算朝堂中那些大佬都不一定能做得到的。
她想了想,给袁知府说道:“若你信得过晏世子,可以留在项城,周口也属于项城的管辖,就是看着周口有些荒凉了。”
奉凌汐说到这里就止了话头,有些事还没成,多说了反倒不好。
袁知府本一副聆听受教的模样,听到一半奉凌汐竟然不愿意说了,他顿时急得恨不得抓耳挠腮起来。
但他又不敢强求,刚才被龙玖拂过的手腕还生疼生疼的呢!
最后袁知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奉凌汐一行人快速的整理行装,车轮骨碌碌地出了周口,丢下他朝京城的方向行去了。
袁知府心里一直默念着奉凌汐给他说的那半句话,有些不得其要领,又有些怀疑是不是他被耍了?
继续留在项城?一留又是三年,他同窗多是往京里去了,他若不想回京何必求上门来?可是心底又有些相信奉凌汐给他的指点,留在项城,就是看着周口有些荒凉了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