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一副母女温情的画面是给谁看呢
离京约行半日路程便到的碧云庵今日迎来一支风尘仆仆的队伍。
刚下马车的奉凌汐虽然面有倦容,但还是怀着急切的心,如乳燕归巢的雏鸟一样朝邵氏暂居的小院奔去。
但是当奉凌汐越靠近邵氏所居的小院,她奔跑得生风的脚步却逐渐慢了下来,奉凌汐有些担心她过分亲热的态度会吓到邵氏,她停在院门前,整理妆容,深呼吸,直到脸上重新变得平静为止,她才面带浅笑,叩响了院门。
院门内传来应门声,当门打开时,奉凌汐水汽晕霭的眸光便落在了院内的邵氏身上。
几日不见的娘亲清减了些,一身素衣木钗,像洗了铅华的居士,一想到娘亲因为她才受了这些清苦,她的心就过意不去。
“母亲,凌汐回来了,凌汐给母亲请安。”奉凌汐强忍住上前搂抱住娘亲的冲动,盈盈下拜。
邵氏关切地把奉凌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看她不过略显倦容,松了一口气后,柔声说道:“回来就好,你先休息,歇过再来。”
奉凌汐知道娘亲担心她舟车劳顿,但也知道娘亲肯定十分惦念着爹爹,因为她们出门时爹爹腰上的伤还没有好。
“母亲,我们回府吧,凌汐不累的,凌汐也想念父亲了。"她嘴角含笑,建议道。
邵氏听奉凌汐提起奉胜玉,坚持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她确实十分担心家里。
奉凌汐的善解人意让邵氏心底分外熨帖,嗓音越发的轻柔了,不忘细细叮嘱道:“那我们便启程,不过若你累了,要告诉母亲,我们在途中也可以停下来的。”
说妥后,二人辞行师太,出了碧云庵往京城中去,一路无事,午时便排进了入城的队伍。
京城不似周口等地方偏僻,这里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比肩叠迹,每每进城都需排上好一会队才得入城,不过若是权势地位比较高的,这条规矩自然就不作数了。
邵氏的性子温和,不愿与人争这一时半会,她与奉凌汐在马车中低低说着话,多是询问一些日常之事,两人虽一起生活在一个府邸中,但是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越是交谈邵氏越发现,原来凌汐与她的喜好竟都十分惊人的相似。
她还来不及感慨,骤然,马车外一阵喧哗声传来,不一会龙玖贴在车帘外回禀:“前面有一辆马车强行插队,与队伍中另一辆马车的人起了争执。”
奉凌汐闻言抬手稍微挑开车帘一道缝隙,向吵杂之处看去。
果然前面闹成一团,蓦然,她的视线一凝,落在了争执圈内,站在马车边上,着一身黑袍,正啪啪给人扇耳光的女子身上。
她……
奉凌汐眸底的神色微沉,默默放下车帘后,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迫使起伏不定的心绪平静下来。
龙玖与那人交集不多,并且那人应该出了趟远门,龙玖并没有认出来,不过她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奉凌汐觉得,就算那个刽子手化成了灰,她也不会认错的。
那人正是奉凌羽的奶娘,在江湖中被人封为毒娘子,在侯府中名为青娘,其实不过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上一世侯府多数人都死在了她的手上。
冷静下来的奉
凌汐暗暗思忖:恐怕娘亲是不知道青娘这恶毒的一面吧?不然也不可能让青娘给她宝贝的奉凌羽当奶娘了。
对于揭开奉凌羽一系伪善面目之事,奉凌汐是十分乐意的。
奉凌汐把身板板得笔直,做好准备后,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母亲,凌汐好像见到五姐姐的奶娘了,她……”。
事关奉凌羽,邵氏肯定不能马虎,她疑惑的去掀帘子,入眼的便是青娘盛气凌人一脚踹翻别人的画面。
青娘脸上恶毒的神情让向来温柔无害的邵氏吓了一大跳,掀起帘子的手徒然一松,车帘落了下来,隔绝了车外这不真实的一幕。
等邵氏再掀帘子时,进城的队伍已经恢复了平静,青娘早已先行离开了,队伍又开始慢慢往前挪动起来,好像刚才看到的一幕不过是错觉而已。
奉凌汐知道想要改变一人对另一人的固有认知不可能是瞬息之间的事,不过只需点点滴滴一点点积攒就好,这一世,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之后一路,从城门口到安国侯府,邵氏显得心事丛丛,心不在焉,奉凌汐看着有些心疼,她很想说,娘亲,女儿一直都在,一直都在的,女儿会一直保护您,保护府里的家人。
可是她不敢说,在没有全足把握下,她要努力保守这个秘密,不然,惹急了奉凌羽和青娘子,一把毒把侯府中人全毒杀了,可怎生是好?
依照奉凌羽的心性,奉凌汐觉得,这事她是能做得出来的。
“三夫人和六姑娘回来了”
蓦然车厢外传来门房的高呼声,打破了车厢内沉闷的氛围。
等马车停稳,奉凌汐先下马车后很自然的转身伸手扶住邵氏,护着邵氏下车,邵氏看到奉凌汐这么乖巧,脸上带出了笑意,察觉到奉凌汐头上的发带有些乱了,待站稳后顺手便帮奉凌汐整了整发带。
这温情的一幕落入了众人的眼里,也包括刚来大门处接奶娘的奉凌羽。
“娘亲!”奉凌羽眼底燃烧着怒意,大声惊呼。
奉凌羽只记得邵氏之前答应过她不理奉凌汐的,可转身就带着奉凌汐出门了,现在呢?这一副母女温情的画面是给谁看呢?
奉凌羽只觉得自己被邵氏背叛了,她内心暴躁得不得了,若不是要维持完美的形象……奉凌羽咬紧后槽牙,看着邵氏,等着邵氏因为发现她后会想起承诺,再丢开奉凌汐来到她面前安抚她的情绪。
邵氏听到奉凌羽那声带着质问的喊声后,确实已经想起她对奉凌羽的承诺了,但是她再看到与奉凌羽站在一起,亲密无间的青娘,不由得又想起城门处青娘一脸凌厉恶毒的神情,邵氏有些恍惚,愣愣的站在原地。
奉凌羽看到邵氏一动不动的模样,她气笑了这是打算坚决站在奉凌汐那边咯?
“奶娘我们走。”奉凌羽看向邵氏和奉凌汐的眼底充满厌恶,扯起青娘的手疾步朝后院走去。
邵氏看着奉凌羽拉着青娘头也不回的走了,她的心有些难受,这些天她在碧云庵哪一天不想着这孩子,原本还以为奉凌羽是来前院大门这接她这个娘亲的,可谁知道她不过是来接奶娘而已。
站在一旁的奉凌
汐大约知道邵氏钻牛角尖了,她们回来可没有让人提前回来通报,府里怎么知道,不过奉凌汐可不觉得她有义务帮奉凌羽解释。
“娘亲,如今秋风瑟瑟,咱们站在风口呢,凌汐送娘亲回昭华院休息可好?”奉凌汐吧龙玖给她披上的披风解下来轻柔地帮邵氏披上。
邵氏看着如此贴心的奉凌汐,再一次在心底感慨为什么凌汐不是她的孩子呢?
“母亲不冷,你先去忙吧,要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来与母亲商量,母亲让俞嬷嬷陪着回昭华院就好。”
邵氏温柔地拒了奉凌汐给她披过来的披风,她有些疼惜地看着奉凌汐那张泛白的小脸,知道奉凌汐还有事要做,因为随她们一起回来得,后头还有一个姑娘要安排呢。
看着就不像是要带回府做丫头的。
奉凌汐闻言看了眼停在侯府外的那一辆青帏马车,有些头疼地点点头,欠身辞别邵氏后才领着龙玖去安排吟心安顿下来的事宜。
此时的奉凌羽已经回到了她的繁锦阁,这一路她等着邵氏追上来,可是没有……
“奶娘,你说是不是事情暴露了?”
奉凌羽的心中没有底,她的目光有些阴冷,想着若当年换子之事被邵氏知道了,为了保住安国侯府嫡女的身份,只好取邵氏的命了,若不是担心丧母对她以后的婚事有碍的话,她还可以随心所欲一点。
青娘一直拧着眉,她想起她与邵氏刚好前后脚进门,倏然心底一沉,迟疑地回道。
“我觉得不像,若是知道了,以邵氏的性格不可能这么平静的,你莫要多想,不过可能刚才我进城的时候因为别人一句辱骂,我把对方教训一顿的事被邵氏知道了。”
奉凌羽十分了解青娘,这说的一顿教训可不仅仅只会是口头上的而已,多数是当场就打回来了,并且可能不知不觉中,被打之人身上已经中了毒。
青娘看出奉凌羽的忧虑,她无所谓地拍拍奉凌羽的手,安抚道:“放心,那辆马车上的人寒酸得很,并且一口外地口音,不是什么惹不起的人,再说那几人活不了几天了,谁会记得找我们麻烦?”
青娘的笃定,让奉凌羽放了心。
转而她想起她让代梅去办的事,竟然一直没有回信,现在奶娘终于回来了,她仿若觉得主心骨也回来了,便把事情与青娘说道。
"奶娘,因为想着有甄姨娘在奉三夫妇眼前晃悠,他们会心生膈应,肯定生不出亲近奉凌汐的心了,但是凌汐交代代梅去办,却一直不成事,甄姨娘依旧还被禁止着呢。"
青娘已经知道甄姨娘被禁足的事情了,她叹息一声,建议道。
“她毕竟被抓了个现行,诬陷府中血脉,这事在老妇人那暂时过不去的,现在奉凌汐也不会听话的像以往一样去跪求让甄姨娘出来了,你若真想让她出来……只有行那苦肉计。”
“苦肉计?”奉凌羽喃喃重复着,骤然眸色一亮,心领神会明白了奶娘的意思。
“代梅,附耳过来。”奉凌羽嘴角含笑,笑得雨后初霁,她在代梅的耳边小声说道:“你去看看甄姨娘,在吃食里给她下点毒,然后把这事栽赃到奉凌汐身上……”
第七十七章 小桃儿的事终于有点眉目了
代梅脸色微变,她隐约知道五姑娘的生母就是甄姨娘,现在五姑娘竟然脸上毫无难过之意的让她给甄姨娘下毒?
“快去”奉凌羽把一个小瓷瓶塞进代梅的手里,然后推了一下正愣神的代梅,不满极了,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木呢!
代梅眼神有些慌乱地点点头,低垂着头匆匆离去,她的脑海里依旧在不断回放着刚才奉凌羽嘴角那抹显得特别薄凉与恶毒的笑容。
她的良心在活下去这念头出现后只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就被狠狠的压了下去。
代梅紧紧攥了一下瓷瓶,眸色渐冷,开始思索该如何行事才能嫁祸给六姑娘,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在心底默默告罪,她也没有办法,她的小命早被五姑娘捏在手里了,若不照办,恐怕先死的就是她啊!
此时的奉凌汐正在离侯府两条街外的一处小院里,这是她给吟心寻的一个落脚之地。
“你不改变主意了?”
奉凌汐笼烟眉微蹙,再次看向吟心确认,她之前想给吟心一笔银子,吟心就可以拿着这笔银子带着自由身去任何地方。
吟心听到奉凌汐的问话后,她桃腮红晕,两颊笑涡霞光荡漾,轻轻地摇摇头,回道。
“以前吟心辛苦学艺,不过是想让如草芥般的命能苟活下去罢了,过去所有的追求今日姑娘已许与吟心,吟心别无所求,再者吟心这般容貌是个自由身却是件祸事,吟心今日受姑娘庇护,他日姑娘让吟心做什么,吟心都会应的。”
这一副无欲无求,感觉人生已经达到巅峰的吟心让奉凌汐头疼,她只好顺着吟心,先让她先住在这刚租赁下来的小院里。
并且承若道:“若他日你改了主意,我放你自由的话仍作数,有事可以去安国侯府寻龙玖,她会把消息告诉我,我这就先走了。”
吟心与她的小丫头闻言便朝奉凌汐欠身行礼,等奉凌汐出了小院后,才直起身来。
小院外,龙玖忍不住问奉凌汐:“姑娘,您说吟心这么巴着我们,是不是还惦念着世子爷呢?”
奉凌汐上了马车后,她失神地看着被风拂起窗帘外的景色,半响才回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吟心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就先这样吧,她以后若有求,自然会提出来,毕竟她是我捞出来的,自然生了因果,若就此撒手不管,总觉得不好。”
重生一世的奉凌汐对因果轮回多了让人理解不了的执拗。
安静了许久,奉凌汐不想再继续谈这个话题,毕竟她的生活中不是只有一个吟心而已,若是这一次她没有跟晏衍出这趟远门,她可能今天在忙着调查小桃儿当年的死因;或者在忙喜香逢香坊开业的事宜,研制新的香方?
还有可能去师傅那里学医,练武;再不济,府中还有曹大家这个女先生给她上课;与奉凌羽那一派系斗智斗勇……
总之,奉凌汐觉得她很忙,十分忙,就是把她劈成十个都不够用的感觉,她没有必要把精力放在吟心这里。
等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奉凌汐刚回到寒露院,瑞杏便哭唧唧的迎了上来,她红着眼,使出黏功,接下来奉凌汐不管去哪她都寸步不落地跟着,好似怕奉凌汐丢了一样。
等奉凌汐好不容易洗漱好,龙依才有机会给
奉凌汐汇报这几天查到的消息。
“姑娘临行前让属下查关于小桃儿的事终于有点眉目了,当初出事后,府中突然有几个婆子精神出现了异常,有人说她们疯了,若是只一人倒不可疑,但是前后疯了三人就让人不得不深思了。
当时侯府觉得这事晦气,最后是老妇人下了封口令,谁也不得谈起这事,然后把那几个老人送到庄子上去了。”
奉凌汐闻言紧紧蹙起了眉,她沉吟道:“那些婆子疯了后都说过些什么?”有时候众人所认为的疯言疯语反倒可能是真相呢。
龙依赞赏地看了眼奉凌汐,她点头,回道:“她们都说香!”
说到这里,龙依顿了顿,等奉凌汐消化后,她才继续:“这是属下前几天从蔡嬷嬷那打探出来的,蔡嬷嬷口风很紧,直到属下跟蔡嬷嬷说姑娘您晚上总梦魇,说了许多胡话,什么荷塘,什么小桃儿的。
当时蔡嬷嬷的脸色就不对了,显得有些紧张,然后突然攥住属下的手问属下,是不是姑娘也喊着香?
既然蔡嬷嬷开了话头,属下自然能追问出来,蔡嬷嬷说前后疯掉的那三人都眼神疯狂,手舞足蹈,一直喊着香,然后争前恐后的往荷塘里跑。”
“那个荷塘就是小桃儿淹死的荷塘吧?”奉凌汐坐直了身子,她这话虽是问句,但神情却是笃定的。
等到龙依点头确认后,奉凌汐垂下纤长的眼睫,回忆着幼儿时期那些早已模糊了的记忆。
当时她冷落小桃儿之后,府中荷花池里的香味确实骤然变得十分浓郁,那时候荷花刚刚绽放,很多人都说是个奇景,府里甚至给各府夫人递了邀请帖子,让各府夫人来赴荷花宴,只是最后这事好像不了了之了一样。
直至最后,小桃儿的尸身被人发现并从荷塘里捞了上来,再接着,荷塘被填,而后被填平的荷塘上起了这座寒露院,因为小桃儿之事,没有人想要往寒露院里搬,正好当时她年岁也长了些,该从甄姨娘的屋子里搬出来了,甄姨娘便让她主动要了这座寒露院。
奉凌汐想到这里,感觉事情逐渐明朗,她叹息一声,对龙依道。
“重点往甄姨娘那边查吧,我师傅那边有一本手札,记录着这世上有一本毒经,毒经上有一味毒药,此毒药名为缥缈香境。
此毒嗅之能让人产生幻觉,我想,当初小桃儿身中的应该就是那一味毒药了,而那三个婆子,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便是把小桃儿尸身从荷塘里最先打捞出来的婆子吧。
因为小桃儿身上的缥缈香境之毒没有完全散去,第一时间触碰到小桃儿的她们才会也中了此毒。
最后甚至产生了幻境,荷塘里还有余毒,就像诱饵一样,引诱着她们,她们才会争相恐后往荷塘里跑,你去查一查,若真如此,便是我猜对了。”
龙依没有想到只凭着她查出来这点零碎的东西,奉六姑娘竟然差不多把事情理顺了,现在不用去查,她也觉得奉凌汐推理出来的这一番话很说得过去。
不过让她疑惑的是:“姑娘,为什么要往甄姨娘的方向去查呢?那三个疯掉的婆子是老夫人身边的人。”
奉凌汐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不解神色的龙依,她眸色幽深,声音轻缓,却清晰,带着说不明道不尽的苦楚。
半响才说道:“因为这一味毒
药很难研制,一颗千金难求的一枚毒药拿去害一个年岁尚幼的孩子没有干系的孩子?除非是这种毒药很容易到手,而侯府中有条件能挥霍这种千金难求之毒药的人除了奉凌羽外,还有甄姨娘。”
龙依听到这里就更不明白了,这毒听着好想很厉害的样子,这世上真的有这种毒药吗?那为什么甄姨娘和奉凌羽会有?
“你听说过毒娘子吗?”奉凌汐定定地看着龙依问。
龙依看着面前奉凌汐那双清澈平静的凤眸,她眨眨眼,总觉得好像刚才她从奉六姑娘眼中看到了滔天的恨意。
“毒娘子属下有听说过的,但是好像近十年都没踪迹了,姑娘为何问起她?”龙依觉得今晚与奉六姑娘的一番对话一定要给主子传回去,今晚的奉六姑娘实在太奇怪了,并且很神秘……
奉凌汐把自己放倒在美人榻上,目光幽幽看着屋顶的房梁木,慢悠悠地说道。
“因为当年甄姨娘救了毒娘子一命,所以毒娘子为了报答甄姨娘,给了她很多毒药,这个府中,若说谁的心思最恶毒,除了奉凌羽便是甄姨娘了,可当年的奉凌羽还太小,不到做恶的时候。”
奉凌汐还是不敢把青娘就是毒娘子的事告诉龙依,她不信她们,或者说更怕打草惊蛇,她必须慢慢的稳妥的,徐徐图之,她有些疲惫地阖上眼,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微颤,掩住了眼中深沉的恨意以及泪花。
龙依还是感觉到了奉凌汐周身散发出的悲伤气息,她神情复杂地看着奉凌汐清丽的侧颜,安静地陪伴着,直到等奉凌汐的呼吸变得低缓,她才脚步放轻上前把奉凌汐抱起,移到床上,并轻柔地替奉凌汐盖上锦被。
当龙依刚要离开之际,倏然看到奉凌汐眼角滑落的泪,她叹息一声,感觉奉凌汐好似心中背负了许多沉重的东西……
龙玖心情沉重地出了屋后,吩咐瑞杏给奉凌汐守夜,她则离开了寒露院,往关押甄姨娘的禁闭室方向走去。
禁闭室离老妇人所居的主院不远,她穿过园子,上了游廊,迎面遇到一个头梳对称双丫髻,留着刘海,身着葱绿底色刻丝葫芦纹样的褙子绫裙的大丫头。
龙依不经意地一撇之后便继续往前,但当她穿过游廊转角时,与她匆匆擦肩而过的大丫环骤然停下脚步,抬起头来,蹙眉看着她前行的方向。
此人正是奉凌羽的贴身大丫头代梅。
代梅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徒然脚步一折,竟然追着龙依而去,不过出了游廊,她却抄了一条隐秘的小道,赶在龙依之前来到了正关押着甄姨娘的禁闭室前。
“甄姨娘,刚才还有些话奴婢忘了与您说了。”代梅站在禁闭室前的小窗边朝禁闭室内小声地喊道。
昏暗的禁闭室内传来一阵嘘嘘索索的声音,不一会甄姨娘的脸贴上小窗,凑近代梅,疑惑又紧张地问:“什么事那么要紧?让你才回去没有一刻钟又跑来一趟?可是五姑娘出事了?”
代梅骤然看到甄姨娘有些歪掉的鼻子,吓得差点没尖叫出声,稳了稳心神之后,她慌乱地低下头,从袖兜中摸出奉凌羽给她的那瓶毒药。
犹豫一会,又从袖子里掏出原本用来预防肚子饿了后临时填肚子的桂花糕,她手微颤地把瓷瓶中的毒药液倒在了一块桂花糕上。
第七十八章 救命啊——!
代梅心中慌张,不止是因为下毒之事,还因为她知道六姑娘那个叫做龙依的丫头快要到禁闭室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六姑娘身边的丫头会来禁闭室,但是却是一个栽赃嫁祸好机会。
“你倒是说话啊!是不是五姑娘出事了?”甄姨娘看代梅只顾着低头不语,顿时着急得不行。
代梅抖着手把一块桂花糕滴上毒液之后,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保持平静,然后把手中的桂花糕从小窗处递给甄姨娘。
“你给我糕点作甚?”甄姨娘疑惑地盯着代梅。
代梅不敢看甄姨娘,她快速地说道:“这是五姑娘亲手做的,五姑娘说姨娘受了颇多委屈,她没有什么可以孝敬您的,便想着下了一次厨。”
说完,她又把手中的桂花糕再往甄姨娘的面前递了递。
甄姨娘听完代梅的话后,有些愣愣地盯着代梅手中的糕点,眼底渐渐湿润,她没有想到奉凌羽竟然还会下厨给她做糕点,这是她以前怎么想也没有想过的。
以前她觉得她没有把奉凌羽养在膝下,导致她这个女儿与她有些离了心,她每次看奉凌羽看她的眼神,总好像看到一些不耻的感觉在里面。
可现在,甄姨娘看着眼前那块小小的糕点,虽然边角已经坍塌变了形,但是她却觉得这糕点是那么的漂亮。
‘或许以前误会了凌羽那孩子了吧。’甄姨娘如是想,一颗心也变得格外柔软起来。
“姨娘快吃。”代梅心焦地催促着甄姨娘,她的心特别慌,总不时扭头去看通向禁闭室这边的幽深小道,就怕龙依会突然出现。
甄姨娘不疑有她,不过想着因为这糕点是奉凌羽第一次下厨给她做的,就显得格外珍惜,有些舍不得吃。
代梅看甄姨娘这磨磨蹭蹭的动作,有些急眼了,她骤然把手从小木窗处伸了进去,然后攥住甄姨娘的手,眼明手快地把甄姨娘正捏着的桂花糕一下子塞进了甄姨娘的嘴里。
代梅的举动太过突然,甄姨娘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囫囵的把糕点吞下。
顿时,甄姨娘气得目瞪口呆,刚想训斥代梅,可再抬头时,哪里还有代梅的影子?
“跑得真快!小贱蹄子,等我出去后非扒了你这贱皮子不可!”甄姨娘有些可惜地吧咂嘴,刚才那块桂花糕咽得太快,没有细细品实在太可惜了,这可是她女儿孝敬她的,一想到这,甄姨娘又想把代梅那身皮肉都掐一遍才解气。
不过……
甄姨娘再次吧咂吧咂嘴,总感觉刚才吃的那块桂花糕味道有些怪,不过她又很快释然了,给自己开解道,因为这是女儿第一次下厨,能有这份孝心就很不错了。
这么想后,甄姨娘顿时心情又好了些。
甄姨娘抬首四望,想找出不见了的代梅,问她还有没有糕点,正好看到从幽静小道慢慢行来的龙依,对于龙依和龙玖,甄姨娘的印象十分深刻,她总觉得奉凌汐开始脱离掌控的时间就是从这两个丫头出现之后开始的。
一想到奉凌汐,甄姨娘刚才因为一块糕点高兴起来的心情瞬间飞走了。
她摸了摸有些呼吸不畅的鼻子,禁闭室里没有镜子,且光线昏暗,她不知道鼻子恢复得怎样了,一想起龙玖毫不客气一沙包拳砸在她脸上的场景, 甄姨娘顿时面色阴沉,狰狞如厉鬼。
“甄姨娘,我来问你一些事。”小窗外,
龙依敲了敲窗上的木框,声音淡淡地说道。
甄姨娘恨毒了的看了眼龙依,她勾唇冷笑:“你回去告诉奉凌汐那个贱丫头,我是不会原谅她的,就当我当年生了个狗东西!你要问什么我都不知道,滚吧。”
龙依深深地看了一眼态度轻狂不知所谓的甄姨娘,冷笑一声,流星已经去查当年的事了,这世上只要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若当年这甄姨娘真做出了换子之事,呵……
龙依的目光太过凌厉,看得甄姨娘的心一寒,她虽然不得奉胜玉的宠,但是在侯府中却没人给她脸色看,现在见对方不过一个丫头而已,敢这么看她?
顿时甄姨娘火冒三丈,下意识伸出两根手指去戳龙依的眼,大有要把龙依的双眼挖出来的狠劲。
不过龙依是谁?龙影卫排名第一的龙一,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宅女子怎么可能伤得了她?
龙依只是轻飘飘地伸手,精准地钳住了甄姨娘的手腕,在她的手筋上用力一按,甄姨娘整条手臂都变得酸软无力起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贱人,你放开我!”手臂的酸软无力让甄姨娘恐慌,她拼命想把手臂从小窗外缩回来,不过无论她怎么用力,手臂都被龙依毫不费力地钳着,动弹不得。
情急和惊恐的甄姨娘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她瞪大眼,扯开嗓子,尖声惊叫起来:“救命啊!杀人啊!救命啊!”
龙依眼神清冷地看着甄姨娘这神经质的嘶喊,她揉了揉耳廓,想着要不要学龙玖先给甄姨娘一沙包拳才好。
骤然,通往禁闭室的幽深小道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很快那些人近了,龙依放眼看去,有松柏院的也有墨韵院的人,以及那个在游廊处遇到的大丫头。
倏然出现在禁闭室前的众人让甄姨娘心中一安,她刚才真的从龙依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你们快放我出去!这人要杀我!快点放我出去。”有了安全感之后的甄姨娘激动地喊控诉着。
来人中分量比较重的有代表老夫人过来看一看的蔡嬷嬷,还有墨韵院的大丫头听巧,剩下的多是一众仆妇,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干下人而已,她们哪里有权利把正被关禁闭的甄姨娘放出来呢?
她们平日里甚至都不能往禁闭院这里来,给禁闭院送饭的自有专门的老仆。
现在她们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刚才代梅惊吓般的跑到了松柏院,说六姑娘派人去禁闭院杀甄姨娘了。
对于老夫人来说,甄姨娘可以死,但不能死在府中姑娘的手里,这影响多不好?再说,她觉得甄姨娘是奉凌汐的生母,这要是弑母,以后侯府的脸还要不要?谁还敢娶侯府的姑娘?
于是,老夫人让人去墨韵院找当家夫人吕氏,并让蔡嬷嬷代表她过来看一看,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龙依冷冷地看了一眼甄姨娘后松开了钳住她的手,完全一副我刚才只是光明磊落钳了她的手腕一下而已,现在你们看我放开了,跟她所说的杀人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高姿态,众人差不多信了,觉得是代梅大惊小怪,蔡嬷嬷甚至想要教训一下代梅,然后与甄姨娘传达一下老夫人的意思‘没事不要闹幺蛾子。’
可正在这时,甄姨娘突然双眼猛然一睁,大喊一声“啊”然后整个人在众人的视线里矮了下去。
禁闭室厚重的墙隔绝了众人的视线,众人只听禁闭室内,甄姨娘大声呻吟的声音。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演上了?
蔡嬷嬷想起临来前老夫人交代的话:若甄姨娘实在闹腾,不需理会,那是还没有关老实呢!
既然老夫人早已有交代,蔡嬷嬷自然心底有章程,她清清嗓音,对着禁闭室喊:“甄姨娘,您就别在闹了,闹多了对您也没好处,您再真心悔过几天,老夫人就会放您出来了。”
禁闭室内,因为肚子绞痛而满地打滚的甄姨娘听到蔡嬷嬷这一番话,顿时两眼翻白,差点没气得闭过气去。
什么叫做她在闹!有这样闹的吗?她现在只觉得这腹间的绞痛就像有人拿一把刀在她的腹部上戳进来,抽出去,反复之间还不停的搅动着。
“你个该死的老乾婆,你才见鬼的闹,还不赶紧给我请郎中,哎哟疼死我了!”
蔡嬷嬷跟着老夫人几十年,在侯府就连大爷安国侯都要给她一些面子,今日竟然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甄姨娘骂了一顿。
她一张老脸黑沉黑沉的,心中只觉得堵了一大块石头,冷冷的看了一眼禁闭室后“哼”地一声,转身欲走。
蔡嬷嬷这一表态要走,众人也跟着转身,既然蔡嬷嬷是代表老夫人来的,她们当然要马首是瞻。
眼看众人要离开,代梅便有些急了,她辛苦引来众人,可不是让人来走走过场的,现在甄姨娘肯定毒发了,正好把罪名栽赃在龙依身上,毕竟刚才她们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甄姨娘喊着龙依要杀她的话。
可她在府中的地位哪里比得上老人蔡嬷嬷?就连听巧都比不上的,怎能阻止众人离开?她暗暗着急,倏然,灵光一闪她不行的话,甄姨娘可以啊!怎么说姨娘也是半个主子呢!
于是,代梅赶紧朝禁闭室喊道:“甄姨娘,我们全都走了啊,您要好好的。”
果然,这话听到甄姨娘的耳朵里,她只觉得血气呼呼往脑袋里涌,一时间眼前一黑,只有一个念头,这些人都走了,那谁给她请郎中?她感觉她快要疼死了。
甄姨娘的声音有些虚弱下来,她哭了:“你们别走!回来!哎哟疼死了……”
禁闭室外的龙依听着甄姨娘的呼喊声,她微微蹙起了眉,这声音……
龙影卫经常会做一些刑讯逼供的活,对于真疼之后的痛呼和假疼装出来的声音自然能区分得开。
此时,她知道甄姨娘定然是痛惨了,难为甄姨娘还能如此中气十足喊出来,不过经验告诉她应该过不了半刻钟,甄姨娘大约连说都说不出来了。
龙依眯了眯眼,甄姨娘死不死的她不在意,但是现在甄姨娘真的死了,那她可能就要莫名其妙背上一条人命了。
“等等”龙依喊住欲离开的众人,等蔡嬷嬷等人停下脚步转身看过来之后,龙依才干咳一声,说道:“我觉得,还是给甄姨娘找一个郎中比较稳妥些,毕竟若真的出了事,我们这些人都有过错不是?毕竟见死不救……”
蔡嬷嬷听了龙依的话后,再看一眼明显弱了呼喊声的禁闭室,终是点了点头,反正给甄姨娘穿小鞋有的是机会,竟敢骂她老乾婆?哼!反正不急着一时,想看郎中是吧?行!
“去请付郎中。”蔡嬷嬷垂下眼帘,对一旁一个二等丫头吩咐道。
第七十九章 当然是能收拾一个算一个
付郎中是安国侯府常用的府医之一。
因为他总把良药苦口利于病的这句话当成至理名言,凡是经他之手的药剂,都能苦得让人失去好几天味觉,所以很少人会找付郎中看诊。
不过若不是付郎中真的有两把刷子,侯府也不会让付郎中来当府医了。
付郎中来得很快,禁闭室内甄姨娘的呻吟声还在陆续传来,这也证明着她还能喘气,禁闭室外一干人甚至在说笑,蔡嬷嬷等人依旧以为甄姨娘在演戏,所以格外显得不慌不忙,等到付郎中来了后才一起慢悠悠的去开门。
昏暗的禁闭室“吱呀”一声打开,骤然一股潮闷浑浊的气味从室内冲了出来,众人纷纷拿起帕子掩住口鼻,再一一环视整个禁闭室,最后在才在地上找到了面色惨白,珠钗散乱,浑身被汗浸透,整个人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无比狼狈的甄姨娘。
“救我……”甄姨娘发现禁闭室大门终于打开了,求生的本能让她吃力地抬起头,然后颤巍巍地朝正站在大门处熟悉的代梅伸出手。甄姨娘那已经被她自己咬得血淋淋的上下唇一张一合,再次吃力地喊道:“救我……”
代梅原本心中就有鬼,现在看到甄姨娘这一副水鬼出没的模样,顿时吓得心颤肉跳,恨不得拔腿逃了才好,但是理智告诉她,没事不能跑,要是一跑被别人注意到她的异常怎么办?
不过在场众人不止代梅吓一跳,就连蔡嬷嬷和听巧等人也被甄姨娘这鬼样子吓到了。
众人“啊”地一声,齐齐后退,那整齐度……好像经年累月训练出来的整齐。
代梅很快在心慌意乱之后镇定下来,她倏然指向一旁正安静拧眉的龙依,大吼一声:“你这个凶手!你竟然害死了甄姨娘!”
龙依看了眼代梅正指着她的手指,有种想马上要把这根嫩生生的手指攥住,然后掰断的冲动。
她的眼神太过锐利,让代梅莫名的心底发毛。
“甄姨娘不是还没有死吗?再说她突然变成这样,怎么能说是我害的?”龙依轻飘飘的反驳。
此时,付府医已经草草检查过甄姨娘了,病情大概清楚,他插进来一句:“甄姨娘是中毒了。”
中毒?
众人心中一凛,蔡嬷嬷和听巧这才觉得问题严重了,侯府竟然有人使毒?这可是大事,毕竟有人使毒的话,万一哪一天自己的饭菜里被下了毒都不知道,这事一想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
代梅依旧不依不饶地嚷嚷着:“还说不是你给甄姨娘下毒了,大家伙可都听到甄姨娘喊着说你要杀了她的话了!”
代梅的话让在场众人看向龙依的眼神有些不对了,不过她们都是一干下人,定罪的事也轮不到她们,只是还是按耐不住议论一番,顿时窃窃声四起。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让蔡嬷嬷烦躁不已,她大吼一声:“你们都闭嘴!”等众人都安静下来后,她从重新看向付府医,沉声道:“就劳烦付府医了。”
蔡嬷嬷想,这事一定得跟老夫人禀报了,也只有老夫人才能拿出一个章程来。
等付府医点头后蔡嬷嬷和听巧相视一眼,都明白了各自的意思。然后一起匆匆离开。
在场众人有的也陆续离开准备去传一下八卦。
代梅本也想就此离开的,可她刚抬起步子,却发现面前挡住一人,却是龙依阻住了她的去路,
代梅拧眉,往旁边错开位置,想继续前行,可龙依又再一次阻在了她前面,顿时,代梅竖起眉头,质问:“你怎么回事?挡我路作甚?”
龙依早已觉得代梅有些奇怪,好像特别针对她似的,她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但是直觉告诉她,现在不能让一直指控她的代梅离开。
……
奉凌汐只觉得昏昏沉的睡没有多久就被瑞杏焦急的叫醒了。
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都是幻听:“你说什么?你说龙依被认定为杀人犯?她去把甄姨娘杀了?”
瑞杏两眼通红狂点头,刚才府内灯火通明,外头的声音嘈杂得过分,若不是她好奇出去逮住一人问了还不知道原来龙依被抓了。
"现在全府的人都这么说了,府内乱得很,想来是真的了。"瑞杏鼻子囔囔,这段时日她和龙依处出了感情,真心不想看到龙依出事。
奉凌汐晃了晃沉重的头,她想着不会因为她之前跟龙依说了那些话,让龙依误以为她想马上杀掉甄姨娘,然后龙依去动手时恰好被人发现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奉凌汐便有些坐不住了,她随意套上外袍,理了理头发,汲上鞋,焦急地出了屋往禁闭室的方向跑去。
瑞杏也着急跟着跑了几步,却被闻声赶来的龙玖拦住,事情龙玖大约清楚了,不过她却不担心龙依,就算真杀了甄姨娘又如何,她们龙影卫杀的人还少吗?大不了从侯府跑出去,她们想走,侯府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谁拦得住?反正龙依的小命肯定无忧的。
“去给姑娘取件披风,我先跟去看看。”
交代了瑞杏之后,龙玖脚下轻点,魁梧的身子骤然轻如燕荡起,朝奉凌汐追去。
奉凌汐收到消息还是比别人晚了很多,她和龙玖赶到禁闭室的时候,禁闭室外的空地上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围着好些人了。
这场景让奉凌汐看得直拧眉,侯府的下人管理还是太宽松了,这种聚众围观的场景在别人的府上是很难见到的。
当下人们看到六姑娘来了后,都自觉挪动步,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奉凌汐抿着唇严肃着小脸一步步往里走,等到了禁闭室前,她一双凤眼便落在了正淡然而立的龙依身上。
看到龙依无碍,奉凌汐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她环视一圈,才知道原来这事已经惊动了全府的人,因为几乎所有的主子都来了,她反倒是最晚到的。
奉凌汐最后才有心情把视线投向此刻正躺在薄门板上,扎着针灸的甄姨娘身上。
甄姨娘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没死,顿时,奉凌汐就再不关心了,只要人没死,谈何杀人?再说看甄姨娘这虚弱却浑身皮肉完好的模样,也不像是龙依的手笔,怎么看着都好像是中毒了一样,所以这肯定与龙依无关了。
心底有了谱后,奉凌汐便想上前去给众位长辈请安,蓦然,在围观的下人堆里突然有人喊道:“六姑娘您不解释解释,为何要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去给生母下毒,这是打算弑母吗?”
此声落下,骤然有起好几个声音陆续应和:“就是,就是,六姑娘不解释为何弑母吗?”
身为当家主母的吕氏听到一干下人吵吵嚷嚷,顿时脸沉了下来,严厉地喝道:“都给本夫人闭嘴!”
只是闭嘴而已……奉凌汐心
底叹息,看了眼大伯母,明白这是法不责众的意思了。
若是上辈子的奉凌汐便忍气吞声了,可这一世,她最恨的就是别人欺她,再说,这里面没有奉凌羽的手笔谁信?既然是奉凌羽的人,当然是能收拾一个算一个。
当她是软柿子好捏是不是?
她看向龙玖,缓缓的,却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道:“去,把刚才那些诬陷我的人都揪出来。”
奉凌汐突然下令吩咐龙玖做事,并且打算深究到底的强势模样把所有人都看愣了。
奉凌羽就格外看不了奉凌汐这种强势的样子,她觉得奉凌汐合该一辈子唯唯诺诺,像个蠢货让她支使得团团转才好,再说,那些都是她的人……
“六妹妹,你不觉得这样越俎代庖出手惩治下人不好么?毕竟大伯母还没说什么呢?”奉凌羽站了出来指责奉凌汐的时候还不忘给吕氏上眼药。
奉凌汐看了眼奉凌羽,然后还是朝龙玖点头。
龙玖会意后,当即迈开大步朝下人群走去。
下人们看到六姑娘这是来真的了,顿时刚才说过诬陷话的人都有些紧张起来,不过一想到,这里人这么多,怎么可能会一抓一个准?这样又安心了些,并且还想着,等会再鼓动众人闹上一闹,反正他们让六姑娘越不好过,得的赏钱就越多。
很多人都觉得奉凌汐让龙玖抓人不过是一种表面功夫罢了,目的是找回一点面子。
吕氏一般遇到这种事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要是执意要抓人,让她们互相指认攀咬,这府内下人的关系盘根交错,没得还会给别人排除异己的方便,若谁都你来我往,互相撕扯,到时候岂不会更乱?
不过她也是对这种下人厌恶得很,主子是下人能随意排贬的吗?
现在看龙玖真的去抓人了,她便打算先看看再说。
一个……两个……三个……直到第八个被龙玖毫不客气的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她一个女子,一手一个攥着人的后衣领就像拖两袋棉花一样轻松。
“冤枉啊,冤枉啊”
一个又一个被拖出来的人都大喊着刚才那人不是他。
不过奉凌羽的眸底却紧紧一缩,竟然这么精准?她怎么做到的?
然而,这些人确实是她的人,若是让奉凌汐一下子清理掉,奉凌羽到底不甘心,她咬咬牙,打算化被动为主动,质问奉凌汐。
“六妹妹不会是做贼心虚吧?到这里之后连一句‘甄姨娘怎样了’问都不问一句,甄姨娘可是六妹妹的生母呢,而那些下人不过是说出了心声而已,六妹妹就下令去抓他们。再说了,这么多人在一起,六妹妹如何肯定就没有冤枉了他们呢?”
奉凌羽这一番话奉凌汐听着都想替她鼓掌了,真是伶牙俐齿,她的话太有导向性。
不过……
奉凌汐微微勾唇,反问:“五姐姐这么关心这些下人,难道这些都是五姐姐的人不成?”
奉凌羽呼吸一滞,脸色不变地回:“哪里的事?六妹妹莫要胡说。”
奉凌汐正等着她这句话呢,她笑得悦目,转身朝那些被龙玖拖出来的人说道:“你们听到了吧,五姐姐根本不认你们的衷心,啧啧,你们可真可怜,没有人护着,等诬陷主子的罪名一定下,再送去官府,这下辈子……”
第八十章 有着狐狸一般的狡黠
奉凌汐的话说得轻飘飘的,但是听在一干下人的耳里,却吓得额间沁出了一层薄汗。
现在他们只能心怀侥幸六姑娘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刚才那些话是他们说的。
奉凌汐看着被揪出来的下人们脸色变幻不定后,她的心情颇好:“你们把刚才污蔑我的那句话一字不落的再说一遍吧。”
她这话一说出来,无论是一干被揪出来的下人还是奉凌羽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六姑娘是想着让他们再重复一遍,然后对比声音啊。
那就好办了。
在场的人都不是蠢的。
大家都想到了这些人可以压低嗓音,或者捏尖嗓子,反正肯定能说得和之前不一样就好,好混淆视听啊。
于是。
“六姑娘您不解释解释,为何要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去给生母下毒,这是打算弑母吗?”有好几个人同说了这一句,嗓音有粗有细。
“就是,就是,六姑娘不解释为何弑母吗?”剩下的人马上应和。
等他们说完后,等得得意,看你奉六如何奈何得了我们?
奉凌羽殷红的唇缓缓勾起,奉凌汐,哼就算装,也改变不了你蠢货的本质。
就连吕氏等人都摇起了头。
正当众人觉得这事会不了了之的时候,蓦然,奉凌汐开口了,她没有众人所想的沮丧,她的双眸含笑,有这狐狸一般的狡黠,慢悠悠地说道。
“之前我是没有证据,但是现在有了,刚才你们不是都污蔑我了吗?大家看得一清二楚的呢。”
被揪出的八个下人:……
过了一会,他们不服气地梗着脖子反驳:“六姑娘怎么能这么算?这些话可是你让我们说的。”
奉凌汐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奇怪地问:“你们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只不过让你们重复一下污蔑我的话,若是刚才没有污蔑过的,大可以不必说,也可以直接言明没说过,可你们这是间接的承认刚才污蔑我了,不是吗?”
她的话让那八个被揪出的下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众人也一阵懵,原来之前奉六让那几个下人再说一遍并不是想听音辨人啊,一切不过是烟雾弹而已,这只要一开口就是变相承认刚才就是他们行那污蔑之事了。
侯府中一众长辈骤然觉得,以前一直认为蠢笨不可教的六姑娘原来也是生了七窍心的,看她的眼神就好像重新认识她一样。
而与奉凌汐同辈的大兄奉凌朗目光则欣慰地看着她,亲兄奉凌竹一直绷紧的眉眼也露出了笑意,就连曾甜也眼神复杂了些,眼底的嘲笑之意消失了。
唯独奉凌羽面无表情地杵在原地,实则心中狂怒不已,她现在终于意识到,奉凌汐在不知不觉已经改变了在侯府中的地位了。
奉凌汐不用看奉凌羽都知道她那表里不一的心在想些什么,奉凌羽以为她能轻松得到侯府众人认可,是因她本身的血脉影响。
可奉凌羽却不知从她醒来之后做了多少努力?
若不是有之前那些铺垫,她今天也不敢这么露出锋芒,就是想要告诉家人,她已经和过去那个她完全不一样了,因为她知道随着她逐渐强大起来,她的变化会更大,她要让家人慢慢适应她的改变。
不过奉凌汐知道,如今若是让侯府众人
在她和奉凌羽之间选一人,他们依然会站在奉凌羽那一边,所以,奉凌汐有些看不懂奉凌羽的心。
既然奉凌羽都得到大家的宠爱了,还有什么好争的?
八个被奉凌汐反将一军的下人们被吕氏指挥着下人拖了下去,打算按照奉凌汐的建议送往官府,这是一次杀鸡儆猴的好机会。
首战告捷,奉凌汐看了一眼低垂着眼帘暂时蛰伏起来的奉凌羽,有些遗憾地在心底叹息一声,刚才那些下人就算被扭送官府也没有想要咬出奉凌羽的意思,这手段……想来就是她再多活一辈子也学不来的吧。
她重新把视线转向龙依,眼底带着关切,不过龙依却回以她小意思的耸耸肩,这让她忍不住露出了笑意,看来龙依真的是没有把这点栽赃陷害放在心里,想来若不是顾忌着她,恐怕早就开打了吧?
不过,奉凌汐想,她的人,她终是要护着的,没有的罪名,是想栽赃就栽赃的吗?
奉凌汐来到老夫人面前,欠了欠身,神情黯然地开口:“祖母,凌汐不是不想关心姨娘,只是姨娘一心想凌汐死,凌汐也不知哪里让姨娘不如意了,凌汐这心里委屈着,还好有祖母相护。
可凌汐这心底还是惦念着被关禁闭的姨娘,龙依是受凌汐的命前来探望姨娘的,可为何会受到此等栽赃说她给姨娘下毒呢?这让凌汐十分困惑,还请祖母让凌汐亲自问上一问。”
老夫人深深地看了眼奉凌汐,她在想,她这个孙女的改变是因为晏世子吗?好像与晏世子认识之后的变化就越来越大了。
想到这里,老夫人觉得,若真如此,那改变也是不错的吧,没准将来侯府还需六丫头帮扶着……看来以后做事不能偏颇了,免得六丫头生出生分之心。
“好,若是六丫头你能证明你那丫头是无辜的,祖母自会替你做主。”安国侯老夫人向奉凌汐保证。
正在此时,奉凌羽看向代梅,并用手指暗暗比划了一下,代梅读懂了奉凌羽的暗示,就是要她咬死龙依,不惜代价。
代梅的脸更白了些,心底苦涩,她倏然觉得这个差事好像很难,很难……
比如之前她有几次想要离开,却被龙依死死拦住,就连她动手想开撕龙依,都抵不上龙依一根手指头,龙依只不过用手指随意的戳戳,她半边身子仿若失去知觉了一样。
可现在她就是一只被赶上架的鸭子,只能往前走。
“代梅,你一口咬定是龙依给甄姨娘投毒了,是亲眼所见吗?当时只有龙依在场吗?有没有别人?”奉凌汐的话把正怔怔出神的代梅拉了回来。
代梅恍惚地摇摇头,待反应过来后又猛然点头。
“到底是不是亲眼看到的?”奉凌汐眼神锐利,加重了语气。
“是,是,亲眼看到的,没有别人了。”代梅心虚地看了一眼奉凌羽后,才坚定地点头,并且做好准备,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应对六姑娘接下来的问题。
可她却看到奉凌汐只问了她这么一句后,就转身离开了……
奉凌汐看向付府医,问道:“还请付府医告知,甄姨娘是否真的中毒了,如何中的毒?毒发需要多久的时辰?毒性如何?”
付府医听到奉凌汐朝他提问,不由好奇起来,这个名声不太好的安国侯府六姑娘真的能凭一己之力查出凶手吗?
他抚了抚山羊须,说出自己知道
的:“甄姨娘真的中了毒,入口的毒,若不是催吐得早,这后果堪忧。
只是老朽才学浅薄,不能一下子拔除此毒,只能暂时控制住以后慢慢调理。此毒老朽还是能推算得出大概毒发时辰的,大约是两盏茶的时间。毒性嘛,有些奇怪。
应该是香味浓郁之物,只是不知怎么如此有异味的东西甄姨娘愿意吃下去,若一般人催吐出来的残物都是酸腐的臭味,但是甄姨娘催吐出来的反倒有一种淡淡的异香,好生奇怪……”
“谢谢付府医解惑。”奉凌汐等付府医说完后,她略微欠身朝付府医答谢后,又转身向蔡嬷嬷等人求证.
“凌汐听下人们窃窃私语说是因为代梅去松柏院请的蔡嬷嬷,那请问蔡嬷嬷,蔡嬷嬷与众位跟着代梅赶来此处这一路上有没有可能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蔡嬷嬷如实回答:“不曾,因为看代梅的神情实在惊惶,担心出事,老奴先来的,从松柏院到这里根本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半盏茶差不多,就算听巧从墨韵院追过来,都来得及与老奴在禁闭室这里会合。”
“谢蔡嬷嬷解惑。”奉凌汐脸上带着浅笑,眉眼舒展地面向众人,肯定地说道:“凌汐大约能猜出凶手了。”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只是问这几句话就知道了?那凶手呢?
他们很想说,哎呀,六姑娘您倒是把凶手是谁说出来呀?是怎么发现的?
不过不用众人等多久,奉凌汐便开口解惑了,所有人自觉安静下来,整个禁闭室前,只有奉凌汐甜糯的嗓音响起。
“凌汐通过代梅,付府医以及蔡嬷嬷的证词推断出,甄姨娘中毒的凶手嫌疑人有三人。”
“怎么有三人呢?不是只有龙依是嫌疑人吗?”有人忍不住嘀咕。
奉凌汐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她会继续解惑:“大家先听凌汐说完,这嫌疑人,一是大家所认定的龙依,二是甄姨娘自己,三是代梅。”
这一次,众人又忍不住叨咕了,怎么还有甄姨娘?还有代梅?哎哟,六姑娘这扯的啥呀?
不过这一次不用奉凌汐示意,在奉凌汐开口之际,众人全都一致止住了议论声,等着奉凌汐给他们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凌汐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把她们三人定为嫌疑人,因为时辰。付府医说毒发是两盏茶前,而两盏茶前在禁闭室出现的人除了甄姨娘自己外还有龙依与代梅。
至于把甄姨娘也放在嫌疑人里是为了保证公正度,不排除甄姨娘自己吞下毒药,不然为何有异香的毒甄姨娘会察觉不出来?
还有代梅指控龙依是凶手一事,代梅自己证明了她目击了龙依给甄姨娘下毒,可也说明了甄姨娘毒发的两盏茶前代梅是在禁闭室前出现过的,若现在龙依指认代梅说她是凶手,那谁又来证明代梅不是凶手呢?无解是吧?”
奉凌汐这问题问得众人点头,确实啊,没有人证明代梅不是凶手,谁让她自己说当时她也在呢?
“好,现在我们用排除法来给大家说说,这个真正的凶手是谁吧。”正当众人深思的时候,奉凌汐蓦然说道。
顿时众人精神一震,这就能确定了?怎么排除?不是说三个在场人都有嫌疑吗?
奉凌汐倏然双眼一弯,笑得无害,慢慢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代梅,樱唇轻启:“她,便是凶手。”
第八十一章 让咱们主子护好自己啊
代梅看到奉凌汐指向她,顿时一张脸煞白煞白地摇头,不一会眼泪滚滚往下掉,万般委屈地问:“六姑娘,您不能想要保下您的丫鬟就把这脏水泼给奴婢吧?”
因为之前被龙玖揪出来那些被定为诬陷主子的例子在前,代梅这一次很谨慎的没有说龙依下毒这事就奉凌汐支使的了。
奉凌汐不理代梅的反驳,因为没有必要,只有把自己也摆在下人的位置才会去跟身为下人的代梅对质,而她不是,所以之前那些被揪出来得人,才能那么快解决。
她终是主子。
奉凌汐淡淡地看了眼想要与她对质的代梅,呵地一笑,不再理会,而是继续之前的话题。
“现在凌汐与大家说说这排除法,甄姨娘是第一个排除的,因为她的求生欲,听说当时甄姨娘可是拼了命喊救命的,若一心求死之人不可能如此行事,再说姨娘被关着禁闭呢,去哪得的毒药,这也是个问题。
再说凌汐为何说代梅是真凶吧,因为很重要的一点,毒性,这毒性是香。
很不巧,刚才凌汐经过代梅身边的时候,正好闻到她身上有一种别人身上没有的异香,或许大家不知,凌汐在制香方面很有天分,大家不信的话,尽可让蔡嬷嬷去代梅身上搜一搜,相必那毒药还在她身上。”
奉凌汐说到这里时,代梅就知道她要完了,之前她好几次都想要离开,正是想去把那瓶毒药藏起来,可是该死的竟然被龙依紧紧盯着,不能离开半步。
代梅眼中的不安多数人已经看到,老夫人暗暗拧眉,又是五丫头的人?
“蔡嬷嬷,去搜搜。”老夫人沉声命令道。
蔡嬷嬷点头应下,指了两个壮硕的仆妇一同前去,代梅双眸更加的慌乱了。
奉凌羽看代梅这反应便知要糟,她一双黛眉微拧,隐晦的动动手指,然后她扶着头,伸手让代萍扶着,虚弱地来到老夫人面前说道:“祖母,凌羽吹了夜风,身体有些不适,还请祖母允了凌羽先回去歇息。”
老夫人看了眼摇摇欲坠的奉凌羽,这心就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她有些疲惫地摆手:“你既然不舒服,就先下去歇着吧,这几天的请安就不必了。”
奉凌羽听到老夫人说请安就不必了的时候,她倏然抓紧了代萍扶着她的手臂,不必请安有两个暗示,一是真心疼惜,让她多睡会。
二则,不想见你!
若是第一种的话,在她说她身体不适的时候,老夫人就会让近在眼前的付府医给看看了,现在只是让她回去,所以不必请安的意思就是第二种不想见到她。
奉凌羽脸上勉强保持着笑意,但是尖锐的指甲尖已经刺得代萍的手抖了抖。
代萍不敢叫出声来,她死死咬牙忍住,人都说跟着五姑娘风光无比,可这个中苦楚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奉凌羽离开了,代梅的脸色从惨白到面如死灰,她任由蔡嬷嬷在她的袖兜中翻找,很快装着毒液的细口颈瓷瓶被蔡嬷嬷翻出来并交给了付府医,付府医检查之后,点了点头,证实这正是至使甄姨娘中毒的毒药。
一切尘埃落定,代梅被押了下去,她没有供出奉凌羽,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什么都不说,她家人就会没事,只要她不死,奉凌羽还是会给她一条路,只是以后只能像代桃一样见不得人了。
奉凌汐看出了代梅的打算,她微微勾唇,不急,上一回代
桃被发卖之后她让瑞杏去找过,但是还是去晚了,千方百计打听之后,才知道代桃是被奉凌羽的教养嬷嬷盛嬷嬷买走的。
她想起前一世奉凌羽很多产业都藏在暗处,想必代桃是被安排到那些暗处的产业去了吧,之前正愁找不到那些产业在哪里,现在不正好有代梅吗?
禁闭室前的众人陆续散去,甄姨娘因为中毒恰巧合了奉凌羽的心意被放了出来,奉凌汐带着龙依、龙玖以及瑞杏回寒露院。
一路上瑞杏两眼满是星星,分外崇拜地看着龙依,本来她以为龙依要倒大霉了,但是等她带着披风匆匆赶到的时候却看到龙依淡定得不得了,她不由得想若是这事发生在她身上,那她一定当场就吓晕了,肯定不及龙依十之一也。
龙依被瑞杏看得发毛,她干咳一声停下脚步,认真地对瑞杏说道:“我也是女的,你别生出想嫁给我的念头,我是不能娶你的。”
瑞杏被闹个大红脸,气恼地跺脚:“谁要嫁给你,不过是想向你学学怎么才能如此镇定。”
龙依闻言松了一口气,她想了想,然后弯腰拾起一枚石子,当着瑞杏的面用力一攥,等她再张开手掌时,只看到一撮细碎的粉末。
瑞杏刹那间瞪大眼,嘴巴成o形。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龙依一副你该好好学学,完全是前辈看后辈的眼神。
等龙依走远后,瑞杏默默地拾起一枚石子学着龙依的动作,狠狠一攥,然后……瑞杏两眼含泪,第一次生出了自己是个弱鸡的想法,并下了决心,以后扎马步时,再也不躲懒了。
等四人回了寒露院后,已是寅时,奉凌汐喊来正幻想自己将来能成为一代大侠的瑞杏细细交代:“明日你去寻二丫,让她找机会传话给甄姨娘,使甄姨娘知道给她下毒的事是奉凌羽做的。”
瑞杏听后她忙不迭的点头,刚才甄姨娘一直昏迷着,这事就该给她知道,免得以后还让姑娘背黑锅,便宜了五姑娘,若因这事让甄姨娘与五姑娘生了间隙多好。
想到这里瑞杏两眼发亮,她恨不得现在马上去跟二丫说这事去,二丫是大厨房里的烧火丫头,上一次龙依和龙玖刚来侯府的时候,就是二丫传的话,二丫得了几方锦帕之后有事没事都喜欢抓一把瓜子来跟瑞杏唠嗑,这关系也越处越好。
虽然二丫在大厨房是个烧火丫头,但是在大厨房的地位却不低,她的姑祖母以前在大厨是专门管面点这一块的,回去养老之后引荐了二丫进的侯府,现在大厨房里没有人不照顾二丫一二的,可以说二丫在侯府差不多已经混得如鱼得水了。
瑞杏惦记着这事,她连觉都不睡了,找了方帕子坐在外间绣着,等天刚放亮就一脸兴奋地往大厨房找二丫去了……
二丫从进府开始就觉得奉凌羽这人比较危险,她反倒喜欢奉凌汐这个名声不是很好的六姑娘,加上昨晚那一场大戏,只要心不是长歪的人多少都能猜到大概是五姑娘与六姑娘打擂台呢。
当瑞杏来到大厨房的时候,二丫先眼尖的发现了她,看到瑞杏朝她招手后,二丫便抓了几块点心用帕子包着寻个借口出了大厨房,两人躲在墙角处边吃着点心边着说话。
“二丫,你能不能想办法给甄姨娘透些话?”
“可以啊,小意思。”二丫两腮被糕点填得鼓鼓,含糊地回答。她想:送饭的就是大厨房的人,她可以
找个人一起去送,然后在甄姨娘能听到的地方说几句嘛,多简单。
“传什么话?”二丫咽下糕点,干脆地问,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
瑞杏看着没有一丝防备心的二丫,忍不住啧了一声,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道:“你怎么问都不问,就一口应下,就不怕被人坑啊?”
二丫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朝天翻翻白眼。
觉得瑞杏说的都是废话,她又不是傻的,谁能交谁不能交她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她最近跟寒露院走得那么近了,就变相的告诉六姑娘她已经站好队了,不然六姑娘也不会放瑞杏来找她办事,就瑞杏是个笨的。
“你再不说,我就回去啦,大厨房里的人虽然都照顾我,但是总偷懒不好。”
瑞杏也知道这个理,她赶紧附在二丫的耳边小声嘀咕着把事情说了。
二丫本漫不经心,等听完瑞杏的话后,她双眼倏然亮了起来,竟然比瑞杏还兴奋,然后拍着胸口保证:“没问题的,保证让甄姨娘听到这些话,不过五姑娘,啧,真厉害,让咱们主子护好自己啊。”
她说完后,把剩下的糕点一股脑塞进瑞杏的怀中,然后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瑞杏还茫然地呆在原地,脑子慢了半拍的想……好像刚才二丫说的主子,什么主子?
付府医再一次证明了他的药虽然苦,但是是很有疗效的,甄姨娘昏迷了五个时辰后便醒了,她醒了后木着一根舌头看着藏青色的帐顶,还有种身不知何处的茫然感。
此时恰好是大厨房送汤粥过来,当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丫头进来把汤罐放在桌上的时候,甄姨娘看到对方倏然发亮的眼,还没等她问对方是谁呢,便看到那丫头一副看她好可怜的样子,这就让甄姨娘更茫然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等这丫头一溜烟出去后,屋外隐隐传来说话声。
“哎,这甄姨娘可真是可怜。”
“对啊,对啊,五姑娘真是个心狠的。”
“那不是,看甄姨娘对五姑娘可不比对亲生的六姑娘好多了,可五姑娘怎么会生了想毒死甄姨娘的心呢?好奇怪!”
“哎,谁知道啊,代梅都被抓了,现在全府人谁不知道是五姑娘下的毒?只是代梅是个顶罪的罢了。”
“嘘这事说不得,虽然都知道,但是怎么能说呢,小命要紧,走吧走吧。”
脚步声渐远。
屋内的甄姨娘几乎浑身都在发抖,她想起代梅强行给她塞下糕点的场景,想起代梅说这糕点是五姑娘亲手做的话,想起糕点虽有异味,但是她还是感动不已。
甄姨娘浑身开始抖,抖了半天,眼泪都抖出来了,才从齿间迸出“亲手做的”这四个字,人已经差不多在癫狂的状态中了。
“俏丽俏丽”甄姨娘深吸一口气后,大喊贴身丫鬟俏丽。
俏丽正在熬药,听到呼喊声慌慌张张进来,手中的扇子都没来得及放下,进屋后看到甄姨娘这又哭又笑的模样,顿时骇了一大跳,还以为甄姨娘中毒把脑子毒坏了。
甄姨娘看到俏丽后猛地抹了把涕泪,面上的神情既哀伤又暴怒,她咬牙切齿地对俏丽吼道:“去,去找五姑娘,就说我要见她,不来的话,后果自负!快去”
发狂的甄姨娘面部表情太过狰狞,俏丽吓得心颤,慌乱地应下:“好,好,奴婢这,这就去。”
第八十二章 为了那个位置,她什么都愿意
俏丽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繁锦阁。
繁锦阁中琴声充盈着整个阁楼,悠悠扬扬,如泣如诉,委婉连绵,时急时缓,既有珠子落玉盘之音又有呢喃细语之声。
珠帘晃动,代萍轻手轻脚进屋,奉凌羽掀起眼皮看了代萍一眼,继而低眉信手继续拨动琴弦,抹挑,勾剔,拨,拂,娴熟的琴技让悦耳动听的曲调从弦上倾泻而出,让人心驰。
这时候的奉凌羽是极美的,不枉她京城第一才女加美女的名头。
代萍忍不住有些看呆了去,正在弹琴的奉凌羽看到代萍这怔怔的模样,她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琴声轻快了几分,而后,她朱唇轻启,问:“你刚才进来是想说什么?对了,代梅安顿了好吗?”
代萍闻言回神后,连忙收敛心神回答。
“代梅花了大笔银子已经从官府那弄回来并安顿妥了,身上的伤需要将养一段时日,奴婢进来是因为甄姨娘身边的俏丽过来了,她……脸色很不好,求着见姑娘,俏丽说甄姨娘的原话是若是姑娘不去见她,后果自负。”
“铮”
骤然奉凌羽指尖一颤,指下的琴弦断了一根,断掉的琴弦在迅速卷起的时候抽到了她的指间,把细嫩如青葱的手指割出一道口子,顿时殷红的血涌了出来,滴滴嗒嗒落在琴弦上,血滴被琴弦割开,分溅四处,不一会琴身上已如落梅点点。
“啊,姑娘,你受伤了!”代萍面色大惊,掩口惊呼之后,急忙上前用帕子帮奉凌羽包扎伤口,血慢慢把帕子晕红,奉凌羽一双黛眉紧蹙,骤然烦躁的推开代萍,而后心底一股无名火勾得她想要发泄一通。
骤然,奉凌羽抬起脚狠狠朝琴桌踹了一下,乒砰作响之后,整个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代萍已经大气都不敢喘了,她抖着嗓音问:“姑娘,要不,要不,奴婢去把俏丽打发走?”说完慌乱的转身欲走。
“回来”奉凌羽突然出声叫住代萍,等代萍转身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镇定自若的奉凌汐了,她怔了怔,若不是地上一片狼藉,还以为刚才看到的不过是假象而已。
“伺候我更衣。”奉凌羽淡淡的命令道。
半个时辰之后,奉凌羽出现在甄姨娘的悠琴院中,将要迈进屋内时,奉凌羽看了眼匆匆去熬药的俏丽,她沉声对代萍说道:“好好守在外面,别让人进来了。”说完后奉凌羽攥了攥手中的帕子,然后才朝屋中走去。
屋内光线比较昏沉,一股苦涩的药味弥漫。
甄姨娘气息奄奄地倚靠在厚厚的靠枕上,她的鼻梁有些歪,脸上双颊凹陷,原本两颊上丰盈的肉在被关禁闭室时已经消减光了,现在她整张脸仿若贴了一张薄薄皮肉的骷髅,加上她目光幽幽,看起来格外渗人。
“姨娘,你还好吧?”奉凌羽拧了拧眉,她还以为她让代梅给甄姨娘下毒,甄姨娘会理解她的苦衷,再说,这不因祸得福出了禁闭室吗?
“好吗?”甄姨娘的声音嘶哑,冷笑一声,反问:“你说我好不好?你没眼睛看吗?”她在俏丽去繁锦阁的时候已经照了
镜子,在看到现在这副鬼样子后,甄姨娘一度差点疯掉。
好不容易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若奉凌羽一进门喊她一声“娘”甄姨娘或许会安慰些,可现在在无人的情况下,奉凌羽依旧还在叫她“姨娘”!
甄姨娘现在无比痛恨“姨娘”这两个字眼,当初除了有报复奉胜玉以及邵染梦的心思外,还有就是改变奉凌羽的身份,她想着让安国侯府用尽资源把她的女儿当嫡出培养,还不愁将来没有好未来吗?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是完美的,完美到她这个女儿连她这个亲娘都不愿意认了,枉她这些年掏心掏肺,但她的亲生女儿竟然想要毒杀她啊!
这是甄姨娘万万想不到的,也是甄姨娘接受不了的。
甄姨娘的眼神太过锐利,习惯了被甄姨娘宠爱的奉凌羽有些不适应,也觉得这事若是过不去,她们两便会出现间隙了,而她将来是要往母仪天下那个位子努力的,现在少不了姨娘的助力。
自奉凌羽小时进宫见到高高在上的皇后受众人跪拜的场景后,小小的她就生出了将来有一天她也要坐上那个位置的心思,有了野心的她在深思熟虑后,开始懂得了努力经营名声。
甚至,她觉得,为了那个位置,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噗通”
骤然,奉凌羽给甄姨娘跪了下来。
甄姨娘看着骤然在她面前矮了半截的奉凌羽,愕然得呆了一下。
多少年了,甄姨娘总觉得奉凌羽在她面前越来越高傲,可现在奉凌羽竟然给她跪下了?
“娘亲,凌羽也是为了娘亲好,娘亲若是一直被关在禁闭室内都干瘦成什么样子了?您可是凌羽的亲娘,凌羽害怕您会死在禁闭室内啊,凌羽便想着,何不破釜沉舟,只要运作得当,姨娘就能重见天日了,现在姨娘不是出来了吗?”
奉凌羽说这些话的时候太过情真意切,让甄姨娘分不清真伪,若不是当初代梅强塞糕点给她吃的画面太过鲜明,让她的回忆历历在目,甄姨娘现在都想信了奉凌羽的话了。
蓦然,屋外一物件倒地,响亮的“砰”声传来,紧接着是代萍迷迷糊糊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里?”
有外人!
这让屋内的奉凌羽与甄姨娘骤然心中一凛,奉凌羽更是倏然站起身来,头皮发麻地往屋外飞奔。
当她来到院中,看到莫名出现在悠琴院的代云后,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代云是昭华院的二等丫头,刚才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奴婢刚来,刚到的。”代云眼神闪烁,不敢看奉凌羽的眼,刚才听到的话,里面的信息量实在太可怕了,为什么甄姨娘会是五姑娘的生母?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那六姑娘呢?六姑娘的生母是谁?
奉凌羽看代云一脸煞白,哪里还不知道代云定是听了些什么,再说,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她和甄姨娘是母女这事她这辈子都不打算让人知道的,就算有一天她位及国母都不行,因为甄姨娘会成为她人生的污点。
“抓住她。”奉凌羽的声音狠辣,催促着代萍。
代萍本被奉凌羽命令守在外面,可昨夜她没有睡好,刚才倚着柱子,晒着日光,暖洋洋的竟然睡着了,什么时候代云进来的都不知道。
差事办砸了的代萍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早已吓得三魂七魄少了一半,现在听到奉凌羽让她去抓住代云,哪里还敢耽搁。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爆发力,代萍骤然高高跃起,猛然扑向代云,运气极好的把慌乱的代云扑倒在地。
奉凌羽此时早已顾不得保持仪容,她也上前死死压住倒在地上的代云。
“把她的嘴掰开!”奉凌羽从荷包里摸出一枚黑乎乎泛的药丸子,朝代萍沉声命令道。
代萍听令忙慌乱地去掰代云的嘴,代云拼命挣扎,她吓坏了。
可是任由她再挣扎,等甄姨娘也跌跌撞撞跑出来,加入强行塞药的行列后,代云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咳咳咳咳”等代云得到自由之后,她拼命地干咳着,并用手指去抠喉咙,希望能把刚才那带着奇怪味道的药丸子吐出来。
“别费力气了,那毒药入口即化,没有用的,你以后乖乖听话,解药自然会有,不然的话,只等一个月后的蚀骨之痛吧,这种痛仿若有千百把剔骨刀在你身上挂过,你若不信,尽可试试。”此时的奉凌羽终于有闲心整理她那有些脏乱的衣裙了。
代云神色变幻不定,她看了眼镇定自若的奉凌羽,还有代萍听了五姑娘那些话后忍不住发抖的模样,代云眼神闪了闪,还是妥协了,她颓然地问:“五姑娘想让代云做些什么?”
这么上道的代云让奉凌羽十分满意,她剔了剔用凤仙花汁染过的纤长指甲,仔细迎着阳光端详着白嫩若青葱的手指,骤然她的视线凝在了被琴弦割伤后皮肉翻卷的创口上,狠狠拧了拧眉,没了好心情。
“你先回去,有事自然会通知你。”
代云如蒙大赦,现在的五姑娘实在太可怕了,如此陌生的五姑娘让她心慌,她只想快快逃离这里。
等代云离开后,整个悠琴院又恢复了宁静,或许有之前奉凌羽那一跪,也或许有甄姨娘拼了命爬出屋帮着给代云塞药,反正表面上,甄姨娘与奉凌羽又恢复到了从前的融洽……
今日奉凌汐刚醒过来就收到喜香逢香坊送来的信,洪氏说香坊里来了一个应聘大掌柜的人,奉凌汐听到这个消息后,隐约猜到应该是蒲生来了,因为她之前并没有放出风声说要招大掌柜,却独独去请过蒲生,只是当时蒲生拒绝了。
现在听到消息,奉凌汐也颇感到意外,她匆匆去给老妇人与邵氏请安后,便换上一身男装带着龙玖和龙依出门往喜香逢香坊赶去。
当她快要出后宅小道时,骤然看到神情恍惚的代云正往她这边走来,代云的衣着与发髻凌乱,人好像失了魂的一样,奉凌汐便觉得有些奇怪,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忍不住看了眼代云来的方向,那边是甄姨娘所居的悠琴院,难道与甄姨娘有关?
“龙依,你留下来来查一查代云,我总感觉有些不对。”
第八十三章 有三个消息
龙依留下查代云的事,奉凌汐继续带着龙玖前往喜香逢香坊。
刚到青阳路上,她便看到沁香香坊外络绎不绝的马车皆三品以上官员府上的马车,并且几乎把道路占满的场景足以见得,这沁香香坊的生意有多火爆。
奉凌汐再看向沁香香坊对面,那家属于她的喜香逢香坊,洪氏已经在试营业,虽然门外也有车辆停留,却是排队要去对面的马车。
洪氏强撑笑颜亲自在店铺门前待客,可惜唾沫都说干了,那些人宁愿耗时耗力等着进沁香香坊也不愿意进喜香逢香坊看一看。
这时洪氏看到奉凌汐与龙玖远远走来,她脸上闪过一丝歉意,等奉凌汐来到近前她则满脸愧疚地朝奉凌汐道歉道。“我没有经营好香坊,这些日子……”
奉凌汐朝她摇摇头,止了她的话,喜香逢经营不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愿意给洪氏试营业的时间,不过是因为看出洪氏是个急性子,太过压着反倒不好,加上若请了大掌柜,洪氏因试营业失败之事定能虚心与大掌柜相处,这对香坊的未来有好处。
“咱们不缺这几单买卖,他人可来了?”奉凌汐问那个来应聘的大掌柜。
洪氏见奉凌汐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心中羞愧之余更是感激不已,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更加尽心才行。
奉凌汐走进喜香逢,入眼便是那个身着水墨衣,头戴毡巾,形相清癯,风姿隽爽的及冠男子,正是蒲生。
蓦然,奉凌汐脸上露出了轻浅的笑,犹如好友般打招呼:“你来了?”
“来了。”蒲生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站起身冲奉凌汐拱拱手,脸上挂着得体舒朗得笑,问:“不知当日的话还做不做数?”
奉凌汐闻言笑答:“若做喜香逢的大掌柜你不觉得屈才的话,欢迎。”
“什么时候开业?”蒲生看了眼冷清的店铺,兴致勃勃。
奉凌汐想了想,敲定日子:“五日后。”
两人英雄所见略同,蒲生也觉得五日后是个好日子,因为五日后是重阳节,到时候人们白天除了出门登高插茱萸之外,夜晚还有很多人会出门在城中游玩。
重阳节这一天,他们多是头上插着菊花,有解除凶秽,以招吉祥的说法。
然后街道上会有很多菊花展,喝着用菊花酿造的吉祥酒,总之,当天整个京城很热闹。
若是喜香逢香坊能在那一天打出名声,就算是一个好开局。
接下来两人一起商定策略,一个半时辰后,终于敲定事宜,奉凌汐不宜在外面久留,在看到洪氏与蒲生相处融洽后,她便打算今天先到这里,她该回府了。
当奉凌汐带着龙玖走到门口时蒲生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奉凌汐顿住脚步,疑惑回头,蒲生双唇翕动,良久才喉间干涩地说道:“你上回的回答正确了,沫儿……,她最喜欢和最讨厌的糕点确实是金卷糕。
因为每年她生辰的时候娘亲都给她亲手做一盘金卷糕,出事那天,娘亲最后给她做了一次金卷糕。”
听到蒲生这句话,奉凌汐便知道,他能来,确实看在小桃儿的份上,这让奉凌汐的眼底不禁有些湿润,她在心底默默对小桃儿说道,欠你的,我会把他当哥哥护
一世。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奉凌汐朝蒲生欠了欠身后转身迎着斜阳出了喜香逢香坊,蒲生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越来越远,看出了奉凌汐淡淡的悲伤与坚韧。
回安国侯府这一路,奉凌汐因为小桃儿之事,她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龙玖看奉凌汐呆呆地望着车窗外,她这心底就忍不住叹息,姑娘心思甚重,这小桃儿的死明显与甄姨娘有关,她与龙依商议好了,只等流星查出当年之事。
若姑娘不是甄姨娘所生的,她们便可以去把甄姨娘杀了省事,反正甄姨娘也不是什么好人。
或许是龙依身上的杀意不经意间倾泻得太过明显,正出神的奉凌汐蹙蹙眉,疑惑地看向龙玖,不过不待她问出声,侯府便到了。
大门处,龙依正等在门外,看到奉凌汐回来,她迎上去,伸出手撩起帘子搀着奉凌汐的手下了马车,并顺便压低声音小声地把这半天内查到的事与奉凌汐回禀。
“猜到姑娘应该快回了,属下想着姑娘应该着急听到消息,便在大门处等着,有三个消息,一,代梅的去向查出来了,被安置在京郊一处庄子上,这个庄子是宁庆伯府名下的产业。”
当龙依说到宁庆伯府的时候,奉凌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宁庆祝伯府……她上辈子被打死的地方,原以为刚醒时,她想办法在祖母面前搬出晏衍,免于与宁庆伯府的二公子定亲,就等于这辈子与宁庆伯府没有交集了。
可没有想到,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或许是上一世最后那一年的遭遇太过凄惨,从醒过来后都极力的想避开,也没有想过要撞上去报复,可是现在一听到宁庆侯府,她还是忍不住生出浓浓的恨意,原来这心里终于是过不去啊,奉凌汐苦笑。
龙依没有察觉到奉凌汐此刻的不同,她还以为奉凌汐只是被冷风吹到了,一边帮奉凌汐系上披风,一边继续小声禀报着。
“属下悄悄摸进那个庄子,打量着应该是一个类似于授课传业的地方,就是里面有人专门教人学识,学生皆是年纪不大的男女。
有意思的是,他们也不知从哪找的有本事的,但名不经传的人,所教的内容五花八门涉及各行各业,所学学识看来已经有好几年了,有一批差不多那能出师了呢,至于这些人的来路还得再查才知道。”
听到这里,奉凌汐表示明白的点点头,虽然她表面平静,但是这内心确实是震撼的,她想,怪不得上一世奉凌羽有那么多人手可以用,原来早早就已经调教好了,需要什么样的人才便教出什么样的。
年岁不大,想必是从小就开始调教了吧?
只是……
奉凌汐深深拧眉,她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对了,奉凌汐灵光一闪。
现在的奉凌羽年岁也不大,要么她也是重生的,要么她智近乎妖,才能这么早就布置好一切,可这阵子她与奉凌羽对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什么觉得奉凌羽也不过如此?
甚至是现在的奉凌羽总是让她觉得很沉不住气,这根本不像重生的,更与智近乎妖不符。
以前她可以理解是因为现在的奉凌羽年岁尚小,手段不够成熟。
但是现在龙依竟然查出
了奉凌羽早已为以后未雨绸缪这么多了,这是现在这个奉凌羽能做得到的吗?
不。
奉凌汐一双笼烟眉深深的蹙起,她怀疑奉凌羽这身后还有人在谋划着,而奉凌羽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想到这里,奉凌汐整颗心都紧缩起来,更是停下了脚步。
既然奉凌羽都是一枚棋子,那安国侯府呢?想必安国侯府早已入了局了吧,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情况比奉凌羽想的更加糟糕,以前她面对奉凌羽,觉得只要她躲在暗处就可以,敌明我暗,总能钳制住对方。
可现在却发现还有一个躲在更暗的暗处之人正看着他们。
这种感觉很不好。
只是奉凌汐知道她还太弱小,她现在能想的,便是以后行事就要更加的小心了。
“姑娘,你怎么了?”龙依终于察觉到奉凌汐不对了,她看奉凌汐的唇色近乎惨白,忍不住担忧起来。
奉凌汐用她冰凉的手攥了攥龙依的手,神色认真地问:“龙依,你能帮我查一查那个庄子吗?还有宁庆伯府与甄姨娘的关系,悄悄的。”
龙依没有问奉凌汐为何要她这么慎重的查这两处,便毫不犹豫的应下了,等奉凌汐脸上的神色缓和些,她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姑娘临行前让属下查的代云,经查,有人看到代云进了甄姨娘的院子,等再出来就那副模样了,还有人说见到五姑娘也进了甄姨娘的院子,代云离开的时候五姑娘还没有离开。”
“嗯,既然知道与甄姨娘和奉凌羽有关,那这几天盯着代云。”奉凌汐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交代道。
龙依应下,与龙玖一起送奉凌羽回寒露院后两人商议,觉得这事总透着诡异,怎么的也要报给正在淮河河道上的主子听,然后再从龙隐卫里调几个人出来用,她们已经觉得渐渐忙不过来了。
一夜无话……
昭华院内,恍惚了半天的代云在这寂静的夜里终于缓过神来了。
安静的夜让她的思维格外清晰,白天那一幕幕发生过的事情就仿若花灯一般在她脑海中晃过。
五姑娘竟然是甄姨娘的孩子……
原本还有些惧奉凌羽所说中毒后果的代云骤然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月色从窗棱上透下来,照在她脸上,这种阴恻恻却兴奋的,却无声的笑格外渗人。
此时的代云确实兴奋极力。
从极度的恐慌清醒过来的徒然她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所谓危机与机遇并存,若是她愿意为五姑娘所用,同时也能在五姑娘那得到一些帮助,比如……他。
代云想到三少爷奉凌竹,清隽有涵养,一身书卷气,与他说话时,能在他眸中看到温柔的星子。
她想,三少爷那么好的人,若是能与他在一起,那她这辈子都值得了!
以前的代云是不敢去想的,三少爷就是天上的云,而她却是脚下的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五姑娘控制着她,她亦知道了五姑娘的把柄,想必……五姑娘为了避免麻烦也会答应的吧?
代云的眼神越来越亮,里面有着一往无前的决心,或许她也能对那片云触手可及呢?
第八十四章 哥哥
重阳节将至,奉凌汐这期间除了去一趟渡生观外,剩下的时间都留在寒露院里忙着研制新的香方,喜香逢正式开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将来所需的香方也会越来越多。
沉香一两五钱、檀香一两二钱、片速五钱、排草二两、奄叭二分、零陵香二分、 **一分、三柰一分、撤乐兰一分、橄榄油一分、榆面八钱、硝一钱。
等奉凌汐把这些配好的香粉搅拌好后便把它们等份分出来,取一份放置在一个带着精巧花纹的磨具中,待压制成一块精致花纹的香饼。
香饼上精致的花卉活灵活现,让人赏心悦目。
她看着成品满意地点点头,而一旁的瑞杏则满是星星眼,好奇地指着这些精致的小香饼问。
“姑娘,您今日制的是什么香啊,怎么这么好看?”
奉凌汐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瑞杏,把剩下的活让给她,看着瑞杏压印香饼,她声音轻柔地讲解道:“香有十德:感格鬼神,清静身心,能除污秽,能觉睡眠,静中成友,尘里偷闲,多而不厌,寡而为足,久藏不朽,常用无碍。
所以香才会让人们喜之爱之,这香叫做芙蓉香,是一种很独特的香,香气远溢而余味无穷,显暖甜,就算不印模只散烧也是可以的,适合妇人们熏制衣物。”
瑞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只知道这些香能换很多很多银子就可以了。
这时,龙依蓦然回来,进了寒露院,奉凌汐知道龙依这两日都在忙着盯代云,而龙依这时候回来,定是代云那边有消息了?
“出了何事?”奉凌汐有些紧张,这两日一想到代云,她的心总慌慌的。
龙依有些难言,她觉得让奉六姑娘去管哥哥的房中事终归不好,若传出去还不落个手伸得太长,性子彪悍的名声?
不过她看奉凌汐正焦急地看着她,她便知这事她若不禀报的话,奉六姑娘肯定自己盯人去了。
"代云这两日总往三少爷身边转。"
龙依的话还没有说完,奉凌汐便瞬间领会了,她愣了愣,这代云是看上她哥了?难道奉凌羽是个猪脑子吗?竟然让代云一个二等丫鬟上位,做姨娘吗?这与奉凌羽有什么好处?
奉凌汐越想越坐不住,她打算去奉凌竹那里去看看。
而在龙依来找奉凌汐的前一个时辰,繁锦阁中,奉凌羽捏着一张代云递过来的纸条,这张字条上字迹丑陋,歪歪扭扭的写着一句话奴婢心慕三少爷日久,还望五姑娘成全。
乍一看到这张纸条,奉凌羽还以为代云疯了,竟然敢对她提出要求!
她控制这么多人,还第一次有人敢对她提出要求。
“代萍,代云给你这张字条的时候说了什么?”奉凌羽把手中的字条捏了捏,然后丢进火盆中,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若奉凌竹还没有成亲就纳了妾,就大打折扣了,那她还怎么拿奉凌竹来吊着沈笙月为她办事?
奉凌羽气恼代云的异想天开。
她冷笑地哼了一声。
代萍在听到奉凌羽的询问后,这脑海中便一直在回想着之前代云把纸条递给她时那憧憬的神情,以及决绝的话。
即使现在想起来,这心里还是震撼不已。
“说”奉凌羽敲了敲桌面,不满代萍的出神,她总觉得代萍没有代梅和代桃好用,可惜了……代
梅和代桃都折在了奉凌汐的手里。
代萍回过神来后,偷觑奉凌羽一眼,然后赶紧低敛眉眼,掩住所有的情绪,一板一眼地回禀。
“回姑娘,当时代云把字条交给奴婢的时候说,代云自小便是孤儿,一生所牵挂的便是想做三少爷的人,其余的别无所求,五姑娘若是不应的话,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代云死了便死了,但是之前代云已经把五姑娘的秘密写在了十张小字条上。
并藏在不同的地方,然后花了银钱予人,定下约定,若他日侯府传出她死讯,或者全无音信,那几人便会按照她留下的地址把她藏起来的字条取出来,到时候五姑娘一心想要隐瞒起来的事就会大白于天下了。”
奉凌羽脸上原本因为觉得代云异想天开正讽刺着笑呢,可谁知,她根本没有想到代云竟然敢反将了她一军!
果然光脚不怕穿鞋的,奉凌羽气极反笑,差点气到变形,连连说道:“好!好!好!既然她想要这福分,行,给她!看她这薄如纸的命能不能托得住这福!”
说完,奉凌羽霍然站在身来,返身来到床前,掀开床单,露出床板,然后她用簪子撬起一截断开约五寸长的床板,等床板掀起,露出一个暗格,暗格中摆放着密密麻麻,足有近百个封口塞着不同颜色的小瓷瓶。
奉凌羽看到这些瓷瓶时,眼底露出一抹狠厉嗜血的神色,她挑出一瓶样式普通,瓶口带着粉色绸带的瓶子,待她交给代萍时,奉凌羽倏然幽幽地看着代萍问道:“代萍,以后你是否也会像代云一样生出如此心思?”
她的声音太过阴冷,听在代萍的耳里,犹如厉鬼在耳边吹气,骤然让她后背处生出一层白毛汗。
代萍不敢去看奉凌羽那双嗜人的眸,她慌乱地接过瓷瓶,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猛摇头:“不会,代萍永远对姑娘衷心,绝对不会背叛姑娘,也生不出那等心思的。”
奉凌羽看到唯唯诺诺的代萍,她冷哼一声,觉得代萍的性子就算再给她多生一个胆她都不敢有异心的,便放心了,大赦般挥手。
“去吧,把这瓷瓶给代云拿去,里面有两枚药丸子,一枚给我哥服下,一枚让她自己服下,自然如了她的愿。”
代萍不用想,便知道这瓷瓶里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她只是一个被五姑娘捏在手心里的蝼蚁,也只能听令于五姑娘。
等代萍站起身来要给代云把药送过去的时候,她身后的奉凌羽蓦然开口,幽幽地问:“你就不好奇,这是什么药吗?”
代萍只觉得手中的瓷瓶分外烫手,她不敢回答,奉凌羽淡漠地掀起眼皮看了眼如木桩一样无趣的代萍,嗓音寒凉地说道:“服下这药,便会宫寒一辈子,神仙难救,即使成了事又如何?想跟我斗,呵。”
代萍看了一眼阴气森森的奉凌羽,她咽了咽口水,不敢问心里正冒出来的一个问题既然这药能让代云绝了生育,那对三公子会怎样?
不过她最终还是因为对奉凌羽的畏惧,没有问出来,只能呐呐地点头,然后攥紧瓷瓶,垂着头脚步凌乱地往昭华院寻代云去了……
奉凌汐来到奉凌竹所居的碧清院时,奉凌竹正在研读历届会试的考题,他准备仲月的会试时下场,现在距离仲月还有百日,时间越发紧迫,奉凌竹一刻都不敢耽搁。
他知道安国侯府在京城中越发没有地位了,加
上这一次爹爹外出时丢了府中十之六七的银钱,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蟾宫折桂,给安国侯府再谋求一些出路。
奉凌竹的小厮代书正守在书房外,他看到奉凌汐过来,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讶异之色,猜不透这六姑娘怎么会往碧清院来。
毕竟以前可从来没有来过呢。
代书来到奉凌汐身前躬身行礼,脸上带着笑:“敢问六姑娘今日因何事而来,三公子这几日都要温书,早前三公子交代,任何人都不见呢。”
奉凌汐微微蹙眉看着代书,直到把代书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她才轻轻开口问:“听说代云这几日往我三哥的书房跑得特别勤,为何我这个妹妹想要见一见哥哥还比不上一个丫鬟方便? ”
代书没有想到一向软和的六姑娘会呛他,一时间有些面红耳赤,忍不住小声辩解:“之前说不见人确实是三公子交代的,奴才并没有哄骗六姑娘,代云能进书房那不是夫人心疼公子,让代云送些吃食过来吗?”
奉凌汐看代书不像说谎,才松了一口气,若真的代书与代云关系匪浅,还得想办法把代书从哥哥身边赶走,还好不是,那这就好办了。
“我哥正为百日后要下场做准备,以后代书来的话,就别让她进来了,免得打搅到我哥,再说代云的年纪总往我哥这跑也不合适,送食之事我自会与母亲说另派他人过来。”
她说完后完,便丢下一脸所有所思的代书径自往书房走去。
书房内,奉凌竹清朗的读书声传来:“在于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其患不见于今,而将见于他日。今不为之计……”
奉凌汐站在门外听了一会,知道奉凌竹在背上一次会试解析题,她微微一笑,抬手轻叩了叩房门,待屋内的奉凌竹听到抬起头来,才欠了欠身,甜甜一笑喊人:“哥哥。”
奉凌竹乍一看到奉凌汐稍微有些讶异之后,脸上露出了浅笑,很随和地问:“六妹妹可是有事要找三哥?快进来吧。”
奉凌汐原本一直绷的心在奉凌竹随和的招呼下,放了下来,以前他们两兄妹从没有好好相处过,她还怕这个哥哥不愿意理睬她呢。
其实奉凌汐不知道的是,若不是上一回她在奉胜玉受伤回府时,那自然流露出来的孺慕之情,奉凌竹还真的不喜欢她。
可正是那时奉凌汐的真情流露,让奉凌竹的心大受震撼,才真正接纳这个有着同样血缘关系的六妹妹。
奉凌汐进了屋,她看了眼书桌上到处摆放的卷子,便忍不住问道:“哥哥是想通过过去这几年的试题来押题吗?”
奉凌竹闻言也不隐瞒,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奉凌汐拱拱手告饶。
“六妹妹你就别嘲笑哥哥了,正是因哥哥才学疏浅不及那些才俊,所以才想着另辟蹊径,看看能不能押中题,加上多读一读前人写得精辟的策论,心底也有把握一些。”
奉凌汐掩唇抿笑,这哥哥倒是坦荡。
她觉得哥哥是很聪明的,就是之前心思没有放在科考上,一心专研画技,上一世的哥哥才学确实一般,但是在画技上却颇有造诣,若是他最后没有被奉凌羽害得英年早逝的话,想必他的画终有一日能一鸣惊人的吧。
这一世既然哥哥既然想在科考上发力的话……奉凌汐清亮的眼珠子转了转,上一世这一次的科举试题她大约是记得的呢。
第八十五章 来哥哥这里的两件事算是办完了
奉凌汐沉吟一番,她斟酌着怎么开口,等试题出来后哥哥看到绝高的押题命中率才不会起疑。
不过她这沉吟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看在奉凌竹的眼里,就觉得应该是这个六妹妹有事来找他,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意思了。
“六妹妹有事尽管开口便是,不必如此纠结,若是哥哥能做到的绝对不会含糊。”奉凌竹想了想对奉凌汐许诺道。
奉凌汐闻言眨眨眼,而后眼底的笑意更浓郁了些,她没有拒绝,反而顺着奉凌竹递出来这个梯子往上爬,笑得两眼弯弯如月牙,娇憨地说。
“这可是哥哥承诺的,现在妹妹暂时没事,等真有了事来寻求哥哥帮忙,哥哥可别与妹妹推三阻四的哟。”
奉凌竹看这六妹妹娇憨得可爱,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尽管知道奉凌汐是偷换概念,但是却默许了下来,不过他也知道了,原来这六妹妹这一次来是真没事相求的。
难道只是来这里走走不成?
“哥哥,妹妹这次来只是想看看哥哥而已,妹妹从小性子就比较孤僻,甚少与亲人相处……”奉凌汐的话让奉凌竹听得有些动容,他觉得也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不对,若是他多一分关心,六妹妹定会更开朗一些。
还没等奉凌竹说以后哥哥怎样怎样要表示一下关爱,就见奉凌汐两眼晶亮地给他掏出一个大肚瓷瓶。
“这是什么?”奉凌竹接过瓶子,拔开塞口嗅了嗅,一股浓郁的草药味袭来,令他疑惑不已。
奉凌汐指了指已经被奉凌竹拿在手里的大肚瓶,娇俏地解释道:“这是可以解百毒的药丸子,若是哥哥什么时候觉得不舒服,便可服下,能救命的。”
奉凌竹看了看手中的大肚瓷瓶,又看了看奉凌汐,一时无语,这世上有什么药是能解百毒的?他现在看奉凌汐就像看大街上那些卖重振雄风大力丸的江湖骗子一样,一脸。
“真的。”奉凌汐觉得哥哥不相信她的话,顿时急了,忙推了推奉凌竹手中的大肚瓶子,让他赶紧收起来。这药丸子可没有多少,还是她上回去师傅那磨着师傅,让师傅制出来给她保命用的。
奉凌竹见奉凌汐执意让她收下药瓶,他只好无奈地摇摇头,默默把药瓶子收进袖袋中。
奉凌汐见已经解决来此的一个目的了,就剩下怎么与哥哥说考题的事,她走到书桌边,假意翻看着桌上誊写回来的手抄卷,然后状若无意地提起。
“咦,这几张卷子都在写论贵粟疏呢?”
奉凌竹意外奉凌汐竟然能看得懂,蓦然想起,曾经听到的传言,这六妹妹在福安公主的赏花宴上因为过目不忘一事大出风采。
这时奉凌竹倒是起了想看一看奉凌汐究竟聪慧到何种程度了,奉凌竹也走到书桌边,跟着奉凌汐一起看手抄卷。
蓦然,他看到奉凌汐把一张张手抄卷分类堆成堆,有的五六张,有的七八张。
这些分类让奉凌竹看不明白,因为他根本没在这些手抄卷中找到规律。
若说这些都是专门分门别类为墨义、帖经、策问、诗赋 、经义等,奉凌竹还能
知道奉凌汐在干嘛,可这一堆一堆的。
奉凌汐等把卷子分完后,双眼晶亮地看向奉凌竹问:“哥哥看出来了吗?”
奉凌竹:……“妹妹你说。”奉凌竹投降,哥哥很忙,正忙着临时抱佛脚呢,别闹了。
奉凌汐也不为难奉凌竹,若不是她上一世当阿飘游荡那么久,见识了许多官场的你来我往,现在也不能这么清晰地看清科举中的拉锯。
她伸出纤纤素指,点了点其中三叠卷子比较高的,认真地说道:“这些是汪首辅出的题。”再点点另一堆:“这是葛太师出的题。”最后指向另一处:“那是司马大学士出的题。”
在奉凌竹还怔愣时,奉凌汐又把其余的卷子都收到一边,只余下汪首辅,葛太师,司马大学士三人的卷子按照时间顺序一一排开。
等到三人所出的卷子都排好后,奉凌汐抬眸看向奉凌竹问:“哥哥都知道他们分属哪个阵营了吧?”
奉凌竹这一次终于能接上话了:“司马大学士中立,属于顽固的保皇派,谁坐上皇位,他便忠于谁;汪首辅是三皇子的外祖家;葛太师是太子一系的人。”
奉凌汐点点头,指着第三卷:“这是汪首辅出的卷子,题目是阐述改善吏治、兴邦治国的对策,有意思的是,那次会考之前,太子犯了贪图享乐,听信参谗言之错。"
她再指第四卷:“这一份是葛太师出的题‘观史论兵制,以今日情势证之欤’当时太子正向兵部伸手,那一次的统考试题一出,不仅太子入主兵部顺利,还得到一部分武官的投诚。”
奉凌汐说到这里,把司马大学士那一份卷子拖到自己面前,从种翻出一张卷子拂了拂,叹息着说道:“开科取士都是收拢人脉,发展门生的无烟战场,太子一系和三皇子一脉几乎斗得你生我死,今上却巍然不动,这是司马大学士出的策论试题。
‘应见贺圣祚无疆’
当初别人都觉得这个司马大学士拍今上的马屁,但是却是今上隐晦敲打开始给各方站位的臣子,隐晦的意思是,朕都还没死呢,你们闹腾什么?”
奉凌汐这一分析瞬间把朝堂上的浑水分析透彻,但也把奉凌竹吓了一大跳,他根本没有想到他这个六妹妹竟然这么能想,也这么敢说。
不过,奉凌竹经奉凌汐这么一点拨,哪里还不明白这试题会与朝堂的风向有关,他惊叹六妹妹的政治敏锐,又困惑常年困于后宅以前足不出户的六妹妹为何会懂那么多。
“哥哥快想,这次会试会出什么题。”奉凌汐催促奉凌竹的声音打断了奉凌竹的沉思。
他开始凝眉沉吟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猜测这一次的主考官会是谁。
‘最近朝中的风向……户部开始闹了,兵部让户部增加军费……户部哭穷……?’
奉凌汐赞赏地看着奉凌竹点头,表示他猜对方向了。
奉凌竹有了奉凌汐这一肯定,顿时心内大受鼓舞,开始在屋内走动起来,嘴里时不时吐出几个字眼分析着局势。
奉凌汐欣慰地看着哥哥,感叹道哥哥果然很聪明,能从最近多如牛毛的朝中之事里
找出一个有争议点的,并且这个争议能越演越烈。
她记得上一世到了要开考前朝中还因为此事争论不休,而今上早已心有章程,让大学士出题“改革关税与市税,以今日情势证之欤。”当这考题出现后,众人才知道今上是要动商税了。
不过事情现在还没有明朗,大家都不知道今上早已酿了大招,还在扯皮这银钱要从哪来,他们习惯了和以往一样,拖着拖着,拖到来年土地的户税与丁税收上来再补给兵部就可以了。
谁也没有想过要去动商税,虽然士农工商,商属于末流,但哪一士族大家没有行商?不然如何撑得起这偌大的家族开支人情往来?所以大家都装作睁眼瞎,宁愿不断扯皮,想着法子在户税与丁税上做文章,也不愿动了自己的利益。
奉凌竹时不时自言自语分析出来的话让奉凌汐知道他这个哥哥虽然敢想,但还是因为以前没有往出仕方面打算,眼界稍微有些窄。
不过,若是好好培养,说不准以后还真的能成为一个能臣。
“哥哥何不往关税与市税上想?”奉凌汐朝奉凌竹建议。
她的话在奉凌竹的脑海里炸响,随后,奉凌竹的脑海里开始陷入了天人交战中。
一个声音说:对啊,为什么不能改革商税制度呢?可另一个声音马上反驳,怎么可能!那整个大昭国都会出现动荡,反对的人会有多少?毕竟资本还是掌控在有权势的人手里……
看到哥哥陷入了沉思,奉凌汐脸上露出了甜笑,来哥哥这里的两件事算是办完了,她可以放心回她的寒露院继续研制香方了。
等奉凌汐离开一炷香后,代云挎着食盒来到了碧清院。
这让之前被奉凌汐训过的代书一个头两个大,忙上前拦住代云:“代云,三公子正忙着背书呢,你就别进去了啊,省得我又要被训一顿。”
代云看着拦在面前的代书蹙了蹙眉,一张清秀的脸上露出微微恼意,她把手中的食盒提了提,理直气壮地反驳,
“三公子不会照顾自己,你作为书童就不为公子想想?我就是进去送夫人交代要送的吃食,能怎样?怎么?夫人的令你也敢拦着?”
一阵急呛让代书气得面色涨红,可又奈何不了牙尖嘴利的代云,但他觉得六姑娘说得有理,最后逼得代书狠狠跺了一下脚,气愤地说道:“我这就去见夫人,问问夫人是不是你每日都是受令前来送吃食的。”
代云听到代书说要去见邵氏,顿时心中一紧,不过想着刚才代萍给她带来的药,想着就算代书证明了她拿着鸡毛当令箭擅自做主给三公子送吃食又如何,反正到时候已经事成了,若是代书引了人来岂不是更好,到时候三公子更是非纳了她不可呢。
心中有了主意的代云更是拿话激代书:“好啊,你去啊!还不信你能见到夫人,哼!”
“你等着!”代书完全受不住代云这嚣张的气焰,真的蹬蹬蹬往三房主院的方向奔去了。
代云看到代书终于被她激走了,她看了眼手中的食盒,清秀的脸上蓦然浮现出一抹春意,凭白给这张不出色的颜容添了几分艳丽。
第八十六章 这个结局,不意外
奉凌竹的天人交战没有挣扎多久,就被一阵香风吹回神了。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大变活人怎么刚才还是六妹妹,现在就换了一个人了?
奉凌竹拧了拧眉,不过好脾气的他没有说出苛责代云的话。
他认真地打量了代云一眼。
这一眼让代云娇羞得红了两腮,情不自禁忽闪忽闪着双眼与奉凌竹对视起来。
不过代云这样反倒让奉凌竹有些纳闷,奉凌竹忍不住开口询问:“你是哪个房里的?来这作甚?”
代云满腔春水瞬间付东流……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奉凌竹,委屈地开口:“三少爷怎么不认识奴婢了?奴婢是代云啊,每日都是奴婢给公子您送茶点过来的。”
奉凌竹是真的不认得代云,代云长了一张大众脸,没什么特点,谁会记得送饭的叫什么?只是平时这送饭的丫鬟进书房前,书童代书都会先进来通报一声,今天乍然看到大变活人,才好奇一问。
可现在他看到这个自称为代云的人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看负心汉一样,奉凌竹任是好脾气也忍不住黑脸,这人脑子不好吧?
“我还需要温书,你把东西放下就走吧。”
他不大喜欢代云直勾勾看他的眼神。
代云的脸色有些白,她还以为奉凌竹对她是有好感的,却原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可是,这份情已经入了心,让她怎么舍得放手,再说因为中毒得罪了五姑娘,她已经为了这份情孤注一掷了,怎么甘心……
代云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食盒,咬咬牙,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重新挂起了笑。
“三公子,刚才奴婢进来的时候不是不经通禀,只是代书有事离开了,奴婢送些吃食来,夫人说了,公子温书辛苦,夫人让奴婢看着公子把这些吃食吃下去,待公子吃好了,奴婢便回去复命。”
说完她把早已准备好的吃食取了出来,一一摆在桌面上,然后拿出筷箸,等着奉凌竹过去。
奉凌竹平日里这个点差不多会食些糕点,现在代云这么一说,确实也感到饥肠辘辘,想着这是母亲一番心意,便从代云的手中接着筷箸,就着茶水,吃起了糕点。
代云在站一旁,看着奉凌竹一口一口动作儒雅地把糕点吃掉时,她眸底的神色越来越深沉,然后,她趁着奉凌竹不注意,悄悄从袖兜中拿出代萍给她的另一颗药丸子,放入口中,默默咽了下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代云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燥热,脸上升腾起片片红晕,眸光已经迷离。
而此时的奉凌竹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他总觉得站在一旁的代云美极了,身上散发出一股异香,这种香让他生出了飞蛾扑火般的冲动,想要不管不顾,狠狠的把代云搂在怀中才好。
代云温热的,柔弱无骨的手已经慢慢攀上了奉凌竹的脖颈,这股浓郁的香愈发的浓郁了……
不对!
奉凌竹猛然站起身来,靠着强大的意志力骤然把代云推开,他死死用手掐住太阳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他的眸底已经泛起了红血丝。
徒然,奉凌竹想起之前奉凌汐给过他一个药瓶子,当时六妹妹说什么
来着?奉凌竹拧紧眉心拼命的想,哦,是能解百毒……
此时,奉凌竹再也顾不得多思,他咬着牙,从袖兜中把大肚药瓶子拿了出来,然后拔塞,往嘴里倒药,一气呵成。
当大肚瓷瓶里的一颗药丸从瓶中滑落,入了奉凌竹的口后,一股清凉的药味从鼻腔中冲出,不一会,奉凌竹便感到混沌到有些不受控制的神志清明了。
本来死马当活马医的奉凌竹惊讶地看着手中不起眼的大肚瓶,根本没有想到竟然这么有奇效!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难道六妹妹说能解百毒是真的不成?那这份礼就珍贵了,据他所知,就算宫里也没有太医敢说能制出解百毒的药呢。
奉凌竹骤然觉得欠了奉凌汐一个大人情,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即使他平日里性子再和善,也不喜欢被人当傻瓜一样算计。
此时的奉凌竹不再受代云身上那抹奇怪的香味吸引,他收起大肚瓷瓶,大步走向代云,然后动手把代云双手钳住,用力往屋外拖去。
代云的神志有些迷糊,她只想往奉凌竹身上扑,可奉凌竹再是文弱书生也是个男子,在力气上要胜过代云一筹,不多会代云便被奉凌竹拖出了书房,用力掼在了院中。
就在代云被掼在地上时,碧清院外骤然涌进来一群人,正是代书去三房主院见过邵氏后,邵氏觉得纳闷她并没有让代云天天送吃食才过来看一眼。
当邵氏看到代云那魅里魅气的模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气得双手发抖,暗怪自己性子太软和,以至于让丫鬟心大到开始算计起主子来了。
邵氏细细打量了一会奉凌竹,看到儿子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心中那口气是怎么也压不下去,当即指着代云强硬下令道:“俞嬷嬷,把她绑了丢小柴房关起来。”
碧清院中的事尽管邵氏想要摁下不让外传,但是还是被人传了出去。
奉凌汐是最早收到消息的,她虽然离开了碧清院,却让龙依悄悄盯着代云,直到代云被关起来后,龙依才回来汇报。
回到寒露院的龙依回禀过后,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奉凌汐问:“姑娘,既然您还让属下盯着三公子,为何又要把那颗解百毒的药给三公子?”
奉凌汐看龙依那肉痛的可惜样顿时忍俊不禁,她从袖兜中拿出另一瓷瓶递给龙依:“这里还有两颗,你和龙玖一人一颗。”
龙依看到奉六姑娘还给她和龙玖准备了解百毒丸,顿时心底欢喜之余,又暖暖的。
“这种药丸子师傅以后也会教我做的,也不是用了就没有了,只是药材比较珍贵些,你们放心,以后我会越来越厉害的。”奉凌汐保证完后,我想了想,还是说了既让龙依盯着代云又把解百毒的药丸子给哥哥的原因。
“龙依,不是我多此一举,也不是不信你,而是我觉得,若我们把所有的危险都挡下来了,哥哥以后还是毫无防人之心,他若真的想要走仕途,没有心机怎么成?这朝廷才是兵不血刃之地。”
龙依听奉凌汐这么解释后,顿时明白了奉凌汐的苦心,她脸色露出愧疚之色,认错道:“是属下逾越了,以后姑娘尽管吩咐便是,属下不会再多思,通过这件事,属下明白姑娘做事自然会有
姑娘的道理了。”
这是龙依的心里话,以前她总觉得奉六姑娘年纪小,眼光和见识不会有多成熟,每每遇到事情,她便忍不住去质疑奉凌汐做下的决定。
可在龙玖与奉六姑娘走了一趟周口回来后,她就觉得龙玖对奉六姑娘信服了,并且这种信服还隐隐有着敬佩的意思在内,这种感觉她只是在龙玖面对主子时看到过,这是让她不解的,直到现在,才打心眼里认同奉六姑娘。
不过相对于寒露院中的融洽氛围,奉凌羽所在的繁锦阁中,就显得有些阴恻恻的了。
奉凌羽只比奉凌汐稍微晚了一刻钟收到消息,在她知道代云没有成功后,奉凌羽怔愣了一下,便讽刺地骂了句:"蠢货,定然只是自己吃了药丸子,没有给奉凌竹吃下药丸了。”
她想了想对代萍说道:“去找奶娘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代萍一听到五姑娘要找青娘,瞳孔微不可见地一缩……代云活不成了……
两日后,奉凌汐收到代云畏罪上吊自杀的消息后,她默默在心底叹息一声,不用想都知道这应该是繁锦阁的手笔。
代云与奉凌羽合作不外乎与虎谋皮,这个结局,不意外。
此事过后,便到了重阳节。
喜香逢香坊开业的日子就这样紧赶慢赶的到来了。
蒲生已经做好全足的准备,自从蒲生来到香坊,奉凌汐徒然觉得在喜香逢的事情上,她除了研制香方之外,整个人轻省了很多。
这一日,京城到处摆放了菊花,有府上培育出开得艳丽多姿的菊花也纷纷搬到府外搭起的棚子里,供外人欣赏,目的在炫耀一番。
整个京城都被这些五颜六色的绒球花包围着,有洁白如玉的,有花红似火的,有昂首怒放的,也有翠如碧玉的,婀娜多姿,美丽极了!一缕清风吹来,芳香馥郁。
人们纷纷热情地把所有能想得出的华丽名字赋予它们,什么“金线贯珠”什么“凤凰振羽”什么“国华富贵”……文人墨客的才情在今日能抒发到至极。
不过,今日在京都,还有一个热门话题。
那就是,今日有一家开在青阳路上,叫做喜香逢的香坊,只要到那里便可领到一枝菊花。
若是一般的菊花,人们倒不上心,菊花嘛,这满大街都是,谁不人手一枝?五颜六色的菊花中,品相好的难得,但是一般的却是不少的。
可喜香逢香坊送出来的菊花却与众人所见的不同,因为它是一支用绢布做的花。
虽然绢花便宜,但是喜香逢香坊送出来的绢花却带着一种很淡雅的香味,这香味让人着迷,在这拥挤的大街上,若闭上眼睛在绢花上深深一嗅,亦能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据喜香逢香坊的伙计说,这些绢花的香气都是喜香逢独家秘制的香料熏出现的,香味不仅能驱虫也能凝神,绢花上的香气能放上十日方散,以后喜香逢香坊里也会卖这种绢花,需要一两银子才能买到。
当人们听说以后一两银子才能买的绢花,现在可以凭着面孔一人白领一枝,这白拿谁不拿,反正都是在大街上走走,于是,越来越多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涌向了青阳街。
第八十七章 两位老夫人
金蕊泛流霞的菊花铺满京都的重阳一过,人们又开始回到了忙碌的日子中,在重阳节跻身话题之一的喜香逢香坊依旧没有人上门。
虽然在重阳节送出价值一两银子的绢花让很多庶民感到高兴,特别是开在青阳街的商铺,这不是她们平日想去就去得起的。
可庶民们平时最主要的生活日常只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若有那一两银子还不如去专门卖饰品的银楼买一朵真正带珠子的绢花,那可比喜香逢香坊出品的精致。
而权势人家的夫人们就更不可能看得上这一两银子一朵,长得朵朵都一样毫无特色的绢花了。
总之,喜香逢香坊门前还是处于门可罗雀的境况。
但对面的沁香香坊依旧生意很好,时不时有马车往沁香香坊来,与喜香逢的凄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本洪氏还以为蒲生信心满满一番操作,喜香逢会迎来火爆的场面,可是……没有。
她从一早上就站在喜香逢的门口等着客人上门,可激动澎湃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沮丧,然后再到麻木。
晌午时分,洪氏拖着两条发僵的腿往店内挪,她看了眼正老神在在毫不焦急的蒲生与刚到铺中的奉凌汐问:“你们难道一点都不着急吗?从早上到现在一个客人都没有。”
奉凌汐给洪氏倒了一杯清茶,推到她面前,脸色带着浅笑:“不急。”
洪氏觉得自己急得嗓子都冒烟了,怎么能不急呢?她一口灌下茶水,可还没等咽下,就看到奉凌汐指着大门处,勾唇一笑,说道:“这不,来了。”
真有人来?
洪氏狐疑地看着奉凌汐,莫不是哄我的吧?
当她慌忙咽下茶水转过身的时候,入眼处,只见一辆由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拉着的四面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的马车。
看这马车就知道来人身份非富即贵。
洪氏差点没被那一口茶水呛到,她有些不敢自信地拍拍心口让自己冷静下来,不错眼地盯着大门处。
直到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年约五旬,身着淡紫色弹墨连珠团花锦纹立领通袖锦衣,同色暗花棉绫裙,头上盘着祥云髻压青玉簪,端庄的脸庞上,眸色略显锐利的老夫人。
“汪老妇人?”洪氏惊讶地眨眨眼,完全想不到竟然是这一尊大佛来了喜香逢。
洪氏当即不敢耽搁,她心中怀着三分忐忑,七分激动迎了上去,未语先笑朝汪老妇人欠身行礼,问道:“今日不知汪老夫人会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汪老夫人点点头,她抬头看了一眼牌匾,问:“以前不是叫做洪氏香坊的吗?怎么改了?”
“现在这香坊已经把分子让渡出去了,只是东家心善,还让小妇人留在香坊做这掌柜。”洪氏不是全没心眼之人,她并没有把自己还占有香坊小成分子的事说出去,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冒出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朝洪府要债的。
汪老夫人点点头,并不关心这铺子是谁的问题,她今日来是要买这喜香逢香坊里的一味香。
汪首辅作为朝臣中一大巨头,常年操劳,日渐老迈,现在身子骨已经不大好,有半年没有好好睡一个好觉了,往日里多是浅眠,少眠,白日经常精神不济,并犯了头风症,药吃了一箩筐了,也不见好转,实在苦不堪言。
可是这失眠的症状却在昨日的
重阳节得到了改善,昨夜汪首辅是半年来第一次睡了一个沉稳的觉。
这可是汪府上的一件大事!汪府中人都知道,只要汪首府不退下来,汪家就能在京中屹立不倒。
于是,今日一早,几乎整个汪府中人都在查能让汪首辅好眠的原因。
最后找了又找,才找到一朵样式不起眼,但是能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让人心旷神怡香味的绢花。
当时汪老夫人就奇怪了,怎么会有这样一枝绢花在寝室中呢?
直到最得汪首辅宠爱的府上一个年约三岁的孙字辈姑娘,汪九姑娘出现。
她指着那朵被大家使劲盯着的绢花,奶声奶气地说兰莹,等到众人找到兰莹后,才知晓了这朵绢花的来历。
兰莹是照看汪九姑娘的一个二等婢女,昨日重阳节没有当值,便与府中几个姐妹上街观花,看到喜香逢有免费送的绢花便领了一枝,回府后哄汪九姑娘时就忘了。
汪九姑娘分不清好看与否,只觉得这花香闻得舒服,就一直拿着,等她在汪首辅的屋中玩耍直到困顿之际被下人抱回去时,这朵绢花便落在了汪首辅的床头小桌边。
汪首辅忙了一天回来后,还想着又一个失眠之夜该如何熬过去时,没成想,他躺在床上没有一刻钟意识便渐渐沉了下去,不知不觉中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曾经让人受尽折磨的失眠之症竟然就这样不药而愈了?
顿时,疑似让失眠之症改善的绢花当即成了汪府众人的救命稻草。
汪老夫人更是亲自出门,往喜香逢香坊走一遭。
当汪老夫人看到洪氏时,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昨日你们喜香逢香坊送出去那些绢花是用何种香来熏的?”
洪氏闻言心下讶异,竟然是因为昨天送出去的那些绢花起成效了,她稳了稳心神,回想之前邵凌(奉凌汐在外穿男装时的化名)交代的话。
“若有人来问起昨日绢花之事,便回答那些绢花所用的熏香都是喜香逢独家秘制,原本就不打算出售的,只是为了打响喜香逢香坊的名声才赠送这些绢花,即使以后会一两银子一枝绢花出售,亦是半买半送的价格,成品香是太少,概不出售。”
洪氏不知奉凌汐让她说这些是何意,她心情纠结地把奉凌汐所交代的话复述了一遍,有点不敢去看汪老夫人的脸。
因为洪氏相信,若是汪老夫人去哪家香坊铺子,只要露出喜欢某一种香的意思,对方肯定会马上巴巴地给汪老夫人献上,哪里会像自己家这样推三阻四的。
汪老夫人也是如此之想的。
她觉得她已经露出一点口风了,以后这香,喜香逢定然能按时给汪府送过去,要是更会来事一点的 ,香方都能让她看一眼。
可是现在洪氏竟然毫无眼力见。
若不是洪氏说这香是喜香逢独家秘制的,听着大约外面买不到的意思,不然她早拂袖离去了.
可现在汪首辅还要这香助眠呢,她要是真的走了,去哪寻这样的香?
汪老夫人高高在上地蹙眉,她朝一旁的大丫头使了一个眼色,让大丫鬟出来敲打一下洪氏。
大丫头心领神会,往前一步,声音脆亮地对洪氏讽刺道:“我们老夫人愿意上门照顾你们喜香逢香坊的生意那是我们老夫人心善。”
未尽的话在场众人都听出来了,就是
别给脸不要脸。
蓦然,又一道轱辘辘的车轮声朝喜香逢香坊赶来。
青帏马车的车帘子掀开,又下来一个年岁与汪老夫人相仿的人。
她一脸和蔼,个子不高,身着石青色金绫裙褙子,此老夫人骤然看到汪老夫人,不由意外地挑挑眉,而后上前打招呼:“原来是汪老夫人啊,这来到香坊了怎么不进去,堵着门口作甚?”
见到此人,洪氏的眼倏然瞪大,这不是葛老太君嘛!
葛老太君的诰命可比汪老夫人高一些,让原本有些趾高气昂的汪老夫人微微黑了脸,板起脸阴阳怪气地反问:“那今儿又是什么风也把葛老太君吹来了?”
葛老太师与汪首辅在政事上因为阵营的问题,天天你来我往斗来斗去,两府老夫人这一见面也能掐起来的现象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正当洪氏要从惊喜变成惊吓之时,蒲生带着一脸儒雅的笑意从店铺内走了出来,他分别给已经隐隐有了火药味的两位老夫人抱拳鞠躬行礼。
朗声道:“葛老太君与汪老夫人上门,实在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在下是喜香逢的大掌柜,给两位老夫人见礼了。”
蒲生脸上温润儒雅的笑意让两位暗地里剑拔弩张,句句机锋的老夫人神情缓了缓。
葛老太君直接开口:“老身来此是听闻喜香逢正出售一种绢花,此绢花上的香气别有不同,昨儿恰巧府中小丫鬟当个新鲜物带回去,与老身说趣时,留在了老身那里。
老身夜间有夜咳之症,昨夜嗅着这绢花淡淡的香气,却没有往日喉间发痒的感觉,今日上门就是想要看一看能不能买到与绢花一致香味的成品香。”
蒲生听完葛老夫人的话后,心中大定,暗道果然用香药打响喜香逢香坊的招牌这一步棋走对了,之前想过造势,但是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好,竟然能引来这两位大佛,原以为只是几个四五品官夫人呢。
他眸底的神色连闪,对下一步计划更加有把握了些。
“两位老夫人。”蒲生再次抱拳拱手,态度恭敬地说道:“想必让两位老夫人感兴趣的是本店推出来的镇店之香,这是有别于市面上的成品香,确实有助眠功效。
只是此香制成不易,之前有一些存货都用来熏制绢花了,现在只剩下两盒,今日蒲某就擅自做主,让与两位老夫人人,两位老夫人尽可拿回去试香,若是合意,待新香出来,再来喜香逢选几盒如何?”
说完,蒲生亲自到柜台处取出两个香药饼子,放入木盒中,包好,双手托着来到汪老夫人与葛老夫人面前,也不谈什么价钱,直接递给两位老夫人身边的下人手上。
蒲生行事让两位老夫人心中勉强满意,前来喜香逢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跟死对头在一起呆着,各自上了马车返回府中。
等两辆马车都离开后,洪氏才不解地问:“既然是要送成品香给两位老夫人的,为何一开始不说,还要推三阻四,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奉凌汐闻言,勾了勾水润的唇,解惑道:“因为要造势啊,若不拦着汪老夫人在门口扯七扯八,怎么让别人看到汪老夫人来我们喜香逢呢?”
说到这里,奉凌汐微微眯了眯眼,慢悠悠地对一旁的蒲生道:“去传小道消息吧,明日让京城中人都会听到汪老妇人与葛老太君为了喜香逢一味独家秘制香药打起来了。”
第八十八章 去想这设局之人的目的
洪氏目瞪口呆地看着奉凌汐给蒲生指点该如何传小道消息,她可以想象得出来,若明日京城中真的出现了一个关于汪老夫人与葛老太君在喜香逢香坊前,因争香而互殴之事发散出去,那喜香逢真的要出名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龙依却默默抽了一口凉气,她的眼光要比洪氏的远,这事明着看好像奉六姑娘在胡闹一样,但是此计若成,打响喜香逢名声事小,更深的,完全可以搅混京中这一池水。
龙依不敢去想,奉六姑娘是不是想布什么局?若真如此,那奉六姑娘的胆子是何其大,竟然什么人都敢去算计。
不过若奉凌汐现在听到龙依的心声,定能啧啧两声,她刚醒来的时候,连晏大魔头都敢算计,这些人和晏大魔头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自从知道奉凌羽身后可能还有人在做局,她一刻都不敢放松,越发有着紧迫感了,总想给自己再多加一些筹码才能活命。
……
自古以来谣言总比真相跑得快。
蒲生按照奉凌汐的要求对外放出汪老夫人与葛老太君在喜香逢香坊为了一块香饼打起来之事还没过两个时辰,就发酵了。
天刚蒙蒙亮,市集中,小巷里,餐桌上,反正能空出嘴的地方,都有人问耳边听到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为了喜香逢的香饼,汪老夫人和葛老太君打起来了?”
“为了喜香逢的香饼,汪老夫人把葛老太君挠出一个大花脸都破相了?”
“为了喜香逢的香饼,葛老太君的下人把汪老夫人的衣裳扯破了,走光了?”
……
总之,五花八门的说辞中,人们肯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昨日汪老夫人肯定与葛老太君一定遇到了。
第二件事,这个喜香逢的香饼好神奇的样子啊。
一夜之间,勾动人们好奇心的喜香逢出名了, 大家都想看看能让京中贵妇人典范的汪老夫人与葛老太君疯狂的香到底是什么香。这时,之前领取过喜香逢免费绢花的人纷纷站出来感叹一句:喜香逢的香真的很神奇,头不疼了,睡得好了,连心情都愉悦了,人也变美了。
就连路人都说喜香逢的香好,顿时,无论家中有没有存货的人都想去喜香逢溜达一圈了。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喜香逢香坊。
当人们发现这里的装潢大气又不失雅致,完全不输与对面那家沁香香坊后,对喜香逢就更满意了些。
等到喜香逢的成品香一一展现在大家眼里后,众人才发觉,原来这些香饼可以做得那么精致,试过香的人不由觉得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契合自己气质的香……
凡是进入喜香逢香坊的客人,没有不购买一些的,就算之前那些只打算过来看看热闹的人也不例外。
喜香逢的香一下子成了全京城最畅销的抢手货。
而与喜香逢香坊生意火爆相反的是对面的沁香香坊,生意寥寥无几,与之前的喜香逢境况差不多。沁香香坊内,穿着一身惨绿长袍,长得尖嘴猴腮的钱有财正目光阴森森地从沁香香坊看向喜香逢香坊。
喜香逢
香坊内,今日蒲生去办理户帖,店里只有洪氏与伙计盯着。
洪氏这几日都忙得连轴转,但是她脸上的笑容从生意火爆开始就没有落下过,便想着,这生意要是天天这么好,那该多好啊!
正想着,门外突然进来几个人男子,洪氏看着面生,招手让店小二去招呼。
可谁知那几人骤然啪地一声,把一叠银票拍在柜台上,大声道:“我们进货。”
洪氏愣了愣,看了眼银票,这一叠起码有好几千两了,要买多少?
“快点,我们还有事要出远门呢!等不及,我们买货又不是不给银钱!”其中一人不给洪氏多想,催促着。
洪氏看了眼桌上的银票,觉得对方说的也没错,买货给银钱就行了,于是她问:“你们要买什么?”
几人相视一眼,留下一人在柜台处与洪氏压价,剩下人的开始在喜香逢里扫货。
“我们买这么多东西是不是要给个折扣?”留在柜台那人与洪氏商量。
洪氏犹豫。
那人又说:“我们觉得你家的香很好,想运到别的地方去卖,若是我们能有多点利润,以后再来你这进货,我们的进货量大,可是大客户。”
洪氏有点心动,松口道:“你想拿多少货?若是多的话我可以给你适当的压一点。”
最后洪氏做主给打了九折,一行人进来得快,出去得也快,若不是洪氏看到手中一叠厚厚的银票子和空了的货架,她还以为刚才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呢。
洪氏心情愉悦地把银票收好,想着是要跟邵凌说说该多制些香了。
第二日,喜香逢很多产品因为之前那几人的扫货,现在已经卖断货了,有一些慕名前来买香得人失望而归,这让洪氏有些后悔卖给那伙人的香太多了,导致现在香都不够卖的了,现在只有马上多制一些香出来才行。
不过洪氏也只有等奉凌汐自己去商铺才能把消息反馈给她。
奉凌汐最近很忙,一言子师傅现在开始教导她学针灸了,为了练好下针,她把自己的左臂扎了无数个针眼,奉凌汐很放心地把香坊交给蒲生和洪氏,并且在生意开始火爆之后,她便放了手,隔几天才会前去喜香逢看看。
今日奉凌汐刚好腾出一些时间前往喜香逢香坊。
本来她以为的生意兴隆在她来到青阳街后,却看到喜香逢又恢复到门可罗雀的境况。
“这怎么一回事?”奉凌汐快步走进喜香逢香坊内。
入眼处,到处是空荡荡的货架,店铺内只有一个伙计正无聊地擦拭着柜台,她蹙眉,问店铺内的伙计:“洪掌柜和蒲大掌柜呢?”
伙计一看是大东家来了,连忙放下抹布,一溜烟跑到奉凌汐面前把这两天喜香逢香坊内的境况重头到尾说了一遍。
“大东家,是这样的,洪掌柜和蒲大掌柜都出门寻香料原料去了。”
香料原料?店铺里不是还有不少吗?
奉凌汐疑惑洪氏和蒲生为什么出去寻原料不与她说一声,现在货架上的产品都卖完了,怎么不找她制香?除非……就算找她,也没有原料可以来制香!
一想到这个可能,奉凌汐便加大步子朝那些装着原料的袋子走去,当她抓起一把甘菊蕊的时候,一双笼烟眉紧紧地蹙了起来,是潮的……
下一袋零陵香,霉了……
待奉凌汐把喜香逢里所有的原料都翻找了一遍后,才发觉,原来所有的原料都坏掉了,为什么会这样?
她脸色难看,这些原料她保存完好,就算放置都会放在木架上,禁止直接放在地方怕地上返潮对原料不好,可现在这些竟然全都坏了!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问店伙计:“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比较奇怪的事吗?”
伙计想了想,把前几天有人来扫货的事情说了。
等奉凌汐听完,第一感觉便是,这是个陷阱!
不过可惜,她知道得太晚了,奉凌汐缓缓眯上了眼,去想这设局之人的目的。
首先先卖断对手的货,然后再在对方的原料上做手脚,等对方没有原料也没有货品的时候,这市场又可以重新洗牌了。
不对,还有这些原料,若对方去官府举报,说喜香逢用的香料都是霉变的呢?
以后还有谁敢来喜香逢买香?
这么多原料堆这里,这一抓一个准啊!
好毒的心思。
“今天把喜香逢关张了,一会我去写一张告示,你贴在门口。”奉凌汐当机立断地对伙计下令。
伙计看奉凌汐严肃的神情,知道事情估计严重了,赶紧去把店铺的门板给装上,只能着奉凌汐写好告示好出去张贴。
奉凌汐执着笔,思索一番,写下:近日喜香逢店内的成品香供应不足,不得已改变经营模式,今后喜香逢香坊将会接受定制成品香业务,向大众开业的时间分为一旬一天,一天百盒成品香,售完为止。
等伙计把告示张贴好后,洪氏与蒲生恰好回来,他们看到奉凌汐的时候愣了一下,顿时,洪氏脸上的神情越发愧疚了,她觉得当时她要是再小心一些,就不会遭到别人的算计了。
蒲生也有些怄火,在商上,还没有人算计了他还能全身而退的。
奉凌汐不想看到蒲生和洪氏两人各自懊恼自责的模样,她指了一下已经废掉的原料说道。
“我们先把这些清走,别被人诬陷了,过几日,看哪家卖咱们家的香,就知道是谁算计咱们了,蒲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有,我根本没有想过我们的原料会从那些原料商家手中拿,我想让你走一趟原产地。”
蒲生愣了愣,骤然明白奉凌汐心中的宏图是什么了,他的眼底一瞬间爆发出绚烂的光芒,然后郑重地点头,接着埋头去搬动装着原料的麻袋。
“叩叩叩”骤然,喜香逢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最紧张的要数伙计了, 他刚知道让这些坏掉的原料放在店里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现在只要有一点响动,他便想到是官府的人来了。
就在大家犹豫要不要去开门的时候,只见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从门缝处伸进门闩内,然后一点一点撬动门闩。
得,一看这偷偷摸摸的行径,就知道不是官府的人,但是,这人是谁?
第八十九章 蛇精病是不会跟人讲道理的
骤然看到门缝处插进来一把匕首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而且现在还是大白天的,对方也太肆无忌惮了吧?龙依,龙玖马上贴着奉凌汐站好,戒备地看着房门处。
没有武力的洪氏,蒲生,店伙计分别在身旁找一些趁手的棍棒,神情紧张地盯着大门。
“咔哒”门闩终于被匕首别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外站着的几个黑衣人落入奉凌汐的眼里,得……还是熟人!
“这大白天穿夜行衣,是怕不被人发现吗?还有干嘛撬门?”她忍不住嘀咕。
猫着身子进屋的黑衣人听到奉凌汐的话后齐齐黑脸。
负责撬门闩的黑衣人淡定地扯了扯身上的夜行衣,把匕首收回去,却还有些不自在地解释:“我们除了夜行衣外没有别的衣裳穿。撬门是因为习惯了。”
若不是主子突然抽风要白天出门,他们现在还在被窝里补眠呢。众黑衣人心中哀叹。
待大门开得再大些,几个黑衣人纷纷往两旁挪开一步,颇有仪式感,好像门外一身份尊贵之人要莅临了。
奉凌汐骤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门外,身着一拢红衣,玄纹勾边,绣满金丝的牡丹,整件宽大的袍服松松垮垮,露出大片的锁骨以及胸膛处白得灼目的瓷肤的妖媚男步步生莲迈进了喜香逢。
白苏!奉凌汐的瞳孔微缩。
当初去诡巷为求烬盟出手救爹爹,差点被这蛇精病男杀了的奉凌汐此刻见到白苏还是忍不住后脊背冒汗,相对于烬盟那些打不过龙依龙玖的手下,这白苏的功夫,深不可测。
“你来做什么?”奉凌汐的笼烟眉微蹙,神情戒备地看着白苏这个不速之客。
白苏闻言翘起兰花指遮住口鼻,咯咯一乐,下一瞬,骤然眉眼尽显凌厉,冷冷地问:“你不欢迎我?”
他问这话的时候,他身后的店铺大门骤然被一股劲道关了起来,撞出一道响亮的关门声。
奉凌汐:……这蛇精病,当然不欢迎啊。
她隐晦地看向一旁的龙依和龙玖,见龙依和龙玖悄悄朝她摇头,奉凌汐便明白了,龙依和龙玖说她们打不过这个妖媚男白苏。
“怎么不欢迎啊,喜香逢就是开门做生意的,怎么可能会把客人拒之门外。”奉凌汐倏然露出笑脸回答,不过心底却突然十分想念晏衍,估计这世上也只有晏魔头能一个眼神就降得了这蛇精病吧?
白苏像是看出了奉凌汐所想,身子骤然窜到奉凌汐面前,几乎鼻尖抵着鼻尖,问:“怎么?你想让我师兄回来教训我?”
奉凌汐只觉得一股阴寒的气息把她包裹住,她在白苏的眼里看到了浓郁的杀意。
护在奉凌汐身侧的龙依和龙玖神情微变,正想拔出腰间佩戴的软剑,骤然“龙依,龙玖!”奉凌汐急急喊住她们。
在白苏窜过来的时候,龙依和龙玖都没有反应过来,奉凌汐便知道,龙依和龙玖的功力差了白苏许多,就算现在龙依和龙玖强行相护,也只会无谓的受伤罢了。
待喊住了龙依和龙玖,奉凌汐扯了扯僵硬了嘴角,神情倏然转变,露出懊恼的神情,叹息地看着白苏说道:“没有的事,怎么会去想晏世子呢,我跟他已经闹翻了。”
嗯?
白苏讶异地把身子往后挪开,让视线稍远一些去打量奉凌汐脸上的神情,确定她话里的真伪。白苏很了解晏衍,晏衍当时看奉凌汐的眼神就不对,若不是真的入了心的人,他是不会有那种眼神的。
他的眼神连闪,想起小时候被晏衍照顾的场景……可现在。
蓦然,白苏的眼神一厉,现在只要能让师兄入心的,又有觊觎师兄之心的人,他便杀之,他都得不到师兄的心,凭什么别人能得到?
白苏眼底赤/裸裸的杀机让龙依和龙玖精神紧绷起来。
奉凌汐又感觉那股阴寒的气息了。
她的心一凛,想着这个蛇精病跟别人的思维完全不一样,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跟他说话得另辟蹊径没准还能糊弄过去。
这么想后,奉凌汐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更是懊恼了许多,接着说道。
“是真的,我跟你说啊,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你师兄,前阵子他把我掳走去了好远的地方,可吓死我了,然后我想吧,就给你师兄送美人吧让你师兄别缠着我好了,于是,我让丫鬟去给你师兄赎了一个清倌人。
可等你师兄见到我送给他的清倌人后,就暴怒的把我丢下自己走了,那地方可远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才能回到京城,这一路好可怜,还有你若不信的话,可以去蓬莱路上查一查,我是不是安置了一个美人,那个美人就是我送不去的美人了。”
白苏听到奉凌汐这碎碎念一顿抱怨,渐渐心情大好,这段时间奉凌汐的行踪他自然是查过的,知道前段时间她去了一趟碧云庵就失去了踪影,直到前几天突然回来,然后还在蓬莱路安置了一个美人儿,原来这个中缘由在这里。
奉凌汐所诉一切皆合理,白苏觉得奉凌汐不会骗他,也不敢骗他之后,骤然不想杀奉凌汐了。
他觉得留着奉六姑娘的小命也不错,竟然还给师兄送美人,又蠢又笨,最主要的,这丫头不喜欢师兄,哈哈哈哈,不错。
杀机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奉凌汐悄悄地舒了一口气,果然表明打死也不会喜欢晏衍的态度能救自己一命,以后一定要离这两师兄弟远一些,太不安全了。
没了杀意的白苏又恢复到他那妖妖娆娆,比女子还魅的状态。
只见他仪态万千地坐在属下们给他抬来的一张靠背椅上,红唇轻启:“听说你们喜香逢的香很特别,拿来给我瞧瞧,我今儿来是专门买香的。”
奉凌汐在心底翻白眼,买香她信个鬼,恐怕是来杀人后顺手牵羊拿几盒香才对。
不过实话总是不讨喜,奉凌汐当然不会傻傻说出来。
可是现在喜香逢的香已经售完了,去哪变香出来给这蛇精病男?知道情况的洪氏,蒲生,店小二都一脸捉急,他们完全认定了妖媚男就是一个蛇精病,蛇精病是不会跟人讲道理的。
奉凌汐朝大家眨眨眼,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能忽悠过一回,第二回应该也可以的,她给自己打气。
“咳,像烬盟盟主这样的美人怎么会想要那些谁都可以买到的香丸呢,所以,我觉得我们喜香逢应该给你研制一种独属于你自己的香,你说是吧?”奉凌汐眼睛忽闪忽闪,一派天真无邪我很崇拜你,你的美色让我受到万点暴击的崇拜样。
白苏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美貌,不然也不会刚听到喜香逢的香奇特后,连晚上这几个时辰也不愿意等了,大白天就大刺刺的过来,要知道作为一个优秀的杀手,是不能随意让人记住长相的。
现在他看到奉凌汐一副无脑崇拜他美貌的模样,白苏瞬间感到虚荣心满足起来,怎么看奉六怎么顺眼。
更觉得奉六说的真对,他这么独特的美人,怎么能用大众都用的香呢?
“好,给你时间研制新香,不过要让我满意。”白苏大方地允了。
正在此时“砰砰砰”门外又传来一阵强烈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我们是衙差。”
官府的人?
喜香逢里所有人都静了静。
这时候官差上门,要么是抓捕烬盟杀手的,要么就是受毁掉喜香逢制香原料那些人指使上门栽赃的。
反正,一开门,总没好事。
但是那些是官差,怎么可能不开门?
白苏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看向奉凌汐,眼神阴翳地问:“是你报的官?”
“怎么可能。”奉凌汐笼烟眉紧锁,想着该如何行事,蓦然,她双眼灼灼地看向白苏,那目光把白苏看得心底发毛,忍不住出言喝斥她:“你再这么看我,我就把你眼睛挖掉。”
奉凌汐赶忙别开眼,不过双手却去推搡白苏,并温言细语地对他说道:“你看啊,那些官差一进来,肯定是要拿你们烬盟开刀的了,谁让你们这么大刺刺的大白天不换身工作服就出门呢?”
不过好在你这一身衣裳,外加没人见过你的容貌,官差定然认不出你的,你可以出去帮我们挡一挡,只要挡上半个时辰就好啊。
白苏在想,什么叫做帮你们挡一挡?难道奉六犯事了?还有,为什么要帮她挡住那些官差,他们烬盟的人尽可把大门一开,一起冲出去,看谁能拦得下他们。
可还没等他出言反驳,大门已经被奉凌汐招呼着龙依和龙玖开了一道缝隙,白苏只听到奉凌汐一句“若想要能让自己变得美美的香丸子就帮我们拦下半个时辰啊。”
然后,他身后“砰”的一声,大门重新关上了。
被关在外面的白苏有些气闷,但是想到变美美的香丸,他又有些心动。
而一众官差看到喜香逢香坊突然大门一开,又一关,一个美得让人双腿发虚的美人儿骤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顿时忍不住惊艳地打量起面前的美人。
微挑的叶眉下是一双拢着星与雾的眸,直视后便有种勾魂摄魄般的致命感。窄挺的鼻子下,是优美的樱花粉唇别样风情,给整个亦雌亦雄的脸添加了几分妩媚感。
真是艳比花娇,芳菲妩媚,绰约多姿,一貌倾城,不过……当众人的视线移到美人松松垮垮的袍服上那露出大片的锁骨以及胸膛处白得灼目的瓷肤时,扁平的胸膛让众人凌乱,那一眼让他们爱上的美人……竟然是个男子!
白苏动作优雅,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袍,他终于还是妥协了,因为受不了变美美的诱惑,半个时辰嘛,他叹息地斜眼看向众官差,慢悠悠地开恩道:“给你们半个时辰,欣赏我的美。”
一众官差:……
第九十章 哎哟!真黑心啊!
奉凌汐把白苏推出去当门神之后,她便朝众人招手:“赶紧的,咱们把这些坏掉的制香原料搬走。”
除了烬盟的人外,都动起来了。
奉凌汐看了眼不动弹,有些懵的烬盟杀手们蹙眉说道:“你们怎么还站在这里不动?没看到你们盟主为了保护你们,现在独自在门外以一己之力拦下众官差?”
烬盟的杀手们:……总感觉奉六姑娘的话有些不对。
不过老大同意独自在门外拦下众官兵这的确是事实,这也变相的说他们老大是同意奉六姑娘计划的。
这么想后,一干烬盟杀手便也不排斥奉凌汐的安排了。
有了烬盟杀手这些壮劳力帮忙,抗几个大包不要太容易,他们抱着一麻袋一麻袋的制香原料直接拆开屋顶露出一个容人进出的天窗。
一行人高来高去,抱着麻袋出了喜香逢,避开大门前那些官差的视线,在视线死角里穿行,都不用龙依和龙玖帮忙,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喜香逢香坊里已经霉变的制香原料就被搬空了。
喜香逢大门前,渐渐聚集起很多人,大家纷纷惊艳地打量着老神在在的白苏,白苏在掐算着时间,虽然他喜欢别人看到他后露出赞叹的神情,但是让人一直盯着也不自在。
而官差们从意识到白苏是个男子后,怜香惜玉之情就潮水般的退了,毕竟他们身上还有差事呢。
“今日我等应官长之令,特来喜香逢查探一番,你若不让开,休怪我等不客气了,顺天府办案,请问你是何人?竟胆敢行这阻挠之事!”
捕头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了,但是喜香逢的大门依旧禁闭,而面前这个长得比女子还要妖媚的男子却丝毫没有放行的意思,便有些急了,这样干耗着,很丢府衙的脸面的……
若是一般人,他早命令手下强行冲撞进去了,可他莫名对眼前此人生出强烈的忌惮之心。
这是个高手。
直觉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吱呀”一声,喜香逢香坊的大门骤然打开,这场僵持才结束。
捕头不敢直接对上白苏,他把怒火全都冲向了奉凌汐,大声吼道:“你们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大门紧闭着。”
蒲生站出来,替奉凌汐回话,他脸上带着温和笑意朝捕头拱拱手解释道。
“回大人,大昭国也没有明文规定商铺白日不能关门啊,不过我们关门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们喜香逢的香实在太好了,卖到脱销,现在我们没有一点现/货,开门也没有货卖啊,您说对吗?大人。”
随着蒲生的话落下,喜香逢的大门大大的敞开,空荡荡得说话都有回音的喜香逢展现在众人面前。
捕头今日可是带任务过来的,现在看到空得不能再空的喜香逢香坊,顿时被噎住了,忍不住反问:“你们的原料呢?”
他这话一说出来,奉凌汐的眸色便暗了暗,果然,是为了栽赃喜香逢而来的,她再看商铺外,已经聚集了几百个看热闹的人,心底冷哼,看来真是一环扣一环。
可惜,喜香逢里什么都没有。
顺天府尹的捕快们在喜香逢香坊里转一圈后,毫无所获,再看穿着喜香逢香坊伙计衣裳的烬盟杀手们一溜白嫩嫩的脸,忍不住盘问道:“怎么你们香坊里的伙计脸都这么白?”
奉凌汐:……都是昼伏夜出,从没晒过太阳的能不白吗?
蒲生:“大人,伙计们长得白
不不犯法吧?这也说明我们的香好哇。”
这话噎得一干捕快没话说。
捕头黑着脸大手一挥:“走。”
等在喜香逢香坊门外的众人都是听到喜香逢会有大事要发生的消息才匆匆过来看一看的,可是等了半天,只看到一个美得不像话的男子,还有一干面皮比女人/大腿还要白的伙计外,就没有什么新奇的了,等官差离开后,众人逐渐散去。
不过日后遇到人说起喜香逢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感慨一声,这喜香逢的香是不是很神奇哇,用了后美得不像人,一个个大男人白得跟小白脸一样。
无意中又给喜香逢提升了一个知名度,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喜香逢内,白苏正冷冷看着奉凌汐,嗓音寒凉的问:“你利用我?官府根本就是冲着香坊来的,哪里是冲着烬盟来的?”
奉凌汐眼神微闪,打着哈哈:“我不是拿伙计衣裳给他们套上了么?不然官差进来一看一溜的黑衣人,你说他们能不抓你们?”
白苏不置可否,冷冷地哼了哼,慢悠悠地威胁:“若不是看在香丸的份上……本尊给你十日,十日之后你没有给出合本尊心意的香丸,你的小脑袋就不要留在脖子上了。”
说完,他朝众属下挥挥手,一瞬间,烬盟人员全数散去,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出了喜香逢的白苏越想越怄气,本来来喜香逢就是想要杀了奉六外加拿点香回去的,可现在一想,竟然免费给奉六做了一会苦力。
他沉声问一属下:“你们刚才在里面干什么了?”
“搬东西,奉六姑娘也没告诉我们要丢在哪里,属下们觉得那些制香原料丢远费力气,不如就丢在喜香逢对面那家沁香香坊后院仓库里,反正都是香,沁香香坊一时间肯定发觉不了。”
“嗯。”白苏点点头,觉得终于想到一个办法恶心奉六的办法了,不找点利息,总觉得他吃了亏,于是,他对手下们下令。
“你们去把沁香香坊的仓库外墙凿烂,弄塌了,并留下字条告诉沁香香坊的人说这些事都是喜香逢的人做的。”
一干属下面面相觑,不知道主子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快去!”白苏自然不会告诉手下们原因,他觉得奉六有点邪性,因为每次他想要杀她最后都不成事,现在他要给奉六找点对手,让别人先去整奉六,看看奉六到底是不是那么邪乎的人,难道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吗?哼!
一刻钟后。
“轰隆!”
沁香香坊的仓库外大墙轰然倒塌。
声音贼响,粉尘贼大。
把看喜香逢香坊热闹刚要散去的众人又吸引了回来。
当众人看到沁香香坊临着小巷那面墙莫名其妙倒塌之后,滚出来一袋袋没有捆扎紧实,现在已经散落了一地的制香原料后。
纷纷议论开,这些制香原料竟然都是变霉变臭的,那还怎么用?
难道沁香香坊用来制香的都是这些破烂货?
哎哟!真黑心啊!
有人去喊还没有走远的顺天府尹官差们。
有人纷纷对着沁香香坊中还一脸懵的伙计掌柜指指点点。
等钱有财这个掌柜回过神后顿时心头火大旺,他抖着手,原本没有多少血色的脸瞬间和他那身惨绿的长袍颜色一样一绿到底。
“怎么回事?啊!”钱有财朝还懵得不要不要的
伙计大吼。
然后猛然跳起朝两个伙计的后脑勺拍道:“还不赶紧的,一个去疏散外面围着的人,一个去找东西把那些坏了的制香原料盖起来。”
两伙计慌慌张张,唯唯诺诺赶紧去办事。
钱有财则兜着手想等下官差来了该怎么回话。
不一会,听从钱有财之令去找油布盖霉变制香原料的伙计大惊失色地跑回来,把一张字条交给钱有财。
字条上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喜香逢的人到此一游!”
“呔!”钱有财气得快七窍生烟了。
他还想着,这些制香原料怎么会霉变这么快呢?这墙怎么好好的就自己塌了呢?
却原来都是喜香逢作祟!
他可不觉得把喜香逢的制香原料让人弄潮让它们发霉是他的错,这只是商业竞争而已,加上他行事隐晦,只要对方没有抓到把柄的,对方行那报复之事就不在理!
可现在喜香逢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把那些发了霉的制香原料放进他们家的仓库,还捣毁了一面墙,这,这跟打上他们老巢有什么不同?
并且,并且竟然敢这么嚣张的留下字条喜香逢的人到此一游?
嚣张!嚣张!实在太嚣张了!欺人太甚啊!
钱有财身体里面的血液全都突突往脑袋上冲,眼一黑,若不是被一脸担忧的伙计扶了一把,差点没一个倒栽葱栽地上去。
顺天府尹的衙差们还没走多久,就听到一阵轰隆声,还没等他们往回赶,就被热心的群众解惑并带回了青阳路。
捕头看着快要厥过去的钱有财疑惑不已,难道是他记错了?上官让他们来抓的人是沁香香坊的人?
再看那散落一大片的霉变制香原料,觉得应该是他记错了吧,应该来抓的是沁香香坊的人,哎,谁让两家在一条街上做对门呢,让他记错了白白浪费时间。
“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捕头示意手下们上前去拿人,至于东家什么的等上官下了文件再去府上请人。
“哎,各位大哥,你们弄错人啦。”钱有财压低声音朝捕头说道,并把那张让他差点气得灵魂出窍的字条拿出来,递给捕头看。
捕头一看:喜香逢的人到此一游。
这什么意思?
钱有财苦大仇深地指着字条:“那些霉变的制香原料都是喜香逢放到沁香香坊的。”
捕头捏着字条不信钱有财的话,讽道:“人家把那么多货搬到你们店里,你们能不知道?”
“刚刚,一个时辰内搬的。”钱有财十分肯定,他快哭了,虽然他不知道喜香逢的人怎么办到的,因为一个时辰前他才查看过仓库。
可他的话一说完,捕头就更觉得钱有财此人就是他们这些捕快们最讨厌的那种十分能负隅顽抗,满嘴谎话,阻碍他们破案的极品犯人了。
捕头恼火得很,大吼:“你给老子闭嘴,一个时辰前老子还在喜香逢香坊呢!难道他们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把这大包大包麻袋原料搬过来的吗?昂?满嘴谎话!格老子的,拿铁链子锁了,铐起来!铐起来!”
钱有财莫名其妙,满肚子怒火被铁链子锁起来,被一干衙役们拖出沁香香坊,拖出青阳路。
一个时辰后,奉凌羽收到消息,她不敢置信地打翻了茶水,抖着嗓音问身边欲言又止的奶娘:“喜香逢的掌柜是谁?东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