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恍若修罗的奉凌汐
青娘子前段时间离开安国侯府,就是去查一查蒲生被谁挖走之事,蒲生来了京城,一路也没怎么遮掩,顺着踪迹,自然查到了蒲生来京后去了喜香逢香坊。
“大掌柜是姑娘想要纳入麾下的蒲生,东家尚且不知,以前是洪府的产业,最近我也在查这喜香逢的东家是谁,今日出现的那个神秘男子应该是东家吧,只是……”
奉凌羽疑惑地看向奶娘问:“只是什么?奶娘为何如此吞吞吐吐?”
青娘看了一眼奉凌羽,回道:“六姑娘经常出现在喜香逢香坊,若不是想着她没有银钱,还以为这香坊她是有份子的呢!”
“等等”
奉凌羽不敢置信地问:“奉凌汐?与喜香逢香坊有关?”
青娘点点头,叹息一声:“以前不知道,但是有好几次六姑娘都亲口说过,她对香很敏感,代梅身上的毒药香味不就是被六姑娘嗅出来的吗?”
“难道?”奉凌羽怔怔地说出自己的猜测:“难道喜香逢的香方是奉凌汐做出来的?”
青娘沉吟:“也不排除这种假设,或许她在香方上是真的很有天赋也说不定。”
奉凌羽听到奶娘认同她这个大胆的猜测后,整颗心都沉了下来,喃喃道。
“奉凌汐的变化太快了,奶娘,我总觉得她好像已经要脱离咱们的掌控了,你看,不止代桃,连精明的代梅都折在她的手里,现在还不知不觉学了这制香的本事,奶娘,我觉得咱们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怕真的养虎为患。”
青娘拧眉想了想,缓缓点头应道:“那好,我这就出去一趟,一是找人把钱有财弄出来。二是联系那边的人,看着六姑娘身边那两丫头是个会武的,所以给六姑娘做套,得挑些死士,才能让六姑娘在两旬之内进宁庆伯府。”
看到奶娘匆匆离开的背影,奉凌羽艳丽的红唇缓缓勾起,眼里流露出狠毒的光,但是很快便敛了回去。
奉凌汐不知命运的齿轮依旧在按照既定的轨迹前行着,尽管她做了很多改变。
她现在正在跟蒲生交代要出行的事宜。
“爪哇国、淡巴国、彭亨国的香料若是能打通商道运回来的话,我们就可以在大昭国的香业市场上占一席之位了,实力堪比香料世家大族。”
蒲生心中意动,但是奉凌汐所说的都是极南之地,想要长途跋涉到达目的地可不容易。
“你可以去淮河曹邦,找一个叫做白水瑶的姑娘,让她给你挑些人,若是实在去不了也可以往南在广州府停留,那里的香料也足够了,只是品种欠缺些,以后再做打算也可。”
蒲生把奉凌汐的话一一记下,然后抱拳朝奉凌汐辞行。
“蒲生这一去可能需要半载才能归来,喜香逢就只能劳苦姑娘了。
只是姑娘还需多多防备对面的沁香香坊,咱们喜香逢现在走的定制路线已有一些固定的客源,蒲生觉得姑娘这段时间何不买些签了死契的下人,在这喜香逢香坊内授于她们制香之能。
因为按照姑娘的设想,咱们不可能只守着一家店铺,所以人手上还是很欠缺的,待蒲生从南方寻得上好制香原料回来,咱们就可以放开手脚了。”
奉凌汐听完蒲生的话后,她点头,站起身来,朝蒲生欠身行礼,郑重地说道:“这边的事我会注意的,你放心吧。那南行之事就拜托蒲生了。”
南行之事刻不容缓,蒲生稍
微打点两天,在镖局雇佣了几人护送他往淮河曹邦去。
接下来的日子,奉凌汐除了刻苦学习医术外,便动手制些香,现在喜香逢没有了原料,她为了维护客源不得不让洪氏从别家香坊给她买些高价原料。
不过幸好定制的成香价格都偏高,奉凌汐抱着少赚一些的想法,倒也勉强应付得过去。
随着所制的香越多,她也越觉得蒲生所说的培养制香师是一件要紧的事,便让龙依去跟比较有名的牙婆定下时辰,让牙婆带着人去一趟喜香逢香坊,到时候她好去挑人。
转天到了约定好的时辰,龙玖提醒奉凌汐后,两人简装出行。
二人来到门房处。
龙玖朝守门房的一小厮说道:“去给六姑娘备车,姑娘要出门一趟。”
门房听后当即垂下头回答:“今日的马车都出去了呢,想要用马车只能等了。”
安国侯府开支紧缩,现在府中只配备两辆马车,一辆平日里安国侯奉胜堂所用,若是还有人出行,那府中便再也没有马车可用了。
这情况奉凌汐是知道的,只是今日的门房神情有些奇怪……
她微微蹙眉,不过与牙婆约好的时辰快到了,便没有多思,与龙玖道:“走吧。”
两人出了侯府,走上一刻钟,穿过一条路途比较近的巷道上,巷道上积满落叶,她们脚踩着枯叶,发出“吱吱”的响声。
“今日这条巷道太安静了。”蓦然,龙玖拉住奉凌汐停下了脚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奉凌汐也觉得今日处处透着诡异。
龙玖从脚踝处抽出一把匕首提给奉凌汐,神态严峻:“若是一会情况不对,姑娘你就跑。”因为今日龙依去京郊查代梅落脚的那庄子去了,只有她自己跟着,龙玖怕对方人多。
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骤然,一道道杀气从前方黑暗的角落显现。
紧接着,暗器凌空飞来,锋利的飞梭嗡然似筝鸣,密密麻麻如成群的飞蛾。
龙玖神情微变,拉着奉凌汐后撤时不忘抽出腰间的软剑,猛然一甩,软剑变得锐利笔挺后她手挽剑花格挡,绵密的暗器被击飞,星芒四溅,发出铮铮的撞击声,看得人心惊肉跳。
就在此时,暗处的几道人影倏然齐齐飞掠而至,泛着冷芒的长剑角度刁钻,直取龙玖命门。
她们被步步紧逼,直至墙角。
龙玖一对四,渐渐力有不逮,情况越来越紧急,她咬咬牙,骤然发力,不再顾及防护,大开大阖、势道疾趋,硬生生把围剿过来的四人逼退,然后她徒然抓住奉凌汐的肩胛,倏然发力,把奉凌汐朝远处抛去,大吼一声:“跑”
奉凌汐被龙玖抛在远处的地上,甩得骨肉火辣辣的疼,可她顾不得检查伤处,手脚并用爬起来而后担忧地看了一眼又陷入苦战的龙玖,咬咬牙,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身后刀剑相击的声音越来越远,奉凌汐停下脚步,辨认了一下方向,这是一个分叉口,往左是穿过一条小路便可抵达的顺天府,往右不远处有一家镖局。
鉴于前几日顺天府的衙役来喜香逢香坊查制香原料之事,奉凌汐现在不敢全然信了顺天府尹,她攥攥拳头,勉力往右手边的方向跑去。
她想,或许她跑快一些,能让镖局的人来帮龙玖一把。
可是她还没有跑出巷道,就骤然被人堵住了路。
前面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身着黑色雨丝锦长袍,一张国字脸上犀利的虎目黑黝冷漠。
宁庆伯府二子!上一世把她生生打死的夫君阎彭越。
他怎么在这里?奉凌汐的脑子一阵混乱,上一世的凄惨骤然冲破了记忆的匣笼疯狂涌现。
她忍不住唇色泛白,抖着手,踉跄着紧贴巷道边的墙壁才堪堪站稳,再回头想要往回跑,却发现来路也被阎彭越的手下堵住了。
她,无路可逃。
难道她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奉凌汐倏然无比的恐慌。
阎彭越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缓缓走向好似困兽的奉凌汐,停在她身前,几乎贴着她的面,阎彭越的鼻息厚重,已能拂动奉凌汐鬓角的碎发。
奉凌汐忍不住尖叫出声。
她无助的模样让阎彭越体内的血液逐渐兴奋,眸色愈来愈亮,眼底渐渐红了起来。
蓦然,他抬手朝身后的手下挥挥,示意手下回避。
常年跟着阎彭越的手下们自然知道他们二少爷要做什么,这种事情已然常见,见怪不怪,一干人脸上露出会意的奸笑,相续离开。
阎彭越等手下们离开了,他开始兴奋地扯了扯衣领,舔了舔薄唇,再次凑到奉凌汐面前,深吸一口奉凌汐身上的香气,嘴角的邪魅笑意越发浓郁。
奉凌汐差不多处于崩溃的边缘,她哆嗦着手一边尖叫一边去推阎彭越,想要从阎彭越的臂弯下逃离,可是阎彭越的身材太过魁梧,她根本撼动不了一分。
“你叫啊,你叫得越大声,我就越喜欢听,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弄死的,你还要嫁进宁庆伯府呢。”阎彭越骤然掐住奉凌汐纤细的腰身,把娇小的她提起来,揉进怀中。
奉凌汐的感知无线放大,感到阎彭越埋头在她脖间,湿冷的舌尖慢慢舔舐过她细嫩的脖颈后,利齿倏然在她喉间啃咬,这时候的阎彭越与上一世的阎彭越合成一人,恍若嗜血的野兽。
疼痛的撕扯后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让奉凌汐骇得只余一个念头杀死他,杀死他!
她想起龙玖之前给她防身的匕首,不在犹豫,眼底满是凶狠,当她摸到袖中的匕首后,顾不得手指被匕首的刃面划伤,她双手紧握着匕首,高高举起,死死盯着阎彭越的脖颈,然后全力往下刺去。
“扑哧”
锐利的匕首没入血肉时她恍若听到了皮肉割破的声音,倏然一道温热的血柱“嗤”地喷了出来,滋了她半边面颊,添了几分煞气。
“你”倏然感到疼痛的阎彭越愕然地放开奉凌汐,吃痛后退,捂上脖颈处汩汩冒着血的创口,他不敢置信地把眼珠子睁到快要脱眶,死劲瞪着半边脸染血,恍若修罗的奉凌汐。
庞大的流血量让阎彭越知道他活不成了,在意识消散那一刻,他徒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也不去捂伤处,而是踉跄着摸向奉凌汐煞白的小脸,如恶鬼一般阴恻恻地问。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这是个局,一会人就来了,就算我死,你也是我的人,嫁进宁庆伯府。”
奉凌汐瑟瑟抖着,脑子一片空白地看着阎彭越魁梧的身子无力地倒下,求生的勇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巨大的恐惧。
我,我杀人了……
奉凌汐颤着身子,无助啜涕。
隐隐的,巷道远处传来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
第九十二章 主子何时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
一支轻骑风尘仆仆穿过京都城门,在宽阔的青石正街上前行,两旁林立着红墙绿瓦的商铺,幌子迎风晃荡,大道上是粼粼穿行的马车以及川流不息的行人。
不过这些人或马车,只要看到这支风尘仆仆的轻骑,都会远远的避开,以免冲撞到。
轻骑中,流云摸了摸已经露出胡茬的面颊,看着四周热闹繁华的京都街道感慨道:“还是京城好啊,总算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依旧气息冷沉的晏衍,心道,主子这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消,不就是送女人嘛,要是有人给他送女人……流云蓦然想到龙依,身子一抖,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
蓦然,一路低气压的晏衍勒住了缰绳,他乌色的面具下,一双剑眉紧锁,倏然看向南城的方向,面上露出犹疑之色。
随着晏衍的停下,一众随行也停了下来。
流云稳住身形后,疑惑地控着马来到晏衍身边,问:“主子,怎么了?”
晏衍迟疑:“我听到奉六的尖叫声了。”
流云及一干护卫:……
所有人都觉得莫不是他们主子魔障了吧?哪里有奉六姑娘的声音?这满大街的人流,有小二吆喝声,有马车轮毂辘辘声,有满大街的说话声,这主子怎么就听出了奉六的尖叫声呢?
若不是身份使然,他们还想鄙视一下晏衍,主子竟然装着从周口生气到淮河漕邦然后又从漕邦一路气回京都,可把他们吓得都不敢大声说话了,这一到京城就装不下去了吧?
还奉六姑娘的尖叫声呢?怎么不说奉六姑娘哭了?
“奉六哭了。”晏衍凝神细听,又补了一句。
流云及一干护卫:……
倏然,晏衍焦躁的翻下马背,把缰绳丢给流云,身子如利箭一般飞掠出去,一晃眼就到了南街口,流云及一干护卫看着晏衍离去的剪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
主子何时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
除非被人下了降头或者……真的是奉六出事了。
流云招呼流风,然后对其余护卫道:“你们先回去,我和流风去看看。”
说完流云与流风便追着晏衍离开的方向快速急掠。
晏衍一路完全凭着感觉走,他的心莫名有些慌,这种感觉,让他很是焦躁。
远远的,他看到一队五城兵马司巡城卫队经过,心中焦躁的感觉更深了,于是,晏衍身子一晃,再次发力,从五城兵马司巡城卫队边,犹如一阵风掠过,赶到卫队前继续前行,并不敢落下速度。
一路往前,似乎,奉六啜涕的声更加清晰了。
五城兵马司巡城卫队的校尉徐良道只感觉眼前一花,他顿住脚步,问一旁的队员:“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人了吗?”
卫队队员们都疑惑地摇摇头,有人过去吗?
看到众人都摇头,徐良道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晃晃脑袋,觉得是不是自己昨晚在花楼喝多了酒,便不再多思,赶紧招呼众人:“咱们快点再往南巡吧。”
众人没有异意,反正每日他们
都是到处巡城,不过今日他们校尉说城南这边极少过来,所以特地过来看一眼而已。
此时,晏衍已经远远地把五城兵马司巡城卫队甩在了后面,当他踏入落满枯叶的巷道时,入眼处看到的便是极度刺激他感官的画面。
几乎被血染了半个身子的奉六无助地坐在地上,六神无主,眼神有些空,她的身子尽管不断颤抖,手却依旧紧紧攥着匕首正对着不远处那具已经死透了的尸首。
晏衍心口发紧,喉间仿若梗住,让他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已经不气奉六了,而是满满的心疼,还有担心她是否受了伤。
晏衍脚步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有些凌乱地走向奉凌汐。
他嗓音沙哑地唤她:“奉六。”
看着毫无反应的奉凌汐,他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慢慢抽掉奉凌汐手中的匕首。
奉凌汐这才茫然地抬起头来,然后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晏衍,顿时眸底泪水涟涟,瞬间簌簌往下掉。
“晏世子,我杀人了。”奉凌汐的嗓子带着颤音,空洞的眼逐渐恢复了生气。
晏衍眉心隆起,奉六的状态很不对,他尽量温和了嗓音,循循善诱地问:“那他该死吗?”
奉凌汐恍惚了一刹那,便狠狠地点头:“该死的。”若还能再选择一次,她依旧会杀了他。
晏衍看到如此决绝的奉凌汐,心不由有些抽疼,倏然,晏衍的视线凝在了奉凌汐的脖颈处,星星点点,有些已经破皮的淤痕让他目光紧缩。
一股暴怒的情绪瞬间充斥着他的大脑,额头青筋根根爆起。
他需要狠狠压制自己的情绪,才不会去想把已经死透的阎彭越凌迟一遍。
该死!
晏衍深吸一口气后,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温柔地伸出手,握住奉凌汐冰冷又僵硬的手,轻轻的,耐心的,反复地揉捏着,直至奉凌汐的手指由僵硬冰冷变得软和有了温度为止。
身后传来细琐的声音,流云已经赶到,流云看到惨不忍睹的奉凌汐后一时呆住,完全想不到奉六竟然能杀人!
而意识回笼,开始有了正常思考能力的奉凌汐蓦然紧张攥住晏衍的衣袖,神色焦灼地求道:“龙玖,龙玖有危险,救救龙玖。”
这一次不用晏衍开口,流云便安抚道:“龙玖已经没事了现在正和流风在一起,不过刺杀者只留下一人,剩余三个都跑了,可留下那人咬了后槽牙的毒药,自尽了,是死士。”
死士的特点是没有特点,死士不过是某个势力圈养的杀人机器,任务失败后死士为了不留下线索,肯定会自行了断,所以在死士身上想找线索,几乎没有可能。
晏衍抿紧棱角分明的唇,奉六怎么会招惹上死士?死士的标签就是神出鬼没,完全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眼中只有目标任务的命而已,可谓顶级杀手。
一想到奉六可能会时刻处在危险中,晏衍便有些恐慌,他怕一眨眼奉六也会变成一具僵硬冰冷的尸体,再也睁不开那双眼,一如她一样……
晏衍徒然用力一拉,把奉凌汐扯进怀中,
他有力的双臂环过奉凌汐的纤腰抱住。
奉凌汐被晏衍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有些愕然,她不自在的动了动,可是耳边却传来晏衍低低的声音:“别动,让我抱一会。”
晏衍发颤的嗓音让奉凌汐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真的僵着一动不动了,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浩浩荡荡的人群从巷子两头涌了进来。
为首的是五成兵马司巡城校尉徐良道。
徐良道看了一眼正瞪着大眼,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阎彭越,瞳孔紧缩,头皮发麻,这……这是……事情怎么会这样了!
理智让他“刷”地抽出身上的佩刀,直指墙角的正抱在一起,浑身血迹的男女。
他正气凛然地喝道:“何方小贼,竟然胆敢在京都行凶,杀害宁庆伯府二公子,还不束手就擒,速速招来!”
纷纷涌现的人群都惊骇得不敢上前,戒备地看着墙角背对着他们抱在一起,看不清真容的男女。
流云拧眉打量着徐良道,眼底露出深意,而后大步上前,用手隔开徐良道的佩刀,抱胸沉声说道:“这里的事你们不用管了,撤吧。”
徐良道看流云有些眼熟,但是一时间没有想起在哪见过。也是流云连续几天几夜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并长了胡茬,看起来更像山中草莽,难怪五城兵马司巡城卫队的人都认不出他来。
流云的态度让徐良道恼火,特别是现在阎彭越死了,若不找个背锅的,那倒霉的就是他了。
于是,徐良道也顺其自然地把流云归纳入凶手的行列。
“狗贼,竟然有狗胆敢来教爷爷我做事!看招”徐良道突然出其不意把手中的长刀一扫,刀风凌厉,砍向流云,若流云的身手不好,这一个偷袭定能让流云见血。
不过身经百战的流云根本不把徐良道这点道行看在眼里,他脚步一错,躲过偷袭后,手如电骤然钳住徐良道肘部的曲池穴。
徐良道只觉得被对方这么一掐手肘,整条手臂都酸胀麻木起来,手中的刀有些握不住。
流云倏然松开掐住徐良道的曲池穴,五指成爪,快速从手肘上下滑到徐良道的手腕外关穴,待徐良道的大刀无力脱落,他脚尖骤然用力,轻巧地踢起将要落地的大刀,大刀飞起,精准地被他握住,然后反手一刀,刀背停在了徐良道的脖颈动脉处。
徐良道僵住,虽然刀上没有杀气,却让他额头冷汗涔涔。
两招就逼得巡城校尉毫无还手之力,不仅徐良道震惊的想要知道流云是什么人,一干卫兵们也都惊悚得齐齐后退戒备起来。
流云轻呵冷笑,再次要求道:“都散去,若等我主子开口,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徐良道虽然不服气,想露出官威,但是心中忌惮流云,不由去打量正背对着他们的那个高大男子,想着是不是该先拿下那个男子再说。
正在此时,晏衍回头。
他看向一群不省事的五城兵马司巡城卫兵,嘴角缓缓扯起,露出一个阴翳的冷笑,慢悠悠地说道:“人是我杀的,你们要抓我吗?”
第九十三章 这世上,不怕我的寥寥可数
晏衍那张乌色的面具以及他身上摄人的气质,非常有辨识度。
当晏衍转过身来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原本一直想要让晏衍背锅的徐良道几乎所有汗毛都支棱起来,磕磕巴巴地愕然叫道:“指挥使大人!”
四周叮叮当当的佩刀声落了一地。
晏衍不仅有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并且还是今上的心腹,今上设有南北镇抚司,特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拥有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其他官员审核。
这待遇,连太子都望其项背。
南北镇抚司下设五个卫所,其统领官称为千户、百户、总旗、小旗,普通军士称为校尉、力士。
他只是最末位的校尉,今日竟然生出了想要缉拿最高上峰,莫不是他嫌命太长了?
徐良道喉中苦涩,好似刚吞了一个苦胆。
算他胆大包了天真的缉拿了晏衍也定不了罪,因为晏衍有处决的特权,并且宁庆伯府这二公子也不见得干净到哪里去,若真细查,肯定够杀个几回了。
现在,徐良道终于想起能两招就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看起来像山匪一样的人是谁了,怪不得那么眼熟呢,剃了胡茬不就是大名鼎鼎的流云吗?
徐良道暗道自己眼瞎,竟然连流云都认不得,不然一开始可以跑掉的,现在他这样撞上来,后果……徐良道暂时不敢想。
晏衍现在根本没有心情搭理战战兢兢的徐良道,反正徐良道的底就在那里,随时可以把他提过来盘问,晏衍一颗心全在奉凌汐身上。
“你们退下。”他棱角分明的唇轻启,对一干五城兵马司巡城卫队命令道,等这些卫队动了后,他再看向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
晏衍的目光太过凌厉,没有人敢与他对视,纷纷胆颤的散走,不一会整条巷子重新恢复了平静。
这时候,晏衍才松开一直紧搂着的奉凌汐,攥着衣袖笨拙地帮奉凌汐擦拭脸上的斑斑血迹,直到把她脸上的皮搓到发红才罢手。
晏衍看他把奉六的小脸都快搓破皮了,这姑娘也不敢说,顿时拧眉评价道:“笨死了。”
可他又想到奉六刚经历了那些糟心事,呆点呆点吧,不能怪她,又怕自己说重了话让奉六更加难过了,纠结一会,沉声安慰道。
“我送你回去,今日之事你就当没有发生过,刚才我一直抱着你,没让那些人看到你的脸,他们不敢乱说的,过两日我再给你挑两个丫鬟,放心,有我护你,没人能要得了你的命,可记住了?”
奉凌汐呆呆地点头,原来刚才晏世子怎么也不松手是因为要护着她啊……
“谢谢你。”奉凌汐鼻头酸涩,她现在才感觉活过来了,之前在用匕首刺向阎彭越的时候,她完全是抱着和阎彭越玉石俱焚的想法。
一怒之下杀了人,龙玖也不在身边,她一身血衣出了巷子就能被人发现,所以她没有逃,因为怎么逃也逃不掉。等别人发现阎彭越的尸体,她便等于不打自招,所以杀了阎彭越,杀人偿命,她等于走了死路。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晏衍竟然从天而降护住了她,奉凌汐一滴泪珠儿又颤巍巍地在眼睫处打转要掉不掉。
晏衍叹息一声,最见不得奉六这可怜兮兮的模样。
“回去泡个热水澡,再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了,嗯?别多想。”晏衍觉得,他把这一辈子的耐心都交给奉六了,可却怎么也哄不好奉六,本质上不算好脾气的晏衍忍不住威胁道:“你在这样我就要亲你了。”
奉凌汐猛地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晏衍,巨大的羞窘感让她暂时忘了刚才杀人时那种心悸感,她不安地绞着手指,试图去分析晏衍说亲她这话的真实性。
晏衍发现奉六真的呆呆地在考虑这个问题后,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张开双臂,把奉六搂紧,然后嗓音低沉地说道:“放心,暂时不亲你。”
说完他给流云打了一个留下来善后的手势,便抱着奉凌汐骤然旱地拔葱,带着思维明显慢了半拍的奉凌汐一路飞檐走壁,朝安国侯府的方向掠去。
刻意避开人群回到奉凌汐的寒露院时,寒露院中,只有瑞杏一人。
她正在制新学的一味香,瑞杏骤然看到晏衍抱着半个身子染了血的奉凌汐落在面前,生生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哆嗦着扑向奉凌汐,想要查看奉凌汐到底是哪里受伤了,怎么能淌了这么多血!
“去准备热水。”晏衍淡漠地看了一眼莽莽撞撞的瑞杏,沉声交代。
瑞杏被晏衍这一眼镇住,再回神时,晏衍已不容奉凌汐拒绝,横抱起她进了屋,然后把她放在软塌上,神情严肃地从怀中掏出伤药放在一边后,轻柔地把奉凌汐的手捧着查看。
伤口多集中在虎口处,凌乱交错,可见当时的奉六有多紧张。
晏衍抿紧唇,拧起眉,小心翼翼把药粉抖在创口上,眼底蕴藏着风暴,声音却格外平静:“给你上药了,伤口不能碰水,等你好了,我教你握刀。"
奉凌汐忍着疼,眼中含着泪,不敢问握刀干嘛,她想起她刺破皮肉时温热的血柱喷射向她那场景,指尖依旧有些颤。
晏衍知道奉六正在害怕,谁第一次杀人都会害怕,但是他更害怕奉六没有自保能力,虽然可以给奉六配备几个身手好的护卫,但是人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这时,龙玖回来了,她一只手已经绑上绷带,绑带外晕着血,显然是匆匆处理一下就回来的。
一进屋的龙玖看到晏衍,骤然脸一白“噗通”一声双膝跪下。
不过晏衍还没开口,奉凌汐便坐不住了,她刚想起身把龙玖扶起来,却被晏衍牢牢攥住手臂阻止:“你的手上有伤。”
防止奉凌汐又要起身,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地的龙玖,嗓音寒凉,勒令:“退下。”
龙玖闻言松了一口气,无声快速地退出屋去。
奉凌汐若有所思地看着龙玖退出屋去的背影,问:“好像龙玖很怕你?”
晏衍给奉凌汐包扎的手一顿,他掀起眼帘,看向奉凌汐,霸气地陈述道:“这世上,不怕我的寥寥可数。”
奉凌汐默了默,虽然晏衍这话在这一世有点水分,但是上一世,他确实做到了。
安静的屋内,晏衍细心地帮奉凌汐轻柔地包扎伤口,直到瑞杏进来通禀热水放好了,晏衍才深深地看了一眼奉凌汐,视线在奉凌汐脖颈间那星星点点的淤痕处顿了顿,转身气息阴冷的大步离去。
奉凌汐在瑞杏的帮忙下,洗了一个热水澡,直到把身上浓重的血腥气都洗去了她才觉得缓了
一口气。
一直紧绷的神经徒然放松下来后,睡意相续而至。
瑞杏伺候着奉凌汐歇下时她们不知,此时的安国侯府前院大厅内吕氏和邵氏正在待客,客人正是宁庆伯府的大夫人。
吕氏和邵氏不知今日这宁庆伯夫人怎么会上门,毕竟两家也没有怎么走动。
不过人家带着礼上门,还一进门就指明有要事与吕氏和邵氏相商,吕氏无奈,出于待客之道还是请邵氏过来。
现在三人都落了座,宁庆祝伯夫人才终于开口说明来意了。
“是这个样的啊,这几日我家二子彭越总是偷偷出门,神神秘秘的。
昨日我才从他身边小厮那知道,彭越最近都是与贵府六姑娘相会,今日更是被人堵在了巷子里,我就觉得吧,万一这事传出去不太好听,何不如我们两家成全了孩子们,结了秦晋之好,成一段佳话如何?”
吕氏和邵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当意识到宁庆伯夫人说的是什么后,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奉六与阎彭越相会?
若事情真如宁庆伯夫人所说的那样,宁庆伯夫人今日上门这事也算一件好事,在还没有事发之前把这事捂住,尽管定了亲私下相会也不太好,但是总能说得过去,宁庆伯府这么做也算仁至义尽了。
可她们是怎么想,也觉得奉凌汐不是会去做这种事的人,特别是现在她们觉得奉凌汐很懂事。
难道这是算计?
可是宁庆伯府图什么哇?再说奉凌汐还是个庶出,算起来也是一门好亲了。
吕氏和邵氏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宁庆伯夫人的好,面露难色,毕竟现在是怎么回事还没弄清楚,邵氏罕有的发表意见,她迟疑地说道:“要不我让丫鬟去寒露院问问。”
“可以。”
宁庆伯夫人面带笑意应下之后慢悠悠地啜着茶,心中已然笃定吕氏和邵氏会应下这门亲事,虽然她十分看不上安国侯府这个庶六姑娘,可这是老爷吩咐的,只好将就着先娶了再说,反正这世上还有暴毙一说。
吕氏和邵氏吩咐完丫鬟出去打听事宜后她们内心纷乱,却不得不耐下心陪宁庆伯夫人侯在大厅内等消息。
一丫鬟往寒露院去问奉凌汐的贴身丫头瑞杏有没有这回事,其余丫鬟往侯府外走,既然宁庆伯夫人说六姑娘和宁庆伯二子被堵着巷子里,肯定有风声,总不能人云亦云了。
茶水渐渐变凉,大厅内安静极了。
骤然,一个宁庆伯府的家丁面色惨白地跑进了安国侯府,猛然“噗通”一声磕在宁庆伯夫人面前,丧着脸,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大夫人,二公子,二公子,没啦!”
宁庆伯夫人被这家丁一惊一吓,手一抖,手边的茶杯被她碰倒在地,轱辘辘滚远,整个大厅内只有这茶杯与地面石砖摩擦出的滴铃铃声,与家丁的抽泣声。
直到茶杯安静下来,宁庆伯夫人勉强稳住身形,扶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尖叫地质问:“你说什么没了?怎么会没的?你说啊”
宁庆伯府的家丁用袖子囫囵了一把脸,悲痛地回道:“二公子与奉六姑娘在一起时让我等退下,等我们听到周围的议论声后赶回去,才发现二公子已经死了,大夫人,肯定是奉六姑娘杀的,有人说目击了奉六姑娘杀人之事。”
第九十四章 简直天下奇闻!
宁庆伯府家丁的话让吕氏和邵氏都吓了一大跳,异口同声呵斥起家丁。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空口白牙就能污蔑人吗?”
不过相对于吕氏和邵氏的反应,宁庆伯夫人就显得比较疯狂了,因为她知道若不是她的儿子真的死了,家丁也不敢开这种玩笑。
顿时,宁庆伯夫人一双充血的眼骤然盯向邵氏和吕氏,咬牙切齿地从嘴里一字一句迸出:“奉六姑娘,本夫人要让她偿命!”
说完她眼中含恨倏然冲出安国侯府。
邵氏和吕氏根本被这一出出弄得措手不及,若这宁庆伯府二公子的死真的与奉凌汐脱不了干系的话,这件事就不是她们两人能兜得住的了。
两人一合计,还是去松柏院找老夫人吧,让老夫人拿个主意,毕竟宁庆伯府也不是好相与的。
在邵氏与吕氏往松柏院去的时候,之前被吕氏支使去寒露院询问瑞杏的听巧刚入寒露院便见一个黑影冲了过来。
“嘭”她被撞了个满怀,被这股冲劲撞翻在地。
听巧捂着摔疼的肩肘抽着气站起来,看到双眼通红的瑞杏,顿时气笑了,忍不住用食指轻轻戳了一下瑞杏的额头问:“你这么莽莽撞撞是要去哪呢?我被你撞疼了都没哭,你倒是哭上了。”
瑞杏刚才伺候了奉凌汐睡下后,等去浴室把浴桶里的水倒干回来时,发现奉凌汐正紧缩成一团,浑身冷汗涔涔,瑟瑟发抖,嘴里一直呓语着,想喊醒奉凌汐。
可一触碰到梦魇的奉凌汐,倏然被奉凌汐烫手的体温吓到,当即不敢耽搁,开了门便往外冲,脑子里只有去请府医来救命的念头。
可这一冲谁知会撞到听巧。
“听巧姐姐!”瑞杏抽抽搭搭地攥着听巧的袖摆,犹如攥住了主心骨。
瑞杏的模样顿时把听巧吓了一大跳,她顾不得责骂,软了语气问:“说说你怎么了?”
“六姑娘发了高热,听巧姐姐能去请府医吗,瑞杏不敢离开姑娘太久。”瑞杏说话间又担心得落了泪。
“你说六姑娘正在屋里?并且病了?”听巧不动声色地确认。
“是啊,六姑娘病了,听巧姐姐您能快点去吗?”瑞杏不知听巧正打探消息,她忍不住焦急地催促着。
听巧见瑞杏如此火急火燎的模样,心中大定,点头应下:“那你回去照顾六姑娘吧,我找府医去。”
安慰了瑞杏的听巧出了三房,半道上问了府中下人知道吕氏往松柏院去后,她支使一个小丫头去给奉凌汐请府医,她则继续往松柏院赶。
松柏院中,吕氏和邵氏把宁庆伯夫人前来侯府之后的事都与老夫人说了一遍,老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情沉重地问:“那你们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丫头都回来了没有?”
与此同时老夫人也在想,若这是真的该怎么办?安国侯府已经没落了,斗不过宁庆伯府的,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哟,不仅如此,侯府将面对宁庆伯府的怒火。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听巧的声音,吕氏赶紧掀起帘子招手让听巧进去回话。
听巧进屋行礼后,口齿清晰地回禀道:“奴婢到了寒露院后,瑞杏正要出门给六姑娘请府
医,瑞杏说六姑娘发了高热,隐约奴婢能听得到六姑娘的说话声。”
听巧的话让老夫人,吕氏,邵氏三人心中皆大松一口气。
老夫人被这一惊一吓之后,神情有些疲惫了,出言道:“既然六丫头还在府中,并发了高热,定然是宁庆伯府的人误会了,等宁庆伯府办完丧事,我们寻个日子再与他们说清楚就好了。”
既然老夫人如此说,吕氏和邵氏只好点头应下,虽然总觉得拖时间太长有些不妥当。
安国侯府又恢复了平静。
宁庆伯府连着几日忙阎二公子的丧事,许多听说阎二公子暴毙消息的人都好奇为何这宁庆伯府会这么安静,为什么不去缉拿凶手也不报官,难道就这样白死了?
而此时的宁庆伯府主院内。
“老爷!我不知道你为何不报官呢?难道我们的越儿就这样白死了吗?我的越儿啊呜呜呜……娘这心已经碎得不能在碎了,让娘也跟你一起走了吧,呜呜呜……”
宁庆伯夫人抽抽噎噎,哭哭啼啼一刻也不停闹着宁庆伯爷。
宁庆伯极度阴霾的心情被夫人这么无休无止的闹了三天有些受不住了,他忍不住有些暴躁地指着自己的夫人嘶吼:“你只知道哭哭哭!你还以为我高兴?你若是想死,就天天哭吧!”
宁庆伯夫人骤然被这么一吼,瞬间呆住并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宁庆伯,不过很快,她爆发了更尖锐的嗓音吼回去。
“你凶我?要不是我娘家的帮扶,你能有今天?你早死了!啊?你凶我?现在长本事了?你这个孬种,你也只会在家吼你夫人,你敢出去与杀死你儿子的人吼吗?啊?你个死人!”
宁庆伯夫人吼完心中的气还压不下去,干脆爆起,张开五爪去挠宁庆伯的脸。
宁庆伯看着白惨惨的指甲,终还是变了脸色,若被挠了这几日就不能出门了,加上夫妻感情还是有的,无奈之下,他赶紧攥住夫人手腕叹息着劝解道。
“夫人别闹了,且容为夫给你解释,哎既然我们已经站队了,这就不是我们一家之事,若是行差踏错,我们一家子包括你娘家都将会被人从这世上抹去,你以为越儿死了我这个做爹的不难受吗?
可是当时越儿死的时候晏世子在,他亲口承认越儿是他杀的,你说你怎么要他偿命?咱们经不起查啊!”
宁庆伯夫人听得一阵阵踉跄后退,一脸绝望的摇头:“怎么会和晏世子扯上?今上现在倚重的红人,我们现在是万万动不得的,甚至不能让晏衍发现所谋划之事,不然……”
宁庆伯脸上神情晦涩,他完全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折进去一个儿子。
虽然晏衍把消息封锁了,但是人多口杂,还是被他的人查出来当时奉六也在,不过宁庆伯并不认为一个弱不经风的奉六能杀得了他魁梧有力的越儿,那么动手的定然是晏衍了。
可他偏偏动不得晏衍!
宁庆伯夫人也是越想越不甘心,最后蓦然想到奉凌汐,这个可以让她随意捏的软柿子。
“那个庶出女奉六怎么回事?若不是越儿去见她,越儿能死吗?还有老爷之前为何一定要让她嫁给越儿,没准越儿就是被她活活克死了!不行,我
不能放过她!”
宁庆伯现在正在愁这件事,他一个儿子为了娶奉凌汐已经折进去了,难道还要另一个儿子也娶她吗?
可是不娶又不行!
正在他苦恼不已的时候,只听宁庆伯夫人幽幽说道:“既然我儿子因为那个贱人死了,那么就让那个贱人嫁给越儿做一对冥婚夫妻吧,免得我儿孤单。”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宁庆伯竟然发现这简直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好,那这件事情就有劳夫人了,最好在咱儿子头七那日把这婚事办了。”
宁庆伯夫人见夫君赞同自己的主意,当即上了心,想着该怎么成这事,之前让奉六嫁进伯府,那是奉六高攀,可现在越儿已经不再了,冥婚毕竟不光彩,安国侯府虽然没落,也不一定会答应,这事……还得谋划谋划方好。
她想了一会,还真让她想出了一个让人没法诟病的方法来……
“咚、咚咚、咚。”
阎彭越头七当天,大街上,鼓声擂动,喜乐齐鸣,一路绵延的队伍从宁庆伯府的大门一直排到街尾,路上铺洒着数不尽的白色纸钱,秋风飒起,卷起漫天的白。
一路吹吹打打,队伍中有花轿,喜婆,也有雇来唱词的士子们,他们身着白衣,齐声抑扬顿错地高喊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场面好不盛大。
只是这喜乐配上这白色漫天的冥纸,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诡异。
这样的的场面惊动了大量的人群,人们络绎不绝地涌向这支婚嫁队伍,站在两旁,比肩继踵的挤在一起,争相探头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奇怪婚礼。
议论声纷纷,都好奇这宁庆伯府在干什么,骤然,迎亲队伍停了下来,一个老者走了出来,大声地唱道:“请婚书”
拉长的嗓音慢慢落下,所谓的婚书也迎了出来,随着一个丫鬟托着托盘走到队伍前,托盘中的一物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那是一个乌色的牌位,牌位上书写“亡夫阎彭越,妻阎氏凌汐立”几个红色大字分外夺人眼球。
议论声更大了……
那位老者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之后,伸手从托盘上拿起婚书与庚帖,双手高举,一左一右,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一张婚书以及一个人的庚帖,庚帖姓名生辰八字皆在列,正是安国侯府的奉六姑娘。
顿时,人群中好像炸了锅一样,众人惊骇不已,这竟然是一个冥婚!而且安国侯府竟然会同意?简直天下奇闻!
既然众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明晃晃的婚书和庚帖可做不得假,不然怎么解释宁庆伯府会有奉六姑娘的庚帖以及盖了官印的婚书呢?
迎亲队伍没有在路上耽误多久,在向大家展示了婚书以及庚帖之后,便继续往前,向着安国侯府的方向移动,而围观的人群不愿放弃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奇闻轶事,纷纷跟随迎亲队伍前行,队伍越来越庞大了。
可此时的安国侯府内,大多数得人还是一无所觉,明面上依旧安静如昔,寒露院内依旧药味浓重,香闺中,奉凌汐依旧昏睡不醒。
淮南王府中,晏衍的书房门骤然被敲响,流云面色带着隐约怒意快步走进来,直接开口:“主子,出事了。”
第九十五章 我倒不知我已经出嫁了
迎亲的队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乌压压的在喜乐相伴下一路走到安国侯府前。
安国侯府守门的两个门房小厮远远看到这‘大军压境’的场面原本还有些好奇,但是听那队伍中的唱词,以及隐隐有人大喊安国侯府到了的话后,当即吓得面色皆白,心慌意乱之下慌慌张张合力把大门“嘭”地一声先关上再说。他们也不敢离开大门,怕那些奇怪的人冲进来,只能用木桩死死抵在门后,然后扯开嗓子大喊:“不好啦!出事了!不好啦!来人啊!”
洪亮的嗓音从大门处一直穿透大半个侯府。
听到动静的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三五成群地跑向大门处。
当侯府众人跑到大门处的时候,只听府门外鼓乐喧天,不时有叫门声以及炮竹的炸响声传来。
众人见几个家丁在满头大汗的顶门,不明情况的下人们有的大声询问顶门的家丁出了何事,有的去搬梯物爬上墙头看向府外。
爬上墙头的人刚一冒头,就被守在门外眼尖的人群发现了,纷纷指向他大声高呼:“看!有人啊!安国侯府的人呐!”
这一嗓子顿时把爬上墙头的侯府家丁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有从墙头上栽下来。
这时,安国侯奉胜堂先赶到了,他严肃着一张脸看着乱成一团的侯府下人们,沉声问:“这一个个都干什么呢?门外都是些什么人喧哗?”
侯府下人们一看到侯爷出现了,顿时心下一安,纷纷围在奉胜堂身边回话,正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没有家丁抵住的大门骤然“嘭”地一声被撞开了。
奉胜堂原本因为众人七嘴八舌听了个囫囵,现在骤然看到侯府大门外这乌压压的一大片,并且在这队伍前,赫然是块乌色的死人牌位,晦气得很。
眼见门外抱着牌位得人就要进侯府了,他的脸瞬间黑沉下来,指着一干家丁喊道:“抄家伙,拦下那些人。”
侯府下人们极快地寻来棍棒等称手之物,冲到大门处,一个连着一个形如人墙,阻止宁庆伯府的人入内。
安国侯府这反应顿时让跟随着宁庆伯府前来的围观人群讶异了。
“嘶,我说看这情况不对啊?这宁庆伯府有婚书有庚帖,看着不是侯府已经应下这冥婚了吗?"
“是啊,是啊,现在看着好像侯府不认这门婚事一样呢?”
“我看不像不认这门婚事,看着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一样。”
吵吵嚷嚷的议论声传到了奉胜堂的耳朵了,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顿时肺都要气炸了。
“荒唐!”奉胜堂一声怒吼,抖着手对仲管家道:“去后院叫吕氏过来看看这庚帖和婚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冥婚,要是这婚事真是侯府应下的,那侯府的脸也不要要了。
仲管家领命往后院赶,不过还没有到达后院就遇到了闻声赶来的吕氏、老夫人以及老侯爷。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前院乱糟糟的?”老侯爷脸色不悦。
仲管家双腿发软,活那么大岁数还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他颤着声回道:“前院,宁庆伯府的人逼上门来了,对方抱着阎二公子的牌位上门迎亲,要让六姑娘过门。”
老夫人一听宁庆伯府如此欺人,顿时眼一黑,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幸好
吕氏眼明手快的扶了一把,刚缓过来直呼“欺人太甚呐,气煞老身了!”
仲管家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对方有阎二公子和六姑娘的婚书以及庚帖。”
“什么?”这一回,不单单是老夫人要厥过去了,就是吕氏都一阵阵呼吸困难起来,宁庆伯府怎么会有婚书和庚帖呢?
“走,去前面看看去,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若是宁庆伯府真的弄虚作假,老夫就去告御状,还不信了,这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去!”
恼怒的老安国侯勃然大怒的吼,虽然他说告御状,但是心底是没底的,侯府没落了,他已经很久见不到今上了,相比混得如鱼得水的宁庆伯府,侯府与对方碰上,不亚于鸡蛋碰石头。
一行人心事重重的往前院赶,一路上异常沉默。
等他们终于赶到前院大门处时,看到门外那阵仗,不由得心口一紧,这吹拉弹唱一个不缺,喜婆花轿唱词人一个不落,对方这是有备而来的。
这不禁让侯府众人想,对方这无所顾忌,不怕人诟病的架势看起来对方持有的婚书和庚帖都是真的了?
“去把三房的人都叫过来!”老夫人紧紧攥着吕氏的手腕,脸色有些白。
吕氏的心沉了又沉,朝身旁的听巧使了一个眼神,让听巧赶紧去叫人。
在听巧与两个小丫头去三房喊人的时候,门外被拦下的宁庆伯府迎亲队伍也发现了老夫人和吕氏等人,宁庆伯夫人亲自上前,嘴角噙着一抹阴冷的笑意,缓缓开口道。
“亲家,我宁庆伯府不过是来接媳妇回去的,你们有何理由拦着不放人?”
老夫人强撑着气势怼回去:“老身不明白宁庆伯夫人说的是什么话,也不知道你们这婚书是怎么来的,老身作为凌汐的祖母,根本没有应下这门婚事,还请你们离开,不然就算闹到宫里,我这老太婆也是不怕的。”
侯老夫人的话并没有唬住宁庆伯夫人,反倒更嚣张地冷呵一声,毫无惧怕意地扬声道。
“好啊,那就闹到宫里去好了,就算闹到宫里让皇后圣上做主,你们安国侯府都没有理,这婚书可是白纸黑字的在哪里戳着官印的,识趣的现在就让奉凌汐上轿与我们回夫家去,不然,哼……”
这强势的态度让安国侯府一众心慌慌。
宁庆伯夫人明显看到安国侯府的人弱势了,顿时得意地再冷笑,更加嚣张地对身旁充当抢亲的壮硕护卫喊道:“还杵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的,冲进去迎二少奶奶回去。”
冲撞来得突然。
安国侯府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宁庆伯府的人骤然往侯府中冲过来,对方是有备而来的,打前锋的人手上都有拳脚功夫,一干临时凑起来的侯府家丁根本不及对方凶猛。
不过冲撞两个回合,侯府家丁仓促组起来的人墙就被冲倒一地,眼看那些冲进来的人都要往后宅的方向去了,一直怒意沉沉的老安国侯徒然扯过一家丁手中的棍棒大开大合,舞得虎虎生威。
看到老当益壮一人一棍便可以逼退七八人的老安国侯,看热闹的人这才想起,这安国侯府可是武身起家,不过到了这一代的安国侯才弃武从文的。
不过老安国侯毕竟上了年纪,加上宁庆伯府的人实在太阴毒,常会出其不意的下死手,这哪里是迎亲啊,这是
拿安国侯府当仇家来对待啊!
坚持几个回合后老安国侯渐渐觉得体力不支,他心中暗自焦急,可想到宁庆伯府的恶意,又不敢松懈,只能咬牙坚持着。
骤然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身如游龙从后宅的方向掠出,冲进混战的人群中,脚法干净利落地一脚一个踹向宁庆伯府那些正嚣张的护卫们,一人独揽一半的对手,让安国侯府等人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宁庆伯府的人没有想到安国侯府竟然还有这般厉害的角色,心中有了忌惮不敢硬闯,一时间,两方人马分开,都戒备地瞪着对方。
“我倒不知我已经出嫁了。”骤然,一道闲静如娇花照水,行动间如弱柳扶风的身影从后宅的方向走来,入了众人的眼。
她略显苍白的瓜子脸上还有些许病容,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丹凤眼下那颗红色的泪痣让她多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神色。
看热闹的人群看到冥婚的正主出来了,顿时个个眼睛放光,更加期待之后事情的走向,到底是奉六姑娘跟着宁庆伯府的人回去呢?还是宁愿撞死也不回去?
因为婚书,众人已经觉得奉凌汐是宁庆伯府的人了,所以即使看到宁庆伯府的人行事有些过火还是觉得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即使是转身反悔了可以和宁庆伯府好好相商嘛,不该这么死不承认的。
“圣旨到!”
骤然,一道嘹亮的唱喝声在远处响起,把所有人都惊到了。
圣旨?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纷纷朝唱喝声望去,入眼的是一支轻骑队伍策马而来,为首之人身着大红蟒衣。
他身形挺拔,前胸、后背柿蒂形,两肩织升蟒,膝部分织行蟒八,柿蒂及膝内间饰火珠、祥云、海水江崖等纹饰,脸上戴着一张乌色面具,被五十几个身着飞鱼服的护卫拥护前来,实在威武!
晏世子!
所有人面面相觑,这时候晏世子来干什么?并且还有圣旨?什么圣旨?
晏衍冷沉着脸气势逼人一马当先,即使冲到众人面前也不曾慢下马速,观望的人群纷纷面色大变地闪开,推搡之下有人被推倒来不及躲闪正大惊要被踏于马蹄之下时骤然视线一暗,却是晏世子已经纵马高高从他身上飞跃而过。
宁庆伯夫人的脸上早已不见了嚣张之色,眸底惶惶不安外还有隐藏起来的滔天恨意。
晏衍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宁庆伯府的人,他在大门处翻身下马,大步走向不远处的奉凌汐。
当他来到奉六面前的时候,看到奉六苍白无血色的小脸,微微拧起了眉,蓦然伸手覆上奉凌汐的额头,察觉到还有些发热后,不满地沉声责备道:“既然病着,出来干嘛,不过是几只臭虫而已。”
所有人看晏世子这一言一行,皆齐齐倒抽一口气,这晏世子与奉六姑娘是什么关系?怎么如此亲昵?
而宁庆伯府的人听到晏世子称他们是几只臭虫后,齐齐黑脸,但是慑于身旁那一排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只能干杵着,给他们勇气的便是那红艳艳的婚书。
流云冷笑着睨了一眼宁庆伯府众人,然后倏然从袖兜中抖出一道明黄的卷轴。
明黄的颜色太过眨眼。
圣旨!真的有圣旨!
所有人再惊,下一瞬,纷纷朝持着圣旨的流云跪下。
第九十六章 得,这主子没救了
流云看到众人都跪下之后,他开始宣读圣旨,清朗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安国侯府奉胜玉之女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
今淮南王府世子晏衍已及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
值奉凌汐待宇闺中,与晏世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奉凌汐许配与淮南王府世子晏衍为世子妃。择日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圣旨宣读完,紧接着就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怎么可能!
众人刚听这圣旨宣读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奉胜玉之女这几个字眼时还以为是大名鼎鼎京城第一才女奉凌羽呢!谁知道听完才知道,这圣旨指婚的对象竟然是与宁庆伯府刚暴毙阎二公子有婚书的奉六姑娘。
众人不明白的是,这奉六姑娘还是个侯府三房庶女呢,怎么就指做世子妃了呢?这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实在不合理。
不过今天让他们看到不合理的事情多了去了,这圣旨可没有人敢假传,就算晏世子再得今上宠也不能传假圣旨,所以,这当真是今上给指的婚?
安国侯以及安国侯老夫人现在还觉得恍若梦中,以前老夫人还想着,若是六丫头真得了晏世子的欢喜,将来被晏世子纳入后院中,也算一条好出路,可现在看这圣旨指的可是世子妃之位啊!
简直太超过预期了……
惊喜来得如此的及时!刚才他们还以为要跟宁庆伯府不死不休了。
尽管现在宁庆伯府有那张婚书和庚帖又怎样?反正现在安国侯府有晏世子了,他自然会去处理的,老夫人看向晏衍的眼神充满慈爱与信任。
她再看正一脸便秘的宁庆伯府众人,老夫人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的心情顺畅过,就如三伏天吃了一口冰镇西瓜般哇,若不是身份加年龄使然,她简直想到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宁庆伯夫人面前手舞足蹈一番,若是可以气死宁庆伯夫人就更好了。
安国侯奉胜堂以及侯夫人吕氏,还有刚刚从后宅赶过来的奉胜玉与邵氏夫妇俩在听到圣旨的内容后,虽然没有老侯爷和老夫人那样惊喜,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起码,这样也好,不会被宁庆伯府那群疯子逼得毫无还手的余地。
然而,奉凌汐从晏衍出现后一直都是懵的。
她怔怔地望着晏衍,抖着嗓音,问:“指婚了?”
晏衍勾唇浅笑,答:“是,你和我,高兴吧?”
奉凌汐:……高兴个鬼,她怎么会被指给晏魔头了呢?
她实在想不通,这皇上是不是脑子突然抽抽了,要不然怎么可能指出这样荒唐的婚事来?以晏衍的身份,就算让现在身为侯府三房庶女的她去做个妾都算高看一眼了。
可是她看到晏衍那双细长瞳里,如点墨的眸深邃中有着期待,她这‘不高兴’怎么也说不出口。
“高兴。”
奉凌汐温顺地答了后双颊微微泛了红,给苍白的脸添了几分艳丽。
当她说完‘高兴’后便发现晏衍那双微微上挑的细长瞳里爆发出灼人的喜悦,让她不敢与他对视,她微微垂下头,
露出如细白瓷般的后颈。
晏衍的目光落在露出娇怯,恍若一朵迎风柔弱小白花一样的奉六身上,他眼底的光越来越温柔,简直可以掬出水的程度,尔后他轻笑一声,然后勾起手指从轻柔地从奉凌汐的耳迹划过,把奉凌汐落在耳边一绺儿垂落的碎发掖在耳后。
然后小声说道:“你乖乖回去,稍晚我再去寻你说话。”
随着晏衍的凑近,奉凌汐只觉得她被一股淡淡的奇楠香包围,耳廓腾地粉了起来。
“咳”骤然,奉胜玉一道轻咳声提醒晏衍,要注意影响,不要以为有了圣旨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奉凌汐的爹还在这里呢!
奉凌汐被爹爹这一声咳惊到,她慌乱地推开晏衍,匆匆朝奉胜玉以及老夫人的方向欠了欠身,然后窘迫地假装咳嗽了两声说道:“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大伯,大伯娘,凌汐的身子还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
“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回头让你大伯母给你挑点补品好好补补,这身子骨可耽误不得。”奉凌汐乖巧地听完老安国侯慈爱的叮嘱后,她连忙点头,看了一眼依旧眸底温柔如水的晏衍,心底慌乱,脚步虚浮地带着龙依往后院走去。
因为有圣旨以及晏衍的存在,奉凌汐的离开宁庆伯夫人虽然很不甘,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她是万万也想不到皇上会给晏衍和奉六赐婚的,今天他们宁庆伯府逼迫奉六进门这一出,肯定是得罪了睚眦必报的晏衍了,那她该怎么办?
宁庆伯夫人心中一片慌乱,可现在人已经得罪了。
既然如此的话……
宁庆伯夫人徒然心生一计,既然这圣旨是今天才下的,那他们宁庆伯府何不干脆咬紧这门婚事呢?只要让奉六进了宁庆伯府就由不得奉六了。
再有,以前都说晏世子厌女,不近女色,可今天看他与奉六的互动也不像传言那样,看来以前都是谣言了,既然是谣言的话,之后这事了再给晏世子送几个极品美人儿,他定是想不起奉六的,正好让宁庆伯府化解了与晏世子之间的不快。
这些想法在宁庆伯夫人的脑子里只是转了一圈就想好了。
有了主意后,原本心中忐忑不安的宁庆伯夫人又有了熊熊斗志,她骤然义正言辞的开口朝晏衍说道:“敢问晏世子,所谓好女不许二男,再者就算皇上也不可能指婚已嫁女,这样岂不是乱了伦理纲常?
臣妇觉得,皇上只是被蒙蔽了而已,不知道安国侯府的奉六姑娘已经许了我儿,所以今日才有这一出圣旨,臣妇自会进宫,恳请皇上收回圣旨,晏世子也不想落一个抢人妻女的话柄吧……”
晏衍看着看凯凯而谈的宁庆伯夫人眯起了眼,眼中尽是冷意。
宁庆伯夫人被晏衍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声音越来越弱下去。
晏衍直到把宁庆伯夫人看到禁声后,他周身气息冷凝,骤然对流云命令道:“流云,给宁庆伯夫人看看圣旨的日期!”
流云听后,嘴角噙着冷笑把手中的圣旨递给一脸疑惑的宁庆伯夫人。
“元昊三十年中秋”
当宁庆伯夫人打开圣旨后,看到这个日期落款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为什么会是中秋?
现在刚过重阳节不久,那这道圣旨皇上是早在三十天之前就下了?
那为什么晏世子会这时候才拿来宣读?难道就是为了坑他们宁庆伯府?
宁庆伯夫人只觉得被晏衍不动声色扇了一个又一个巴掌。
她抖着手,眼睛直愣愣看着圣旨,现在这圣旨出现了,并且日期上要比他们那劳什子婚书的日期还要提早几十天,也就是说,要是深究起来,真正强抢人的是他们宁庆伯府!
“流云,动手,宁庆伯府聚众闹事,颠倒是非,无中生有,行那掠夺之事,行事恶略,收押,另去宁庆伯去镇抚司喝茶。”
“是。”流云等五十多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齐声朝晏衍抱拳应下,这一声气势煞人。
不仅让此间的宁庆伯府众人脸白了白,就连一开始跟着宁庆伯府众人前来看热闹的围观人群也心惊胆战,缩了脖子,不敢吱声,就怕这群杀伐果决,行事狠辣的锦衣卫拿他们开刀。
不过流云对那些围观的人并没有兴趣,就算拿了他们诏狱也关不下,再说他们只是被宁庆伯府蒙蔽了看了场热闹而已,今日杀鸡儆猴起到震慑作用就好。
宁庆伯府迎亲众人就是那只待宰的鸡,尽管晏衍只带了五十几个锦衣卫过来,比宁庆伯府的人少了很多,但是当流云上前锁人的时候,宁庆伯府众人根本不敢反抗分毫,乖乖被流云用长绳串蚂蚱一样串了好几串,一路赶着往镇抚司去。
这场面着实壮观极了,一干看热闹的人心中蠢蠢欲动想要继续跟在后面看热闹。
待安国侯府又恢复平静后,老安国侯神情激动地带着安国侯府众人来到晏衍面前:“晏世子。”
“祖父尽管直呼晏衍名讳便好。”晏衍收敛起身上的煞气,显得很亲切。
老夫人一张脸笑成了菊花,越看晏衍越觉得晏衍好,也连忙亲热地开口说道:“就是,叫什么晏世子呀,等六丫头及笄后嫁过去就是一家人了。”
“咳”奉胜玉又忍不住干咳,提醒自家老娘不要这样太情绪外露了, 没得人家会看低凌汐。
晏衍以前是看不上安国侯府的,本是行伍出身,偏要弃武从文,文又不见得出彩,一代又一代毫无建树,现在更是爵位都保不住了。
但是今天他看到侯府众人对奉六的维护,心底到底是认同了他们,若今日侯府中人有一人面对咄咄逼人的宁庆伯府妥协了,那就算他带来圣旨,以后奉六因这事也是会让人诟病。
他们做家人确实做得很不错。
晏衍满意地看了眼侯府众人抱拳拱手:“现在晏衍还需回镇抚司办公,就此别过,等晏衍得空再上门拜访各位长辈。”
辞别侯府众人离开的晏衍出了安国侯府后,刚上马,流云便策马靠近,脸上已经没有之前宣读圣旨时的威严,而是露出几分担忧之色,压低声音问:“主子,您这样先斩后奏,万一今上生气……”
晏衍听完流云的话后并没有任何担心,反倒是双眼明亮,棱角分明的唇高高勾起,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流云看着这样春风荡漾心情甚好的晏衍,默了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得,这主子没救了……
第九十七章 真是气死寡人了!
繁锦院,奉凌羽今日心情甚好的在描一副百蝶嬉戏的丹青,画作轻柔中有骨力, 活泼轻松有生趣,无论从笔锋,意境,层次上来看这画都能称得上是一副好画作。
“五妹妹的画技当真让我佩服,真不愧为京都第一才女。”曾甜脸上露出惊叹崇拜的神情看着奉凌羽夸道。
奉凌羽收起手中的笔,心中满意,不过嘴上还是谦虚不已:“哪里,表姐过誉了,只不过是一副拙作而已,我的画技还差那些大家许多的。”
她说完后看了一眼今日突然到访的曾甜,目光意味深长,以前这表姐是怎么也不会来繁锦阁来的,今日竟然主动来了繁锦阁,是因为知道府门处闹得正欢之事是她的手笔吗?所以认为躲在繁锦阁才是最安全的?
若真如此的话,这表姐当真不能小觑呢……
曾甜察觉到奉凌羽打量的目光了,她没有不自在,反倒大大方方地带着浅笑回视回去。
聪明人说话做事根本不用把话掰开揉碎了说得一清二楚,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一句话,便能领悟对方的用意。
奉凌羽看到对她打探目光不躲不闪的曾甜渐渐露出了笑意,果然呢……倒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以后表姐若是无事尽可来繁锦阁与凌羽作伴啊。”奉凌羽抛出橄榄枝。
曾甜闻言笑得越发的甜美了。
这时,守在门外的代萍骤然掀帘进来,她看了一眼曾甜,直到曾甜会意过来,起身笑言:“你看我也过来这么久了,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等空了我在过来陪五妹妹说话。”
她说的‘若是无事’自然是问外头打起来那些人会不会波及到她,等奉凌羽朝她摇头后,曾甜才真正放下心来,朝奉凌羽微微曲了一下膝后方离开。
曾甜刚出奉凌汐的屋,入眼便是一个长着柳叶眉,杏仁眼,杨柳细腰,身着艳丽裙服的美艳妇人。
甄姨娘?
曾甜眼神微微敛,朝甄姨娘颔颔首便领着丫鬟继续往外走去。
屋内,“姑娘,姨娘过来了。”代萍回禀。
奉凌羽听得直蹙眉,待甄姨娘进屋后,她有些不高兴地问:“不是不让你总往这边跑吗?被人起了疑心怎么办?”
甄姨娘脑子里都是前院传来的消息,根本没有发现奉凌羽嫌弃的态度,她焦灼地攥着奉凌羽的手脱口说道。
“凌羽啊,事情完全没有按照安排的走啊,奉凌汐被皇上指婚给了晏世子了,宁庆伯府来迎亲的人都被锦衣卫的人锁走了。”
“什么?”奉凌羽惊骇不已,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死局,已经处处算计到位的局面,竟然还有拿奉凌汐没有办法。
并且指婚给晏世子了!
虽然晏世子长得奇丑无比,但是他有权势啊,难道算计一场反倒成全了奉凌汐?
奉凌羽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她扶着桌沿缓缓在椅子上坐下,心慌意乱,不断绞动着手中的帕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奉凌汐绝对是不能留了,不能留了,不过现在已经指婚给晏世子了,还是让宫里得人动手为好……
宫里,养心殿中。
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着明黄色的龙袍,相貌丰神俊朗,若不是常年紧拧眉心,导致眉心有几道深深的川字纹给这张脸填了几分
岁月的痕迹以及威严,完全看不出如今的元昊皇上已经年逾四旬了。
他正伏案批注着奏折。
龙案旁,是一位身着宝蓝莲纹大袖太监服,头发苍白,却面色红润,唇抹艳红口脂手托拂尘的安公公低垂着眉眼,伴在侧。
养心殿的安静骤然被殿外一小太监进来通禀打破。
小太监一溜快走,脚步轻快到没有发出一丝儿声音来到安公公身边,附在安公公的耳边小声禀道:“大总管,惠贵妃来了,带着食盒。”
安公公点头表示听到了,他轻轻朝小太监挥挥手让其退下,然后他等元昊皇上批完一本折子后,才上前压着嗓音慢声细语询问:“皇上已经伏案一个时辰了,是否歇会?惠贵妃正在殿外听宣呢,这宣还是不宣?”
若是别的嫔妃,安公公倒是可以不必理会,可这个惠贵妃是生养了三皇子的生母,现在朝中的局势,正是太子和三皇子风头正盛时,并且,安公公知道,这是皇上默许的,若不是皇上有意为之,朝中也不可能斗得如此激烈。
所以,这惠贵妃皇上是要宠几分的。
果然,元昊皇帝听完安公公的询问后,便放下了手中的笔,揉了揉眉心道:“宣。”
安公公亲自去殿外宣惠贵妃,不一会,身着一袭曳地绛紫底蝶纹宫装,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恍若银盘的白皙脸上一双眉眼妩媚天成,赛雪的肌肤,身段丰韵娉婷,姿色让人惊羡,完全看不出这惠贵妃是生养过孩子的人。
“皇上”惠贵妃说话的声音像百雀羚鸟般婉转清脆,使人陶醉。
“今日怎么过来了?”皇上的视线落在惠贵妃手中亲自提着的食盒上,温声问道。
惠贵妃嘴角噙着完美的笑意,把食盒放在案桌上,动作优美地打开食盒盖子从中端出一盅汤罐,关切地说道。
“皇上日理万机,为了黎明百姓劳心劳力,臣妾想为皇上分忧,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好亲手熬些鲜汤给皇上补补身子。”
一旁的安公公赶紧上前帮忙,从惠贵妃的手中接过盛汤的活计,心中则暗道惠贵妃每次说话办事都十分熨帖,让人舒心,怪不得能让皇上多上些心。
安公公把汤分好放在皇上的面前后,他便无声地退远一些,不妨碍惠贵妃和皇上说话。
惠贵妃从关心皇上的身体开始温言细语地说到三皇子最近争气了些,又孝顺等等,骤然话头一转,脸上露出担忧之色,说道。
“今儿皇儿进宫突然说起晏世子之事,臣妾有些担心。”
皇上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惠贵妇说话,骤然听到惠惠妃提起晏衍,他疑惑地挑眉,老三和晏衍可不对付,今儿怎么会突然提到晏衍呢?
于是,不怒而威的元昊皇帝开口问:“都说了什么?晏衍办事寡人还是放心的。”
惠贵妃看不得元昊皇帝如此信任晏衍的模样,一看就忍不住替她所出的三皇子叫屈,不过聪明的她当然不会逆着皇上把这想法表露出来。
只是这一次,晏衍竟然弄出一个给自己赐婚的圣旨来,以她对皇上的了解,这事绝对不可能,那么晏衍就是假传圣旨了?
当惠贵妃收到这个消息后,简直欣喜若狂,不过她知道她要安耐住这狂喜,必须在皇上面前露出十分担忧晏衍的态度来,这样才能配得上这
“惠”的封号,皇上喜欢的正是她贤惠懂事,温柔体贴。
在心中酝酿了一番情绪后,惠贵妃脸上担忧的神色更重了,长吁短叹地说道:“臣妾知道皇上疼惜晏世子,晏世子打小养在宫中,就像皇上的半个儿子一般,可是今日这事着实做得过分了些。”
惠贵妃这一番话说得皇上更加的好奇了,晏衍还能做出什么事情让他生气的?
惠贵妃觉得她已经把话都铺垫好了,便不再绕弯子。
“晏世子今日去安国侯府传了一道圣旨,这圣旨是一道指婚圣旨,把安国侯府一庶出姑娘指给了晏世子,当时宁庆伯府正准备迎这庶出六姑娘进门,这圣旨一出……”
惠贵妃边说,一双妩媚天成的眉眼便不错眼地看着元昊皇上,期待皇上怒发冲冠的反应。
不过她等了许久,也不见皇上有任何反应,皇上细长瞳里一片深邃与平静,让人猜不透他此间的想法。
良久……
“放肆!这圣旨是寡人颁布的,怎么?惠贵妃不满意?”元昊皇帝骤然质问出声,一股睥睨天下,俯视万生的气势毫不收敛地倾泻/出来,让人从心底不由自主生出敬畏之意来。
惠贵妃有些懵了,被这一声“放肆”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惶惶不安地想,皇上怎么能这么庇护晏衍!晏衍可是假传圣旨啊!就算不判他掉脑袋,也要关到宗人府去吧?
可皇上竟然在包庇他!
惠贵妃气得五脏六腑都快扭曲到移位了。
她心底骤然被一股铺天盖地的恐慌笼罩,皇上竟然能容忍晏衍胡作非为到这种地步,难道以后皇位不传给亲子,反而会传给旁支血脉的晏衍不成?
还有就算是皇上亲口承认这门婚事是他指的,惠贵妃还是不信的,她觉得恐怕皇上都不知道安国侯府的奉六是谁吧。
元昊皇帝低睨了一眼脸色有些泛白,正跪地不敢起来的惠贵妃,揉了揉眉心,下令道:“以后不可多言多舌,你回去吧。”
轻拿轻放的元昊皇上让惠贵妃紧绷的心松缓了些,她觉得皇上是对她有情的,不过她也再不敢在说一不二的元昊皇帝面前多言,跪安后匆匆离开养心殿。
等惠贵妃走远后,元昊皇帝骤然黑了脸,对安公公道:“去宣那小崽子进宫,这赐婚是怎么回事?真是气死寡人了!”
不过没有等安公公前去找晏衍,殿外的小太监又进来了,他小声在安公公面前禀报:“晏世子来了,跪在殿外呢。”
小太监的话元昊皇帝耳尖的听到了,顿时气笑,直接对着殿外咆哮:“能耐了是吧?小崽子!寡人还以为你最省心,啊?有本事别来寡人这里跪着啊!”
吼了一句之后,元昊皇帝又有些担心这事真闹出去不好收场,当即头疼地朝安公公挥手:“让小崽子进来跪着,跪在外面等人猜到他假传圣旨啊?”
安公公连忙颠颠快步往殿外跑领着负荆请罪的晏衍进来。
可晏衍刚进来跪是跪了,却开口说道:“皇伯父,晏衍没有假传圣旨,只是把您给衍晏那道空白圣旨用在了赐婚这事上。”
元昊皇帝当然知道晏衍动用了那张空白圣旨,那正是这样他才生气,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迷得小崽子用了保命的东西?他倒是要见见那个安国侯府的庶女了!
第九十八章 这不是还没过门吗?
夜初静,人已寐。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时晏衍才出皇宫 ,他脑海里依旧在想着刚才在养和殿中皇上与他对话的情景。
“你可知寡人给你那张空白圣旨是何用意?”
“知的。”
“那个叫做奉六的就这么值得吗?这天下所有贵女任由你挑,寡人都可以给你指,为何会挑这么一个……一个……”
“她很好。”
“呵很好!寡人听到消息后,便让人去查了,所有回来的消息没有一件是好的,就你说她是好的,就算她真的是个好的,可连自己的名声都经营不好得女子,如何担得起世子妃的名头?不行,寡人要把圣旨撤回来。”
“这辈子衍只想要她。”
“你!行,后日宫宴,寡人让皇后召她入宫,待寡人看过才作数,还有听说你把宁庆伯关进镇抚司了?吓唬吓唬就可以了,可别过火了。”
等在宫门口的流云骤然出现打断了晏衍的思绪:“主子,现在要回镇抚司吗?”
晏衍犹豫一下,摇摇头,对流云说道:“你先回去,我去走走。”说完,身形一闪,径自运起轻功直接掠走了。
流云看了一眼主子离开的方向,得,主子奔着安国侯府的方向去了。
晏衍一路急掠,避开安国侯府的护卫,一刻钟后便跳进奉凌汐所居的寒露院中。
刚落进院中晏衍就被警觉的龙依和龙玖发现了,两人看到来人是晏衍后,顿时相觑一眼,然后默默退下。
奉凌汐的寝居内正亮着昏黄的烛光,窗的纸上,映着奉凌汐捧着书研读的娴静剪影,让他的心逐渐宁静下来,脸上的冷硬的棱角也柔和几分。
他想,夜已深,奉六还未歇下,是因为白日时他说今夜会过来与她说话,所以奉六在等他吗?
那奉六是否会愿意为他们的婚事努力一把?
晏衍有些不确定,因为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奉六对他惧多于喜。
他犹豫一会,才抬脚往屋内迈去。
珠帘晃动,晏衍高大的身影扰了屋内的安静,奉凌汐的视线从医书上移开,看向站在门帘处的晏衍。
他仍是那一身锦衣卫指挥使的大红过肩蛟龙官服,脸上尽管带着乌色面具,但是从他绷直抿紧的唇型上可以看出,他定是疲惫的,并且怀有心事。
“刚从宫里回来?”奉凌汐目光微闪地问。
“是。”晏衍放下珠帘,没有一丝拘谨信步走向奉凌汐,在她罗汉榻的小几对面软垫上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这自然得反倒像这才是他的居所一样。
两人对坐,晏衍在想怎么开口说服奉六两日后进宫要好好表现博得皇上对她改观之事,他觉得若是奉六愿意的话,定然能把这事做好,只是关键在她愿不愿意……
而奉凌汐虽然面上平静,但是心中却十分的紧张不安,今日的赐婚圣旨让她感动之余更多的是不安以及茫然。
从她醒来之后便给自己定下了目标,一定要让奉凌羽与甄姨娘等人付出代价,要护好安国侯府,便再也没有想法了。可最近却察觉到奉凌羽的事根本没有那么简单,她的身后可能还有更加神秘厉害的人在博弈,而安国侯府像被扯进了一个旋涡中,已经入局了。
事情越来越错综复杂,可还没等她理顺,
就出了宁庆伯府的事,虽然看晏衍用一张圣旨把她从宁庆伯府的阴谋中拉出来,可她却重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他过。
上一世的晏衍后来为何性情大变,屠尽淮南王府这事还是个谜,奉凌汐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未来这些谜团。
这一个下午,她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并且想着若不等这段风声过后,便让晏衍退掉这门亲事,以后各自安好也好吧。
但是现在晏衍来了,看他双膝上的污渍,奉凌汐原本打好的腹稿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定然是在宫中跪了许久吧……为了婚事吗?
“你……”
“你……”
两人意外的同时开腔,又不约而同的怔了怔后,都退让道。
“你先说……”
“你先说……”
“扑哧”奉凌汐忍不住笑出声,眼底沁出泪花,弯了眉眼。
刚才无形中生成的紧张氛围也变得轻松起来。
这时候,晏衍蓦然肃了容,他收起所有的神情及其认真地望着奉凌汐的眉眼沉声喊道:“奉六。”
“嗯?”奉凌汐诧异抬眼。
“今天那道赐婚圣旨是我自己写的。”
奉凌汐的眼慢慢睁大,粉唇翕动,怔怔不已。“吧嗒”一声,是手中原本攥着的医书落地的声音。
尽管现在看到晏衍能完好的出现在这里说明此事皇上不会追究晏衍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可奉凌汐还是忍不住会担心,紧张让她的嗓音含着一丝轻颤。
“会不会有事?”
“唔……有。”晏衍的眼底好似一道无底的深渊,引她跌坠。
她指尖忍不住轻颤,晏衍蓦然伸出温热的手,把奉凌汐的手包裹在手心内,心神还没有缓过来的奉凌汐忘了挣扎。
奉凌汐的柔顺让晏衍有了些许信心,眸底像乌云被挪开后,一瞬间点亮的夜幕。
“奉六,明日宫中便会有旨来宣你入宫参加宫宴,你要表现得好一些,我在圣上面前夸你如此多,若是表现不符,我可是欺君之罪呢。”
奉凌汐懵懵地点头,恍惚看到晏衍弧度加大的完美/唇形,以及听到一句“乖,期待你的表现。”
她还在想为何圣上可以原谅晏衍假传圣旨之事,却死揪住晏衍夸她后她是否表现不符这个问题呢?按理来说,假传圣旨之事比较严重吧……
可等她回神时,这暖阁中哪里还有晏衍的身影,若不是指间残余的余温,以及周围淡淡的奇楠香 ,她还以为刚才那些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宫中果然来了圣旨。
相比奉凌汐,安国侯府以老夫人为首对奉凌汐进宫之事异常激动上心,简直是铆足了劲给寒露院送东西,吕氏更是在老夫人的念叨下不敢懈怠,放下中馈之事后前来寒露院亲自教导起奉凌汐入宫的礼仪。
吕氏性子本严苛,教导更是尽心尽力一板一眼容不得她错一分,奉凌汐在一天的急训后,待到第三日早起便被吕氏留下的听巧领着瑞杏帮她沐浴焚香更衣略施薄粉打扮得精精神神上了吕氏的马车,一起往宫中去了。
这次宫宴定在御花园举办,是皇后娘娘举办的一个小型赏花宴而已,但是能被皇后邀请参加赏花宴的人都是在京中品阶比较高的夫人们。
安国侯
府的马车来到神武门的时候,宫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正在接受侍卫们的入宫检查,吕氏领着奉凌汐下了马车排在队伍后头,有人发现她们后,脸上皆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几日前的指婚圣旨热度还未退下,现在她们再看吕氏身边站着一个身着天蓝色团花并蒂莲荷叶裙,梳着垂鬟分肖髻,气质娇俏可人,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上,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与长着泪痣丹的凤眼让人过目不忘。
安国侯府的奉凌羽大家都认识,现在见到奉凌汐没见过她的众人当即能对号入座了。
有人想过来与吕氏打招呼,骤然,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众人抬眼望去,一袭墨色蜀锦锦袍,脸上覆乌色面具的晏衍带着流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只见晏衍的马刚骑行到奉凌汐身边,他便翻身下了马,保持与奉凌汐一臂的间距,相携并行着。
他身上独有的冷硬气场刹那间把想要与奉凌汐示好的人都吓退了,奉凌汐有些无奈地看了眼正负手走在身旁陪她慢慢挪步子的晏衍,这俨然一副我来给我小媳妇撑腰的模样,让她有些无语想望天,可现在四周正有人在偷觑着他们,她只好一本正经的端着。
“表哥”骤然,身后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不一会,一道香风袭来。
一个穿着玉底绣油绿色缠枝纹罗裙,双丫鬓上缠着碎玉丝带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约莫十五六岁,白皙的菱形脸,体态婀娜天生丽质的翩翩少女冲进奉凌汐与晏衍之间。
她一脸仰慕且欢喜地看着晏衍,笑容甜美,眼中藏者星辰。
“调皮,不许胡闹。”晏衍看到少女,眼中的淡漠少了许,他伸手把少女扯到一边,然后指着奉凌汐对少女说:“熙妍,这是凌汐,以后也是你表嫂,叫人。”
谷熙妍闻言皱了皱眉头,不屑地白了一眼奉凌汐,嘟囔道:“这不是还没过门吗?”
她刚说完了看到晏衍拧眉抿唇看着她的神情后,心中顿时一堵,马上笑得一派天真无邪,岔开话题摇着晏衍的宽袖:“表哥,娘亲找你说话呢,快点去吧,娘亲从早上起来就不舒服到现在了。”
“什么?那还进宫?”晏衍听完谷熙妍的话后脸色微变,他匆忙对奉凌汐道:“你先进宫,我先去看看我姨母,晚点我亦会去御花园寻你。”说完便匆匆转身朝不远处一辆正慢行过来的枣红色马车大步走去。
奉凌汐目光淡淡地看着谷熙妍在她面前翻了一个大白眼,不屑地冷哼一声后便追着晏衍的背影而去,蓦然,奉凌汐的心有些闷,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便恢复了平静。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走远的两人渐渐拉进距离,并肩快步走着,一起侧头扬起笑脸说着话……
“呵”奉凌汐慢慢扯出一抹浅笑,前日泛起的点点涟漪逐渐凝结成了冰,没见到谷熙妍之前她原还以为晏衍对她是不同的,显然不是,并且在谷熙妍对她做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后,晏衍却没有训斥一声。
此时的奉凌汐有些庆幸,若是今日没有见到谷熙妍,她一头陷进去,以后再想抽身那恐怕就不容易了。
“凌汐,到我们了。”一旁的吕氏微微蹙眉,欲言又止,最后轻轻拍了拍奉凌汐的手,两人相携走进高大的宫门,走向那气势磅礴,有着金黄色琉璃瓦的重檐殿群,显得格外辉煌威严的皇宫。
第九十九章 枯茗的香味?
她们刚进入御花园便被眼前的花海惊艳到,尽管入了深秋,御花园中的花依旧如春天一般百花争奇斗艳,迎风招展,肆意绽放着。
御花园中,清一色梳着单螺髻,脸上略施粉黛,身着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同素色绉裙的宫女正列队等候着她们的到来。
说话间,腰间环佩压裙在行走时叮铃做响的宫女们纷纷迎了上来。
她们行动有速,礼仪得体地引领着众位夫人分流到早已布置好的两排长几处,按着品级顺位就坐。
这时一个长相出众的宫女快步来到吕氏和奉凌汐面前,她行了个礼后面戴着浅笑说道。
“侯夫人和六姑娘且跟奴婢往前再走些,皇后娘娘让奴婢把侯夫人和六姑娘的位置安排在前排呢,好与皇后娘娘说说话。”
宫婢的话刚说完,奉凌汐明显感觉到来自四周打量的目光。
有羡慕嫉妒的,有幸灾乐祸,也有看好戏的。
“有劳姐姐带路。”奉凌汐收敛心神,客气地朝面前的宫女说道。
等到她落座后才知道为何刚才那些人看她都是那般奇怪的眼神了。
她们的座位左手边是葛老太君,正前方是汪老夫人,这两位可是从闺中开始就看对方不顺眼的,等到各自出嫁,巧得很,二人所嫁夫君也是死对头,所以积怨愈来愈深,现在简直到了一见面就掐的地步。
上回在喜香逢香坊前没有掐起来等回去后听到京中的闲言碎语,说她们为了香饼打得惨烈,葛老太君和汪老妇人都以为是对方故意在外人面前丑化自己,不然这京中谁敢乱传她们的话?
哼,准是对方没跑了!
此时再见面,她们一看到对方这心中更是隔应得慌,恨不得真把对方掐成谣言中那惨样才畅快。
奉凌汐眼观鼻,鼻观心,只希望自己别被正斗鸡眼一样的两个老夫人殃及了鱼池。
哪知,现在身边坐着这两位老夫人并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随着“尚书夫人到”的声音传来,奉凌汐右手边桌几的响动,谷熙妍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表哥也真是的,总是公务繁忙,好不容易见到他,他又没有时间陪我们,我真的生气了!”
紧接着是一个嗓音温柔的妇人声温言细语地安慰道:“当然是公务要紧,你可不能总闹着你表哥啊。”
奉凌汐默默在心底叹息一声。
谷夫人是晏衍的姨母,现在她和晏衍有婚约在身,就算谷夫人从头到尾假装没有见到她,在礼节上她也是要前去行礼问安的。
奉凌汐整整衣袍,站起来绕过小几走到右手边谷夫人所在的那张小几前,朝身着一袭朴素的橙裙,气质典雅,若不是病容过重,更会显得雍容几分,年约四十的夫人欠身行礼请安道。
“凌汐见过谷夫人。”
半响谷夫人依旧像没有看到她一样,自顾自小声与谷熙妍说话,干晾着她。
奉凌汐眼神微闪,径自起了身,不再维持欠身行礼这个辛苦的姿势。
她的起身终于让谷夫人看向她,谷夫人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问:“你就是奉凌汐?”
这明知故问的态度里有冷淡与淡淡的厌弃。
“是。”奉凌汐继续低垂着眉眼
,不巴结也不奉承。
“像个木头!”谷夫人喉间发痒,轻咳两声,评价道。
蓦然正偎依在谷夫人身旁的谷熙妍徒然瞪向她,声音响亮:“奉妹妹别以为有了圣旨就能稳稳妥妥做了世子妃了,表哥最听我娘话了,现在你把我娘气到生病了,我表哥是为了孝道是不会娶你的。”
这明晃晃的栽赃让奉凌汐眼底温度冷了些,她亦不想嫁呢,正想欠身离开,却骤然顿住身形,鼻翼微微翕动,双眉紧紧锁起。
枯茗的香味?
枯茗又叫安息茴香,是瓦刺的香料。
京城宫中怎么会有枯茗香料呢?
蓦然,奉凌汐想起一事,上一世元昊三十年,霜降时节,宫中发生了刺客暗杀事件。
当日宫中大乱,整个京城戒严,最后隐隐传来消息,皇上当日被刺中腹部,昏迷不醒,整个朝纲一片混乱,太子与三皇子等人开始进入白热化的争权阶段,就算皇上最后醒来已经过了月余,朝中众臣已经站好了队,局势也脱离了皇上的掌控。
之后便是奉凌羽进了三皇子府,成为三皇子妃,并开始展露头角,助三皇子一步步登顶,而安国侯府却步步陷入泥淖里。
想到这里,奉凌汐蓦然惊住,她不再管四周窃窃私语声么,心砰砰跳起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不是霜降日?
若说以前她只想着尽自己的努力打压奉凌羽的崛起,好把安国侯府从奉凌羽的谋算中摘出来就好,但是现在有机会改变大格局呢?
若是皇上不出事,朝局便不可能动荡,三皇子想要上位也不可能那么顺利,那么奉凌羽想要借着三皇子的东风出头更不可能!
奉凌汐紧紧攥着拳头,让自己镇定下来。
枯茗香不可能在宫中出现,现在瓦刺和大昭国的关系那么紧张,怎么可能会有瓦刺那边独有的香进入大昭国宫中呢?
刺客吗……
可惜这次进宫没有带龙依和龙玖来,龙玖的手还吊着绷带,龙依因为京郊的事有了些眉目,她便支使龙依先忙那边的事去了。
奉凌汐心里骤急,但面上却不敢露出一分来,若是真的有刺客,此事就棘手了,她若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揭穿刺客之事,不仅她有生命危险,可能还会让刺客提前行动起来。
想到这里,奉凌汐便再也没有心情应付谷夫人的下马威了,万一猜想成真,再不准备起来,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将成为刺客们手中待宰的羔羊。
并且这里都是朝中三品大员以上的官眷,若都成了刺客的人质……
奉凌汐朝谷夫人欠欠身,便径自离开回到原座位上,在吕氏担忧的神情中小声地问:“大伯母,今日是不是霜降日?”
吕氏耳边听着的都是各府夫人说奉六姑娘没有礼仪,谷夫人都没有允许就自己离开等等指责的话,她心底急得不行,哪里知道奉凌汐竟然还有心情关心今日是不是霜降这个问题。
“我的姑奶奶哟,你还不去哄着谷夫人,谷夫人在晏衍的心中如母一般,可得罪不得呀,你最近变机灵那股劲去哪了?”吕氏忧心忡忡地推奉凌汐,恨不得代她去向谷夫人道歉去。
“大伯母,今日是不是霜降日?”奉凌汐执拗地
攥这吕氏的手再问。
吕氏无奈,不知道奉凌汐为何拧在这个问题上了,她赶忙回答:“是是是,是霜降日,怎么了。”
“没什么。”奉凌汐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缓缓吁出一口长气,低垂眉眼,掩下眸底的惊骇。
现在就剩下怎么去辨认谁是刺客了,还有刺客到底有多少人?上一世这个刺客既然行刺了皇上还能顺利逃脱,定然是武功不俗之人,可不能小觑。
还有,她需要见一见晏衍,论武力还是晏魔头比较靠谱。
正当奉凌汐沉思之际,一道尖细的声音从远处响起:“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紧接着,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着明黄色的龙袍,相貌丰神俊朗的皇上与身着金丝鸾鸟朝凤绣纹长袍,青丝成庄重的朝凤髻,插着赤金宝钗戴嵌宝玉金凤冠,显得无比尊贵庄重华丽之美的皇后款款走来。
御花园中所有人看到帝后前来,皆齐齐站起身来,恭敬地朝帝后见礼,高呼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奉凌汐随着众人的动作起身,不过她此时更多的注意力则放在了各府夫人带来的随侍身上,她想若她是刺客的话,混到官员府中然后再随家眷入宫总容易直接混入宫中,因为宫中当值的人身家都会被人查个底透,风险也相对大多了。
在奉凌汐偷偷观察各府随行人员的时候,吕氏骤然推了推她,焦急地提醒:“皇后娘娘叫你,快回话!”
奉凌汐闻言一愣,连忙收回视线,望向不远处,正端坐在正中首位上的皇上与皇后二人。
她视线悄悄在跟随皇上前来的人员寻了一圈,晏衍并没有跟来,这让她忍不住有些忧心起来。
正忧心的奉凌汐脸上隐隐带出了几分,皇后忍不住问:“奉凌汐,你刚才因何走神?现在又在因何忧心?”
奉凌汐听到皇后的询问后,顿时心中叹息,果然不愧是坐上那个位置的,这问话处处是陷阱,只要回答不好,最起码一个大不敬就落在头上了。
还有她觉得皇后娘娘对她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敌意,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抬眼看向皇后,皇后的五官并不出色,但是那双眉眼却略显凌厉,加上多年淫浸后宫的威仪,让人望之忍不住生出敬畏之意。
斟酌一会,奉凌汐才心中谨慎,脸上却一派天真不谙世事地回话。
“回皇后娘娘,因凌汐向来笨拙,没进宫之前不止晏世子还是府中长辈总在凌汐耳边反复叮咛,让凌汐进宫后见到皇上与皇后娘娘时,一定要打心底里尊敬他们,要好好表现博取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欢心。
可凌汐第一次进宫得见天颜,皇后与皇上的风仪顿时深深折服了凌汐,让凌汐忍不住发了呆,现在反倒让皇后娘娘看了笑话,还望娘娘恕罪。”
她这一派天真,暗地里却把皇后大捧特捧的模样让皇后脸上的笑意浓了些,眼神微闪后特地问:“晏世子真的如此说的?”
奉凌汐笑得无邪,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是的呢,晏世子还说了,娘娘对他的疼爱他只能让凌汐来尽孝了,所以会过来看凌汐如何表现,可现在怎么还不见他呢?皇后娘娘您能帮凌汐找找晏世子吗?您看凌汐已经逗娘娘笑了,可他却不知道呢!”
第一百章 场面乱作一团
皇后打量着奉凌汐,也在回忆着之前她让人查奉凌汐所得到的消息,此女木讷呆板,唯一出彩的一次是在福安公主赏花宴上的表现,最后又销声匿迹了,一个小透明。
她觉得若不是这一次晏衍的指婚圣旨对象是奉凌汐,她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对这样的小丫头关注一眼。
不过,现在她倒是对奉凌汐起了兴趣,这丫头果不其然如传言中一样呆,如此口无遮拦,不过晏衍娶这样的世子妃也不算坏处,甚好拿捏,原本还想着指婚娘家侄女给晏衍的,不过这样也好。
皇后看着奉凌汐的目光越来越和善,对于奉凌汐提出来想要见晏衍的要求也表现出了予求予取的态度。
“你说晏世子啊,本宫这就让人去喊他过来。”说完皇后便指了不远处一个侍卫前去寻人。
“谢皇后娘娘。”奉凌汐眉眼弯弯笑得甜美,心中大松一口气,然后她故意做出翘首以盼的模样,实则暗暗观察御花园中众人的反应,当她看到葛老夫人身边两个丫鬟面上露出几分异常的时候,奉凌汐的心骤然一提。
可她还没有想到试探的办法时,便听到一道冷哼声,一道身着玉底绣油绿的身影蓦然冲到她面前,却是因看到皇后对她故意露出来的宽容与宠爱后气到几乎爆炸的谷熙妍。
只见谷熙妍气鼓着脸,双只眼睛瞪得要喷火。
奉凌汐正想着,这姑娘不会要发疯吧?
却是想什么来什么,她完全,不,是所有人都想不到谷熙妍会突然发疯,毕竟现在这是宫中,而且还是在帝后面前,只听谷熙妍大吼一声:“我杀了你!”
在所有人还处于懵呆状态时,奉凌汐看到谷熙妍突然暴起,指间夹着一根泛着寒光,细如头发的金针,这金针极细,若是不是日光微斜正好让金针反了光,却是不好轻易让人察觉。
奉凌汐顿时瞳孔紧缩,这谷熙妍会武!
好在谷熙妍的武力值不太高。
奉凌汐更加庆幸她最近木桩站得比较多,这一惊一吓之下噌噌后退时并没有被自己脚打脚绊倒。
谷熙妍诧异地看了一眼奉凌汐,纳闷奉凌汐竟能反应如此灵敏,她眼神锐利中充满算计,咬咬牙后继续紧随其后继续追击。
谷熙妍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让奉凌汐瞬间想明白了谷熙妍的打算。
也意识到谷熙妍平时率真敢爱敢恨大大咧咧的性子大约都是装出来的,她刚才若是大意中了招,就算她真的死了,有谷夫人护着谷熙妍,根本没有人会把谷熙妍怎样,顶多意思意思罚了了事。
奉凌汐觉得只能先躲着再说,希望皇后等人反应过来后阻止了这个疯子就好了。
可奉凌汐意料不到的是,皇后刚想让宫女下来拉住谷熙妍时,谷夫人却恰好的身子歪了歪,眼看就要晕厥过去的模样,这情形可把在场众人吓坏了。
谷夫人身份特殊,容不得闪失。
此时众人哪里还顾得上奉凌汐?皇后也觉得不过是两个小姑娘而已应该闹不出多大事,所有人都关切的朝谷夫人望去,有准备热水的,有帮谷夫人在太阳穴抹清凉药的,有支使下人去找太医的,好好的一个宴会乱作一团。
奉凌汐一边闪躲着谷熙妍的追杀,一边抽空去看跟在葛老太君身边那两个早前引她起疑的两个丫鬟,却发现那两个丫鬟已经
离开了原位,逐渐往谷夫人身边靠拢。
而此时得皇上和皇后也离开了座位,正往谷夫人的方向走去。
奉凌汐心底暗中焦急,偏偏谷熙妍却死追着她不放,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大喊一声“有刺客”来示警的时候,突然看到晏衍这个救星终于被皇后的人寻回来了。
她眼睛一亮,当即惊喜地朝晏衍奔去,而她身后的谷熙妍也同样看到了晏衍,再看到奉凌汐奔向晏衍的惊喜模样,顿时气得牙痒痒,磨着牙从齿间迸出“贱人”二字,也跟着一跺脚追去,不过还是谨慎的把金针收回腰带上的隐秘处,藏起来了。
“晏世子。”奉凌汐飞奔到晏衍面前的时候,完全处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需要大喘气才能把话说清楚。
这时谷熙妍也到了,相对于奉凌汐的体质,谷熙妍要好许多,她声音清脆在奉凌汐还没有缓过来的时候就声音连贯不待喘息的恶人先告状。
“表哥,你看奉六姑娘把娘亲气倒了,刚才她还想打熙妍来着。”
奉凌汐听得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心中的怒火不断燃起,这谷熙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就是她做阿飘的时候都没有见识过,真真是个人才。
“啪”奉凌汐甩甩有些发麻的手掌,痛快地看了眼终于闭了嘴的谷熙妍,说道:“如你所愿,既然你都已经栽赃了,不打你对不起你。”
谷熙妍万万想不到奉凌汐敢打她,或者说因为晏衍的关系,在整个京城中,只要她不特意去惹那几个皇家人,她都可以横着走了。
可现在她竟然被她看不起的奉凌汐甩了一耳光。
“表哥你看”谷熙妍眼中含泪,捂着脸委屈无比地看向晏衍,让晏衍给她做主。
晏衍不知道这前因后果究竟如何,他有些不认同地拧着眉看向奉凌汐:“怎么那么大气性?你干嘛要动手打人……”
他的话让奉凌汐眸底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声音冷了几分,平静地打断晏衍的话:“想打就打了,看她不顺眼。”
晏衍刚才还有未说完‘这么大气性,气坏了怎么办?你想打人别自己动手啊,不然自己也疼多不合算?’可他的话已经被奉凌汐打断了,也不欲再解释,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的姨母面色很难看,明显是犯病了。
“你们别闹了,我去看看。”晏衍扯下谷熙妍攥着他袖子的手后,对奉凌汐说道。
说完他便迈开大步。
“等等。”
奉凌汐急忙扯住晏衍的袖摆,想要告诉他刺客的事,可晏衍因为焦灼步子迈得特别大,她还来不及开口,晏衍的袖头已经从她的指尖滑过,谷熙妍再一次挑衅地朝她挑眉露出讽刺的笑意然后追着晏衍离去。
又一次,晏衍把她丢下了……奉凌汐心底生出一股涩意,然后狠狠的被她压下。
她很清楚,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环顾四周,寻找流云的身影,因为晏衍在的地方流云基本上也不会太远。
果然,在二十步开外的大树下,流云正抱着剑倚着树闭目养神。
“流云”她快步走向流云,流云睁开眼,发现是奉凌汐后,脸上有些疑惑,主子刚过去呢,不过他还是开口询问:“奉六姑娘有何吩咐?”
“御花园中好像有刺客,我也只是猜测,不太确定所以不敢乱说
,因为我闻到了枯茗香,这是瓦刺才独有的香料。”
“当真?”流云听完奉凌汐的话后,认真起来,直起身子,整个人的气势完全变了,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奉凌汐郑重地朝他点头,她悄悄指了指原本跟在葛老太君身边的两个丫鬟:“那两人比较可疑。”
“好,那我过去看看,姑娘留在这里照顾好自己。”流云不敢耽搁,若真的有刺客出现,随时都会有不可预估的事情发生。
看到流云招呼几个侍卫朝那两个让她起疑的丫鬟方向赶,奉凌汐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她没有听从流云的建议留在原地,因为大伯母吕氏还在人群中,她想去把大伯母带离危险之地。
不过当她赶回到吕氏身边时,流云那边已经动了,那两个混在葛老太君身边的丫鬟果然身份不干净,看到流云领着几个侍卫围上来的时候就自乱了阵脚想要冲向葛老太君先抓住葛老太君做人质再说。
可流云已经有了准备哪里会让这两个刺客如愿。
兵器相击声铮铮作响,把一干养尊处优的夫人们吓得面如土色,场面乱作一团。
晏衍看过谷夫人,知道谷夫人没有大碍后,也加入了战局,两个刺客犹如困兽,不多会便被打伤拿下。
当刺客被押下去后,所有东躲西藏的夫人们终于缓过气来,不过葛老太君就不大好了,两个刺客可是借着她府中下人的身份混进宫的!
十分惶恐的葛老太君面色凄惶,跪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告罪道:“都是老身大意,竟然引了贼人进宫,让皇上和皇后受惊了,一切罪过都由老身一人承担,希望皇上和皇后不要怪罪葛府,求皇上和皇后赎罪啊!”
皇上一脸阴沉,显得心情十分不愉,皇后在一阵惊惶之后只想把这些刺客碎尸万段,不过想到葛老太君和葛府也不像谋逆之人,加上葛府是站在她所出的太子这边的,这让皇后有心想保下葛老夫人,只是刺客之事不是能轻拿轻放。
于是,皇后转向皇上,踌蹴地问道:“皇上,您怎么看?”
皇后这样问,就相当于给众人一个信号,此时正是可以求情的时候。
这个信号放出去后,站在葛老夫人和皇后一队的人都开始出列跪在葛老夫人前面,求道:“求皇上皇后开恩,葛老太君的为人定然不会有谋逆之心,此事定当与葛府无关,恳请圣上明察。”
越来越多的人跪地。
奉凌汐正安抚受到惊吓的大伯母,骤然,一股若有若无的枯茗香气传来,这让她的心骤然一凛,竟然还有刺客!
“大伯母,您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奉凌汐与吕氏说一声后便往众多跪地求情夫人们的方向走去,她的鼻翼翕动,枯茗香气越来越浓重了,蓦然,她的视线停留在正往皇上身边移动的一个老嬷嬷身上。
一把毫无反光的匕首骤然从老嬷嬷的袖子中无声的滑出。
“皇上,有刺客!”奉凌汐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喊出这句话时,身子已经扑过去“扑哧”利刃刺进肉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紧接整个人摔在地上,撞到额头时脑袋“嗡”了一下,眼前一黑。
在晕死过去前,她看到好几位夫人身边的下人都骤然暴起,一时间,兵器相击声四起,直到她的意识被拉进黑暗中……
第一百零一章 又见面了呢,奉姑娘
当奉凌汐醒过来的时候,她望着藏青色的帐顶,一时间有些茫然这里是哪里?
难道她又重生了?
奉凌汐惊得呼地一下坐了起来,骤然脑袋一阵眩晕,她用手撑着头,触摸到的手感是厚厚的绷带,记忆回笼,想起了晕死前那一幕。
那些刺客怎么样了?
皇上怎么样了?救下来了吗?
“姑娘您醒了?”蓦然,龙依欢喜的声音响起。
奉凌汐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龙依正端着托盘快步走来,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看到是龙依后,她松了一口气,然后虚弱地倚靠着床头,揉了揉额头问:“我怎么了,这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姑娘撞到头了,太医看过说要卧床几天,再喝些汤药就好。”
奉凌汐轻轻地“嗯”了声,她现在完全不能晃动脑袋,一晃头就晕得厉害,并且天旋地转的犯恶心,实在难受得紧。
“这里是哪里?那些刺客怎么样了?”
龙依一边服侍着奉凌汐喝药一边回话。
“这是宫中呢,姑娘受了伤,皇后娘娘说让姑娘养好了再回去,这里是晏世子以前住在宫中的武英殿,世子爷这几天正在缉拿京中刺客同伙,所以比较忙。
还有,姑娘放心,那些进宫行刺的刺客全都伏诛了,并且姑娘救了皇上立了大功呢。
当日这赏赐就流水一般送到了安国侯府,还有那些夫人们的谢礼。”
听说这是晏衍长居之处,奉凌汐默了默,而后才打起精神问:“什么夫人们的谢礼?”
龙依看她要是说不明白,奉六姑娘就不会休息了,只好慢慢道来:“姑娘昏睡两天了,当日幸好有姑娘示警,不然皇上肯定躲不过那一刀,接着好多夫人的身边都出现了刺客, 这是让大家想不到的。
幸好流云带着侍卫过来,伤亡倒不大,京中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刺客,并且是暗中安插在各府中,这让整个朝堂哗然了。
总之法不责众,虽然这些出了刺客的府中因为监管不力出了问题,但是因为涉及的都是朝中大臣府上,只能勒令各府人员严加清查,罚俸半年。
现在全京城戒严呢,不过这事却利于姑娘的,几乎半个朝中官员府上都受了姑娘这示警一恩,若是当时姑娘不示警,真的伤到了皇上,那些出了刺客的府邸都可能遭受灭顶之灾,所以她们才分外感激姑娘。
在皇上和皇后的赏赐到了侯府后,各府夫人纷纷也给安国侯府送去了谢礼,侯夫人说了这些赏赐和谢礼她都给姑娘收着,待姑娘的寒露院修好自己的小库房,再搬过来。”
“嗯,我知道了。”奉凌汐在心中幽幽叹息,原本想着表现平平,等皇上把她和晏衍的指婚圣旨收回去,然后各自安好,可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倒是立了大功,难道是天意不成?
蓦然,她想起昏死过去之前,看到匕首朝她冲过来,然后隐约听到了一个利刃入肉的声音,可现在她只觉得脑子钝痛外,身上好像没有伤到一样。
“龙玖,我身上除了头,别处还有伤到的地方吗?”
龙玖听到奉凌汐的询问后愣了愣,而后担心地看向她,紧张地问:“姑娘,您
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找太医过来。”
奉凌汐看龙依的反应便知道她应该除了脑袋的撞伤外便没有其他伤处了,可当时是谁受伤了呢?匕首刺进皮肉里的声音近在耳边,不会是有人替她挡了刀吧?她突然想到晏衍。
“我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晏世子是不是替我挡刀了?”奉凌汐嗓音干涩的问,她已经准备收心的,可千万别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龙依讶异地看向奉凌汐,而后想起晏世子的叮嘱,她干咳一声摇头:“没有的事,没有人给姑娘挡刀,姑娘好好休养,等过几日就可以回府了。”
听到晏衍没有替她挡刀,奉凌汐心中如释重负,在喝一碗粥之后心神放松的又沉沉睡去。
龙依等奉凌汐睡着后,端着空碗出了寝殿,看到流云等在外头,她走了过去,流云连忙迎上来问:“姑娘可醒了?”
“让主子放心吧,姑娘醒了。”龙依说完后又有些疑惑地问流云:“你说主子为什么要向奉六姑娘隐瞒他替姑娘挡刀之事呢?”
流云闻言嘿嘿一笑,认真地说:“若是我受了伤当然也不想让你知道,怕你心疼呗。”
他的话让龙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怼道:“谁会心疼你!你起开,没事就回去吧,我还忙着呢。”
流云也没有被龙依的冷言冷语吓退,他让开身子不过等龙依离开的时候,他又亦步亦趋地跟上。
龙依听到身后紧随的脚步声,顿住脚步,回头再瞪了一眼流云:“你要是皮痒可以满足你切磋的愿望。”
流云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成,不成,你练的都是杀人的杀技,我还没娶你怎能死掉?”
见流云脸皮如此之厚,龙依不愿再理会他,继续转身离开。
“龙依龙依。”流云脚下骤然发力,一个空翻,赶到龙依面前落下站稳,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支木钗,木钗是用桃木雕琢出来的,钗头上拥簇着四五朵桃花,花苞花蕊花瓣灼灼盛开,格外逼真,雕工之精细,让人惊奇。
“我雕的,送给你。”流云在递出木钗的时候,脸罕见的红了红,看到龙依没有伸手接,他慌忙把木钗塞进龙玖的手里,然后落荒而逃,就怕龙依把他叫回来再把钗子还给他一样。
龙依有些怔愣地看了眼手中的钗子,然后才抬眼看溜得飞快的流云,她抿了抿唇,眼中荡出一抹笑意,忍不住在心中啐了流云一口怂货。
流云在离开龙依的视线范围外后,又瞬间变回稳重,高冷的晏衍手下最得力的第一大将流云了,路过巡逻的宫中禁军见到他都会停下,恭敬地朝他行礼,此时的流云哪里还看得出来他有毛毛躁躁没脸没皮的特质?
自从奉凌汐醒过来后,她的伤势一天好过一天,三天后她便能下床左右走动了。
宫中她有些待不住,闲下来的她有些不习惯,并且还惦记着寒露院里的制香活计,以及医书。
于是,刚能走动的她带着龙依前去跟皇后娘娘道别后,娘娘又给她赏赐了几套珠宝头面,绫罗布匹后便让她回去了,一是奉凌汐住在宫里确实不便,二是现在皇后也腾不出时间来与奉凌汐相处。
毕竟这一次的刺客事件爆发得让人措手不及,特别是这些刺客多
藏匿在太子一系的官员府中,这就让惠贵妃和三皇子一系的人能拿来大作特作文章了,现在皇后和太子要小心应对,就怕一个不慎,再被三皇子等人咬一口。
奉凌汐坐着撵轿出了宫,在宫门口换上龙依给你安排好的马车,一路晃悠悠地慢行往安国侯府行去。
蓦然,马车停了下来,奉凌汐掀开车帘向外望,发现前路被人层层围住。
紧接着,一个书生和书童仓皇地冲了出来。
书生看起来还未及冠,体型挺秀颀长,不过略显单薄,戴着幞头,身着月白色圆领素袍,配祥云纹带,肤色白皙,五官清隽,长眉若柳,有着一双忧郁的凤眼,干净的气息。
身边跟着一个抱着包裹长的清秀的书童,两人正狼狈的逃窜着。
他们身后紧追这一个彪形大汉,正舞着棍棒大吼着:“哪里跑!给老子站住,看老子不打折你的腿!”
“涂帧颐?”奉凌汐想到在周口的时候,她被吴用拦路的时候,这位书生还见义勇为救了她一次之事。
现在看他们如此狼狈,定然是遇到难事了吧?
“龙依,去帮帮他们,看他们遇到什么困难了。”奉凌汐朝龙依说道。
龙依应了一声后,便行动快速地跃下马车,快步走到涂帧颐身边,抬脚一脚踹飞大汉手中的棍棒,拧眉问:“有事好好说,作何这么追赶一个文弱书生?”
大汉见龙依一脚就能把他手中的棍棒踹飞出去,顿时不敢轻视龙依,并且看到龙依是从一辆华贵的马车上下来的,担心龙依有什么背景,顿时生了忌惮之心。
“有事快说!”龙依不耐烦等在路上耗费时间,催促着。
“那人吃霸王餐,还没银子住店,不赶他走我们可养不起祖宗,他那小童还大言不惭的说这次开科取士他家公子一定会得状元,我呸,状元的热门人选多了去了,怎么我没有听说过他,这种说辞一看就是想继续骗吃骗喝骗住的!”
大汉越说越理直气壮,站在理这边呢!
奉凌汐从车帘缝隙看出去,看到涂帧颐被大汉这么说也没有反驳之意,而是一脸愧疚的神情,顿时明白,这大汉应该说的不假了,而涂帧颐现在付不起银钱,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不得已吧。
为了避免涂帧颐见到她反倒生出尴尬之心,她并没有掀开车帘与涂帧颐相认,直接出声唤回龙依,然后从袖中取出两百两银票:“你拿去给那位公子吧,别报府门了。”
龙依讶异地接过银票,也不问奉凌汐为何要帮外面那人,她点点头后又掀开车帘走到涂帧颐面前,把银票塞到涂帧颐怀中,直接说道:“快点去还债,然后好好考,让路吧。”
说完便转身快速跃上马车,坐在车辕上,示意车夫继续驱赶马车往前,前面的人纷纷让道避开。
而大汉看到涂帧颐有银钱了,便不再呼呼喝喝,变得一脸笑容,小意地跑到涂帧颐身边,笑得可亲:“公子住店吗?都熟人老客了,一定给公子优惠啊!”
涂帧颐对大汉的示好充耳不闻,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马车远去,手中的银票缓缓攥紧,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呢喃道:“又见面了呢,奉姑娘。”
第一百零二章 外院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前来
奉凌汐刚下马车,安国侯府前,两个昏昏欲睡的门房看到来人是奉凌汐后,都展现出不同以往的兴奋大喊起来:“哎呀!六姑娘回来了,六姑娘回来了”
一人态度恭敬地小跑到奉凌汐面前嘘寒问暖,另一个则兴奋的迈开大步奔进府内向大家通报喜讯。
不一会,府内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以老夫人为首的队伍个个扬着笑颜,神情有关切,有激动,亦有惊喜地迎了出来。
这仗阵着实让刚迈入侯府的奉凌汐吓了一跳。
她有些哭笑不得的行到老夫人面前,欠身行礼后亲昵地上前扶着老夫人的手臂,温言细语的说道:“凌汐回府自会前往松柏院给祖母请安,让祖母亲自迎凌汐,岂不折煞孙女了?”
说完她又转向一旁与老夫人前来的吕氏,苦笑着继续道:“大伯母也不拦下祖母。”
吕氏听手中捏着帕子掩唇笑出声:“可不是大伯母不帮你拦下啊,是因为你祖母想你了。”
吕氏的话让迎出来的人皆露出了笑容,老夫人则慈爱的拍了拍奉凌汐的手,语气欣慰。
“确实是祖母想六丫头了,你可是咱们府上的大功臣,祖母身体还硬朗,又不是走不动道了,想提早见你就自己迎出来了嘛,六丫头身体可康复了?近日在宫中可好?”
“劳祖母惦记,凌汐身体都康复了呢,在宫中也很好,有皇后娘娘照看,没有人敢对孙女不敬。”奉凌汐笑盈盈的回话,她看了眼来迎她的人中少了爹娘,甄姨娘和奉凌羽,不由斟酌着问道。
“凌汐近日不在府中也不知父亲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奉凌汐这时刻把家人惦记在心中的模样让老夫人的笑更和蔼了几分,她轻拍奉凌汐的手背,解释着:“你放心吧,你父亲腰伤已经养好了,因为不知道你这孩子今日会回府,这不,伤一好就带着你母亲往你外祖老太傅府上走一趟,估计过个几日便回来了。”
说到这里,老夫人蓦然想起还有甄姨娘和奉凌羽没有出来迎奉凌汐,怕奉凌汐会多想,索性多说了一些。
“甄姨娘最近迷上了吃斋念佛,祖母想着反正难得她能静下心来,便成全了她,还有你五姐姐,那是再过不多久就要选秀了,她最近正与曹大家苦练六艺呢。”
奉凌汐静静听着老夫人絮叨,心中暗中思忖着,听祖母说甄姨娘迷上了吃斋念佛她是不信的,大约是甄姨娘又被祖母寻借口禁足了。
她大约想了想,觉得应该上回宁庆伯夫人来闹那回事有关。
要说她这生辰八字 如何外泄的?若没有安国侯府的人做内应交给宁庆伯府那是不可能外泄得出去的,不过祖母应该是没有证据证明是甄姨娘做了这事,不然依照祖母的性子,特别还是她刚立下大功的时候,定不会如此轻罚甄姨娘了。
还有奉凌羽要参加选秀,奉凌汐想起上一世,那时候皇上被刺客刺伤了,紧接着朝中一片乱相,因激烈的党争,选秀也被推迟,直到两年后才回复,不过这选秀便是给三皇子选妃了,奉凌羽脱颖而出……
奉凌汐不知道这一世她改变了皇上被刺的结局,这选秀会不会如期进
行?不过既然奉凌羽最近最重头的精力都放在为选秀做苦练六艺上,那么她应该没有时间再来算计她了吧?怪不得最近消停了许多……
奉凌羽与老夫人说了一些近日在宫中的日常好满足老夫人强烈的好奇心后,脸上露出倦容才得以辞行众人离开。
不过在离开时,奉凌汐还是注意到曾甜看向她的目光充满毫不掩饰的嫉妒。
曾甜这毫不遮掩的反应让奉凌汐意外地挑了挑眉,回寒露院的路上她问龙依:“你说这曾甜最近怎么了?怎么看着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起码还装得出来的呢!
龙依对这事还是清楚的,她唇角微勾,露出讽意:“这还不是曾甜不满意老夫人给她安排的婚事,刚好选秀要开始报名了,她也想走选秀这条路子,可是她本是罪臣之女,老夫人就是生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她的名往上报啊。
这不,她着急了,也气恼老夫人对她不好,成天闹别扭呢。”
奉凌汐听得一阵咋舌,曾甜真是心比天高,谁给她的勇气?
不过上一世曾甜借着奉凌羽那股东风谋了一个好姻缘,不过这一世……那是不可能了。
“先随她,只要她不做出过分的事,我们暂时不要管她,她越闹越失了祖母的恩宠,以后在这府中也会越发的艰难。”奉凌汐感慨一番之后便索性把曾甜的事丢一边去不再关心了。
等她们也回到了寒露院时,只见寒露院的院门大开,奉凌汐突然被冲过来的瑞杏抱了个满怀,瑞杏红着一双眼,又哭又笑抹着泪对奉凌汐哽咽。
“姑娘你可回来了,想死瑞杏了,本来宫里来人让姑娘的丫鬟往宫中去一人,瑞杏想去的,但是瑞杏争不过龙依,呜呜呜听说姑娘受伤了,可担心死瑞杏了。”
“好了好了,姑娘我这不是齐整的回来了吗?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奉凌汐一边帮瑞杏擦眼泪,一边安慰着,她心中清楚,因为以前瑞杏几乎和她相依为命,所以瑞杏对她才格外的珍视。
等安慰好瑞杏,奉凌汐才看到站在不远处右手吊着绷带的龙玖正默默关切地望着她,奉凌汐脸上的笑容逐渐绽开,回来了,真好。
接下来奉凌汐的小日子就平静多了,皇上要彻查刺客同伙一事,现在哪个府上都不敢松懈,也不敢胡乱走动,简直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大街上到处都是巡城卫队的人马在穿行。
朝中也有人开始下场开始趁机想要借着这股风收割对方阵营的人,一时间攀咬的人越来越多,若不是皇上还能镇住整个朝局,现在的京城已经乱做一团了。
奉凌汐心中猜想这一场动荡定然不会长久,不然朝中站队大臣这股攀咬之风会越来越盛,皇上会在事情还没有滚雪球一样不可控的情况下把刺客一事彻底收尾做个结案陈词。
不便出府的日子是清闲的,因为曹大家要给奉凌羽加强特训,她可以不用前去进学,所以奉凌汐每天除了请安之外,就宅在寒露院中继续研制香方,还有研读一言子师傅给她要通读的医书。
五日后,奉凌汐领着瑞杏和龙玖在院中制香,突然一个外院的粗使丫鬟叩响了寒
露院的院门。
龙玖听到动静前去开门,看到陌生面孔,遂沉声询问:“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外院这粗使丫鬟则有些惊惧地看了眼龙玖那堪比男子还魁梧的身板,结结巴巴地回禀:“这位姐姐, 外院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前来,说要找六姑娘。”
“书生?”龙玖纳闷之余打赏了粗使丫鬟几个铜板后回到院中向奉凌汐回话。
奉凌汐乍一听到“书生”二字也同样诧异,按理说有外男找上门,作为未出阁的姑娘应该避嫌,甚至要否定认识来人才对,可奉凌汐骤然想到了涂帧颐,要说书生,她除了府中的哥哥们就只有这涂帧颐了。
不过,若是涂帧颐的话,他这时候又找上门难道又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不成?
她想了想还是带着龙玖与瑞杏往前院去了。
当奉凌汐来到前院的时候,果然看到来人正是涂帧颐,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涂帧颐现在正与她哥哥奉凌竹相谈甚欢。
细细听之,二人正在激动的讨论应试策论历年的大题。
奉凌汐诧异地上前。
她的脚步声让奉凌竹察觉并看过来,发现是奉凌汐后眼底蓦然一亮,当即拍着涂帧颐的肩与涂帧颐说道:“你别看我这六妹妹是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宅女子,但是她的见识与文章定当不输于天下一般男子。”
奉凌竹的想法完全是向因为讨论学问而一见如故的涂帧颐炫耀,我有一个厉害的妹妹!却完全意识不到这是很不妥的行为。
待奉凌竹反应过来不该这么把自家妹妹草率介绍给外男的时候,蓦然发现涂帧颐笑了。
涂帧颐这一笑,如初阳破晓,眸底的忧郁骤然消散,没了忧郁气质的涂帧颐让人瞬间想到一个词芝兰玉树。
“奉姑娘,我这次上门是来感谢姑娘前几日的援助之情,当时若没有奉姑娘的援手,恐怕帧颐因为吃霸王餐的事丢了士子们的风骨了。”
涂帧颐的话不仅让奉凌竹惊讶,就是奉凌汐也讶异地挑挑眉。
奉凌竹首先开口,他疑惑地看了看涂帧颐又看了看奉凌汐,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认识啊!咦奇怪,你们怎么会认识的?”
奉凌竹刚与涂帧颐在侯府大门外认识,他外出去书肆刚归府,在大门处遇到穿着文士服的涂帧颐在侯府前徘徊,便上前询问,两人的学识都不错,简直是越聊越投机。
在奉凌竹知道涂帧颐也跟他一样都是等近期开科的时候下场,顿时亲切了许多,他觉得按照他们两人的学识,若不出意外肯定都能上榜的,甚至可能会投在一个恩师的门下。
畅聊之后更是让奉凌竹觉得意犹未尽,心潮澎湃之余干脆邀请涂帧颐入府内继续探讨一番。
现在奉凌汐听到哥哥问起她和涂帧颐是怎么认识的时候,当即心底一紧,当初去周口可是秘而不宣的,可不能让哥哥知道了。
奉凌汐干咳了一声,开口岔开话题问涂帧颐:“还不知涂公子怎么知道前几日施予援手的是凌汐?敢问涂公子又如何寻到侯府的呢?”
第一百零三章 跟谁抢人不好跟晏世子
奉凌汐问完后涂帧颐渐渐露出腼腆的模样, 犹犹豫豫的从袖兜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百两银票递给奉凌汐,解释道。
“当日多谢姑娘,心中不胜感激,恰逢家人进京,心中惦念要还银子给姑娘,所以特意多方打听,冒昧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一旁的奉凌竹听了个大概,大约听出来了,这个刚认识的涂公子应该是曾经得了六妹妹的援手解了围,不过看涂公子看六妹妹的眼神,明显不像是惦记着还银子而是惦念着六妹妹这个人啊。
奉凌竹骤然想起他这六妹妹可是刚被指婚给晏世子的呀,顿时他看涂帧颐的眼神就露出了看可怜人的神情了,跟谁抢人不好跟晏世子……
对于这位刚认识的朋友,奉凌竹决定以后相处时要多多旁敲侧击一下,好提点提点涂帧颐,这个晏世子究竟有多让人畏惧,好让他歇了这份妄想之心。
做出决定的奉凌竹哈哈干笑,伸手把涂帧颐手中递出来的银票扯过,直接递给一旁的龙玖,然后他揽住涂帧颐的肩,假装没有看到涂帧颐想要留下来与奉凌汐说话的急切模样,不由分说强行拖着涂帧颐往碧清院走,嘴上自顾自说着。
“我那院子中有好些淘弄回来的孤本,涂兄你来帮我看看是不是真迹可好?”
面对奉凌竹的热情,涂帧颐无法,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奉凌汐,才跟着往碧清院去了。
奉凌汐看奉凌竹把涂帧颐带走后便把此事丢之脑后,继续回寒露院读她的医书去了,她还以为与涂帧颐这事算是翻篇了,毕竟一个是内宅闺秀,一个是赶考的异地书生,根本八竿子到不会交集到一块去。
可过了几日,奉凌竹突然来到寒露院……
这是奉凌竹第一次踏入寒露院,入眼处,寒露院与别的院落相比,这里有着自然的朴实,墙角是常见的野花及细竹,院中有石凳石桌,与繁锦阁精致阁楼和精心养出来的珍品花卉相比,就显得太寒酸了。
他知道以前奉凌汐在府中过得艰难,因为养在姨娘膝下,这姨娘他也觉得有些不靠谱,哪里知道竟然如此不靠谱,他骤然想起奉凌汐在考卷方面给他的指点,心中忍不住想要对这个妹妹好一点,也算当做补偿了。
等奉凌汐听龙玖说奉凌竹来了后,她把手中制到一半的香交给瑞杏继续处理,然后净了手出屋,一看院中是一袭青衫样貌秀逸的哥哥后,她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哥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也不先遣代书过来知会一声,妹妹好先给哥哥备好茶点。”
奉凌竹听奉凌汐说茶点要先备着,顿时觉得心中酸楚,这个六妹妹实在太可怜了些,茶点基本上不是每个院落都会备着,怎么到了六妹妹这还要提早准备才有得吃?
奉凌汐看到奉凌竹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她简直一头雾水,她有说错什么了吗?
其实最近奉凌汐因为救驾出了大风头,府中还真没有人敢怠慢她的,她所说的备好糕点是想让二丫单独做一份,二丫得了她祖姑母手艺真传,一手糕点做得更是比
外面那些糕点铺子卖的还要好吃。
不过因为二丫年纪还小,奉凌汐倒不好每次都奴役二丫。
现在既然没有二丫做的糕点,她只好让龙玖去取一盘普通糕点过来了,可她刚说“龙玖去端一盘糕点过来”时,奉凌竹就阻拦道:“不用不用,哥哥不饿,我们先谈正事。”
奉凌竹是认定了这六妹妹日子过得凄惨,便不想为难她再想办法去大厨房要一盘糕点了。
大厨房的糕点确实不怎么好吃,奉凌汐见哥哥坚持,就笑着让龙玖先退下,她与奉凌竹来到石凳处坐下后问道:“哥哥今日来到寒露院寻妹妹所为何事?”
却见奉凌竹忙着翻兜,不一会奉凌竹便把能翻出来的所有银票和碎角银子,铜板都放在桌上推给她。
奉凌汐一脸疑惑,这是做什么?
“哥哥也没有多少私房,平日里有些闲钱哥哥都拿去淘弄孤本去了,妹妹先用着,待哥哥下旬有了银子再给妹妹送来。”
奉凌汐看着桌上零零总总加起来不过一百多两,她抿唇忍着笑,原来哥哥是觉得她日子不好过想要接济她呢,却不知,这侯府中,要论谁的银钱最多,恐怕就是她了。
就算现在喜香逢香坊没有开门经营,可她做定制香丸,可块收益还算不错的,起码每次盘账的时候都有两千多两的结余。
对于哥哥这迟到的疼爱,奉凌汐想了想并没有拒绝,她笑着把这些银钱收起,这一收看得书童代书心直抽疼。
公子可真是一个铜板都没有留了呀。
此时,奉凌竹已经斟酌好,他吞吞吐吐的说道:“今日哥哥来此有件事不好开口,是关于哥哥那友人涂帧颐的。”
涂帧颐?友人?奉凌汐眨眨眼,哥哥现在与涂帧颐相交甚好啊。
“哥哥你说。”奉凌汐做出洗耳恭听状。
“咳”奉凌竹干咳一声后沉吟着继续说道。
“是这样的,涂兄看样子心中甚是喜欢妹妹,妹妹这不是被指婚了吗?可是哥哥与他说了指婚之事后他整个人都颓废得很,哥哥就想着吧,这解铃还须系铃人,要不妹妹亲自与他说清楚断了他的念想?”
奉凌汐听得一头雾水,不确定地问:“哥哥您没有说错吗?妹妹与涂公子也不过见过两次面而已啊,他,不,哥哥您确定没有误解?”
奉凌竹看奉凌汐如此茫然,顿时一阵牙疼,看来妹妹是对涂兄一点想法也没有了,也不知道涂兄怎么就痴情成这样的。
他现在脑海里还能时不时忆起他说六妹妹指婚的时候涂帧颐是怎样一瞬间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灵魂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可怜。
这几日奉凌竹已经把涂帧颐引为知己,觉得以涂兄的学识没准能进一甲,若是真的因为情爱之事颓废了,就有些可惜了,这才有今日来寒露院相求之事。
“哥哥起先也是觉得是不是误会了,可再三确定过了,涂兄确实对妹妹一见倾心,若不是担心他下场考砸了,为兄也不会来求妹妹一求了,此时若妹妹应下的话,哥哥会来安排妥当
,不会让别人知晓,坏了妹妹的名声的,可好?”
奉凌汐有些犹豫,不过想到涂帧颐曾经帮过她,而且这还是哥哥第一次开口求她帮忙, 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来。
得到奉凌汐应允,奉凌竹顿时松了一口气,遂站起来抱拳朝奉凌汐行礼:“那哥哥就谢过妹妹了,唔,时间定在立冬出府可好?府中还是眼多口杂了些。”他还是知道奉凌羽与奉凌汐不对付的事。
奉凌汐觉得没有问题,再应下,看到奉凌竹要走了,她忙让奉凌竹等等,然后回到制香的屋中,挑了十几盒香饼包裹好,再出屋,将包裹递给代书。
“这些都是妹妹闲来无事制的一些香饼子,给哥哥拿去自用,有醒神清脑的功效,哥哥总是熬夜温书这种香用得比较好一些。”
奉凌竹笑着道谢,再次谢别后才带着代书离开。
一出寒露院,代书就忍不住嘀咕开了:“公子,你把这个月所有的银钱都给了六姑娘了,接下来怎么办呐?一会要去茗韵楼,各府的公子可是说这次该轮到公子您做东了。”
奉凌竹听地代书这么一提,顿时恍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哎哟”一声,他说忘了什么事了呢,正沉吟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看到代书背着刚才奉凌汐给他的包裹,不由眼睛一亮,无所谓的说道。
“走走走,到时候让他们结账,这香就当是抵债了,没办法,本公子现在可是一穷二白,哎。”
代书挠挠头,总觉得公子十分不靠谱,竟然想出拿香抵债的办法,谁知道这六姑娘自己闲来无事制的香会怎样?总不能比外面那些香坊制的好吧?没得到时丢人啊
可他看到奉凌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顿时叹息一声,且想到早与各府公子说好的不去赴约又不行,只能垂头丧气背着包裹跟在后面出了府。
茗韵楼,奉凌竹刚来到楼下,二楼窗处探出几个脑袋朝他高声大喊:“凌竹,就等你了呢,你赶紧的。”
奉凌竹手攥拳,抵在嘴边干咳一声,对代书道:“咱们上去吧。”
代书一看主子这样,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没有想到公子还心虚啊,刚才从府中出来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却原来心底也跟他一样,觉得这事不靠谱哇。
可现在已经到了茗香楼下,若是不上去更说不过去了。
还不待奉凌竹退缩,楼梯处已经冲出几个刚才从二楼窗处探头出来叫喊他的几个书生。
这些人都是京中世家弟子,不过多是庶出比较多,还有就是出身官位不高的,家中约四五品阶官位没有实权的人家,不过这些公子们多是与奉凌竹一样,想要自己拼一拼,证明自己的学子,兴趣相投才会处在一起。
一行人嘻嘻哈哈拥簇着奉凌竹上了二楼后,奉凌竹看到众人早已点好一堆茶点了,心又虚了虚,他把代书背着的包裹放在桌面上,硬着头皮十分光棍地说道。
“近日我已经没有银钱了,这茶点费你们出啊,不过呢,这些香饼可是不易得的,你们过来分一分,算是给你们的补偿。”
第一百零四章 让他觉得分外刺眼
元昊三十年冬至。
奉凌汐清晨去松柏院给老夫人请安时,看到奉凌竹拼命朝她眨眼,等她请安完出了松柏院后,果然看到奉凌竹侯在不远处等着她。
奉凌汐快步走上去,脸上露出甜笑问:“哥哥有事?”
奉凌竹一副你果然忘了的神情说道:“上回不是说了出府一事吗?帮哥哥说服一下,咳……”剩下的话奉凌竹没有说,奉凌汐已然会意过来,哥哥说的是涂帧颐吧,这事若不提醒她还真忘了。
“好,定的什么时辰?到时候我带着龙依出门。”奉凌汐应下。
“酉时吧,到时候哥哥在府门处等你。”说到这里奉凌竹脸上又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踌躇着问。
“妹妹,你上回制的那些香还有没有?哥哥那些朋友拿回去用了之后回来都跟疯了一样找哥哥要,还说那些香不比那些大香坊出品的差,哥哥没有想到妹妹制香的手艺如此了得……”
奉凌竹还是有些担心他擅自做主把香饼送人,妹妹会生气,毕竟上回六妹妹给他香饼的时候可没有说让他拿去送人呀。
却看到奉凌汐眉眼弯弯笑着摇头。
奉凌汐还是觉得很开心的,有人喜欢她研制的香,这是对她研制出来的新品香一种肯定。
至于当时给奉凌竹那么多香,是因为她收下哥哥的一百多两银子,就当拿香还他了,并且也想着这些香也可以让哥哥当做手礼送人,要知道现在让她出手定制的香也有百两一盒了呢。
相比有些人家月例不到十两,这香送人的话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哥哥喜欢就好,不过最近凌汐没有制那一味香了,要不过几日凌汐再给哥哥制出来?”
“那就谢谢妹妹了。”奉凌竹对奉凌汐抱拳一揖到底同时笑了。
而后二人一起去了昭华院给邵氏请安,邵氏看到奉凌汐与奉凌竹相携而来,一路有说有笑,心中欣慰的同时也觉得有些不得劲,因为她知道奉凌羽与奉凌竹这两兄妹并不亲昵。
原本觉得应该是他这个儿子不会疼人,不讨女儿凌羽喜欢,或者兄妹两的相处模式大约就是那样不咸不淡的,可是现在看到奉凌汐与奉凌竹相处了,才知道,原来兄妹两相处也可以这么亲昵的。
她又想到最近凌羽一心赴在选秀上,几乎整日不是在繁锦阁就是在惠恩堂听曹大家讲课,已经多日没有往昭华院来了,顿时心底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有了心事的邵氏说话有些走神,显得心不在焉,奉凌汐心中明了,但是一时间也毫无办法,只想着尽量说些趣事逗娘亲开心些,心底到底还是有些焦急的想要把奉凌羽的身份拆穿了。
可是现在明显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证据全无如何说服人?不过听龙依说流星去查当年那几个接生产婆并且有些音讯了,现在没有把握拆穿奉凌羽的情况下,她还得再耐下心来才好。
等出了昭华院与奉凌竹分开后,奉凌汐望着有些灰的天,默默叹了一口气,盘算着蒲生该回来了,最近龙依通过京郊那个庄子也查到了奉凌羽大多数的产业在何处,那么她现在首要的目标就是把奉凌羽的经济财源给断了,待奉凌羽自乱阵脚便可以徐徐图之……
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的奉凌汐领着龙玖继续往寒露院行去,蓦然她想到好像最近都没有见到晏衍了,忍不住问龙玖:“最近有晏世子的消息吗?”
龙玖眼神
闪了闪,摇摇头:“没有。”
“哦,这样啊。”奉凌汐神情有些恍惚,好像没出指婚这事之前总会看到晏魔头经常在她身边出没,反倒是出了指婚圣旨后,就没有见到他人了。
半响,龙玖目露担忧,出声问:“姑娘想见晏世子吗?”
“没有。”奉凌汐垂下纤长的眼睫,摇摇头,本来就想着把这婚事退了的。
酉时前三刻,奉凌汐出了侯府,来到大门处果然看到奉凌竹正侯在门外,二人上了马车之后,马车一路驶向最为繁华的街道正阳街。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街头挂满橘红的灯笼,奉凌汐一身月牙白男袍与奉凌竹一同下了马车,走在正阳街道上,最近街上的巡逻已经少了许多,前些日子刺客的风波逐渐落下,今日是冬至,正阳街上有不少行人。
骤然一个体型略显单薄,却挺秀颀长,头上戴着幞头,身着月白色圆领素袍,五官清隽,若柳的长眉下一双忧郁的凤眼格外显眼的未及冠公子从对面缓步行来。
奉凌汐已经认出了他,正是涂帧颐。
涂帧颐现在身上忧郁的气息比前几日更浓郁了些,之前她听奉凌竹说涂帧颐因为她而失魂落魄温不进书的时候她还是不信的,毕竟她与涂帧颐也不过是见过两面而已,涂帧颐就能为她茶不思饭不想,这也太夸张了!
可现在看到涂帧颐这忧郁得仿若整个世界都灰了的模样,她心底是震惊的。
“咳”奉凌竹干咳一声,压着声音对奉凌汐道:“妹妹你先劝劝涂兄,哥哥我给去你买点炒货,一会回来啊。”说完,奉凌竹朝紧跟着奉凌汐的龙依使了一个眼色,让龙依跟他走远一些,毕竟这事说起来还是蛮尴尬的。
龙依看了眼奉凌汐,心中犹豫,直到奉凌汐朝她点点头,她才离开百步远,远远看着。
等奉凌竹和龙依都离开了,涂帧颐才目光幽深眷恋地看着奉凌汐,开口时,嗓音沙哑:“奉姑娘,好久不见。”
奉凌汐笑得有些僵,她轻“嗯"一声,然后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组织词汇去劝涂帧颐。
蓦然,天空洋洋洒洒,雪悄然飘落下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这一场雪来得比往年都要早,渐渐的越来越密,漫天飞舞。
“下雪了,我们往前避一避吧。”涂帧颐说道。
“好。”奉凌汐抬脚并肩前行。
又是长久的安沉默,只有耳边簌簌掉落的雪声,奉凌汐想了半天,才吭哧着憋出一句:“我哥跟我说了,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全力以赴下场去科考。”
“你会嫁给晏世子吗?”涂帧颐停下脚步,目光深沉地看着奉凌汐的眼。
“啊?”奉凌汐没有想到涂帧颐会问这个问题,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低头避开涂帧颐迫人的视线,她低低回道:“这指婚圣旨不是已经下了么。”
“是不是说,这圣旨作废的话,你就不会嫁给晏世子?”涂帧颐的问题很尖锐,尖锐得奉凌汐愣了一下,她呵干笑一声,极力劝道。
“圣旨既然下了,就已经是定数了,现在涂公子最主要的就是好好科考,待他日金榜题名飞黄腾达时,还有很多合适公子的姑娘不是吗?”
“那些又不是我想要的。”涂帧颐缓缓说道,突然之间他身上忧郁的气息散去,他负着手与奉凌汐一起并肩前行,嘴角带着笑意。
奉凌汐被涂帧颐这徒然好起来
的好心情弄糊涂了,她茫然地回想,刚才她有说什么了吗?为什么涂帧颐会突然心情大好的样子?
蓦然,奉凌汐只觉得头上的雪停了,她抬头,发现是涂帧颐正撑着宽大的衣袖帮她遮挡落雪。
“谢谢,不用了,我们走快些,到前面避避就好。”奉凌汐不习惯涂帧颐贴近,近得她甚至能在涂帧颐的身上嗅到一股淡淡的墨香。
“咦?那不是奉妹妹吗?”突然正前方两丈开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奉凌汐讶异地抬头,她现在可是身着男装,竟然有人认出她来了?
入眼处,正前方不远处的是并肩而立的一男一女。
男的脸上覆着乌色面具,一身黑袍,气息冷凝,与他站在一块几乎快要贴到他身上的是一身玉底绣油绿色缠枝纹罗裙,梳着双丫鬓,体态婀娜的谷熙妍。
原来这些日子不见,他是跟谷熙妍在一起啊。
奉凌汐垂下纤长的眼睫,朝晏衍面无表情地欠了欠身:“见过晏世子。”说完她朝涂帧颐道:“我们往回走吧,我哥哥见不到我们该着急了。”
“嗯。”涂帧颐看了一眼晏衍,依旧用宽大的袖子替奉凌汐遮挡着雪花,一起转身并肩返回马车处。
晏衍目光冷厉地停留在涂帧颐的身上,负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攥起,他看着渐渐走远的,身着一样月白色长袍的两人,一对璧人一样让他觉得分外刺眼。
面具下的脸犹如覆上一层冰,唇线已经抿得笔直。
当他看到涂帧颐伸手帮奉凌汐把肩上的落雪拂落时,一双剑眉紧紧蹙去,忍不住抬脚欲往前追去,却被一旁的谷熙妍骤然扯住衣裳。
“表哥,你要是敢追上去,我就回去告诉娘亲,之前所约定的尝试天数也不作数了,你看着办吧!”
“你!”
晏衍看向谷熙妍恼怒之后冷静下来,嘴角渐渐扯出一抹冷笑,压着嗓音戾声说道。
“别给我搬出姨母,以前我是觉得你没有心思便随你,看在姨母的面上也能宠你几分,可你不该妄想!
甚至让姨母开口与我定下什么百日相处的约定,实话告诉你就算你贴身在我身边呆上百年,我亦不会多喜欢你一分,可懂?
若你不知趣的话,尽可得寸进尺,我晏衍可是会杀人的,你也不过是姨母的养女,是寄慰姨母失女之痛的替身而已,你觉得我杀了你姨母真的会与我断了这份血亲吗?”
谷熙妍没有想到晏衍会对她用词如此凌厉与绝情,一时间受不住泪水涟涟,心慌不已。
“表哥……熙妍心底是爱你的,表哥,熙妍从小就喜欢你,不能没有你,没有人会比熙妍更爱表兄了。”谷熙妍手指泛白紧攥着晏衍的衣摆哭得心伤。
晏衍拧着眉,冷漠的扯开谷熙妍的手,他心中一阵烦乱,身子骤然如利箭一般窜了出去,追上奉凌汐的同时,一巴掌拍在涂帧颐的后背上。
涂帧颐被这一掌拍飞三丈,重重地摔在地方。
奉凌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她没有想到晏衍会突然发难,回神后不敢置信地看向晏衍问:“你疯了?干嘛打他?”
“他会武……”他不像你想的那么弱,他接近你目的不纯。晏衍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被他打飞的涂帧颐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而一张脸白也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气息奄奄。
第一百零六章 那我们……一起守护吧
奉凌汐从醒过来后一直紧绷着神经,时刻鞭策自己要努力强大起来,独自小心藏起秘密笨拙的负重前行,这压抑感在说出心底秘密的这一刻得已宣泄,几乎哭到崩溃。
“哥哥,凌汐从刚出生便被甄姨娘与她所出的奉凌羽掉了包,互换了身份……”
奉凌竹茫然地看着掩面蹲在地上抱膝啜泣的奉凌汐,脑子里乱哄哄的,他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理智告诉他这事如此荒唐,不会是六妹妹哄骗他的吧?情感却让他偏向了奉凌汐。
这些日子与六妹妹相处,让他真正体会到作为兄长的感受,六妹妹看他的眼神充满依赖信任 与亲昵,这是他与五妹妹相处时完全不同的感受。
每次和五妹妹相处他总感觉隔了一层一样,不亲近也不疏远,并且五妹妹有时看他的眼神还带着淡淡的嫌弃, 这些他都能感受得到,只是他觉得作为同胞兄长,理应让着一些。
可现在突然听到这一直以来被他让着的奉凌羽竟然不是同胞妹妹,而是被调换掉来的冒牌货。
“你……有证据吗?”奉凌竹攥紧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心绪复杂地看着奉凌汐艰难的问。
却见奉凌汐缓缓摇头。
奉凌汐此时心中也无奈得很,她若有了能让甄姨娘辩驳不了的证据岂会让她们还在侯府中活得如此滋润?
知道奉凌汐没有证据证明正身后,奉凌竹不知道该松了一口气好,还是继续绷着好,若真如六妹妹所说,掉包之事被证实了,侯府会成为京城中一个天大的笑话,嫡出的女儿被掉包了还对妾室所出的女儿疼之爱之……
再说娘亲疼了五妹妹这么多年,若跟娘亲说她疼了十几年的女儿根本就是别人居心不良掉包后的假货,而她的亲生女儿却是那被她漠视了十余年的庶女,可想娘亲会多痛苦?
奉凌竹很迟疑。
可此事若是真的,要是继续掩饰继续保持现状的话,对六妹妹何其不公?六妹妹吃尽了苦头凭什么要让鸠占鹊巢的人享受偷来的幸福?
奉凌竹却不知,他此时心中的天平已经悄悄向奉凌汐这边倾斜了。
半响,奉凌竹叹息着蹲在奉凌汐面前,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奉凌汐的头,温言细语地哄道:“别哭了,为兄还没有问你,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若真如你所说,当时掉包的时候你也刚刚出生而已根本不可能记事的。”
奉凌竹这个问题确实把奉凌汐问住了,要说她是重生的,这简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蓦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以前她觉得只要她自强不息能压住奉凌羽就可以改变侯府众人的命运,可是现在又出现了更让人捉摸不透的幕后之人,并且好像与朝廷有关,这样何不让将要走仕途的哥哥也出一份力呢?
可怎么才能让哥哥认清侯府岌岌可危的现状?
奉凌汐慢慢拭干泪,情绪渐渐平静下来,顶着通红的眼与奉凌竹对视,轻启樱唇问:“哥哥,昔者周庄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以前的凌汐是蠢笨的,自从一场梦之后才幡然悔悟,那场
梦回到了前世,前世奉凌羽和甄姨娘飞黄腾达,但是侯府却在她们的算计下,所有人都死了。
凌汐被算计嫁入宁庆伯府被暴打致死,大伯被奉凌羽拉进党争,最后以死谢罪,祖父母被气死,大伯母上吊自尽了,爹爹也被算计得伤了脊柱骨,瘫痪后郁郁而终,娘亲被奉凌羽一杯毒酒毒死……”
奉凌汐说着说着看到哥哥越来越惨白的脸,她心里如被重石坠着一般,不忍再说下去。
“凌汐,为兄不信你。”奉凌竹不愿意接受侯府众人落到那样凄惨的下场,他宁愿奉凌汐所说的都是假的。
奉凌汐知道没有证据想让哥哥认同她会有多难。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艰难的说道:“让哥哥接受这样的说辞确实为难哥哥,只要哥哥不要把凌汐今晚的话说出去打草惊蛇就好,剩下的事妹妹依旧会去努力,为了护住家人。”
接来下是一段长足的沉默,仿若空气都被冻住了一样……
直到奉凌汐叹息一声,她不想给哥哥这么大的压力,于是打破平静:“夜已深,哥哥早些歇息。”
可她刚欲走,却听到身后哥哥低哑着嗓音缓缓说道:“妹妹,今晚的话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哥哥绝对不会对第三人说起,还有……哥哥愿意陪你一起努力,就算你没有证据,可是你说过你是为了守护家人,那我们……一起守护吧。”
“哥哥……?”奉凌汐意外地看向奉凌竹,刚止住的泪意又要泛出来,她连忙抽了抽酸涩了鼻头,重重点头,破涕而笑,应下:“好,哥哥,那我们一起守护家人!”
此刻,奉凌汐觉得与哥哥的心是贴得如此之近,仿若前行的路不再孤单,即使布满荆棘。
兄妹二人相互道别后,奉凌汐回了她常呆的药房安歇。
不过这一夜奉凌汐和奉凌竹都没有睡意。
奉凌汐是没有想到哥哥会认同她,所以这个意外之喜让她的心情迟迟不能安静下来。
并且涂帧颐的伤势需要她时不时起来查看病情,若是淤血用药化不开的话,明日还需要用针灸进行辅助治疗。
想到涂帧颐的伤,奉凌汐觉得既然师傅让她自己诊治的话,恐怕这个针灸也是需要她亲自动手的,虽然对穴位已经牢记于心,但是为了保险,还是趁夜练习练习为好。
这么想后,奉凌汐干脆起身挑灯取出针包,抽出银针在自己身上慢慢试着下针。
而与奉凌汐住对门的奉凌竹也同样的无法让自己的心平静,今日奉凌汐给他说的事太匪夷所思,也太让他惊骇,可是涉及家人,他输不起,再次是直觉,直觉里奉凌汐真的是他的同胞妹妹,这种直觉从和六妹妹相处后,会越来越浓烈,就好像血浓于水般,自然而然……
睡不着的奉凌竹缓缓起身,走到窗处,远远望着奉凌汐亮起烛火的房间,眼底的温度越来越暖,喃喃道:“妹妹吗?”
第二日,龙依回到渡生观的时候,奉凌竹辞行一言子前辈,并看过涂帧颐越来越好起来的面色后,他很自觉的回去了。
因为他知道他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者他这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留在这里只会让妹妹分心。
奉凌竹觉得现在回去他还
有很多事情可以做,除了好好温书考个好成绩外,还可以好好观察奉凌羽与甄姨娘,若真如六妹妹所言,那母女两总会露出马脚的……
当日头西斜之际,涂帧颐幽幽醒了过来。
幽暗的室内,他需要集中精神才能看清这陌生环境中的摆设。
这是哪里?
他刚想起身查看,一道烛光从屋外掀帘进来,涂帧颐察觉到来人是穿着一身淡青色罩衣的奉凌汐后,脸上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
脸上露出温润的笑问:“是奉姑娘救了在下?”
奉凌汐讶异地看了眼涂帧颐,没有想到涂帧颐醒得如此之快,她把烛台放在桌上后,上前去给涂帧颐把脉。
涂帧颐看了一眼罩衣上沾染了药汁,以及纤指搭在他手腕上静静替他把脉的奉凌汐,愕然的问:“奉姑娘竟然懂医?”
“略懂一二而已,还有算不得小女子救了公子,公子的身体素质比小女子想的要好许多,反倒是公子为小女子所累,实在对不住让涂公子受这冤枉的一掌。”
"奉姑娘,在下,能叫你凌汐吗?"涂帧颐突然问道。
奉凌汐愣了愣,心中为难,不过还不待她开口,涂帧颐又说:“在下记得已经被姑娘拒绝了,不过在下与贵兄长交好,以后也会常见面,唤姑娘名是想着试试以一个哥哥的身份与姑娘相处,好可?”
听涂帧颐说是以哥哥的身份相处,奉凌汐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想着以后若是哥哥走仕途的话,免不了要与同僚相处,有人相互扶持也好,于是她点头应下。
“既然涂公子不嫌弃的话,凌汐当然愿意待涂公子如兄长般。”
涂帧颐见奉凌汐应下,顿时高兴起来,要求道:“既然如此,凌汐妹妹却不能再唤在下为涂公子了,你应当唤在下为涂哥哥,或者帧颐亦可。”
奉凌汐闻言抬眼看向涂帧颐,涂帧颐眼中意外的坦坦荡荡,仿若真的已经待她为妹妹了。
这样子反倒让她没有办法拒绝,犹豫一会她觉得直呼其名的话好像太过亲昵了点,于是斟酌着反问:“那以后凌汐就唤……涂哥哥?”
涂帧颐脸上的笑意渐浓。
“咳咳咳”骤然他忍不住咳得撕心裂肺。
奉凌汐连忙帮他倒一杯温水,然后把针包放好,抹了抹手心的汗渍,有些紧张地对涂帧颐说道:“那个,你心脉处的淤血还需要用银针化开一下,但是呢,这是我第一次替人施针,以前都是用在人模上,或者我自己身上……”
“没关系,我信你。”涂帧颐骤然打断奉凌汐的话,眼中满是信任,这让奉凌汐心中感动,她深呼一口气后,神情慎重起来。
心中开始默念施针要领:针灸背部厥阴俞时,进针时针尖宜斜向椎体。待有针感时,捻 刮针柄,留针一炷香其二分之后起针;膻中宜平刺,令有轻柔麻胀感;内关、郄门、 血海以得气为度……
针随心动,手法渐稳,最后下针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自信。
涂帧颐目光深邃地看着奉凌汐一丝不苟的下针,看着她光洁的额头上渐渐沁出一层浅薄的晶莹汗珠,看着奉凌汐因为完美的下针后,脸上露出璀璨得犹如鲜花绽放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