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除了你,我宁愿不娶
等晏衍和一言子回来后,奉凌汐看到晏衍脸上带着不舍的神情,顿时疑惑地无声询问,晏衍刚跟她轻轻地-摇摇头,一言子便开口了,嗓音严肃:“徒儿过来,为师有话与你说。”
收到我师父的召唤,奉凌汐当然不敢耽搁,听话地跟在师父的身后,一步三回头地跟晏衍挥手,毕竟两人隔墙说了将近十天的悄悄话,好不容易出来放风了,当然想手牵着手坐在一起一解相思愁。
“徒儿。”蓦然,一言子师父的声音传来,把分神的奉凌汐惊醒,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得一言子又没好气的轻敲了一下自家徒弟的脑袋。
奉凌汐自知理亏,只好老老实实的受着,等待着师父的训斥,但是没有想到,却是听到师父叹息一声,而后认真地说道:“为师让晏世子独自回京,这段时间你留在这里,等为师的考校结束才能回去,你可愿意?”
奉凌汐向来乖巧,虽然心底不舍晏衍,但师父犹如父母长辈,既然师父都开口了,她无论如何都应下了。
“我听师父的。”她却是不知这考校会是漫长的两年之期。
一言子满意的点点头,怜爱的帮奉凌汐落在鬓角的碎发往耳后别了别,软了声音交代道:“回头你给家里写封信解释一下。”
要留在外面暂时不能回京当然要与家里说清楚,奉凌汐软软的应下,乖巧得不得了,若不是一言子很冷静的知道,把徒儿留在身边是为了徒儿好,恐怕心一软都想放人走了。
奉凌汐与一言子师父说完话后一起回来。
对上的是晏衍那双深意绵绵的眸,里面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奉凌汐的心尖颤了颤,眸地流露出歉意。
“好了,乖徒儿去写家书吧。”一言子催促。
等确定奉凌汐去写信之后,她便亲自出了山谷,等到奉凌汐把家书写完的时候,一言子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回来时,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风尘仆仆,神色焦灼的人。
来人一看到站在木屋前的奉凌汐和晏衍后,皆激动的奔了过来,齐齐跪在了地上。
这些人中有以流云为首带队的锦衣卫们,还有照顾奉凌汐的龙依,谢嬷嬷等人。
奉凌汐没有想到上了年纪的谢嬷嬷竟然也下了崖,心底露出愧疚只色,在谢嬷嬷和龙依还没有跪下去之前匆匆上前一手一个托住了两人。
“都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奉凌汐心中惭愧,若不是自己大意和无能怎么会让大家受这么多罪!
“好了,既然人已经来了,那就带你们的主子走吧。”蓦然,一言子开口赶人。
所指的对象正是流云和晏衍等人。
奉凌汐呆了呆,没有想到师父行事如此风雷例行,晏衍的伤还没有好全呢就赶人走了。
忍不住出声:“师父”
可是还不待她再多说一些,就被一言子师父抬手打断了话。
“因为接下来为师要教给你的东西都是我们素问一门不能外传的东西,怎
么说他们都是外人。”
一言子把话都说到这里了,大家自然也不好再多呆在这里了。
最后一言子只把龙依和谢嬷嬷留下,剩下的人全都打发出了山谷。
晏衍临行前捏了捏奉六的柔软的小手,安慰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跟着一言子前辈学,以后得空我来看你。”
奉凌汐内心不舍,担心晏衍的腿伤在路上吃不消,但是那些人上一次刺杀晏衍没有成功还会有下一次……
一言子看着黏糊在一起的两个人,狠了狠心,咬咬牙才冷声哼道:“若是他这点路上的麻烦都应付不了,那以后为师怎能放心把你交给他?”
一言子一席话终于让晏衍松开了奉六的手,低低地说了一声:“等我来接你。”人便头也不回,跟着铁铭心朝远处走去。
奉凌汐怔怔地伸手朝远去的人摆摆,似乎刚分别就已经有了思念。
似乎是因为时刻想要拐走乖徒儿的晏衍已经离开了,一言子这才放松下来,叮嘱奉凌汐好好休息,她有事出去一趟,人便匆匆离开了。
一言子走出所居的木屋饭范围便走进了瘴气弥漫的山谷中, 她轻车熟路的前行着, 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了目的地。
她到的时候,铁铭心正对蹲在一棵开着艳色骨朵,植株矮小的植物前。
铁铭心生得身躯凛凛,块头特别大,整个人蹲在那里,就好像一只熊一样。
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看去发现是一言子,顿时咧开两排亮白的牙齿,笑着感慨.
估计我们再等上小半年,这味药就可以用了,这小半年刚好我去外面找找剩下的副药,也是奉六运气好,这花百年难得遇上,不枉我们蹲守了这么久。”
说着说着,铁铭心发现一言子的情绪不高,顿时叹息着问。
“是不是还在担心小丫头不理解你不放她走,会怪你?
你何不跟她解释,这味药难得,并且要日夜守着,只能取其中花粉入药,花开即败,需要在花开之初便取其花粉,并且在十二个时辰内入药服用,不然没有药效,你都是为了她好,她既然也传承了医术,不会对自己的身子没有感觉。”
一言子叹息一声:“那有那个女子不想做母亲拥有自己孩子的?她将来嫁的还是王府,这事不解决,将来都是隐患。”
铁铭心看着忧心的一言子,目光幽怨,瓮声瓮气地嘟囔:“我就不介意有没有子嗣,除了你,我宁愿不娶,这么多年,你还没有看到我的真心吗?”
面对服软的铁铭心,一言子心中的滋味难言,这男人真的一等就是几十年,不放过自己,也不放过她。
一言子看向铁铭心的眼神有些软,片刻后才说道:“等我的心愿了了,你若还愿意,便如你的愿。”
铁铭心浑如刷漆的眉下,双目瞬间铮亮,抖着唇,半响才磕磕巴巴的回应:“愿意的,三十几年都等了,不在乎再等个三两年,我,我,我太高兴了,真的,太高兴了。”
说到最
后铁铭心甚至-兴奋得平地翻了好几个跟斗才停了下来,几十岁的中年大叔了,这行为看起来还以为是一个毛头小子呢。
看得一言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等到一言子回到木屋的时候,刚从与晏衍的分别中缓过来的奉凌汐终于看出了点不同来。
以前的一言子师父和铁铭心前辈之间有着拘谨和客套,现在他们两个并肩站在一起,却是有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默契,以及淡淡的温情。
一言子看到自家爱徒那双贼亮的眼睛一直在她和铁铭心身上滴溜溜的转,好像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穿了一样,顿时有些窘迫感,忍不住悄悄瞪了一眼时不时嘿嘿傻乐的铁铭心。
憨直的铁铭心还在傻乐呢,骤然被惦念了许多年的心上人瞪了一眼,顿时一头雾水,茫然得很……
一言子拿铁木头没有办法,干脆转移精力去折腾徒弟。
“这段时间先把武练起来,为师先出去一趟,你乖乖的先练着, 可不许多懒,也不要想着离开,这里你是出不去的。”说完,一言子便拖着铁铭心走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之前作为乖乖徒弟的奉凌汐可没有想过要逃跑,现在骤然被自家师父特地点了一句不要想着离开,顿时好奇,这腿长在我身上,师父这句话好生奇怪。
龙依跟在奉凌汐的身边时日也不短了,看奉凌汐一脸疑惑的样子,顿时解释道:“姑娘,这个山谷有些奇怪,我们好像被阵法包围住了。”
“阵法?”奉凌汐疑惑,她知道素问一门有阵法这种传承,但是她一直主攻医道,对别的并没有研究,现在听到阵法,顿时生出好奇之意来,便忍不住问一下。
龙依看奉凌汐对阵法感兴趣,便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下。
“之前姑娘和世子坠崖之后,我们当天就找了绳索下来了,只是我们在这山谷中打转了好久,都没有寻到姑娘和世子的踪迹。
若不是切确姑娘和世子没有上崖过,我们也不会一直坚持留在山谷里了,直到铁前辈出现把我们带进木屋内。
当我们进木屋的范围内才知道我们原本在打转的位置不过离木屋五十米远,但是这种距离我们竟然寻了这么多天,都没有看到你们和木屋,这估计也只有阵法能做到的了。
而这种阵法,若是没有真正懂阵的人进去,那么肯定是出不去,进不来的。
龙依的话很快得到了证实,等一言子师父回来的时候,一言子师父给奉凌汐把了一下脉,点了点头表示奉凌汐可以动武之后,便给了奉凌汐一把剑,然后带着奉凌汐来到了木屋正前方五十亩开外的地方,指着前面一堆乱世堆, 说道。
“乖徒儿,你今天的任务是进到阵法里面去,里面有当日拦截你那些人中的三个人,你进阵后,若是能出得了阵,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奉凌汐一听一言子师父的话顿时明白,师父这是在训练她的实战能力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儿臣谢母后的成全
在一言子意识到一味的宠溺徒弟,不舍得徒弟吃苦的思想是要不得的。
这样到头来却是害了徒弟。
这个认知让一言子终于狠下心来打算好好磨练一下徒弟。
奉凌汐看着前方雾蒙蒙,看不真切的前路,她紧了紧手中的剑, 一步步走了过去。
当她走进迷雾中的时候,再回头时,身后的景色已经变了,此时再看原本近在眼前的木屋和师父等人,入眼的景色却是一片泥沼。
她试着伸出脚去踩了踩,等再抬起脚的时候,看到绣花鞋边上沾染的泥淖,顿时惊讶不已。
正在她分神思索这阵法怎么能让幻境这么真实的时候,她的身后蓦然有人悄悄摸了上来,那人看到奉凌汐的时候先是怔了怔,而后便是大喜,心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本他再此地兜兜转转这么多圈都寻不到人。
还以为任务人物奉凌汐早已死透了,估计被野兽饱腹了,哪里知道,原来是老天把这妞留给他捡到现成的呀!
一柄银蛇剑悄悄的朝奉凌汐的腿上刺去,打算先把奉凌汐刺伤了,不利于逃跑在再一举拿下。
银蛇剑带来的风拂起奉凌汐的衣角,她脚下一点,在灵蛇剑堪堪刺到她之前腾空跃了起来。
衣袂飘飘,灵动得很。
奉凌汐越发张开的脸蛋已经退去了几许稚嫩,添了一些灵韵,一时间让行刺之人看呆了去。
就在此时,奉凌汐的眸色一厉,骤然挥动手中的长剑朝那人刺去……
当奉凌汐听从一言子师父在磨炼实战的时候,京城中,太子满头大汗进了长福宫。
刚一看到皇后娘娘,便“噗通”一声跪在了皇后的面前,抱着皇后的双腿,嗓音带着哽咽的哭腔:“母后,母后,您救救孩儿,父皇一定不会放过孩儿的。”
胖得一双眼只能挤成一条缝的太子已经把一双眼哭成了核桃,一声声,一句句几乎都哭进了皇后的心坎里,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一刀刀把皇后的心凌迟了一遍。
太子是皇后唯一的孩子,平时宠得跟眼珠子一样,自从太子被封为太子之后,皇后就再也没有看到太子哭得这么凄惨过。
当即,皇后强忍着心碎,哄道:“太子不哭,万事有母后在,母后一定会帮你的,你倒是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说你父皇会责罚与你?”
太子听到皇后这么问之后,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扭曲,显得有些狰狞。
“母后,截杀晏衍的事已经败露了,有消息回来说晏衍已经抓到了一些去刺杀的人,加上之前上的折子,所提及坝山城的事有孩儿插手,这火上浇油一番,等晏衍回到京城,孩儿是万万逃不脱的了。”
皇后没有想到太子是因这事来哭,她也没有想到刺杀晏衍这事会失败,更没有想到失败就失败了,竟然还被晏衍拿了人,也不是把把柄送到人家的手上了吗?
这么一想,皇后都觉有有些棘手了。
她心底很清楚,皇上对那人所出的晏衍是多么的看重,现在
还不知道那是自己的骨血呢,若是知道的话,就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偏宠的事情来。
若是知道这次刺杀人的是出自东宫,那太子这个位置还能不能保得下来?
越想越心悸的皇后双脚虚软,踉跄了一步。
心底越发对皇上生出了怨恨,皇上为了那个女人竟然偏成这样,难道太子就不是他的骨血了吗?
心底悲凉的皇后恍惚地听太子的声音:“母后,坝山城的事可以咬死不知道,但是刺杀晏衍的事,已经被晏衍拿了阿翔了,这阿翔谁不知道是母后这边的人,母后,儿臣这里有一计,只要母后答应了,那这事儿臣就能化险为夷了。”
皇后恍恍惚惚的听,她隐隐约约能想到太子想要表达的诉求是什么太子想要推她这个母后出来认罪呐!
只要这件事情有一个分量重的人来认罪了,皇上不追究下去,这事就算过去了,而太子的太子位置也保住了。
皇后蓦然想起阿翔临走之前那留恋的神情,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在心间徘徊。
她有些难过的看着太子,这个唯一的骨血,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是打算推她这个母亲出去,而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却是阿翔。
太子看到皇后犹豫,不由大急,信誓旦旦地说道:“母后,您还在犹豫什么?阿翔已经落入晏衍的手里,他的命就已经该到头了,母后只管把这事推到阿翔的衷心上。
只要母后说因为心底对晏衍的不喜,在长福宫里抱怨的几句,才让阿翔误会,然后自作主张前去刺杀晏衍,那父皇就算生母后的气,也不过会把母后打入冷宫中。
等儿子登基了,母后就是皇太后了,儿臣一定会风风光光的把母后从冷宫中接出来的。”
皇后怔怔地看着能说会道的太子,心有些冷,淡淡地说道:“原来皇儿已经把事情都想好了啊,那就这样吧,等晏衍进了京,母后就脱簪请罪去。”
太子得了皇后的准话,顿时放心地起了身,强忍着喜意,朝皇后抱拳一拱到底:“儿臣谢母后的成全,儿臣这就出宫把这好消息告诉姬先生去。”
好消息吗?皇后视线模糊的看着太子脚步轻快地出了长福宫,缓缓坐下后抖着手指端起桌上的茶杯,也不管茶水是否已经凉了,仰头狠狠地灌了下去……
十日后。
晏衍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进了京。
他没有回府沐浴更衣,而是直接让队伍朝皇宫的方向行去。
等载着他的马车来到宫门前,先下来的是一个木制轮椅,然后晏衍阴沉着脸,在流云和流风一左一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坐上了轮椅,犹流云推着,朝皇宫深处走去。
养心殿中。
皇上的奏折才看了一半,一个小太监悄悄从门侧进来,在福安公公耳边小声回禀晏世子进宫之事。
福安公公一听是晏世子来了,随不知道晏世子得皇上另眼相待啊,当即不敢耽搁,朝皇上汇报了此事。
皇上一听是南下的晏小子回来了,原本看奏折而紧绷起来的眉眼也松了许多
,甚至嘴角也有了一些笑意。
“还不去迎一迎。”皇上催促福安。
福安闻言,有些担忧地继续回禀:“皇上,好像回禀回来的消息说,晏世子受伤了。”
皇上惊了一下,手中用来批阅奏折的朱笔上面的红色朱砂骤然低落在还为批示的奏折纸上。
这下皇上连批阅奏折的心思也没有了,催促福安赶紧去伺候晏衍进来。
等到晏衍整个人连轮椅被抬进养心殿的时候,皇上整个脸色都沉了下来。
皇上不等晏衍行礼,便站了起来,绕过案桌, 匆匆来到晏衍面前,想要查看晏衍的腿伤。
晏衍看着皇上脸上关切的神情,神色复杂,半响,眸底的神色才渐渐隐去。
“没有多重的伤,皇上不必担心,只是这次南下,也不知道碍了谁的眼,竟然想要了衍的命,若不是衍命大,恐怕现在就已经见不到皇上了。”
晏衍说得风轻云淡,也不点名是谁刺杀的他,也不说出任何怀疑的对象。
他知道,一会只要把人羁押上来,皇上自然会叫人去查,自己去查到的事情总比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要可信的多。
况且,这次还能抓住了长福宫中的阿翔。
晏衍心中气急了皇后和太子,不管是引姬先生这匹狼入室,还是对他下杀手,导致奉六坠崖,现在还好不得不与他分开。
这些事,一笔笔,晏衍都记在心底,虽然姬先生的账要算,但是太子和皇后这里的账也要算,就当收些利息了。
若没有太子和皇后借力,姬先生以后行事可就不那么方便了。
心中自有一副算盘的晏衍没有想到他的话刚引来皇上一句“岂有此理”之后,养心殿外,一个小太监神色惊惶的跑进来。
在福安公公对这徒孙频频示意不许毛躁,要行事稳妥的时候,那小太监终于捋顺了舌头,惊慌的回禀道:“回禀皇上,宫外,皇后娘娘脱簪请罪来了,正跪在外面呢!”
坐在轮椅上的晏衍闻言,倏然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心道:来得可真快啊,不过这自断一臂的行事可不像原来的风格,想必这里面还有姬先生的手笔在里面吧。
正思索着,皇上已经被小太监的回禀怔愣住了。
不过一瞬,皇上便联想到,皇后这脱簪是什么意思?早不脱簪,晚不脱簪,偏偏这时候来脱簪,还是晏衍糟了刺客的情况来脱簪。
若说没有关系,皇上用脚指头想都觉得不可能。
虽然他不爱皇后,但是相处这么多年,不可能连对方的性子是怎么样的都不清楚吧?
皇后极其慕恋权势,在后位这么多年,对于后宫的把控是一丝儿都不肯松懈,就算偶感风寒,病倒了也不会把手中的权利分出去一些。
而现在这种对权势这么看重的人,竟然主动脱簪了!
不是大错脱什么簪?
皇上的脑子却清晰,就越恼怒,额头的青筋一鼓一鼓的,等强压下一股郁气之后,才大吼一声:“去把跪在外面的皇后叫进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这是晏衍的报复!
福安亲自出了养心殿,不一会皇后便一身素色布衣,头发只用一根木钗起,神情愧疚的进来。
皇上看着如此素净的皇后,愣了愣。
毕竟几十年了,一直以来,皇后的打扮向来讲究奢华,无不是从头精细到脚。
“皇上,臣妾请罪来了,都怪臣妾御下不严,才会生出阿翔刺杀世子之事,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看着跪在脚下请罪的皇后,皇上才知道刺杀一事, 再看晏衍坐在轮椅上不能行走的模样,心底的怒意轰地点燃了,并且一点面子都不给皇后留, 直接抬起一脚便朝皇后的肩上踹去。
皇上虽然不曾练武,但是身为男子力气是天生要大一些,这一脚踹下去根本没有留力, 皇后想一个破麻袋一样被这一脚踹倒在地,被踹的锁骨处好像要断裂开一样,疼得直抽气,连哭都忘了,只余两道泪痕挂在脸上。
晏衍眼神冷漠地看着匍匐在他轮椅旁的皇后娘娘,毫无情绪的嗓音凉凉的开口:“臣不知道皇后娘娘在说什么,但是刺杀的人抓住了几个活口,皆口供一至的指向了太子。”
这么直白的话就差没直接告诉皇上,这刺杀的人就是太子派出去的了,我还有人证!
皇后没有想到晏衍竟然这么狠,会直接指控太子,毫不留情直取命门!因为她十分肯定就算晏衍抓到活口,也不可能有人说出后面的人是太子这句话的。
而晏衍既然现在特别说了这么一句,为的是把太子这一系全都连根拔起,没有了太子,那么她们就什么都不是,就算她保住了后位,没有了太子,还有什么意义?
这也就是她为何太子把她推出来把罪名全都揽下,即使她心中不快也要应下的原因。
晏衍把皇后频频变色的脸色收在眼底,他就是故意的,姬先生几次三番利用皇后和太子的便利朝他和奉六出手,既然皇后和太子这么蠢且心术不正被人利用,那干脆把姬先生能倚靠的路子都断了。
姬先生几次三番想要抓奉六去祭祀,这一次他回来就没打算放过这些人。
皇后看晏衍是铁了心要把太子拉下水,心底那是恨得不行。
但是又记得自己是来请罪的,态度不能太强硬和嚣张,只要把这关挺过去,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贱人的儿子!
“皇上,一切都是臣妾做的,不关太子的事,臣妾做这些是有原因的,臣妾一切都是为了晏衍好,那个奉凌汐哪y一点配得上晏衍啊,最近还听说她私自外出,这种不守规矩的女子将来怎么能让她做了静宣妹妹的媳妇?”
要说皇后能稳坐后位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皇后十分清楚皇上的软肋在哪里。
而古静宣,晏衍的生母正是皇上心中那颗朱砂痣。
皇后知道皇上现在虽然不知道晏衍是他的骨血,但是对晏衍这么多年的疼爱那是因为古静宣的原因,爱屋及乌!
所以无论是任何东西,皇上都想给晏衍最好的。
不过皇上对奉凌汐那是十分不喜的,不说出身安国侯府,这个在皇上还在未登基之前站错队,差点害皇上没了性命的因素在。
就是晏衍年岁已经二十二了,而奉凌汐的年岁尚小,以后就算娶回来,还不知道谁照顾谁呢?
若不是上回奉凌汐因为刺客一事立了
功,皇上早就想把奉凌汐换了。
现在再给奉凌汐添一个不懂规矩,行事乖张荒唐的理由,皇上自然会认同她,晏衍的伤,也只能说是误伤,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在罪责上来说肯定就轻了许多。
果然,皇后一席话说完,皇上原本暴怒的情绪稍微缓了缓,不过晏衍坐在轮椅上,不能起身的模样到底还是让他动了真怒。
这时候去请太医的福安公公终于满头大汗拖着太医回来了。
皇上阴沉着脸,焦急地吼着太医:“赶紧的,给世子看看他的腿。”
太医不敢耽搁,连额头上的汗珠子都不敢擦,便赶紧跪在晏衍的轮椅边, 就着轮椅上的扶手替晏衍把起了脉。
晏衍垂着眸毫无情绪地看着太医,当太医的手刚压在他的脉搏上时,晏衍体内的内力骤然一沉,通往双腿的血液全部截断……
刚按在晏衍脉搏上的太医摸了会晏衍的脉,心底更慌了。
汗水一滴滴从额头顺了下来,滴落在眼睛里,刺辣辣的疼也顾不上了,只想把让砰砰乱跳的心冷静下来,好再次探探脉,祈祷刚才探到的脉相都是因为紧张探错了。
但是太医再次探脉得到的结果依旧如初。
太医放在晏衍手腕上的手指不由自主抖了起来,冷汗如瀑。
这模样看在皇上的眼里,心又沉了沉,紧张地问:“怎么样了?”
这声音不大,倒是把太医吓得转身朝皇上所站的方向又噗通一声结结实实跪了下来:“皇上,晏世子,晏世子……”
磕磕巴巴的语句让皇上的心烦躁极了,瞪着眼怒斥:“你倒是说啊,晏世子怎么了?”
“晏世子一,一条腿,腿废……废了。”太医艰难的把话说完后,当即吓得把头重重的磕在地砖上,不敢抬头,等待着皇上那如狂风骤雨般的怒气!
不过这太医的运气要好一些,因为害晏衍的罪魁祸首早已有人认领了。
皇后不敢置信地看着晏衍,她得来的消息晏衍的伤并没有那么严重啊,据说还能走……
紧接着,皇后在晏衍微微勾起冷笑的嘴角上看出了端倪。
皇后的心一惊!
她明白了,这是晏衍的报复!
以前的晏衍向来行事磊落,虽然知道皇上疼宠他,但是晏衍却从来没有仗着皇上疼宠做些什么,每天兢兢业业把皇上安排给他的事情做得稳稳妥妥的。
固有的认知让皇后错算了一筹,她此时才知道,晏衍变了。
以前行事刻板,毫无所求的晏衍就让人心生忌惮了,现在变了的晏衍呢?他想要做什么?一股不好的预感从皇后的心底窜了出来,让她惴惴不安起来。
不仅有些后悔,不该因为妒忌皇上偏疼晏衍而起了杀心,毕竟皇上都不知道古静宣那贱人给他生了个龙种呢,只要她把这个秘密捂好了,不让皇上知道就好,何必着急呢?现在反倒让事情变成了这样。
但是事已经逼到这份上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现在唯一能想的就是先把这关给过了再说。
皇后看到皇上噬人的眼神,心底一突,毫不怀疑皇上现在起了杀她之心。
当即吓得一哆嗦,再也端不住仪态,膝行到皇上的脚边, 未语泪先流,哽咽道:“皇上,当初静宣妹妹可是拜托皇上要好好
照顾臣妾的,臣妾求求皇上,这一次就饶了臣妾了吧。”
不远处的晏衍听到这里,淡漠的眼神骤然一厉,嘴角的冷笑渐渐变得讽刺。
嗓音寒凉的说道:“就是我母妃与皇后娘娘的友情深厚,想必母妃也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会差点死在皇后娘娘和太子的手上吧!”
正因皇后的话而犹豫的皇上内心一凛,便挥手朝福安公公下令:“把皇后娘娘关进感化宫。”
感化宫顾明思议便是关犯了重大罪责之人,不过都是后宫的女子。
皇后原本觉得还能落到被禁闭在长福宫中,或者关进没有人的冷宫,哪里知道皇上竟然这么狠心,直接就是感化宫。
感化宫里都是什么人,多是疯疯癫癫的废妃们。
甚至有些还是经她的手弄进去的,这要是真的进了感化宫,还不得脱层皮?能不能熬到太子登基还是两回事呢。
“不,皇上,皇上听臣妾说……”
慌了的皇后还待求饶,却别皇上扶着额,挥手让福安公公赶紧把人拖走。
等养心殿只剩下晏衍和皇上后,皇上疲惫的看着晏衍,保证道:“你放心,只要朕还活着一天,就没有人敢动你,皇后也不行。”这样,等朕死了,才有脸去见她。
剩下的半句话皇上没有说,看向晏衍的眸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了很多,他想,是该安排以后的事了,包括继位之人,这人起码不能对晏衍有了杀心才行。
晏衍眸色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一身龙袍,虽然年过半百,但是依旧显得伟岸的皇上,以前在王府的时候,父王总是不喜他,他原本以为父王只是性子冷清,不喜欢孩子,但是自从现王妃给父王生了晏志云,他所有的以为便在瞬间幻灭了。
反而他所有的父爱都是从皇上的身上感受到的。
晏衍以前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经过这段时间查探到的消息,却有迷雾渐渐拨开的感觉,若猜测是真的,皇上还才他的父亲,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不过晏衍不明白的是,皇上为何不认他?
晏衍很想亲口问皇上,我和我娘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但是看着面前这满脸倦容的皇上,到嘴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他突然不想问了,他想自己去查,把当年的事明明白白的查个一清二楚, 那些害了他的,害了娘亲的,他都一一把账要回来就是了。
断崖下,山谷中。
一身白衣的奉凌汐一脸苍白,提着一把滴着血的长剑走出了迷雾。
迷雾外,出了龙依和谢嬷嬷外,还有脸上藏着担忧的一言子,她们看到奉凌汐完好的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一言子先一步掠到奉凌汐面前,执起奉凌汐的手腕,蹙眉探脉,一会儿之后,蹙着的眉才渐渐松开,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吩咐着。
“先回去,汤药给你熬好了,一会泡了药澡好好睡一觉,这几天就不要进阵了,过几天你铁叔从外面回来再进阵,咱们先把那几本古方残本上面的方子复原出来再说。”
奉凌汐虽然疲惫,但是却感觉到这些日子的充实,体内的内力也不像以前一样虚浮,而是凝实了许多,当然知道师父的苦心,于是赶紧朝正心疼她的龙依和谢嬷嬷摇摇头,乖巧地应下:“好,徒儿都听师父的。”
第二百三十章 三封信
一年后。
等奉凌汐泡好药浴,把在阵法中与人对战的血腥味给洗干净走,神清气爽的出了浴室,便见到一言子师父递给她三封信。
奉凌汐接过,扫了一眼信封封面。
一封是来自于喜香逢香坊的,一封来自于安国侯府的,还有一封,封面上的字迹笔翰如流,笔势雄奇,奉凌汐眸底闪过一丝柔情。
她又长大了一岁。
巴掌大的小脸上稚气已经褪去,这一年里,每隔一段时间,一言子师父都会给奉凌汐调配药浴,奉凌汐从药浴中的药材来推断,这药浴的功效除了能让她的身体更加健康,使得经脉阔宽利于练武外,还有美肤的功效。
这一年来,她的肌肤愈来愈白皙,以前只是看起来显白,现在却是白中透着粉,比刚剥出的鸡蛋白更嫩,长到腰际的乌黑长发披下,多添了几分柔美。
刚沐浴过的她眸底水遮雾绕,眼尾的枚泪痣透着一种别致的媚意,挺巧的鼻子下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
修长的玉颈下鼓鼓囊囊,再往下竟不盈一握的素腰,二八年华的她仿若正在绽开的,一朵娇艳的花。
奉凌汐先把喜香逢的信启了。
信是蒲生寄来的。
这一年的时间她没有在京城,蒲生只能抱着守成的路子走。
因为之前蒲生去了奉凌羽的阵营,并且里应外合坑了奉凌羽一把,也间接让三皇子损失了很多银钱,特别是三皇子听了奉凌羽的话,从白水瑶那里接过去的几大船药材和粮食。
本来准备着等病疫爆发的时候好好赚个盆满钵满的。
但是因为奉凌汐把病疫的根源在坝山城就给断了,所以京城的三皇子和奉凌羽是左等不来病疫右等不来病疫,高阶接手过来的粮食最后只能当成陈粮卖掉。
最后差点连门下的谋士都养不起了。
这事导致三皇子和奉凌羽啖蒲生肉的心都有了。
所以蒲生现在若是一冒头的话,肯定会引起三皇子的注意,未免会不安全。
为了安全,奉凌汐给蒲生去信一封,要蒲生先不要急于扩张,只要把手中这几家喜香逢香坊打点好就行,万事等她回京再说。
蒲生这封信的内容是最近市场的变化,心中说明了没有姑娘在的京都,现在三皇子府的奉凌羽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了,并且在外开了很多商铺,现在很多香坊的生意已经作不下去了,京城中还苦苦挣扎的差不多只剩下喜香逢香坊和几个老牌的香料世家而已。
而喜香逢好多独家制香配方不知何种原因,竟然被奉凌羽那边知道了。
不止这些,奉凌羽的触手甚至伸向了粮食,现在已经成了京都的粮食大户,势头非常猛。
奉凌汐看完信,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敲在了桌面上,她思索着,三皇子府这么一年前钱财还捉急见肘得恨不得变卖东西度日,怎么会短短一年时间就富得流油了呢?
按照蒲生信上所说,奉凌羽这是在做垄断啊,甚至能有底气和制香世家杠上,这份底气没有足够的银钱托着,可搭不起这么大的台子来。
而蒲生说喜香逢香坊的独家制香秘方泄露,这就让奉凌汐不得不多思了。
不说喜香逢香坊制香的制香师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就说那些只要是别家没有,只有喜香逢香坊自身研发的香方,在制作过程中,是由多个制香师完成。
这些制香师每个人只知道一道工序,那为何还会泄了香方?
奉凌汐的美眸缓缓眯起,喜香逢香坊出现内奸了,就是不知道这内奸是谁?但是肯定的是,这人在喜香逢香坊的地位还挺高的,起码能知道整个秘制香方。
奉凌汐斟酌一会,给蒲生去了一封信:先不要轻举妄动,待我回去自有打算,喜香逢香坊内极有可能有内奸,多多留意……
奉凌汐拆开了第二封信。
这信是哥哥奉凌竹写来的,基本上奉凌竹每个月都会来信。
信里洋洋散散的写了很多侯府的趣事,包括父母亲大人对她絮叨,希望她早日学成归来,当初她留在谷底得理由是一言子师父亲自去信让晏衍带去侯府的。
一言子师父直接言明奉凌汐的身子不利于子嗣,要留在南方调养两年,等调养好了便让她回来。
侯府刚开始担心之后,直到从晏衍的口中听说一言子师父是一个高人中的高人,便勉强同意了,最主要侯府众人都认为,子嗣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因为奉凌竹经常来信,事无巨细的都会说一遍,这让奉凌汐留在山谷中的这一年中,对侯府诸事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除了见不到,心底思念得很罢了。
奉凌汐把哥哥的信收好,打算回头再给哥哥回信,便迫不及待的拆开了晏衍给她的信。
晏衍这封信就比较厚了,不过晏衍寄信给她的时间要间隔长一些。
奉凌汐知道他回去后,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去查,许多暗箭到挡。
信笺刚打开,蓦然两颗红豆滚了出来。
奉凌汐眼明手快的凌空接住,不由感慨最近她的功力是越来越强悍了。
把两颗圆润,色泽嫣红的红豆收好,再看信纸上的抬头,首先称呼便是没羞没臊的卿卿二字。
紧接着,便付上两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奉凌汐的眉眼微微弯了起来,笑意从眼角自然逸出。
看完了述衷肠的半页信纸,晏衍便提到了他在京中最近的动作。
第一件事提到他去帮她查了甄姨娘的下落,最后查到甄姨娘现在在京郊一座庄子里生活,庄子里有不少暗卫,不容易进去打探,最后买通了一个采买的,得到消息,几个月前甄姨娘诞下了一个男婴。
而常出入那个庄子的人是一个中年男子,奉凌羽的五官与那中年男子有些相似,想必是滇离亲王,滇离亲王没有嗣子,有正妃和宠妾若干,在滇离还有五个女儿。
现在滇离王把甄姨娘的小院护那么严实,恐怕是对甄姨娘所生得唯一一个儿子生了重视之心。
信写到这里,晏衍表达了自己的疑惑,皇后被打入感化宫,太子脱身了,但是总感觉姬先生不是真心辅佐太子。
因为太子身边
的谋士和聚过去的官员都生了异心,但是这种生了异心的事情他都能看出来,作为辅佐太子,有着大本事的姬先生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是现在姬先生却放任那些人对太子虚与委蛇,看起来不像真心要帮太子上位的,好像只是借太子东风而已……
再然后,晏衍提及自己的身世,他至今没有回淮南王府,他怕他回去后,忍不住心底的怒,会把王府内能喘气的都杀个精光。
现在他一直住在明月楼。
不过身世的事情进展并不顺利,事情太久远,很多线索都断了。
还有古夫人,若是他一问起当年的事,就会生生晕死过去……
最后晏衍提到了苏府尹。
进京之后没有多久就招了,不过他说指使他凿坝,让病疫流行这方法是乌鹘那边给他的命令,与太子无关。
在苏府尹招完之后,当夜就上吊了。
正好这一年乌鹘那边与大昭国的临界处经常起摩擦,最近更是出了很多轻骑队闯入大昭国强取豪夺,杀人放火。
晏衍提及他的腿好了,边境动/乱,恐怕会有一场战事,他估计要上战场……
等到信笺尾页,晏衍感慨一句,这一事连着一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如愿把卿卿娶进门来。
奉凌汐叹息地把晏衍的信合上,折好,然后才开口铺好一张宣纸,研墨开始回信。
上一世,晏衍也曾经出征乌鹘,因为是凯旋归来,奉凌汐倒不是很担心,上一世这时候皇上已经不在了,而太子也争不过三皇子,三皇子开始摄政。
而上一世的姬先生却是没有出现的,让奉凌汐想不明白的是,姬先生三番两次的想要掳她去献祭,到底是要献祭什么?还有晏衍说姬先生不是真心要帮太子,那姬先生真正要帮的是谁?
隐隐的,奉凌汐觉得自己好像触到了屏障,好像再用力一些,这些谜团都将捅破,真相即在眼前。
奉凌汐在信上注重说了要查姬先生的事,她有一种预感,若是能把姬先生查明白了,一切估计就真相大白了。
等把三封信都写好,奉凌汐便欢欢喜喜的把信都拿上,出了屋。
一言子师父正在看谢嬷嬷做酱,自从谢嬷嬷来了之后,一言子师父就有了口腹之欲。
现在一言子看到奉凌汐把三封送往三处的信交给她后,一言子师父顿时笑着问:“这么着急?你铁叔明天才走,他今天刚回来,总得给他歇一天吧?”
奉凌汐想起她给晏衍回信中说的那句我心似君心,定不负相思意的诗句,脸便轰地红了。
害羞的奉凌汐连忙转移话题问:“师父,铁叔给徒儿送来关在阵中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每次进阵,师父都叫徒儿不能留手,甚至不能留他们的性命。”
被师父总逼着进阵打打杀杀的奉凌汐每次进阵后,都不愿意主动伤人,但是阵中那些被铁铭心抓来的人个个都像与她有死仇一样 ,招招致命。
不得已,奉凌汐才奋起与他们厮杀。
可是最近她发觉铁叔给她抓回来放在阵中的人越来越厉害了,厉害到她有些招架不住。
第二百三十一章 艳丽不减当年!
一言子何尝看不出奉凌汐每次进阵时心底的抗拒,她没有想过奉凌汐这个孩子的心会软得很,正是因为心软,所以才会在每每与人打斗的时候才会吃亏。
这一次,是他们恰巧因为谷底的草药停留在这里,听到打斗声后赶去正好救了这丫头一命,可是人生哪里会每次都这么福大命大呢?
一言子怜爱的帮奉凌汐把秀发顺了顺,开导道:“外面那个阵是个困阵,以前困在困阵中的都是追杀你们的那些人,最近的都是你铁叔在江湖中抓来的那些十恶不赦,做尽坏事的人,这些人的身上没有一个不背着几条人命的。
所以乖徒儿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比如今天与你交手的那个。
他是风虎寨的大当家,半年前在官道上偶然见到芜澜县令千金,惊为天人想掳走却因为护送的镖局背景强大,且人手很多而忌惮着。
等到打听了听出那姑娘是芜澜县令千金之后,便使了人去说媒,那县令哪里会让自家宝贝养大的闺女嫁给一个莽夫。
风虎寨大当家明的不行便来暗的,用几个流氓在大街上宣扬芜澜县令千金已经委身与她,直到把芜澜县令千金的定下的亲事搅黄了,芜澜县令千金害怕得躲到庄子里。
但是风虎寨大当家的哪里就此放过芜澜县令千金,直接带着人冲进庄子里,杀了庄子的庄户人家七十八口,连黄口小儿都不放过,最后直接把芜澜县令千金掳走了。
芜澜县令千金性子烈,不愿意从了风虎寨大当家,最后被活活折磨死,然后全身没有一块好肉赤/裸着身子被丢在县衙门前。
而芜澜县令夫人看到女儿的尸首后,当场就疯了。
芜澜县令一夜白头,辞官带着疯了的夫人和女儿的尸首回了老家,芜澜失去了一个有为民着想的好官。”
一言子看到徒弟的脸色都变了,她叹息一声,继续给徒弟洗脑,只希望徒弟能做到杀伐果决一些,免得以后吃亏。
特别是高手过招瞬息万变,可能心软的瞬间,只要稍微犹豫一点,死的就可能是自己。
几乎操碎了心的一言子师父再接再厉给徒弟讲了起来。
“你前天对招的那个,别看他长得人五人六,好像翩翩公子一样,但是行的都是下山烂的事,他可是江湖中人人喊打,臭名昭著的采花贼,多少闺中女子遭到了他的毒手,有些受不住直接就自尽了。
“还有你大前天那个,他是江湖中让人齿寒的恶人之一饕客。这人在江湖中最让人如雷灌耳的是他这人特别记仇,若是谁惹了他,就算在大街上,因为他心情不好,别人多看了他一眼,他就起了杀意。
只不过,别人都是祸不及妻儿,他却是专门偷偷摸到别人的家里,把人家最小的孩子偷走,然后吃了,遇到刚出生不久的婴孩,食用后,好看的头骨会被他认真打磨,做成头骨项链挂在脖颈上作为炫耀的战利品展示给别人看。”
一言子师父口中的故事简直让奉凌汐-毛骨悚然,她怔怔的喃喃着:“真是骇人听闻了。”
这些奉凌汐都不曾见过的,之前她做了阿飘一阵子时,因为没
有接触江湖中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多数都是在京城和周边晃荡着,这些事对于她来说实在太惊骇了。
此时,她心底对这些人死于她剑下的事不再觉得有负罪感,甚至正义感爆棚,恨不得铁叔再多抓一些十恶不赦的人来给她好好的练手。
“师父,徒儿明白了,谢谢师父的苦心。”奉凌汐放下心中的心结,由衷的对一言子感激道。
一言子师父看到奉凌汐眉宇间时不时紧蹙的压抑愁绪已然散去,顿时心下一松,再与奉凌汐讲起了从未给奉凌汐讲过的病症案例……
木屋外,刚忙完的铁铭心站在窗外许久,看着透过屋内烛火倒映在窗上,正在专心授课的那人,坚毅的嘴角缓缓勾起,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温柔起来。
屋内一言子与徒弟讲了多久的课,屋外铁铭心便一动不动的陪着站了多久,直到一言子见夜深了,放了徒弟去休息,她出了屋子才看到铁铭心正守在外面。
“言儿。”铁铭心看到一言子的时候眼神亮了亮,虽然现在时常伴在身侧,但是还是不由自主有些紧张。
一言子应了一声“嗯”然后把手中奉凌汐写的回信递给的铁铭心,铁铭心结接过后叹息一声,不舍的说:“今天才回来,你明天就赶我走啊?”
那抱怨的模样,无辜的眼,此刻就好像被主人遗弃的大熊。
一言子没好气地睨了铁铭心一眼:“这是我唯一的徒弟,以后可是要继承素问一门的,若不是你掳了我,我还可以留在渡生观慢慢教她。”
一提起路人这茬,铁铭心顿时理亏了,呐呐地点头,软了嗓音哄道:“好好好,明天我就出去把信给人家捎去,然后再抓几个败类回来给徒弟练手好不好?你就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掳人了,那不是你让我等太久了吗?你大好的年华开始就一直守着渡生观。
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当初发的誓言不是人家为了保住毒娘子而已,现在你离了京,人家岂不是更加高兴?”
铁铭心见一言子听得认真,昏黄的月光照在一言子的身上,柔和了她的棱角,就连眼角处的细纹都显得温柔了几分。
艳丽不减当年!
铁铭心的心脏骤然噗通噗通不安分的蹿了起来,他把一言子给他要送出去的信放进怀中衣服的内衬里,然后空出与一言子相邻的手,在并肩前行的安静氛围中,他鼓起勇气动了动手指。
粗粝的手指几次都触碰到了一言子纤细的手指,却迟迟不敢把那只让他不敢直视的美丽小手攥进他宽大厚实长满老茧的手心中。
触碰了几次,也就退缩了几次,终于引起了一言子的注意。
她低垂着眸看了会正忐忑不安,又蠢蠢欲动,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自焦急,却裹足不前的铁铭心。
蓦然,一言子把手伸向铁铭心,然后非常干脆的把手放进了铁铭心那粗糙的大手里。
铁铭心几乎同时瞪大了眼,指尖开始不由自主的轻颤,语无伦次的问:“你你你,言儿,你真的,愿意了?”
一言子没好气的白了铁铭心一眼
:“若我不愿意,你就不掳我走了吗?”
这事铁铭心做得理亏,被一言子一提起来,就忍不住心虚。
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就算你愿意,我依旧会掳走你,言儿在我心底值得最好的,我舍不得言儿在那里过那么清贫的日子,而且,我等你等得太久了,等得都生了华发,我怕等不到你,以前哄你承诺过我赢了你,你就答应我一事。
所以,我一次,我想我要自私一些,不过现在,我很庆幸,还好我自私了,我可以不用再能上几十年了,人生会有几个几十年呢?”
铁铭心把一言子的手紧了紧,满足之心溢于言表。
两人就这么手牵着手在木屋边开满小野花的小路上散着步,让刚出屋想找谢嬷嬷的奉凌汐看个正着。
铁铭心是什么功夫?
他现在的江湖地位可是盟主级别,奉凌汐一出屋子,他便知道了。
可是铁铭心舍不得把手中这只让他念想了几十年的手给放开。
终于,一言子慢了几拍发现了正怔怔看着她与铁铭心牵在一起的手,顿时,一言子有些羞,慌乱地想要把自己的手从铁铭心粗粝的大手中挣脱出来。
“师父。”蓦然,回过神来的奉凌汐出声。
“啊,徒儿有事啊?”一言子回答得有些不自然。
奉凌汐的脸上突然展现出了俏皮的笑意,笑盈盈地说:“师父,铁叔叔人很好的,我喜欢铁叔叔,若是哪一天,能叫一声师公就好更好了。”
说完,在一言子师父老脸爆红,还找不出词汇掩饰的时候,只见奉凌汐干脆转身蹦蹦跳跳的朝谢嬷嬷所住的木屋走去,并且还朝后挥挥手,意思很明显,徒儿就不打扰师父和铁叔叔了。
这俏皮的样顿时让一言子没好气的,羞恼的,小声啐了一口。
铁铭心却前所未有的喜欢奉凌汐这个便宜徒弟,为了感激便宜徒弟识趣的行为,打算明天一早就出谷给便宜徒弟送信去,再去逛逛,给便宜徒弟找几个功夫高深的大恶人回来练手……
若是奉凌汐知道铁铭心表示喜欢的表达方式是找更多武功更厉害的恶人给她,恐怕她就不会这么轻松的笑嘻嘻的,而是心底mmp了,毕竟现在她打的恶人已经有些吃力撂……
京城,铁铭心赶了十几天的路终于把便宜徒弟的信都送到三处收信人的书房案桌上了。
铁铭心的武功高深,可谓来无影去无踪,他送完信便匆匆离开,先去与江湖人士打听那些臭名昭著的大恶人最近的行踪都在哪里后,便兴匆匆的离去。
只等把恶人抓住,再回来收回信,然后才回山谷。
明月楼中。
晏衍忙碌了一天回来,一进书房,变察觉到书房今天进了人,他谨慎的环视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书桌上那封静静躺在桌面上的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清秀婉约,一如这些字的主人。
晏衍知道今天是谁进的书房了, 原本紧绷的眉放松了下来,眸底涌现出温柔,心底思念在他打开信的时,相思在心底骤然再也控制不住的喷薄而出……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个年轻的男子
当晏衍看到奉六娟秀的字一笔一划,端正的写“我心似君心,定不负相思意”时,晏衍只想把信那头的女子狠狠揉在怀中,一解相思苦。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底盘算着,还有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他就可以抱着美人归了。
等到晏衍看到奉六提到姬先生那她去献祭的事, 并且点名了在断崖上的刺杀,那次那些人对大家都下了死手,但是却只想生擒住她。
这让她想到曾经被姬先生生祭的事。
奉六一说到差点被生祭的事,晏衍的心就如针扎一样,刺刺的疼。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姬先生,但是没有想到姬先生对奉六还是念念不忘的要生祭,这段时间他一心对付皇后和太子,只想把姬先生在大昭国的倚仗给断了,这样姬先生就如没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本来皇后被撤了后位,关进感化宫,太子的势力太减,再出手打击太子的外祖家常邑侯便好。
只要慢慢耗尽太子的资源,打压太子的势力,晏衍有把握再过一年时间,在奉六回来之前,一定能把太子那身太子袍给扒了。
但是现在看到生祭二字,晏衍觉得自己一刻都等不下去了,只要有太子在的一天,姬先生就有可能借着太子这股东风,恣意妄为。
只是,不知为何,自从皇后被撸下来之后,晏衍就极少看到姬先生出现在人前了。
难道姬先生意识到危险,藏起来了?
晏衍把奉六的信收进一个紫檀木箱子里,目光温柔。
等装着信的小箱子落锁,晏衍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冽,他朝书房外喊了一声“流云”。
几乎是话音刚落,流云便推开了书房的门,进书房听令。
“去查查姬先生,看看他最近在哪里,都做什么,找到人无论任何代价都要把人盯死了,一天一回禀。”
流云一愣,他是知道主子的计划的,打算小火慢熬,把太子那身皮熬下来。
因为皇上已经因为主子把皇后撸下来了,太子毕竟是太子,不说太子出色不出色,一动太子就相当于动了国之根本。
若主子还继续步步相逼的话,恐怕皇上会不喜。
流云的意思是,主子再得皇上喜欢,也越不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去。
但是流云看主子的眸色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到嘴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低头抱拳应了声“是”,便出了门,安排人手去了。
鉴于晏主子对紧盯姬先生非常重视的态度,流云这一次把手头上没有公务的锦衣卫都派了出去,而且还申请从隐龙卫中调了些人来。
若说跟踪,伪装,隐龙卫要比打打杀杀的锦衣卫更厉害一些。
这一次,利用隐龙卫大面积撒网,定点蹲守的情况下,一直没有进展的事情竟然有了突破。
半个月后,愁了半个月的流云一进书房,晏衍从流云突然喜形于色,眉眼放松的神情中便猜到了事情估计有进展了。
“可是查到了什么?”晏衍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流云,希望这一次流云没有让他失望。
毕竟有人天天打着主意要抓奉六来生祭呢。
“主子,姬先生真的不容易盯,他警觉性很高,若不是有一部分隐龙卫身上没有
功夫,扮成普通人安插在市井中,恐怕这一次还盯不到疑点呢。”
实在是憋屈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有了新突破,流云难免有些收不住激动到澎湃的心情,恨不得多分享一些给晏衍主子听。
晏衍怕的是姬先生毫无破绽,现在听说已经探到端倪了,一直紧绷的心也稍微回落了些,甚至很宽容的耐心听着流云难得一次感慨发言。
姬先生给晏衍的感觉很棘手,交手这么多次,每次有姬先生出现,他都如临大敌,一个不好,可能他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流云这种窒息之后的轻松,他能理解。
流云畅所欲言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得有些惊慌自己的失态,醒神之后,便猛地跪在地上认错:“属下失态,求主子责罚。”
“行了,起来说话。”晏世子看了流云一眼,没有太在意。
流云高兴的站起身来,心底暗道:主子自从有了奉六姑娘,这脾气是变得越来越好说话了,若是以前,那肯定先冷酷的让他先出去领十鞭再来回话。
“主子,隐龙卫探回来的消息说,那姬先生这这些日子常常会乔装打扮去一处暗娼,我们的人偷偷跟进去,发现姬先生去暗娼之地不是找姑娘,而是找一个男子。
偷偷跟踪的隐龙卫不敢靠太近,只知道与姬先生在一个房间里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一个年轻的男子?
晏衍拧眉,对流云道:“继续盯着,等到下次姬先生再去见那人你通知本世子,本世子去看看。”
流云应下,继续把话传下去。
结果原本以为要等上一阵子的,但是不过转天,就有消息来了。
早已蹲守在暗娼处的一个打扮成乞丐的隐龙卫原本看着天色已经暗了,宵禁的锣鼓都要敲起来了,他也应该收工回去了。
哪里知道,这时候姬先生满脸惶惶的赶来。
打扮成乞丐的隐龙卫一看姬先生进了暗娼馆,当即起身拍拍屁股赶紧朝明月楼奔去。
晏衍一听说机会来了,当即与流云出了门,不一会便赶到了暗娼馆。
两人没有走正门,悄悄潜了进去,一进去晏衍和流云便发现了此处暗娼馆虽然确实是在做皮肉生意,并且还是下等的皮肉生意,但是这里面竟然藏了许多机关。
这些机关所藏的位置隐秘得很,若不是晏衍和流云心细,估计就忽略了。
看着这些机关的布置,晏衍不得不佩服姬先生的谨慎和才华。
若是在这个暗娼馆被人围攻,只要不是一下子来上千人,光凭这些机关,就可以全身而退。
而他现在与流云两个人,若是不小心暴露了,让姬先生知道他们跟踪进来,恐怕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这些机关的布置的密集度,以及连贯性,牵一发而引起机关的连续启动,效果是恐怖的。
晏衍和流云相互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多了几分慎重,更是把轻功运用到极致,不让这个暗娼中的任何人见到他们。
就在晏衍和流云思忖着姬先生会进哪个院中的时候,蓦然,一阵草药熬煮的气味传来。
在这满是劣质香粉的暗娼中,汤药熬煮的味道不要太独特。
晏衍朝流云打了个手势,两人
悄悄朝汤药气味传来的地方掠去。
不一会,他们来到了一个小院中,这个小院相对于整个暗娼馆来说,树荫要多一些,属于闹中取静。
晏衍和流云不动声色的查看了一下这个小院的四周,发现有几处容易藏身的角落里,有几个身穿黑衣的暗卫在守着。
晏衍朝流云用手指比划了几下,告诉流云一会他把一个暗卫弄死之后,让流云把那人带走,他来取代那个暗卫站岗的位置。
流云比了个没有问题的手势,两人开始行动。
晏衍的武力虽然比不上铁铭心,但是对付这些暗卫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找准的位置,是一簇繁花茂盛,绿叶浓密,处于窗下的位置。
恰好那个位置便于听到屋内的动静,更有可能用窗的缝隙中看到屋内的情景。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晏衍刚一出现在那暗卫面前,在那个暗卫看到他还来不得发出一声声响便被晏衍拧断了脖颈。
流云业务娴熟的把那个已经气绝的暗卫往肩上一抗,沿着房檐,借着月亮隐进云层中黑暗的那一瞬间猛然无声地蹿了出去。
形如鬼魅!
而晏衍留在原地,一动不动,隐在窗下的花圃从中,茂密的枝叶把他藏得隐隐约约,他一身黑袍与暗卫的衣裳十分相近。
站在哪里,等朦胧的月色重新撒开的时候,并没有人怀疑站在窗下的暗卫已经换了人了。
屋内传来的身影十分嘈杂。
有姬先生忧心忡忡的询问声,有痛苦的呻吟声,有惶惶不安的医者告饶声,还有奴婢跪地请罪的声音。
晏衍微微拧眉。
他从窗的缝隙中朝室内看去。
室内的摆设是难得一见的富丽堂皇。
一应用品皆是上品,甚至有的还是宫中的贡品,就连墙上的字画都是大家之作。
再看躺在床上,面色青白却也清秀,因为病容和单薄的身子,看起来略显得阴柔。
青年男子头上戴着白色抹额,看模样不过二十及冠之龄而已,但是此人时不时会声嘶力竭的咳嗽,每次咳起来,晏衍都觉得下一瞬,可能这人就能把心肝肺都咳出去一样。
此人是谁?
看到姬先生一副心疼的样子,晏衍不由得挑了挑眉,对这个青年人的来历兴趣大增。
等到一碗味道浓重的汤药端来的时候,那个青年明显不想喝了,他甚至发了脾气,暴躁的质问姬先生:“到底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把本皇子的命续上?”
姬先生面色焦灼,更是把装着褐色的浓稠汤药的碗从丫鬟的手中接了过来护着,担心因为青年的怒火会不小心打翻了药碗。
姬先生虽然对床榻上卧病在床的青年男子很是慈爱,但是对伺候在屋内的其他人却不会客气。
他只需冷冷一眼,淡淡的说一句“下去 ”那些伺候在侧的人都如蒙大赦,一窝蜂的退出了这间寝室,好像这个寝室中管着食人的野兽一般。
等到屋中只有卧病青年起伏不定气喘吁吁的气息声时,姬先生开口,用怜爱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青年,温声的,好言好语的劝着。
“你放心,只要你把药喝了,我一定会帮你把奉凌汐那条命给你夺过来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足以解气
站在窗下的晏衍听到姬先生的话后,心底一惊,之前所有的在姬先生在短短的几句话间突然得已拨开迷雾,窥得一丝真相。
然而这个真相却让他难以不去心惊。
之前不知道为何姬先生一定要抓奉六去生祭,原来是为了屋中那人。
现在他只要去查一查滇离之地有没有一种秘术是夺人生机用以续命的。
只要证实了这件事,恐怕这就是真相了。
至于为何要续命,从那青年几乎要断气,病入膏肓的情况来看,不难理解,只是让晏衍不明的是,想要一条人命的方法对于滇离一个大祭祀来说,实在太容易了。
可是为这姬先生就一定要盯着奉六呢?
难道不知道想要奉六的命可比买上千百个签了死契的人方便多了。
晏衍深深地蹙着眉从窗的缝隙中往屋内看去,那病恹恹的青年男子眉眼细长,微微上挑……
蓦然,晏衍觉得那青年男子有些眼熟,他缓缓的用手覆上自己的眉眼,半响,晏衍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现在,他已经明白为何之前屋内之人说话间用“本皇子”这几个字眼来用作自称。
原本他还以为这个青年男子是滇离之地的皇子,现在再想,此皇子还非彼皇子呢。
大约猜到脉络的晏衍紧紧攥起了拳,恨不得当场进屋把这些人千刀万剐一顿,只有这样才足以泄心头之气。
可是不说这里潜伏多少人,隐藏多少机关。
单说就这样让姬先生和那个病痨鬼死了却是不足以解气的。
一个人只有十分渴求得到什么,可临近在眼前,却眼睁睁看着将要得要的一切飞走,那才是痛苦的。
姬先生在京城这几年的动作,在晏衍看来,无非就是想要那个位置。
特别是现在看到隐藏在人后的病痨鬼,那双眉眼,答案不言而喻。
只是让晏衍想不通的是,这人是谁呢?自称“本皇子”可他认识皇上所有的儿子,对这人却是没有印象的。
晏衍打算先回去,今夜能探查到这里他已经满意了,并且心底开始罗列起了接下来的可行计划。
悄悄退出暗娼馆,晏衍领着流云在暗夜中奔行,暗娼馆中的小院内,姬先生等人还不知,守在窗下花卉暗处的一个暗卫已经悄无声息的被人丢在了乱葬岗。
晏衍一回到明月楼,便召回了流星,流风,流云三人。
三人等着晏主子吩咐。
三人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为何,今日的晏主子让他们觉得有些渗人。
不似之前那段时间仿若困兽一样,有着难以隐藏的暴躁情绪。
此时的晏世子似笑非笑,勾起的唇角带着冷意和嗜血。
晏衍环视了面前这三个最得自己信任的属下,这三人都是自己培养起来的,有足够的胆量,冲劲,和衷心,他清楚,就算他一声令下,只要让这三个属下把手中的剑对准宫里那位,这三个属下也不会犹豫半分。
晏衍缓缓的开口:“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属于机密,今日出我口,如你们的耳,出了这个门,就把这些事都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
流云,流星,流风从晏主子肃着的神情中感觉到接下来主子要说的是天
大的事,甚至关乎以后的命运……
一个个全都绷直了腰板,恭声道:“谨听主子吩咐。”
晏衍压低声音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三个属下听完晏世子的吩咐后,都吃惊的睁大了眼, 半响,三人都激动起来,他们就怕晏主子不争。
以前是敌人在暗,己方在明才回吃亏,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也可以躲在暗处看他们狗咬狗了。
对,狗咬狗!
三人出了门,便各自散去,去完成晏主子交代的任务。
晏衍是要祸水东引。
最近因为太子一系被打压,三皇子倒是过得滋滋润润的。
并且三皇子从奉凌羽那里知道其实支持太子的姬先生其实是站在三皇子他这边的,这让三皇子的心不知不觉都有点膨胀了。
三皇子觉得连姬先生都看好他,并且在暗中给他出主意,这不是因为他是天子命么?
所以行事越来越嚣张,自我感觉越来越良好。
晏衍想得很简单,既然三皇子一直以为姬先生是真心投靠他的,那么只要想办法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的就可以了。
姬先生不是一直护着那个病痨鬼么?那就让那人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当三皇子知道姬先生真正要帮扶的对象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的话,足以想象,三皇子会有多愤怒。
而姬先生千方百计,绞尽脑汁也要隐藏起来的人,却被三皇子这个愣头青给暴露出去了,这愤怒就可想而知了。
晏衍用食指叩了叩桌面,眸底闪过兴味的神情。
流云是三人中武功最高的,他负责扮演暗杀任务,只要给三皇子制造几次暗杀,留下“证物” 几次之后,类似于挑衅的暗杀会让三皇子失去理智。
流风负责去一趟滇离之地,查查看是不是有一种秘术可以偷天改命,用祭祀的方式,从别人的身上移花接木去走性命,而借命的限制在哪里,为何只盯着不容易下手的奉六?
流星则负责在三皇子身边时不时散布姬先生看中的继承者另有其人,给三皇子制造紧迫感,在查确病痨鬼身份之后,给三皇子消息,让三皇子从三皇子府杀到病痨鬼暂居的暗娼馆去逮人。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流云的暗杀并不密集,却在三皇子出乎意料之下突然出现,然后伤了三皇子,去不会要了三皇子的命,以挑衅为主,势要三皇子的神经绷紧,快要疯魔了才好。
流风快马加鞭的从滇离之地回来,神情凝重,在他出滇离之地的时候,早已查到的事情已经快他一步由海东青把信送回了京城。
京城的明月楼中,晏衍把流风绑在海东青脚上小竹筒里的字条取了出来。
字条上的字密密麻麻的,晏衍扫了一眼,大约字条上的内容便收进了心底。
‘滇离之地确实有这种秘术,只是因为这秘术属于禁忌之术,一般人都不懂,不过掌管滇离之地的大祭司应该懂得,这种移花接木的方法要取命和舍命的条件太过苛刻, 不仅要与承命者的八字相合,而且还要那人本身就逆天改命过……’
流风的消息来了之后,流星探查病痨鬼的消息也来了。
晏衍毫无情绪看着单膝抱拳跪在他面前一改嬉皮笑脸,变得十分严肃的流星。
就是
天上下刀子,也觉得都是小事的流星若是摆出这副严肃的神情,那么就足以说明,事情比想象中要糟糕。
“主子,那个病痨鬼的身份查出来了,只是这人在大家的眼里,是个死人。”
死人?
晏衍冷哼,姬先生这一招瞒天过海使得高,也就不知道他那么辛苦算计了全天下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何病痨鬼值得姬先生这么拼命?
除非,这人在姬先生的生命里有重要的特殊意义。
那什么人既是明面上死了,又与滇离之地有极紧密的联系呢?
晏衍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清冽的嗓音冷冷的说:“二皇子。”
流星本来还想卖个关子,谁知道,不过是提醒了主子两句,主子竟然已经猜出来了,本来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流星都惊讶得不行,哪里如世子这样淡定?流星表示崇拜得一匹。
此时,流星哪里还不明白,为何前几天主子交代他们做这个任务的时候,会让他们三个三缄其口了。
那是因为世子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都是在对准几个成年皇子。
这事若是让皇子知道了,恐怕会引起皇上的不喜,比如有人欺负一个自家孩子了,还勉强接受,但是晏世子这是想把所有成年的皇子一锅端了……
“把二皇子的资料弄一份交给三皇子。”
晏衍慢悠悠的吩咐,网已经撒下,只等着鱼儿往里游了。
流星这一次的办事效率很高,不过第二天,一个江湖人士打扮的大汉在经过三皇子车架的时候,因为行色匆匆,并且一不小心撞到了三皇子的车架。
当这个江湖大汉的包裹骤然刮到三皇子得车架上,包裹中的东西散落一地,江湖大汉慌慌张张收拾时,不小心有一张写满二皇子与姬先生关系的纸张“随风”飘落在三皇子身上后。
三皇子原本漫不经心的捡起来看一眼,当即就被纸张上所写的信息给惊疑不定了。
他十分怀疑这份资料的来源,以及真实性,当即朝身边的护卫命令“抓住那人”时,那个江湖大汉看情况不妙赶紧连三皇子受伤那份纸张都不敢要了,直接抱着他的包脚底抹油,惊慌的开溜去了。
随着江湖大汉得逃跑,江湖大汉怀中包裹在奔跑中,零零散散的掉落一些纸张和物件。
等那些护卫把地上的江湖大汉掉落的东西都捡起来交给三皇子之后。
三皇子看到一块巴掌大的令牌,这令牌中央是‘百晓’两个字,正是江湖中最大的包打听组织。
只要想要什么信息,只要出得起价钱就能在百晓棠中买得到,而且信息真实准确不作假,在江湖中口碑和信誉极好。
三皇子的想到那张写着二皇子信息的纸张,脸黑了黑,再看剩下几张刚才护卫捡上来了。
其中有他自己三皇子府的秘闻,也有京城中某个大臣的秘闻,三皇子府的都对上了,京城某大臣的事有些他知道的也对上的,还有的是自己不知道的,这薄薄的纸片上也有记录。
这下,三皇子哪里还怀疑写着二皇子资料那张纸片上的信息是假的呢?
在他看来,真是的不能再真了。
但是,纸张上的信息说二皇子还活着,并且在与姬先生合作密谋夺位之事……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冲啊!不冲是傻子!
三皇子的脸阴晴不定。
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奉凌羽。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随着奉凌汐的离京,没有了打压,奉凌羽终于又活得风生水起了。
她只觉得自己只是倒了一阵子的霉运,现在霉运走了,自然能一帆风顺,财运亨通了。
今天奉凌羽又收上来一笔可观的收益,并且有两大香料世家的已经跟她签署了合作的协议,想要完全垄断静京都的香料, 甚至是雄霸整个大昭国的市场,呼风唤雨,任意操纵市场拥有绝对话语权这种事情再不是妄想!
春风得意的奉凌羽乍一看到三皇子阴沉着脸朝她走来,那心情瞬间瞬间如万丈高楼直接坠到了楼底,这一刻,一年多前那种霉运压顶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奉凌羽狠狠地攥攥手,把指甲用力掐进手心里,刺疼的感知能让她不至于突然失态。
然后想想自己的底气,
努力绷起干巴巴的笑,试探着问:“夫君。今日夫君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在三皇子府,只有得到三皇子宠爱的妾室和正妃才能唤三皇子为夫君,其他的一律只能唤三皇子为殿下。
奉凌羽仗着能给三皇子府管理庶物,挣下不菲的钱财,加上她暗里有滇离亲王之女这个身份光环的加持,虽然她现在在三皇子府还是一个妾室,但是身份的地位却是不一般的。
就是三皇子半年前新娶的三皇子妃都要对奉凌羽退让三分。
之前凭着姿色与算计进三皇子府的吟心现在也被奉凌羽打压得不敢冒头了。
总之,奉凌羽过得实在顺风顺水。
“啪”
奉凌羽想不到,会迎面而来受三皇子一个大嘴巴子。
她震惊的捂着别扇得火辣辣的脸,抖着嗓音问:“夫君为何要打妾身?”
“还问为什么?”三皇子额头的青筋直跳,双手叉腰瞪着奉凌羽,质问:“你说,姬先生是不是真心助本皇子的?”
奉凌羽很懵,她茫然的点头,肯定道:“夫君为何这么问,姬先生和妾身的父王肯定是助夫君的,妾身都是夫君的人了,这不是很好的证明吗?”
三皇子拧着眉,对奉凌羽的话表示怀疑,但是他也看清楚了,奉凌羽没有说谎,不管姬先生是不是真的助他的,这奉凌羽都早已认定了整个滇离之地的人都站在三皇子府身后的。
这个认知让三皇子不至于再暴怒,只是心底还是有些迁怒奉凌羽,原本觉得奉凌羽能成为京都第一才女和美女,但是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他气恼奉凌羽的不够完美。
当初迎奉凌羽进府所付出的太多了,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这个三皇子都要借外债度日了,这些不好的事儿在他看奉凌羽不顺眼的时候不由自主全都突突的冒了出来。
“哼,最好姬先生和父王是真心助本皇子,不然……”三皇子后面的话没有说,冷冷的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
奉凌羽依旧捂着已经肿胀起来的脸看着三皇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她那心里仿若堵上了好几斤湿湿的棉花,又堵又心塞,气得眼眶都红了。
三皇子质问完奉凌羽后,便带着人离开了三皇子府,他先去寻了五城兵马巡城卫队,然后领着几百号人一路往暗娼馆冲去。
此行的目的很简单,三皇子看那个江湖大汉掉落纸张上的信息,上面说姬先生现在正在那个暗娼馆里照顾二皇子呢。
三皇子觉得,二哥不是死了吗?这人若不是二哥的话,姬先生找这么一个人来作甚?
若就是二哥的话,那就更好办了,为何要躲躲藏藏诈死不露面?
肯定和姬先生在酝酿什么阴谋呢!
既然不愿意露面的话,那正好,寻个抓盗匪的由头,把暗娼馆翻个底朝天,还可以趁乱把“二哥”杀了,等到没了备用的“二哥”姬先生还补得心甘情愿辅佐他上位?
可以说,三皇子这个办法是很行得通的,上一世二皇子没有生祭续命的人选,熬不过半年就没了,姬先生最后确实是支持了三皇子上位。
三皇子带着一队人呼啦啦的,在姬先生措不及防之下,围上了暗娼馆。
这次五城兵马巡城卫队带队的人是曾经被晏衍教训过的徐良道。
徐良道原本是谁给他银子他就帮谁办事,所以抄了喜香逢,还有偏帮偏信,歪曲事实这种小事当然乐于去做。
直到踢到晏世子这块铁板。
得罪了晏世子之后,直接被撸成了一个看守城门的小兵,但是此人颇会经营,以前敛了不少银子,被撸下来后不甘没有前途的天天打卡守门工作,偶然听到消息,三皇子手头不宽裕。
徐良道一听这个消息,顿时心底乐开了花,他缺德事做多了,现在缺什么就是不缺银子啊,当即,徐良道找了个机会便接近三皇子,并且上供大笔的银子,认了主。
三皇子得了银,再觉得徐良道也是个不可得多的人物,便真的收揽在旗下,一步步给拔上来,现在职位比被晏衍撸下来之前还要高两级呢。
此时,三皇子一个招呼,徐良道哪里敢耽搁,当即率着人往被围住的暗娼馆里冲。
暗娼馆内。
姬先生满面愁容看着再次陷入昏迷的二皇子,听着来暗卫回禀暗娼馆外三皇子突然发疯带着人硬要闯进来的消息。
“三皇子?”姬先生有些不耐烦,三皇子在他心底就是一直乱蹿上蹦下跳的蚂蚱,烦不胜烦,人也蠢,身后资源还不多,姬先生根本看不上。
他随意挥挥手朝来回禀的暗卫道:“去拦一拦,别让他们闯进来就可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等晚上我们就换个地方。”
暗卫应下,自行解读了姬先生的意思:无论任何办法,只要在天黑前,不让三皇子靠近这座小院就行。
暗卫很放心的去了,姬先生也很放心。
因为他很了解三皇子手中能动用的人手,他有十足的把握,这个院子三皇子进不来,这暗娼馆不仅机关丛丛,而且-躲在暗处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起码比五城兵马巡城卫队的人厉害多了。
事情果然如姬先生所料,徐良道刚带着人冲进暗娼馆,就不知道哪里飞出一堆飞镖,嗖嗖的就朝他们飙去。
有一个躲得不够快的,直接被一支飞镖扎进了脖颈中的气管上,当场毙命!
刚进来就有人丧命,剩下的同僚们都绷紧了神经,但是面对密集的机关和神出鬼没的黑衣暗卫们,他们这群五城兵马巡城卫队的人不像是来查案抓人的,而是给人家送人头的。
死的人越来
越多,徐良道有些想打退堂鼓,死了这么多人,他就算上面有三皇子暗暗罩着,但是也不好交代啊。
此时,坐在暗娼馆不远,就在对街的茶馆上,晏衍眸底带着淡漠的冷,看着暗娼馆的方向,当他看到徐良道有了退意的时候,晏衍低声对身后的流云吩咐。
“派几个人去给五城兵马巡城卫队的人清清道。”
流风和流星等人早已摩拳擦掌,现在看主子同意他们出马了,当即把面部遮掩好,带着一队锦衣卫去上工去了。
暗娼馆内,徐良道的脑门上一层层汗涌了下来,眼看一个黑衣暗卫从角落里举着剑朝他刺起来,他想躲开,但是之前他与另一暗卫打斗招式已经用老,现在跟本不可能躲过这一剑了。
可当他咬牙准备生生受这剑的时候“”
骤然另一个蒙面黑衣人出现,一剑挑开了朝他刺来的长剑,武功俊极了。
“是三皇子让我们来帮大人的。”挑开暗卫长剑的流星压着嗓音对怔怔的徐良道说。
这一句话,顿时让徐良道的心像打了鸡血一样。
本来他觉得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哪里知道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而且进了暗娼馆打了这么久,瞎子也知道这个暗娼馆肯定有问题,不然谁会弄这么多机关还有暗卫啊?
徐良道觉得如是把这个暗娼馆攻破,他的官位肯定还能再进一步,现在有了人帮忙了,那不是送到他手上的功劳吗?机会难得,冲啊!不冲是傻子!
有蒙面锦衣卫帮忙,打了鸡血的徐良道嗷嗷带人往前冲。
流云一边隐晦的帮徐良道等人开路,一边引着往“二皇子”所住的小院冲去……
断崖下的山谷中。
正每日例行去看药草的一言子惊喜的看着面前这只不过一夜间便打了花骨朵的药草。
为了这株药草,她们在这个山谷中守了快一年多了。
原本算着时间,估计还有半年才会开出花来,然后她们取花入药。
但是现在这花竟然提前这么早就要开了。
长久的等待让一言子心中惊喜不已,为了摘这朵给奉凌汐入药的花一言子早已做好了长足的准备。
既然现在已经抽条顶出了花骨朵,说明这花也会随时要开了。
一言子从袖兜中取出一双冰蚕丝手套戴上,守在花株边不敢离开。
足足等了四个时辰,等到奉凌汐从阵中出来见不到师父寻来的时候,这朵能改变奉凌汐体质的主药材终于徐徐绽放了。
一股浓郁的幽香扑鼻而来,花骨朵颤巍巍的露出了金色的花蕊,仿若一个娇羞的小姑娘,一点点伸展着。
一言子大气不敢出,只等最后一片花瓣舒展开来,她便把内力化成一把利刃,速度极快地把这味主药材切了下来。
足有两个拳头大的花刁掉落在一言子戴着冰蚕丝手套的手上。
一言子师父等这花真的落进手中才真正的轻松下来,这时,她终于注意到了站在身后的奉凌汐,当一言子转身看到奉凌汐红了眼眶,顿时露出了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
“都这么大的,还哭鼻子,不怕人家笑话,师父知道你着急回京,原本还以为要再等半年呢,老天怜爱,过两天徒儿就可以回去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那小子的眼光实在太好
“师父。”奉凌汐抹了抹通红的眼,拭掉涌上来的泪水,哽着嗓子说道:“徒儿不舍得师父。”
像小棉袄一样的徒弟让一言子心软,她把手中的花药放进用冰蚕丝织出来的袋子里,收紧口袋,系在了腰间,然后才空出手来替奉凌汐把鬓角散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傻徒儿,京城有你的爹娘,还有晏世子呀,师父天天拘着你让你练功习医,你还不嫌辛苦啊?”
奉凌汐用力摇摇头:“徒儿这一年多来过得很充实,进步也很大,徒儿知道师父是为了徒儿好。”
一言子笑笑,她向来知道她收的这个弟子贴心乖巧得很,乖得让人心疼。
“我们回去吧,尽早把这味药给用了才好,此药与别的药材不同,十二个时辰之内不用药效就挥发了。”
奉凌汐知道师傅为了寻这味药走了很多地方,最后还苦苦守着,直到花开,这份苦心她当然不能辜负,当即点头挽着师傅的手往木屋的方向赶去。
药材来之不易,一言子在还没有熬制之前,已经在纸张上推演了很多次了,此时拿到药材,她已经胸有成竹,按照早已制定出来的步骤,按部就班一丝不苟严苛的按照时间顺序把早已准备好配伍的药材一一加入,熬煮成药。
等到浓稠的药汁熬好,一言子把药汁都倒入沐浴用的大木桶里,让奉凌汐盘腿坐在木桶中运行内力吸收药汁,然后一言子则坐在木桶外,用内力帮奉凌汐加速运转内力。
当药汁渐渐变凉的时候,原本浓稠得好似碧绿稠质的药汁渐渐变得白稀起来,最后弥漫在整个屋子中的清馥香气消弭时,一直盘膝坐在浴桶中的奉凌汐才缓缓睁开眼。
这一次不似以往的药浴,以往每次泡药浴的时候,经脉都会有种隐隐的刺痛,腹腔内也一阵热过一阵,好似肚子里揣这炭火一样难受。
可是这一次,她整个过程就好像重新回归了母胎中,浑身的毛孔都感觉到了欢愉的舒展,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师父。”奉凌汐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一言子,一言子嘴角逸出一抹浅笑,伸出手指叩在奉凌汐的手腕上,尽管刚才在帮奉凌汐推行内力时,心底大约觉得这次应该已经大功告成了,但是还是想把把脉确定一下。
半盏茶之后,一言子把收回手,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这次是真的好了,没准来年师父就有徒孙抱了。”一副老母亲欣慰的表情。
“师父!”奉凌汐双颊绯红,经过药浴打熬的她不止身体,就是肌肤都好得过分,五官也随着时间张开了,轮廓更加立体,五官更加精致。
此时的奉凌汐与几年前刚醒过来的干瘪瘦弱简直判若两人,就连一言子身为女子都觉得脱胎换骨之后的徒弟惊艳得很。
一言子不由暗道晏衍那小子的眼光实在太好,在前几年,徒儿还没长开,这么小的年纪就早早定下了……
而此时,京城。
暗娼馆热闹极了。
姬先生完全没有想到三皇子手下那些乌合之众竟然真的冲破了暗娼馆内纵横交错,星罗棋布的暗器机关,以及隐在暗处的暗卫们。
等到三皇子带着人围在姬先生所在的小院外,暗娼馆的动静已经把惊动的各处人马引
了过来。
京城中,收到消息的人都十分好奇,为何三皇子会突然领队去围攻一个肮脏的暗娼馆?
等到往暗娼馆来的人越来越多,跟在三皇子身后把小院围个水泄不通的时候,避在屋内的姬先生简直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当流云等人确定三皇子等人已经把姬先生和二皇子堵在小院内的时候,他暗中给一起来的同僚们打个招呼,不一会一队锦衣卫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相续离开,深藏功与名。
小院内。
满脸病容的青年男子因为院外的嘈杂声从沉睡中醒了过来,他虚弱的眨了眨眼,看到守在床榻边,正阴沉着脸,一脸怒容的姬先生,心底不由咯噔一声。
“先生何故生气?还有外面怎么了?怎会如此嘈杂?”
姬先生闻声收敛了怒容,慈爱的看着床榻上瘦成一把骨头的青年,安慰道:“没事的紫宸,不过是几个秋后蚂蚱还在蹦,不过这一次恐怕咱们不能隐在暗处了,本来想等你把命换了,康复后才出现在人前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晏紫宸听完姬先生的话后,眸色闪了闪,最后语气平和的开口:“这些年让大祭司费心了,既然避不开,那么就公开吧,大昭国欠我的,我自然会全力拿回来,绝不让大祭祀失望,只是我的身体……就有劳大祭祀了。”
姬先生欣慰晏紫宸的坚强,他老怀甚慰的说道:“对,大昭国的皇位合该你紫宸来坐才对,你娘在地底下看到你有这决心一定会欣慰的,至于续命之事,你放心,奉凌汐的命跑不掉。”
两人刚商议好,小院的大门就被徐良道等人从外撞轰塌了。
门外的三皇子一眼便盯上了刚从床榻上起身,正坐在床沿的青年男子,有着“资料”先入为主,再看到姬先生一副担心害怕身旁那青年男子会被伤到的紧张模样。
三皇子只不过一瞬间,便认定了此时他所见到的,这个满脸病容,但是身上带着一股自然而然贵气的青年男子,就是他那诈死的好二哥!
可是你死就死透透的了,何必又活过来?
三皇子狠狠地压下心底的杀意,朝身边的徐良道使了一个眼色。
徐良道早已知道三皇子要取病恹恹那人的性命,当即徐良道大喊:“屋内有盗贼啊,谁先斩下盗贼的首级,三殿下说赏银五千两”
这一声盗贼和赏银顿时让围观在外的人骚动起来。
场面乱了,徐良道等人趁机攥着剑上前。
屋内的姬先生眉眼急跳。
他没有想到三皇子竟然这么狠,想要晏紫宸的命,可是现在场面那么混乱,姬先生不敢赌,他万一护不住晏紫宸呢?毕竟原本觉得外面防护那么多,有机关和暗卫在,三皇子那些人是不可能进得了小院的!
但是事实给了他一个大巴掌。
所以他现在不敢赌。
往日风光无比,现在却一步步被动的姬先生从没想过会有今天这种憋屈的时候。
心有忌惮的姬先生冷冷看了眼悄悄围攻上来的徐良道等人,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冷哼一声,声音洪亮,大喝道。
“大家听好咯,这里没有盗贼,这位是二皇子晏紫宸,若大家不信,尽可跟着
我们走,我们这就要进宫去给皇上请安的。”
围攻的众人,本来嗷嗷叫着要拿收集换银子的,都被姬先生这句话给震懵了。
一个个不敢再冲。
毕竟若真如姬先生说的那样,那人真的是二皇子,若是他们给杀了,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吗?
不敢轻举妄动的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最为积极的徐良道都惊疑不定地回头看向三皇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皇子暗自咬牙,知道已经失去弄死晏紫宸的机会了。
心气不顺的三皇子寄希望于这个二哥是姬先生找来假冒的。
毕竟当年晏紫宸可是得了重病没的呢,现在突然冒出来,想要光明正大夺取皇位是吧?
心怀侥幸的三皇子觉得既然现在杀不了这人,那么进宫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管他是不是真的二哥,万一这人不能在父皇面前证明自己的身份呢?毕竟对于皇家血脉这件事,可是能上升为国事的,轻率不得!
“既然姬先生想进宫,那本皇子不介意领路。”三皇子的眼睛紧盯着姬先生,十分希望能从姬先生的脸上看到慌乱的神态,若是姬先生慌了,不想进宫了,那说明这二哥是假的!
但是令三皇子失望的是,并没有,姬先生稳得很……
三皇子赌气似的一甩宽大的衣袖,朝众多手下冷冷下令:“请姬先生和那人一起进宫吧。”
皇宫中,皇帝正在听暗卫回来禀报在暗娼馆发生的事情,全程皇帝的神色都没有变过,他平静的听完后,便朝回禀完的暗卫挥挥手,让人退下。
不过等暗卫退走之后,皇帝的面色便沉了下来,刚才还在批阅的奏折也没有心情翻阅了,干脆合上奏折丢到一边,蹙着眉,负着手,心事重重的往养心殿外走去。
出了养心殿,皇帝环顾四周,却不知该往哪里去,心底的空寂仿若在多年前被凿了一个洞,经年之后的今日已经感觉有些空洞洞的寂寥。
福安公公沉默的跟在皇帝身后不敢出声,作为贴身伺候皇上的大总管,业务能力要强,对皇上的一言一行,情绪变化都要了如指掌。
比如现在,别看皇上什么也没说,只是出来走走,但是从皇上负在身后,时不时用拇指和食指搓两下的行为便可以看出来,皇上现在很烦,并且在做一个重大决定,只是这个决定让皇上举棋不定,因为举棋不定,才会心烦。
福安公公老老实实的跟在皇上身后,漫无目的的走走停停,最后福安公公发现他们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静宣宫。
静宣宫在这做皇宫中,一直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福安公公看皇上怔怔出声的模样,不由得在心底叹息一声真是造化弄人啊。
而远在千里之遥的断崖山谷下,奉凌汐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身边跟着谢嬷嬷和龙依二人,她正双眼通红的朝一言子师父挥手依依不舍的告别。
一言子虽然心底难过,但是清楚奉凌汐思家的心是多么的浓烈,特别是徒弟刚认回来爹娘家人不久就给她拘在这山谷中了。
并且,她觉得,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这个徒弟的了,所以干脆等奉凌汐一泡完药浴,便亲自帮着打好包裹,送徒弟出门……
第二百三十六章 儿臣拜见父皇
奉凌汐踏上了归程。
不过她并没有写信通知远在京都的晏衍和家人。
因为她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毕竟原来说好的,需要两年才能归,现在提早了半年呢。
然而,奉凌汐并不知,此时的京城正酝酿着一场风暴,这股风暴不仅席卷整个京都, 并且就连远在千里之遥的她也会被卷进去……
京城,静宣宫中。
皇上神色落寞的望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他的身后,福安公公正微躬着背相陪着。
半响,皇上打破了宁静,嗓音沙哑的问身后的福安:“你说,当年如果朕再坚持一下,是不是她就不会死?”
这个假设福安公公不敢回答,也回答不出,毕竟这世界上哪里来那么多如果,要他说,这都是命。
皇上看福安公公不敢回答,顿时淡淡地哼了一下,觉得无趣得很,自从她不在后,人生就无趣得很……
“走吧,估计他们已经进宫了。”皇上最后再看一眼静谧的静宣宫,眸底带着不舍与无奈,心底在轻轻的向谷静宣道歉:对不起,为了社稷,朕必须这么做,你别怪朕,等朕到了下面再跟你赔罪,怎样都好。”
最后一声叹息之后,皇上冷起了脸,带着福安公公,大步朝养心殿走去,静谧的静宣宫空荡荡的,皇上刚才那记长长的叹息还在空旷的静宣宫中留有一丝余音在回荡,久久才散去。
等到皇上和福安公公抵达养心殿的时候,果然有侍卫来回禀,三皇子带着姬先生等人求见。
皇上淡淡的说了一声“宣”,人便已经进了养心殿,坐到了案桌后,神态自若的继续翻阅起案桌上早前被他丢在一旁,还未批注的奏折。
一切入常得好像刚才那个焦躁的,举棋不定的,心烦气躁的人不是他一样。
福安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为躬着背,立在一旁。
三皇子,姬先生别侍卫领进来的时候,所面对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儿臣拜见父皇。”
“滇离大祭祀见过皇上。”
两人给皇上见礼。
但是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皇上喊平身。
三皇子还跪在地上,姬先生还抱着拳,躬着身。
两人维持一个姿势简直不要太痛苦,三皇子虽然跪着轻松一些,但是心理上颇受折磨,他不知道为何他老爹突然冷了他。
而被下面子的姬先生虽然涵养比较好,忍功一流,但是经不住他的身子骨曾经受过生祭中断的反噬,现在保持抱拳躬身行礼的姿势实在太痛苦。
就在姬先生在想要不要干脆自己起身的时候,皇上终于开了金口:“刚才朕看奏折看得入迷,你们怎么还不平身?”
姬先生:……
三皇子:……
骗鬼哦!
不过鉴于皇上最大,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别看三皇子是根正苗红的龙子,但是抵不过他父皇不爱儿子爱侄子,从小就把晏衍当眼珠子似的疼。
等三皇子和姬先生都平身后,姬先生担心皇帝一会还会整人,他身为滇离之地的大祭祀一直盘桓在京,这种行为确实会不会不让人多想。
特别是之前还是被罪后指定留在太子身边的,期间还和三皇子不清不楚,现在又与应该早夭的二皇子在一起。
姬先生自己
光想想也一阵阵头大,他觉得现在他再不解释一番,恐怕皇帝会拿他开刀,他死不足惜,起码不要让皇帝对晏紫宸生了厌弃之心。
“皇上,姬某来大昭京都时间太久,太子的身边不乏名师,自然不缺姬某一人,本来姬某已经打算回滇离了,却突然算到一卦,卦象显示在京城的东南方向,有意丝真龙血脉断断续续,若隐若现,姬某好奇之下前去寻查。
却意外遇到了二皇子,因为二皇子身子病弱,姬某便把他带回了京,本以为帮二皇子一把,结个善缘,但是没有想到,今日三皇子不分青红皂白带着人打上门来,并且硬要说二皇子是个冒牌货,这才有了今日进宫着皇上求证一事。”
姬先生闭口不谈藏身之处是暗娼馆之事,也不会去提暗娼馆内机关重重,布下了天罗地网。
三皇子本身就有点胡闹的 ,我行我素的性子,所以没有觉得暗娼馆算什么大事,再者, 至于暗娼馆中的天罗地网机关,他却没有完全感受到的。
因为有晏衍的人在帮他清路,并且从暗娼馆外到小院这条路是晏衍精挑细选出来的,三皇子走得不要太轻松。
所以现在三皇子根本没有发现姬先生话中避重就轻的说辞,还觉得这姬先生难道真的如他所说的,一行一善恰巧帮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二哥不成?
不对!三皇子蓦然想起来在小院中的时候,姬先生看二哥那眼神,就好像一位倾尽心血,都要给予庇护的老父亲。
虽然三皇子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这模样看在皇帝的眼里,不由一阵阵失望。
他看向姬先生,目光深沉,当年二子晏紫宸被诊断为先天不足,才五岁,就整天卧床不起了,最后熬不过六岁那年的除夕,可是在太医院判定二皇子已经去了之后,停灵当天晚上二皇子的“尸体”不翼而飞。
为了皇家体面,这事被压了下去,小小的棺椁中放的不过是一套衣冠而已……
皇帝的思绪被拉回,他不喜欢变数,更何况是掌控不住的变数。
“既然说是二皇子,那就宣进来见见吧,此事等验明正身再说。”皇上语气平静,没有看出他会因为儿子的死而复生多出喜悦的心情。
这让姬先生心底不忿极了,觉得皇帝实在可恶,竟然对晏紫宸没有一点疼爱之意。
若姬先生此时的心声被一旁的三皇子知道,估计会呵呵一声,没看到他这个儿子在跟前这么多年,也敌不过晏衍一根手指头吗?老头子偏心早就偏到天边去了。
晏紫宸被一个小内侍搀扶了进来。
短短的一段路,晏紫宸走得气喘吁吁,冷汗涔涔,原本就浅淡的唇色,现在看起来更加的惨白了。
皇帝抬眼看向晏紫宸,原本不大信这是那个早已断气的孩子,但是看那眉眼竟与小时候的五官没有多大的差异,并且样貌像极了他的母妃,丽妃。
一时间,皇帝愣了一愣。
就在皇帝愣神期间,身体孱弱的晏紫宸已经在小内侍的帮扶下,缓缓跪了下来,眸光中带着激动和孺慕,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嘴里喊道:“父皇,儿臣,儿臣,总算是见到父皇了。”
皇帝内心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孱弱的,仿若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晕的晏紫宸,嗓音低沉地对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福安公公道:“带他下去验明正身。”
对于皇嗣的辨认,宫里自然有一套自己的检验方法。
自从每一个皇子皇女出生后,自身带来的体征都会一一记录在案,更别说在皇族中,有一个很奇特的特点,那就是真的是龙子,他背后很可能会有一个朵红云一样的胎记。
当初晏衍就是被皇后这样认出来的,而二皇子晏紫宸在出生之初,记录在案的一条,正是后背也有一朵红云。
偏殿中。
当晏紫宸的衣裳被褪下,露出白皙的,骨骼微显的单薄身子后,福安公公死死盯着晏紫宸背后那朵红云,半响,回过神后,赶忙让身旁的小侍上前伺候。
“二皇子身子单薄,你们看门窗关好了没有,炭火旺不旺,还有给二皇子端一杯润喉的汤水过来呀……”
正在慢条斯理穿衣裳的晏紫宸微微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志在必得的神色。
蓦然,一股血腥气涌上喉间, 发痒的喉咙让他抑制不住的猛咳起来,他咳得弓了背,双颊泛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额间冷汗珠子密布,狼狈不已。
这撕心裂肺的咳让伺候在侧的小内侍们都惊得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最后,晏紫宸只觉得堵住喉间的腥甜被一股大力推了出来,痒意终于能忍住了,可当他把手中的帕子从唇边挪开的时候,帕子中那抹殷红刺痛了他的眼。
更是让守在他身侧的小内侍骇得“啊,血”一声惊呼!
晏紫宸眼底倏然涌上一股阴霾,锋利的眉眼与之前那个温润的,柔弱的佳公子判若两人,仿若此时晏紫宸身体里正困着一只强大的,穷凶极恶的魔鬼正时刻准备着冲出这残破的躯壳,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被晏紫宸盯了一眼的小内侍不知为何心肝胆都跟着颤,双膝一软,人已经跪下地上了:“求二皇子饶命!二皇子饶命啊!”
晏紫宸看着跪地求饶的小内侍,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润无害,甚至很宽和的笑问:“我又不曾责备与你,为何你会跪下呢?”
这无比认真的问题,让那小内侍一愣,再看温润的二皇子,甚至怀疑起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二皇子的衣袍已经穿戴整齐,一行人往养心殿正殿去向皇帝回禀结果,晏紫宸双手托在腹间,宽大的袖子遮掩住了他紧攥着染血帕子的举动。
快要行到养心殿正殿时,晏紫宸抿了抿唇角,看向金銮殿的方向,那里有代表至高位上位置的龙椅,他喃喃的,充满野心的轻语道:“我不会死的,这些都将会是我的。”
福安公公习武,耳力自然比一般的小内侍高强上许多,他因为听到晏紫宸说什么死,什么我的,连忙上前询问:“二殿下可是又什么吩咐?”
晏紫宸心底咯噔一声,暗道以后一定要小心一些,没想到白胖如猪一样的福安公公竟然也是个内里高深的,他连忙露出一抹温润无害的笑容,客气地朝福安公公说道。
“我就是想说,这么多年没有在父皇面前尽孝,这些都是我的错,以后一定要多多孝顺父皇。”
福安公公微微蹙了蹙眉,暗道原来是他听岔了,虽然看不好二皇子孱弱的身子,甚至觉得可能二皇子有可能还不如皇上长寿,但是这些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他连忙笑着欠身,朝晏紫宸说。
“殿外风大,二殿下随老奴进殿吧,皇上该等急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晏衍复杂的心绪
福安公公领着晏紫宸进殿,而后在众人的探究的视线之下,恭恭敬敬的回禀:“回皇上,二皇子的身份已经查证,与登记在册的体征完全吻合。”
这完全温和是指就连以前记录在册的一颗小痣都不会少了。
皇上的神色越发的复杂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二子还活着,明明当初已经亲眼看他断了气的。
但是皇子心底并没有多喜悦,毕竟这个儿子失踪了这么多年,突然出现,并且还是跟着诡异莫测的姬大祭祀,那么这些年这二子在哪里?他突然出现为的是什么?
这些问题皇上不得不多想。
不过让皇上放心一点的是,这二子的身体……应该与皇位无缘的,毕竟没有养在身边,只要这二子不生出别的心思,给个富贵王爷当当,富足一辈子也是可以的。
心思一定,皇帝便表现出了疼宠的样子。
“皇儿回来了也算喜事一件,只是父皇观皇儿的身子瘦弱,还是要将养将养的,这样吧,父皇赐你宅院五进座,封你为清乐王,虽后父皇再派两个御医跟在皇儿身边,就这样定了。”
晏紫宸一回来就封王了。
这让一旁的三皇子眼红。
自从带着晏紫宸和及姬现身进宫后,三皇子被皇上初一见面的冷落罚跪吓得不敢吱声,但是现在看到一个刚刚认回来的父皇就给予了王位,那心里是那个堵啊!
以前父皇偏心晏衍就算了,那是从下就偏心的,他都习惯了,反正也不会把皇位传给一个外人不是?
但是同为皇子的晏紫宸一出现就给了一个王位?他们兄弟几个到现在都没有封王呢!
三皇子气得都快要变成斗鸡了。
但是他却不知,一旁的病秧子晏紫宸那心底也气得够呛呢!
清安王是什么鬼?
清安,清安,所谓清安的解释就是清闲安逸的王爷,一个王爷真的做到清闲安逸那就是与皇位无望了!
还有清安之意的另一个意思,谓之佛曲。
佛曲是什么?不就是让他不争不抢吗?
姬先生原本听到屋皇上说要给晏紫宸封王的时候,还激动了那么一下,现在细细一听,稍微一琢磨,皇上用‘清安’这个词,可是在敲打晏紫宸呢,就是让晏紫宸以后只能做个闲散王爷。
一场认祖归宗的大事就这样被皇帝轻描淡写的处理完了。
清安王府的牌匾在京都一挂,二皇子死而复生,受尽皇帝宠爱,一见面就封了王,开了府这个消息犹如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大昭国的京都。
姬先生想着,何不趁着这股风,拉拢几个官员?
联姻是最好的办法,一个正妃,两个侧妃,还可以多一些妾室,这些都是人脉。
姬先生跟晏紫宸说了之后,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无论姬先生和晏紫宸自己都不觉得,他的命是日暮西山,他们很有信心,早晚能抓住奉凌汐,奉凌汐虽然现在跑了,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没看到安国侯府还在那里吗?
再者,姬先生观察了奉凌汐许久,知道奉凌汐这人极其重感情,他想,等到实在没有办法,就把安
国侯府的人都抓了,偷偷关起来,还不怕奉凌汐不就范吗?
等他们先忙联姻之事,再腾出手来收拾奉凌汐把命续上就好。
姬先生把清安王受宠和后宅空旷的消息放了出去。
顿时,这个消息让各家夫人上心了.
虽然有些心思活络的大臣大约知道皇上给出“清安”这个封号,将来二皇子估计就是个闲散王爷,不会登顶 。
有心思的大臣都不愿白白赔一个女儿进没有前途的清安王府。
不过也有些清贵人家疼姑娘的,觉得找一个清闲富贵的王爷,不争不抢,富足一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起了心思的都开始打听二皇子晏紫宸。
可是一打听,当初在暗娼馆围观的人不少,很多人都知道晏紫宸是个病秧子的事。
更有实力的人家还能从宫中的小内侍中,打听到当初二皇子在验明正身时,咳嗽咳到吐血了。
顿时有实力的人家都生了退意,剩下的多是一些还想攀龙附凤,官位不大,拿女儿不当回事的人家还想着借清安王这股东风往上升一升心思的人家了。
若是还剩下大府邸官位比较高的还有意向的话,那就只有府中掌管中馈的夫人看不顺眼那个庶出女,想要谋这个体面,但是却实如火坑的亲事了。
新晋清安王的晏紫宸没有想到,姬先生放出去了那么久的消息,到最后,有意向偷偷接触的人家,却都是歪瓜裂枣的。
他联姻主要想要朝中的助力,可不是做慈善,什么女的都能往后宅收。
那些没有助力的女子他根本就看不上。
加上他的身子不好,在没有续命之前,根本不能行房事,所以再多女的给他也没用,他只想联姻强强联手……
最后清安王娶妃之事在雷声大,雨点小的发展中渐渐退出了大家的视线。
接着让众人议论的是,边境要起战事了。
乌鹘国最近频频骚扰边境,连续十几个村落都被洗劫一空,甚至乌鹘国的骑兵兵力增加,有往内地城镇推进的趋势。
这天,刚下了早朝,晏衍正往宫外走,便听到身后福安公公气喘嘘嘘的赶来。
“世子爷,世子爷留步,皇上正等着世子呢。”
晏衍闻言眸色一闪,心底隐隐有些猜测。
无言的叹息一声后,晏衍才应道:“好,劳烦公公带路。”
在半道上,晏衍状做无意的问:“福安公公,当日二皇子的身份?”
福安公公闻音知雅意,况且这个问题皇上也没有叮嘱一定要瞒着,再说,这是皇上疼宠的晏世子,和别人不一样。
福安公公看了眼四周,知道他压低嗓音说话的话 ,不会有人听得到后,才小声的开口:“当日就已经确认了,皇族辨认血脉除了记录在案的体征外,还有一事,若是后背蝴蝶骨处有指甲盖大小的红云,就错不了,皇上后背也有一块的。”
晏衍的脚步顿了顿,他后背的蝴蝶骨处也有一块红得滴血的红云胎记……
福安公公发现晏衍的异样,疑惑的问:“世子爷怎么了?”
晏衍晦涩的神情迅速转变,平静地回答:“没什么,
只是吃惊罢了,毕竟当初已经确定断了气的。”
福安公公难得认同点头:“可不是,老奴原本也不信的,当时看到那胎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晏衍不出声,暗道,若是你看到我背上也有红云胎记那才会吓一跳呢。
晏衍不想那个位置,他只想过自己的日子,不过别谁都来踩上一脚,若是谁敢伸脚,他就敢剁了谁的脚!
还有一个让他不愿公开的原因是,他还不知道当年他娘亲和皇上回见的事,现在他娘亲已经仙去了,何必扰得他娘亲不清净,毕竟当年娘亲生下他好几年都不露这个口,说明娘亲是不想把他身份说出去的。
一心孝顺的晏衍觉得不说出去也没什么不妥。
反正皇上已经有这么多儿子了,不差他一个。
想着心事的晏衍跟着福安公公回了金銮殿后的暖阁。
皇帝正盘腿坐在榻上,榻上还摆着一张四角小方桌,桌面上摆着一副围棋,他正手执白子自己与自己对弈。
看到晏衍进屋后,他脸上带出了笑意,在晏衍还没有行礼之前便对晏衍招呼道:“过来坐对面,跟朕好好下一盘。”
晏衍从善如流,掀起长袍下摆,侧坐在皇帝对面。
二人对弈。
晏衍属于落子干脆,勇往直前,皇帝却处处陷阱,但是二百步之后,晏衍却没有落于下风。
皇帝看了晏衍一看,看棋如阅人,晏衍看起来莽撞,但是却心有沟壑,不失谨慎。
他把白子一落,干脆道:“朕输了。”
晏衍抿唇看着星罗密布,分支演变还未尽的局面,缓缓摇摇头,实诚的说:“这局面还未分胜负。”
皇帝却十分喜欢晏衍的顶撞,他点了点晏衍:“你啊,你啊,别人同朕下棋可是朕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甚至他们都不敢赢,你倒好。”
“那是皇上疼衍。”晏衍心情复杂,面上却能端得平静,自从他知道面前这九五之尊的帝王是自己的生父后,心情就一直没有平静过,他不知道该怨还是恨,或许是孺慕……
总之,晏衍知道,他不愿意认眼前这人,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娘亲的死成为他过不去的坎。
皇帝不知晏衍复杂的心绪。
他今天留下晏衍自然有事交代。
“朕想让你去会会乌鹘。”终于,皇帝还是说出了斟酌许久的话,送晏衍上战场。
晏衍正在收拾棋子的手顿了一下,而后淡淡的应道:“好,衍定不负皇上的期望。”
看到晏衍如此干脆的应下,皇帝反倒有些愣神。
晏衍还在守着棋子,圆润的黑白棋子被收到棋笥中,棋子和棋子相撞发出的哒哒声清脆悦耳,但是整个暖阁中,也只有这棋子相撞的哒哒声了。
皇帝原本还以为晏衍会对这安排提出质疑,毕竟朝中那么多武将,再说京都的锦衣卫指挥使不能没有人,这派了晏衍去上战场,实在是明着贬了。
这在正常人来看,怎么都要问一句,或者忿忿不平一下吧,但是晏衍没有,他平静的接受了,可正是这样,才让皇帝感到有一丝丝的别扭。
第二百三十八章 能瞬间撞进他们心底
看晏衍平静得过分的样子,就连下这个命令的皇帝都想替晏衍抱不平了,但是命令是自己下的,出尔反尔不是自打耳光吗?
再说这个决定是早已决定好的。
这样……对谁都好。
十分冷静的晏衍心底大约明白皇上这样安排的原因。
同时也证实了一件事情。
一直有锦衣卫的人跃过自己给皇上汇报情况。
晏衍怀疑锦衣卫中有内鬼这事早在宁庆伯在镇抚司牢中被杀时,就留意了。
只是一直不知道这个内鬼是谁?
并且只有宁庆伯被杀之事上,这个内鬼冒了头,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迹象可寻了。
他当时和奉凌汐说这事的时候,两人还怀疑过是不是皇上在动手。
毕竟在镇抚司的地牢中杀人,那不是想进去就能进去的,甚至去天牢杀个人还比去闯镇抚司还容易得多。
加上镇抚司中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几乎祖宗八代都查出来了,没有背叛的可能。
那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把手伸进镇抚司呢?
以前觉得皇上行事不会遮遮掩掩。
但是他错了,只有遮掩了,以后他才不会防着皇上。
没有防着皇上,自然他做什么都会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现在之所以皇上要派他去边境参与战事,是因为皇上知道最近他动作频繁,他最近的行事都没有瞒着锦衣卫的人,所以,皇上自然知道了。
然后可以推断出,若是再不把他支走的话,恐怕京城这些皇子们都要被他玩死了。
皇上这是心疼呢?
晏衍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之所以不拒绝去边境,但是原本想要查当年娘亲的死却是要延迟了……
不过现在京城那些人该挑拨的,都已经挑拨完了,虽然他不在,这些野心勃勃的皇子们也会撕个你死我活的,正好他可以撕撸开。
再者,奉六不是还有半年才回来么,这半年顺手去把乌鹘收拾了也不错。
因为最近查到一些消息,乌鹘的人与滇离之地的人来往甚密,既然是敌人,早晚都要对上,现在有时间正好会会那些人,也好知道姬先生的底牌都有哪些。
晏衍盘算得好好的,却不知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奉六现在已经从断崖山谷中回来了,正在归途中……
大军出征前,皇帝都会举行一次祭祀礼。
祭祀神灵是一种庄重的礼仪,祈求神灵保佑将士兵们归来的同时,也是用来坚定将士的必胜信念的一种手段。
屠宰后的牛羊列队围着将士的方阵队伍饶一圈,被封为云麾大将军的晏衍带着乌色面具,只露出棱角分明坚毅的下颚,他高举盛着烈酒的陶瓷碗,泼洒在身前,祭祀祖先社稷,剩下一半昂头一口饮水尽,烈酒从嘴角溢出,湿了下颚。
“必胜”
随着晏衍把手中的陶瓷碗砸在地上,他身后气势恢弘的“必胜”口号响彻整个祭台。
“砰砰砰”的砸碗碎裂声像浪潮一样翻涌着推远。
建旗帜,鸣金鼓,正行列,擎节钺,奏乐前导,百官以次送出,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晏衍的带领下开拔出京,沿路都是围观给予祝福的百姓,长龙般的队伍从京城内一直绵延到京郊的十里长亭……
队伍刚出京半日,一辆青棚马车便进了京城地界,车辕前坐着一个梳着朝云香髻,头上简单斜插着一支檀木簪子,身着一袭烟罗素蓝罗衫裙的,还未及桃李年华的女子。
女子面容清秀,身量中等,但是却是做着赶车的粗活,看起来有些违和,但是这姑娘所赶着的马车却平稳得很,完全能胜过许多老把式。
蓦然,车厢内传来一道甜软动听的嗓音:“龙依,为何京郊外有这么多人?”
龙依虽然在专心赶车,但是有这隐龙卫素养的她时刻都在分出一小半心神,留意周边的情况。
现在听奉凌汐问起,当即回答道:“是大军开拔,刚从京城走,据说乌鹘那边不太平。”
龙依把听到的消息回禀给奉凌汐听。
坐在青棚车厢中的奉凌汐闻言蹙了蹙眉,龙依铁提到乌鹘让她想起上一世的事。
上一世乌鹘骚扰边境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阿飘了,皇上身子衰弱而崩,太子和三皇子斗个你死我活,若不是晏衍出去收拾烂摊子,恐怕以铁骑骑兵闻名天下的乌鹘大军就能从西面蚕食进内陆。
奉凌汐想到晏衍给她的信上也没有说他要出征,还说最近在给她出气呢。
这么想后,奉凌汐便觉得自己多想了。
她暗暗安慰自己,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了,皇上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所以,晏衍应该没有不会去战场吧?
只是这心底怎么总是惴惴不安呢?
“龙依,去问问挂帅的人是哪位将军?”
赶车的龙依惊讶奉六姑娘怎么突然对战事感兴趣了,不过还是听话的勒住了缰绳,让马车靠边停下,她摸出一锭碎银子朝不远处的一个老乡走去。
“大娘,跟你打听个事,我家主子今日云游归来,听说今日有将军出征了,能问一下是哪位将军吗?”
满脸沟壑的大娘看到突然塞进手中的小银锭子,心底激动不已,今天她是遇到贵人了啊,不过是问句话而已,竟然给了一块小银锭子。
大娘得了银钱对龙依热情了许多,还担心自己说得不够精细,贵人把银子拿回去了。
“今日出征的啊,是皇上新封大将军呢,那人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面具,浑身冷冰冰的……”
龙依越听就越觉怎么大娘描述的人怎么那么像晏世子呢?
谢别大娘之后,龙依慌慌张张返回马车前,焦急不已:“姑娘,属下打听来的消息上说挂帅的将军疑似世子。”
坐在车厢内的奉凌汐一下子就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原本事情都还在按照着原本的轨迹前行吗?
那上一世晏衍这一战怎么样了?
她努力回忆上一世朦胧的信息,可惜上一世就算她做了阿飘也没有离开过京都,根本无从知道这一场大昭国和乌鹘之间的战争细节。
顶多是
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只言片语而已,不过最终结果是好的,晏衍得胜归来了。
“龙依,大军出发没有多久,我们去追他们。”
奉凌汐双眸晶亮,眸底仿若坠满了细碎的星光。
龙依当即跳上马车,攥紧缰绳后,狠狠一抖,两匹拉车的马放开四蹄跑了起来。
颠簸的马车带起一阵阵烟尘,在官道上飞快的奔驰着此,车厢内的奉凌汐攥紧手帕,好看的粉色樱唇抿得紧紧的,她原本还想给晏衍一个惊喜的,哪里知道又要两地分离。
但愿能追上他吧……奉凌汐掀开在风中猎猎作响的车窗帘子,看绿意越来越多的官道一侧景物。
追了一会,可前方依旧没有看到队伍的尾巴,奉凌汐蹙着眉,想着她追得那么紧却没有追到人,恐怕是战事紧迫,晏衍他们恐怕是在急行军呢。
“下马车,骑马抄近道。”奉凌汐当机立断,长久以来的思念让她想要见他一面,这种想要见上一面的渴望让她心田汩汩,犹如揣着岩浆,炙热而又浓烈。
近道不如官道好走,但是好在确实要快上许多,弃了马车,留下谢嬷嬷,解开拉车的马,奉凌汐与龙依两人一前一后,一白裙,一蓝裙,她们迎着风追逐着,衣带与帏帽被风卷起,就像从密林中突然闯入人间的精灵。
当马蹄声由远而近的时候,晏衍和额流云回过头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那能瞬间庄撞进他们心底的画卷。
奉凌汐看到行军的队伍已经停下,她勒紧了手中的缰绳,而后身子灵巧得犹如一只彩蝶,蹁跹纵下,而后直接脚下轻点,张开双臂,从高高的山坡上朝晏衍所在的位置。。
已经完全掌控了内力的奉凌汐在飞掠时,在半空中都不必寻踏点,完全可以凭空飞掠,清风拂过帷帽,隐约露出一侧绝色的容颜,此时的奉凌汐犹如九天玄女一般让人惊艳。
在一干将士怔怔出神的时候,原本愣神后狂喜的晏衍再也稳不住,他犹如毛头小子一样,完全凭着自己的心意直接从马背上掠起,半空揽住奉六纤细柔软的腰身,带着奉六朝远处掠去。
直到确定将士们都看不到他们后,两人才落地。
晏衍胸膛起伏,心跳大的无法让人忽视,然后,他轻轻掀起了奉六帷帽上的白纱。
白纱被挑起,原本朦胧面容展现在晏衍的眼前。
分别了一年半,五百多个日日夜夜,见面这一刻,全都化成了心间的火。
晏衍觉得他光看着面前这个已经蜕变成美人的奉六,心间那团火就已经快要把他烧干了。
手下的腰肢是柔软的,是有温度的,这不是梦。
晏衍的喉间发干,他觉得他病了,病得想要把甜美的奉六吃掉。
喉结滚动间,晏衍把自己脸上的乌色面具揭开,然后他慢慢的俯身,朝奉六粉如花瓣的唇压下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俊颜,奉凌汐紧张得攥紧了晏衍身前的衣襟,在呼吸相缠,吻得越来越激烈的时候,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完全虚软,整个人挂在了晏衍的胸前,她攥着晏衍前衣襟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六姑娘回来啦
“刚回来?”一场醉人的吻后,晏衍沙哑着嗓音,捧着奉六的巴掌大精致的脸端详,眸底是深邃浓郁的爱欲。
“嗯,还好赶上了。”被吻得虚软的奉六气喘吁吁的回答。
晏衍脸上的棱角柔和了起来,嘴角勾起了温软的笑意。
他想起刚才听到马蹄声后,转身看到他的卿卿时,还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梦。
直到看到他的卿卿从高高的山坡上凌空掠下,撞进他的怀里,真真实实的把这具柔软的身子搂紧后才彻底相信,他思的,他念的,他牵挂的,他爱的人儿就在眼前。
此刻晏衍无比后悔答应了皇上要上战场一事。
他想,若是不远行的话,他与奉六马上就可以成亲了。
两人的身子贴得很近,晏衍身上的变化奉六如何不清楚。
她轰的脸色爆红,但是想到晏衍马上要离开,奔赴战场了,所有的矜持都被离别的难过给压了下去。
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有着羞涩和包容看着晏衍,纤长的眼睫毛犹如蝶翼颤颤巍巍扑闪着。
晏衍只觉得奉六那双浓密纤长的眼睫在轻颤时,已经生出了仙法,直接幻化成小刷子在他的心头轻扫着,撩拨他成狂,晏衍觉得他就要死了,现在的奉六完全与过去不同,现在的奉六犹如一颗成熟的水蜜桃,正等着他采撷。
“奉六,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晏衍这句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奉凌汐原本还在因为刚才的吻,以及晏衍身体的变化而感到羞怯,可是看到连隐忍懊恼的情绪都掩藏不住的晏魔头后,她骤然“噗呲”一声笑出来。
她的笑声在晏衍越来越黑的脸色中停止,而后,奉凌汐认真的看着晏衍那双细长的眼,重重点头:“好,等你回来,我们就成亲。”
“等我。”晏衍不舍的在奉六的唇上狠狠一啜,才放开奉六,强忍着内心的留恋,迈开了脚步,朝不远处的大军赶去。
一刻钟前。
不远处的土坡上,龙依没有如奉凌汐一般飞掠下去,而是下马后,攥着骏马的缰绳,站在土坡上。
而土坡下不远处的大军中,流云原本还以为等会龙依也跟奉六姑娘一样朝他飞奔而来。
但是他等啊等啊,只等到龙依抬头望天的举动,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流云那个心碎成了瓣瓣。
最后,流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绕过土坡,从龙依的身后方朝土坡上跑去。
原本站在高高土坡上吹风的龙依是知道她一来流云那双眼就一直黏在她身上的,但是她就是不想理,一年多前那场气她还没消呢。
但是她想想,流云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又忍不住想要去看他,心想了,只要流云跟她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随便与别的姑娘油嘴滑舌,勾勾搭搭,她就试着原谅他了。
可是,她意低头,却发现那个让她既生气又控制不住心悦的流云竟然不见了。
顿时,龙依脸都黑了,嘟囔道:“死流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赶明儿我就把自己嫁出去,哼!”
“你敢!”
蓦然,龙依的身后传来流云气急败坏的声音,把龙依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从后面
上来了?”她恼羞成怒。
流云看着面前这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磨磨牙,冷哼地说:“不上来还不知道你想要绿了我。”原本他想要从龙依身后爬上土坡给龙依一个惊喜的,哪里知道龙依会给他一个惊吓……
龙依听到流云说她绿了他这话顿时面色红得像滴血,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性子不服软的龙依顿时牙尖嘴利,口是心非的怼回去:“就是要嫁给别人,你管我?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流云那个气啊,恨不得把龙依扛回去正法,看她是他什么人。
可是现在大军正在前行,他的主子已经回来了,他不得不走,主子都能放下儿女情长,他作为属下更不能不守军规做逃兵。
“别嫁给别人。”流云软了嗓音,他就怕龙依跟她怄气,真是嫁了,龙依气性太大,只给她抓住一次他油嘴滑舌一次,这一气她就能气上一年半也不松口。
龙依不喜欢一见面就针锋相对的场面,她特别羡慕奉六姑娘和晏世子之间的相处模式,她觉得流云就是个大老粗,一点都不温柔。
可是当流云用可怜兮兮的声音对她说“别嫁给别人”的时候,她的心倏然就被撞了一下,只是强硬的性格让她做不到当场点头应下。
流云看龙依不点头也不吱声,顿时感觉天都灰了,心里堵得难受,暗怪当初自己嘴贱,看到人家丫头上杆子上来,他便随口花花了一下而已,本没想做什么,但是却是被龙依看到了。
“我走了,你保重,你若……”嫁人,一定要好好挑。可是后面的话流云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他感觉每个字眼都尖锐得很,好像针尖一下下刺得他的心生疼生疼的。
流云走了,脊背微微弯着,好像被无形的丧气压得佝偻了一样。
看着背影萧索的流云,龙依抿了抿唇,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朝那道上了马,渐行渐远的背影喊:“混蛋,你给我好好活着,我等你回来。”
风把龙依的声音送出去,虽然细小,但是依旧清晰的传入了流云的耳畔。
原本生无可恋的流云猛的瞪大眼,喜悦在心间犹如烟火一样炸开,他扯着缰绳转身看向土坡上那道倩影,久久的注视着,仿若要把这一刻,那个人儿刻在心底,最后才纵马转身,跟上队伍……
奉凌汐回到土坡上,与龙依站在一起,远远望着飘扬着红黑旗帜的完全走出自己的视线。
“走吧,他们会凯旋归来的。”上一世他们平安回来了,虽然细节不知道,但是奉凌汐却是没有多少担心的。
龙依对流云的功夫还是放心的,她就怕在战场上放冷箭的人太多。
不过听到奉六姑娘如此笃定他们会凯旋归来,她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让姑娘见笑了。”龙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总说不理流云的,但是却自己打脸。
奉凌汐并没有取笑龙依的意思,感情的事可以让人恨一个人恨得不想往来,也可以让人爱一个人爱得入骨入髓,变得不像自己。
她因为学会爱了,所以对于爱这件事格外宽容与理解……
安国侯府大门前。
奉凌汐在谢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此时形态礼仪又完全像一个大家闺秀,让
人挑不出任何瑕疵。
这样的奉六哪里还有在断崖山谷中挥剑与恶人相斗时的飒爽形象。
现在任何一个人看到她都不会知道,这个身姿娇俏的女子手上功夫在江湖中,已经跻身进一流了。
奉凌汐抬头看着安国侯府高悬大门上的匾额,她微微勾起唇,呢喃道:“我终于有能力护住家人了。”不像刚醒来的时,事事都要忍让。
当时担心动了奉凌羽会遭到毒娘子对她家人的报复,会一把毒把安国侯府的人都毒死,行事忌惮不已。
但是奉凌汐很有自信,这段时间跟在师父身边,在师父的倾囊相授之下,她已经完全蜕变。
她相信,若是现在奉凌羽和青娘子站在她面前,她完全可以取了这两人的命,不会让青娘子有脱身的机会,就算请娘子的毒术再高,也是出自素问门。
而她这段时间已经把针对毒经的解毒方法都掌握了,甚至奉凌汐觉得,她若愿意,她也可以成为一个用毒高手,毕竟毒医不分家。
当守门的门卫看到一个带着帷帽娇滴滴的姑娘站在府门前的时候,再仔细看那姑娘身边的伺候的人,顿时认了出来,这不是六姑娘身边的谢嬷嬷和龙依吗?
虽然这姑娘戴着帷帽,虽然这姑娘身高拔高了许多,但是看龙依姑娘恭敬的态度,守门的守卫就肯定眼前之人就是府里主人家们日盼夜盼的六姑娘归家了!
因为他们都领教过龙依姑娘的厉害,身手是一等一的,龙依姑娘甚至对安国侯都不假颜色,能让龙依姑娘如此恭敬的,除了六姑娘外,还真么见过。
“六姑娘回来啦六姑娘回来啦”
两个人守门的小厮扬起大笑脸匆匆朝奉凌汐行了个礼后,就争先恐后的朝府内跑去报喜去了。
虽然下人们都听说六姑娘是去礼佛去了,但是主人家可是天天念着呢,两个小厮知道给主人家回禀这个喜讯肯定会有赏银的。
最近安国侯府不再像以前那样捉襟见肘,主人家现在可是大方得很。
因为两个小厮腿脚利索,等奉凌汐进了前院大厅,府内众人都相继的跑了出来。
奉凌汐一颗心热乎乎的,她取下帷帽,俏生生的站在大家的面前。
邵氏跑过来时,发髻已经乱了,但是向来端庄的她却全然顾不上,只想着马上见到她朝思暮想的女儿,她的身后,追来的奉三爷心颤颤的看着自己的爱妻,就怕跑这么快一不小心摔个大跟头去。
邵氏却全然不顾,她只觉得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奉凌汐了,原本想着在女儿出嫁之前,要好好照顾几年,可是相处不久,女儿却出了远门,邵氏揪心过,但是自从晏世子过来跟她推心置腹的说了一番话,她才恍然明白。
原来这些年女儿在她不在的时候,女儿已经成长为一个不需要她呵护的孩子了,反倒是女儿这么辛苦,一切都是为了将来护住家人。
这让邵氏的内心非常愧疚,所以一改前态,十分支持奉凌汐这种在别人眼里离经叛道的行为。
正是她这个做娘亲的在帮着奉凌汐维护与打掩护,尽管奉凌汐离开京都一年多,却没有在京都传出什么不好名声,若是有捕风捉影的话,邵氏知道后都想方设法的去圆了回来……
第二百四十章 约在偏僻的地方见面
奉凌汐一回京,时刻盯着奉凌汐的清安王府便收到了消息。
姬先生一阵激动,他脸上带着轻松笑意对晏紫宸道:“这一次真是天都助我们,晏衍已经离京,看谁还能护着奉凌汐那个丫头,安国侯府吗?呵呵”
晏紫宸阴郁的眼神亮了起来,他太讨厌这副病恹恹的身子了,甚至每次睡着之前他都要怀疑会不会这一觉之后醒不过来。
这种一脚踏进死亡中的恐惧与每天都受着病痛的折磨让晏紫宸十分不甘,他身份尊贵,空有才华,却只能苟延残喘……
“大祭祀,希望能快些,我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晏紫宸叹息着说道。
姬先生本来想稳妥些,现在看到他疼爱的晏紫宸等不及了,干脆点头,招手让旁边一手下过来,对那手下吩咐道:“去找个模仿人笔迹技术非常高明的人,按照晏衍的笔迹给奉凌汐写封信,约在偏僻的地方见面。”
等那名手下领命下去之后,晏紫宸不由担心的问:“大祭祀,晏衍刚离开,咱们这就送晏衍笔迹的信给奉凌汐,空恐怕人家不相信吧?”
姬先生笑得高深:“本祭祀从没见过晏衍和奉凌汐这样痴情的小情人,这么安排应该没有问题,因为陷入感情中的男女最为弱智,并且晏衍出征,奉凌汐这么久都没有与他见上一面,你说若突然来了一封信,她能忍得住?”
“大祭祀高明。”晏紫宸也觉得姬先生分析得妥当。
傍晚十分,晚霞映满天空,天空上的色调好像是被人打翻了颜料盒,颜料在天空中任意挥洒,描绘出瑰丽的色彩。
这时候,一封写着奉凌汐亲启的信递给了安国侯府的门房。
门房看到信封右下角下面的印记,代表着晏世子的印章,虽然他们分辨不出真伪,但是却是不敢耽搁的,当即拿着信就往后面回禀去了。
这封信辗转到了奉凌汐手里的时候,奉凌汐刚从沐浴出来,从她晌午回府后就一直没有歇息过。
一家子长辈围住她询问一通,就怕她在外面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吃尽了苦头,等安抚了一大家子的长辈,然后又轮到了同辈们。
府中除了他们三房的哥哥外,有大房的大堂兄,长大成为淘气包的小堂弟,以及还未嫁出去,已经成了十九岁老姑娘的表姑娘曾甜。
最后还有随任上回来的二房三堂兄奉凌豪与四堂姐奉凌湘。
安国侯服的小辈除了最小的淘气包奉凌安外,其他的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二房的奉凌湘一年前回来,已经定下了人家,正在府中备嫁。
奉凌汐与奉凌湘的年纪相仿,并且现在府中血缘关系最亲近的姑娘,也就她们两个了。
两人都是好/性子,现在更是能玩到一块去。
等奉凌汐送走依依不舍的奉凌湘,保证明天会去找她的时候,天上已经染上了色彩迷人的晚霞。
此时,奉凌汐看到从外院门房处递上来的信,并表明是晏世子托人送过来的,她顿时连湿哒哒的头发都来不及绞干,就取过信拆开,细细看了起来。
她还以为晏衍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她呢,怎么中午刚告别,半天的功夫
又忙不迭的送信过来。
可是她越看这封信,就越觉得奇怪。
正张信纸上都写满了如何想念她,约她明日出府去城郊,一个叫做风竹林的地方见面。
奉凌汐蹙眉,翻开信纸和信封,字迹确实是晏衍那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没错了,但是晏魔头怎么会这么黏黏糊糊的让她纳闷呢?
她所了解的晏魔头那是想要做什么就直接来,现在甚至已经习惯了晏魔头一言不合就开吻的节奏。
有问题,很有问题。
这时候龙依和龙玖进屋,要伺候奉凌汐绞干头发,看到奉凌汐看着手中的信纸发呆,不由问道:“姑娘怎么了?”
奉凌汐闻言回神后把手中的信纸递给龙依。
龙依好奇的接过刚看了两眼,发现上面得字迹是晏主子的,上面的语句饱含思念之情,夹带着一两句情人间露骨的话,龙依的脑子轰的一炸,脸红了。
她有些磕磕巴巴的建议:“姑娘,这种信姑娘自己看就可以了,让属下看了,回头晏主子可是要罚属下的。”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龙依忍不住在心底艾玛一声,想不到晏主子这么闷骚……
奉凌汐一看龙依神游的神情,当即便明白看来这丫头误会了,晏魔头可是人狠话不多,有这闷骚的功夫他早已把她亲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咳。”奉凌汐干咳一声,屏蔽脑海中旖旎的画面,严肃起小脸,对龙依和龙玖一本正经的说:“这信是假的,应该是别人仿造出来的。”
龙依呆了一下,龙玖则把龙依手中的信纸抽走,拧眉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龙玖站在了奉凌汐的观点上,应和道:“确实是假的,晏主子叫姑娘向来叫卿卿,这信的抬头写着凌汐,太过正式了。”
“个人小章也不对。”奉凌汐点了点信封上晏衍的小章印记说:“晏衍跟我说过,这枚小章是他患了疫病之时,他与他姨母两人被关在小院中,他姨母没事的时候给他刻的,说是吃药的鼓励。
因为他姨母的篆刻印章的手艺不算好,所以废好多料子,现在晏衍常年戴在身上这个是成品里面最好的,但是也缺了一个小角。”
龙依伸长脖子看向信封落款小章处,果然这个印章的印记实在太清晰了,边边角角,横竖笔直,哪有什么残缺?
“既然有人模仿了晏主子的笔迹给姑娘写信肯定是有所图,要不姑娘就不要去哪个风竹林了吧?”龙依不想奉凌汐去犯险,毕竟人家连晏主子的印章都篆刻了一副,字迹这么相似,肯定是从晏世子过去写过的字迹中拓印下来的。
不然她也不可能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奉凌汐抿唇敲敲桌面缓缓摇摇头:“既然人家是有备而来的,总要知道对方是谁吧,总不能总是被动挨打,再说人家一计不成,肯定还会有第二计。”
龙依和龙玖看奉凌汐执意要去会一会这信后的人,当即考虑起该怎样部署了。
奉凌汐绞干长发就去歇息了,而龙依和龙玖两人忙着定制计划,以万全的把握能保去赴约的奉六姑娘全身而退。
但是等到第二天,天色大亮之后,龙依和龙玖两人持着随行名单准备交给奉凌汐的时候,却看
到奉凌汐惊讶一下,而后莞尔一笑,轻轻松松的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们只是去风竹林逛逛而已,信上的时辰是什么时候来着?我们赶紧去然后早点回来,昨天跟娘亲和堂姐说好了,要陪她们去布行选些面料做衣裳呢。”
龙依,龙玖,和谢,葛两位嬷嬷都有些无语的看着她们侍奉的姑娘。
看姑娘这随意轻松的语气,就好像她刚才说去赴约,不是去赴一个不怀好意的约,而是与一个认识的人小聚一下,喝杯清茶就回来的模样……
“你们放一百个心吧,没事的。”奉凌汐保证的说道。
看奉六姑娘如此信誓旦旦的,四人只好压下心底的不安。
辰时末。
此时已经进入了夏季,天色亮得早,等她们的马车出了城门驶想城郊,进了风竹林的时候,热烈的阳光已经明晃晃的照得人刺眼了。
风竹林这里种着成片成片的竹子,当风拂过,繁茂的竹叶摩擦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过分静谧的风竹林,仿若潜伏着恶兽,只等奉凌汐进去,便伺机咬断奉凌汐的脖颈。
奉凌汐带着龙依和龙玖两人独自前来赴约,早在她出城门的时候,埋伏在风竹林中的人就已经收到了消息,此时看奉凌汐站在风竹林外,迟迟不进来,当即那个急呀,恨不得直接出去把奉凌汐抓进来才好。
但是姬先生说只能引奉凌汐进风竹林,因为风竹林中有他设下的阵法。
姬先生在京都寻了好些地方,至于为何要让奉凌汐前往风竹林,那是因为风竹林是个祭祀的风水宝地。
多天地之造化,续取别人的性命为己用,不是想在哪里设祭坛就在哪设祭坛的,必须要勘测好合晏紫宸和奉凌汐五行的风水之地。
姬先生交代属下交代得慎重,那些属下们不敢擅自做主出来围攻奉凌汐,只等着奉凌汐入阵之后再动手。
只是焦急的等待中,姬先生派来的属下们觉得不对劲了,只见站在风竹林外的官道上,奉凌汐正在烧火。
大热的天气在路边捡了柴火取暖,怎么看怎么怪。
就在这些人不知所以然的时候。
一阵风刮过,风向往风竹林的方向吹去,奉凌汐的眸色微微一闪,然后手从袖兜攥着一个药瓶子出来,然后,当她把瓶口打开,把药瓶中的红色粉末倾倒在点燃的柴火堆上时,一股粉色的烟正顺着风的方向朝风竹林里吹去。
站在奉凌汐身后,原本打算跟来拼命的龙依和龙玖两人疑惑地看着奉六姑娘忙前忙后只为了弄出一堆粉红色的轻烟,面面相觑着, 不知道奉六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看着风向,要是风朝我们的方向吹来了,你们记得要捂住口鼻。”
奉凌汐潋滟的眸看向风竹林的方向,笑语晏晏。
就在这时,风竹林中突然传来几道尖利的叫声,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不一会,风竹林中的主子在疯狂的晃动。
龙依纳闷的说:“属下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在逃命呢?”
奉凌汐却点点头,很平静的回答:“是呀,他们在逃命呢?我们在这里等着,很快他们就要出来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她就没打算善了
就在龙依还没有心领神会这句话意思的时候,骤然风竹林中“啊啊啊”凄惨的叫声越来越近了,紧接着,一道道身穿黑衣的人就如一只只蚂蚱一样速度奇快的从风竹林中高高的蹿了出来。
龙依和龙玖有些愕然的看着不断蹿高逃命的黑衣人,好奇奉六姑娘刚才做了什么。
“刚才那个粉红色的烟?”两人是越来越佩服奉六姑娘的手段了。
“那是引虫用的,当那些粉色的薄烟被他们呼吸近身体里,量多了后,身体就会散发出一种很吸引虫类的气味,这些气味会让虫类产生一种错觉,会认定那些人都是它们最可口的食物,风竹林土地湿润,腐叶很多。
这种环境非常合适各种虫类生存,效果果然不错。”
龙依和龙玖:……效果何止不错,她们的视力很好,每个蹿得高高的人她们都看见了,没有一个身上不挂满各种奇奇怪怪虫子的。
从收到信,知道有人要算计她之后,她就没打算善了。
这将近两年的时间呆在断崖山谷中的日子可不是白呆的。
奉凌汐微微勾了勾唇,嘴角露出与晏衍如出一辙的冷笑,原本软和的小姑娘,现在给龙依的感觉那是非常的霸气侧漏。
“回吧。”奉凌汐等了一会,有些失望,她还以为她在这里守株待兔,能等到几个受不了几只小虫啃噬的痛苦跑出来呢,到时候她就可以捡漏一个一个收拾了。
抱团的她还有顾虑打不过人家,但是落单的,她连江湖上十大恶人都硬钢过,还怕这些火候不够的?
哪里知道这些黑衣人这么胆小,奉凌汐撇嘴。
黑衣人若是知道奉凌汐心底如此吐槽,那肯定能委屈的哭出来,神特么的几只小虫子,那是万虫来朝咬好不好,特么的不止长翅膀的,连一大堆几米长的毒蛇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朝他们嘶嘶呢。
奉凌汐打算带着龙依和龙玖寂寞如雪的回府了,因为她要打扮得美美的陪亲亲娘亲和堂姐奉凌湘去布庄选料子。
可是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奉凌汐蓦然脸色沉了下来,一双秀气的眉微微蹙起。
“有人跟踪我们。”奉凌汐低声朝龙玖和龙依道。
龙依和龙玖顿时面色一凛,攥紧了手中的剑,剑鞘缓缓滑动,已经出鞘一 公分。
她们知道奉六姑娘身上除了有一言子师父给她传的一甲子内力还有涂帧颐传的十余年内力,最后更是在山谷中被一言子师父打磨了一年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徒有满身内力,不懂招式毫无战斗力的奉六姑娘了。
可以说,若是她们与奉六姑娘打,估计最后被干掉的应该是她们俩。
所以,现在既然奉六姑娘说有人跟踪,那应该是没有错了。
“何等鼠辈,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出来!”龙依厉声喝道。
一阵清风拂过,路旁的灌木沙沙作响,却没有人回应,好像有人跟踪只是一种错觉一样。
奉凌汐抿着唇凝思,跟踪之人没有杀意,但是……她却是讨厌被人这种不确定因素的存在,只是,躲在暗处跟踪她的人隐匿功夫确实是不俗,暂时找不到对方藏匿的位置。
倏然,她眉眼舒展,对龙依和龙玖道:“走吧, 估计我们感觉错了,我们回去吧。”
龙依和龙
玖一愣,然后她们发现奉六姑娘朝她们眨了眨眼,顿时都领会了意思,三人状似平静的继续前行。
骤然,奉凌汐的眉尾微挑,朝身后跟踪隐匿的位置一指,龙依和龙玖身法提升到极致,朝所指的方向飞掠而去。
不一会,路旁灌木从中传来一阵刀剑相击声。
奉凌汐冷着脸缓缓多走到打斗的位置,看着一个黑衣人被龙依和龙玖前后夹击。
那个黑衣人出手并没有使用杀招,而是处处躲避,意图突破包围逃走。
奉凌汐双手抱臂,观察着那个不敢露出真容,行动中束手束脚的蒙面黑衣人。
蓦然,奉凌汐从身旁的小树上揪下一片小树叶,手中运足内力包裹树叶,然后把叶片倏然飞射了出去。
裹挟着内力的叶片在半空中犹如一个会飞的锋利刀片,朝正被龙依和龙玖围攻的黑衣人后颈割去。
叶片破开风声的动静着实不小,带着哨吟,黑衣人就算专注于与龙依和龙玖打斗也能发现得了身后的杀机。
但是正是因为知道身后的杀机才不得不慌忙避开,可这一避开,他的防御在龙依和龙玖二人紧咬不放的情况下,那是破绽百出了。
龙依和龙玖相视一眼,一前一后能黑衣人的退路封死,不一会,龙玖的利剑就已经架在了蒙面黑衣人的脖颈上。
“你是谁?”奉凌汐负着手走在正跪地的蒙面黑衣人身旁打量。
黑衣人眼神闪烁。
龙依上前一把扯掉黑衣人脸上的黑色面巾,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流风?怎么是你?”
龙玖抖着手把长剑从流风的脖颈上挪开,眼底满是惊愕的神色,而后是一股酸涩涌上了眼底。
她与流风两人的交情非同一般, 甚至芳心还怦然动过,每天看着晏主子与奉六姑娘浓情蜜意,看着流云和龙依一边打闹感情一边升温,看着流星一有时间就围着瑞杏转,甜言蜜语一箩筐一箩筐的对瑞杏说。
她也是姑娘家,不可能不幻想一下自己的另一半。
以前她们身处隐龙卫 ,是不能有私人感情的,可自从晏主子明确说明以后她与龙依都脱离隐龙卫,只要留在奉六姑娘身边就好。
这让她对未来多了许多念想。
而流风是从不嫌弃她膀大腰圆,五大三粗身材的男子,甚至流风对她的好就像细水长流,润物细无声一样一点点侵入她的心房。
他会在她受伤时,默默去寻上好的膏药放在她的房间里,若是他出任务,遇到可口的糕点也会悄悄的送一份到她房中,一起外出遇到危机时,第一个站在她面前的永远是流风……
流风跪在地上没有动,就算龙玖把剑挪开了,他也不想动弹,他早已知道,终有一天,他的行为会被发现,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面对过去并肩作伴的伙伴,面对已经含着泪意的龙玖,流风的唇微启,说不出辩驳的话,只能低低的挤出一句:“对不起。”
没有狡辩,显得无比沉默的流风让奉凌汐三人的心都沉了沉。
龙依看着龙玖姐妹眼底的泪意,气不过的质问:“流风,你身后的人是谁?”
“不能说。”流风声音低沉。
龙依看着死气沉沉的流风,气不打一处来,
恨不得上去暴打流风一顿。
“噗通”
龙玖突然在流风的身旁跪了下来,看着奉凌汐,声音哽咽的求道:“姑娘,求您放流风走好不好?流风他刚才对我们都没有杀意的。”
龙依看着性子坚强的龙玖这一刻的软弱,有些难过的别过头去,心有些不忍,她不知道奉六姑娘会做何处置,不过若是别的主子遇到背叛的属下,为了杀鸡儆猴,那是一定要杀而儆之。
不然会震慑不住属下们,以后属下们生出外心的风险会更大一些。
龙依知道她没有资格替奉六姑娘决定,她作为奉六姑娘的属下,能做的,就是表明立场。
奉凌汐抿着粉唇,看着跪在面前,垂着头的流风问:“晏世子身边还有多少个像你一样的人?”
流风的身子僵了僵,他的身旁龙玖焦急的扯着他的衣裳袖子说:“你说呀,快点说呀。”
流风直到龙玖像让他戴罪立功,但是……他为了她们好,不能说。
看着流风继续沉默,龙玖都快气死了,怒气冲冲的问:“你就这么想死?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流风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然后低声回答:“等我走了,你再找一个好男人。”
奉凌汐听不下去了,她深深的看了流风一眼,嗓音淡淡的:“你走吧。”
她的话让在场的三人都听愣了。
流风反应过来后重重的给奉凌汐磕了一个响头,然后神色失落的看了龙玖一眼,最后才站起身来,朝远处掠去。
龙玖怔怔的看着奉凌汐,惭愧的开口:“ 为了属下,为难姑娘了。”
奉凌汐扶起龙玖,叹息着摇头,嗓音平静:“有一点你说对了,流风确实对我们没有杀意,虽然刚才我问他的问题他都没有回答,但是从他讳若莫深的态度来看,虽然他不说,我也差不多能猜到一些的。”
龙依和龙玖向来知道奉六姑娘生了一个七巧玲珑心,只是她们跟流风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看出龙依和龙玖疑惑,奉凌汐摇头:“你们想,流风能在晏世子身边呆着,并且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发现,是不是因为从来都没有露出过恶意?
而后面那人让他讳若莫深,面露敬畏……既对晏世子和我们没有恶意,又让流风敬畏的,我猜,除了上面那位还有谁?
再者,能在锦衣卫中不动声色的插人进去……”
龙依和龙玖被奉凌汐这么一点,顿时清明了起来,怪不得流风说知道了没有好处呢?那是皇上啊,胳膊拧不过大腿,只是有些憋屈,皇上这是要做什么?真么还监视起她们来了呢?
“回吧,今天把这事先烂在肚子里,之前我问流风,锦衣卫中还有没有人同他一样的,他宁愿保持沉默,那就说明应该还有的,回头看能不能找出来。”
龙依和龙玖满忙不迭点头,这人是一定得着出来的,不然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被人盯着,实在如芒在背,万一她们做了什么事是皇上不喜的呢?岂不是撩虎须?
三人心事重重的继续往城门的方向赶路……
半个时辰后的风竹林外。
有两个浑身血葫芦一样,面容肿胀,看起来中毒颇深的黑衣人摇摇晃晃的往清安王府的方向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