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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惜春衣     小城女律师txt下载     小城女律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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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成功男人的葬礼

    黄一曦出门前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密布,阴沉沉的,大风刮过,大叶榕的叶子掉得刚扫过的路面上满地都是,明明是春天,却让人有秋暮的感觉。www.uu234.net

    一想到要去的地方,她的心情更差了,本来就没想去的想法又多了几分,她下意识地转身看着大门,母亲林舒芳在门口还没离开,看到她转头时手往外探了探,示意她快走,嘴里又开始一百遍零一遍的唠叨:“阿曦呀,做人起头,要懂人情识道理,人家喜事时就算来请我们都可以不用去,可丧事得自己主动去。”

    黄一曦知道,自己如果敢说个“不”字,接下去肯定是魔音穿耳,only you了,不得不说林舒芳这招对她和她爸爸挺有用的,可惜这个武器她从来不对外。

    “知道了,死者为大,我马上送谢大爷升天去。”黄一曦口气有点不耐烦,看到母亲不同意地摇头,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您就放心吧,我这样去神情恰恰好,要是笑嘻嘻才会得罪人呢.“说完返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您操心那么多干啥,进去吧,风那么大小心着凉。”

    坐在公交车上,黄一曦望着街道两边,人声鼎沸,没走几步就塞车一会儿,这几年城市快速发展,白水州原只是一个滨海小城市,现在也成了三线城市头,有人甚至认为可以排在二线城市尾。

    可惜的是,因为市区面积不大,人口密度高,但市区人口不足三百万,没达到建地铁的条件,居住的人依然感觉交通不便。

    黄一曦刚才在公交站等了近半个小时,要往常她早就不耐烦了,可今天她巴不得公交车来得越晚越好。

    可惜从公交站到市殡仪馆,也不过是九站路,再慢也就不到半小时的路程。

    市殡仪馆原在市郊东边已经发展成经济中心,几年前搬到市西郊,原本离市区距离挺远,可是快速的城市化发展,现在又成了人口密集的地方,就算是拐进殡仪馆的那条路上附近也有几个楼盘,全国著名的wk 集团的楼盘离得最近,从楼盘的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殡仪馆那硕大的烟囱冒出的浓烟。

    楼盘小区大门正对着进殡仪馆的路口,从风水来说这是路煞,民间又名穿心煞,宅书上谓之大凶。何况又是进殡仪馆的必经之地,这楼盘开工前黄一曦业余易经班的几个同学曾实地考察一番,说该楼盘是大凶之地,深信风水的白水州人民肯定不会捧场,只怕成为无往不利的wk集团的“商场滑铁卢”。没想到去年开盘时的情景比那时的七月天还火热,前一夜就有许多人带着板凳前去排队预约摇号,那场景比**时期超市里抢盐群众还可怕,可见人再忌讳的事一扯上利益就全不是个事。

    告别仪式是早上十点开始,黄一曦到达殡仪馆的时候是九点四十五分,原以为以死者的身份,此时应该有许多人前来,没想到站在那里一看,告别大厅里面很空旷,外面站的人也稀稀落落的,黄一曦也没进去,直接站在最外面的一棵芒果树下,虽然她对芒果花会过敏,可这里都是芒果树,她也顾不了那么多。

    黄一曦站定后环视四周,没有看到一张认识的脸孔,她也没有感到意外,死者谢永辰是黄一曦父亲的同事谢伯伯的儿子,谢伯伯比黄一曦的爸爸大了五岁,三十年五前就病逝了,那时谢永辰才五岁,母亲没有工作,母子俩就靠着政府的抚恤金生活,那点钱在农村都很难熬,何况在城市,当时两家是邻居,黄一曦的爸爸看不过去,经常叫谢永辰过来家里吃饭,并负担他的学费。

    高三时谢永辰复读了两年,还是没有考上大学,黄一曦的爸爸就在朋友开的对讲机公司里帮他找一份工作,不到两年他就炒掉老板并抢走他的客户,没多久他就发家了,很快买了别墅搬走了,黄一曦的爸爸在世时,每年过年时他还会拎着一点薄礼过来拜年,十年前黄一曦的爸爸过世后,他过年时还来了一次,就再也没有来过。要不是谢伯伯的神主牌位还放在旧屋,谢阿姨年节的时候会过来拜祭,两家早就没了来往。

    谢永辰很聪明,他读书虽然不行,但生意眼光非常好,对讲机生意不好后,又开起包袋厂,包袋厂行情不好后,他又转向房地产,听说他的地都是通过各种手段便宜导腾到手,那时象wk集团这种全国闻名的地产公司还没有入驻白水州这样的三线小城市,谢永辰俨然就是白水州房地产商的龙头老大。

    五天前谢永辰半夜出差回来自己开车,奔驰车撞到市中心道路上的护栏,护栏的栏杆直接对穿他的心脏,把他象串糖葫芦一样串在护栏那里,尽管120定点医院就在出事地点的对面,不到两分钟就赶到的急救医生依然回天无力。

    如果今天是谢永辰的母亲陈阿姨走,想必来到这里的人应该是眼前的十倍以上吧。

    世事如此,人走茶凉,谢永辰也不例外。

    此时谢永辰的亲戚应该都围在告别厅里,站在外面的人应该是他利益场上的朋友,个个看起来非富即贵,言谈举止都是大额软妹币的粉红气息。

    “谢老板真是可惜了,天妒英才英年早逝呀。”一个胖胖的中年商人感慨。

    “是呀,谢老板走是白水州的损失呀,他走了只怕白水州的gdp至少要比他在的时候少一两成呀。”

    这两个感慨的人黄一曦刚见过,她下公交车的时候他们正好停车走出来,一个满脸刻薄:“这谢老板死得蹊跷呀,是不是坏事干多了老天看不过去收走了呀。”

    另一人回答:“他那些如花似玉的女人也不知道会便宜谁呀,那么多的遗产。”

    “是可惜了,要不是我有老婆孩子,想到那美女还有那些钱,还有他的崽子叫我爸爸就浑身激动。”

    两个人说完猥琐地笑了起来,要不是黄一曦亲眼看到,也无法想像他们此时一脸沉痛的样子。

第二章 成功男人的葬礼(二)

    黄一曦听了几句,觉得没意思就收回耳朵,掏出手机开始刷微博,最近微信兴起,渣浪的热度锐减,但黄一曦还是喜欢渣浪,至少这里的新闻是及时的,有些声音是真实的。m.www.uu234.net

    黄一曦不喜欢微信,在她眼中,微信群和朋友圈就象一开始的qq群和qq空间,可惜qq有隐身状态,微信却是安装在手机里,全方位绑架你的生活,所以黄一曦很少点开微信,更庆幸的是自己的职业是律师,不象于秋和李敏,据说整个微信密密麻麻的,都是工作群。

    但不得不说,智能手机还是有一样好处,可以让单身的人置身于公众场合避免尴尬境地,来这样的场合,黄一曦没让她的助手许燕彬开车送她,而是搭了公交车,在车上眼睛一扫,所有人都成了低头族,就连公交车司机在等红绿灯转换时都顺便低头扫了一会儿微信。

    黄一曦刚打开渣浪,就连续跳出她关注的几个死磕派律师的新闻,她看了一下内容,又刷了下面的评论,不由地蹙起眉头,09年渣浪开始,到12年的时候全国大兴,死磕派律师开始他们以网络为平台,在微博上发声,其声望在13年时京城某司领导发文肯定了死磕派律师的作用后声望达到最高,可没多久就开始出现不同声音,甚至在某些人眼中成为破坏安定团结成为对立面的代表。

    这些和黄一曦无关,她只是这个小城市里最普通的小律师,看他们的微博和看新闻热点没什么区别。可有一点她倒是相信,不管这些死磕派的行为到最后是不是没了初心,可如果没有他们,法治的道路只怕更遥远。

    只是情形对这些人越来越不利,如今活跃在网上的死磕派律师越来越少,也不知道,到最后还会有谁生存。

    “嗨,美女,这么巧,在这里也能遇见你。”有点轻佻的话音突在耳边响起,黄一曦惊奇又无奈地抬起眼睛,眼前是一张放大的欠扁的笑脸,吹声口哨就是街头搭讪美女的情景了,要不是他占着一张看得过去的脸,只怕早就挨揍了,都三十岁了还用这么幼稚的手法。

    “你怎么也在这里?”黄一曦有点奇怪,两个人认识十七年,没听过商洛宇和谢家有什么交集呀。

    “这故事说起来话就长了,”商洛宇拖长声音,故意卖个关子,黄一曦却懒得看他耍宝,冷冷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人家这是丧事,你站在这里嘻皮笑脸,合适吗?”

    旁边已经有几个人看向这里,商洛宇却无视他们异样的目光,一本正经地剖析他的心情,“你不知道,我刚从告别大厅出来,谢老板虽然英年早逝,但说实在的,几个人能活到他的高度呀,不仅事业有成,而且现在里面子孙满堂,娇妻美妾红颜跪在一起送他最后一程,这种福气几个男人能有呀!”

    黄一曦诧异地瞄了他一眼,子孙个鬼,谢永辰有三个儿子,在独生的年代里虽然很多,但大儿子今年也不过十六岁,哪来的孙子呀,只是谢永辰的三个女人都到了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之外。

    黄一曦把目光投向告别大厅,可外面阳光正烈,看进去黑乎乎的不清楚。

    谢永辰的风流轶事并不隐秘,黄一曦可是吃过谢永辰两次婚礼宴席,原以为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参加他的第三次婚礼,没想到他的命这么短。

    谢永辰的原配林书芳是谢永辰第一份工作对讲机工厂的技术员,结婚后带着嫁妆和技术和谢永辰开起夫妻手工作坊,并从原来的工厂拉到几个大客户,那几个大客户都是看在林书芳的面子上,要不然以谢永辰的暴脾气,几个上帝能忍受得了他。

    当初谢家母子去合姻缘时,不管是寺庙抽签还是找人算命都说此女旺夫旺子,后来的发展果然如此。

    谢永辰发迹后,一开始倒是感激林书芳,尽管经常私底下和陈阿姨发牢骚说老婆什么都好,就是太丑拿不出手,但夫妻很是恩爱,儿子也是聪明伶俐。林书芳有了儿子,又是谢永辰事业的伙伴,在谢家的家庭地位还是很高的。

    对讲机行业没落后,谢永辰转行包袋厂,林书芳的技术和客户无用武之地,谢永辰和他的母亲也不再念叨什么旺夫旺子了,看他们看来,谢永辰没靠林书芳转行也能干得很好,完全是谢家祖宗有灵谢永辰有能力的缘故,和林书芳没什么关系,而且现任妻子李韵茹也有不输于林书芳的能力和福气。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李韵茹的起点比林书芳高,她是台湾包袋厂老板的私生女,她的父亲来白水州投资时并没有带上原配,而是带她母亲和她过来,李韵茹漂亮又有能力,很快就登门入户谢家,林书芳大闹几次,寻死觅活也没有用,后来不知道谢永辰使了什么手段,没多久两个人就离婚了,谢永辰顺利转型成功,包袋厂落入谢永辰的手中,没多久摇身一变成了外商投资企业。

    包袋厂没落后,谢永辰又抓住时机进军房地产,很快有了现在的红颜纪丹红,据说她是高官之女,在吃瓜群众坐等谢永辰第三次婚礼时,李韵茹的正妻位置却屹然不动,谢母曾偷偷告诉黄妈妈,说李韵茹掌握着财政大权,谢永辰连提出离婚都不敢。

    一江春水一江涛,一山更比一山高。

    李韵茹没有退位也没关系,纪丹红也一直管理公司销售部,也生了一个儿子。妻子和红颜在同一个公司相安无事,让许多吃瓜群众少了许多茶余饭后话题。

    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

    也不知道谢永辰怎么哄这三个女人的,前年陈阿姨六十大寿,三个女人和谢阿姨在酒店时还摆了一桌麻将,边打边等客人入席,让多少贺寿的宾客差点掉了下巴。

    商朝封王风中走,成吉思汗射大雕。

    话说此时如果是谢母百年荣归,三个女人能在一起送葬就算出了黄一曦意料之外,但想到谢永辰能力倒是有可能,可现在是谢永辰走了,三个女人还能如此相安无事,的确让人佩服。

第三章 成功男人的葬礼(三)

    难怪进去的吊丧者都很快出来,还一脸古怪样子。www.uu234.net

    黄一曦此时的心里闷闷的,倒不是嫉妒谢永辰或什么见不得的心思,尽管她觉得自己心里早就放下商洛宇,可还是有点失望商洛宇此时他脸上一丝羡慕的神情。

    黄一曦很快收起不应该的心思,不管私底下她对谢永辰的观感如何,死者为大,黄一曦并不想在这里和商洛宇八卦这些话题,因此只是斜着眼瞄了他一下,淡淡地说:“羡慕的话你也可以呀。”

    以商洛宇的长相和现在的地位以及资产,不用说花钱找女人,自已送上门倒贴的女人就不少。

    “你又不肯嫁给我,我要是死了不要说几房妻妾,孤苦伶仃的只怕一个相送的人也没有。”商洛宇哀怨地说。

    一般的女性看着他的面孔就忍不住想把最好的东西送给他,要是看到他此刻充满雾气的眼睛只怕倾尽所有连自己的心都送了,可黄一曦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笑着说:“把你那些失散在祖国各地的儿女叫过来,只怕摔盆的、打幡的、捧遗照的,哭棺的位置都不够分,你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商洛宇竖起食指和中指,正想说些什么,旁边一个人突然大声说:“时辰到了,大家进去吧。”

    两个人默契地住嘴,低下头跟着人群低头进去。

    这个告别大厅并不大,但这么些人进去还很空旷,跟着主持人有条不紊排着队,奇怪的是倒也没有开追悼会,一进去就是拜别仪式,不过想到谢永辰的年纪,不到五十又不到三代,按照白水州的风俗,还是夭寿死,倒也不奇怪.

    轮到黄一曦和商洛宇行礼的时候已是后面,谢永辰的亲人分跪在两侧答礼,黄一曦稍微瞄了一下,陈阿姨不在,黄一曦这才想起白水州的风俗是,晚辈先走,长辈是不能送的,妻子先走,丈夫可送可不送,但丈夫先走,妻子都得送。此时灵前只有谢永辰的三个女人和三个儿子跪着,她们没穿白衫穿着常服,头带白巾,低着头颅,看不清神情。

    跪拜的人两人一组,黄一曦和商洛宇一起走上前跪拜了三次,随着前面行走的人群去绕棺一圈,棺盖竟然没有盖上,谢永辰的胸部压着一个秤砣,头部有一只蝴蝶一直围着他翩翩起舞,但是大家都视若无睹。

    两个人跟着队伍出来,看到大家明显都松了口气,脸上也有笑容了,开始在说其他的事,不一会儿棺材就抬了出来,有人招呼到对面的火化厅去,没几个人跟了过去,黄一曦和商洛宇也明显没有意愿,黄一曦瞄了一下手机,整个告别仪式不到半个小时。

    黄一曦抬脚正要离开,却听到商洛宇诚挚出声。“清明节那天我没空来给黄叔叔扫墓,我们现在上去看他一下?”

    “岂止是清明那天,你已经几年没来过了。”黄一曦心里腹诽,想拒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么多年来,每回她来给父亲扫墓时都想到他,或许九泉下的父亲也会念叨他。

    黄一曦爸爸的墓地在告别大厅的右上方,走上去也就一两百米的距离,商洛宇腿长,走在前面,黄一曦诧异地看了商洛宇背影,父亲过世三年后,商洛宇家也出事了,两个人也分开了,他就没有上去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记得在几排几号,一步都没走错。

    清明刚过去没几天,公墓两边的松柏上还披着红红绿绿的纸藤带,在墓前磕了三个头后,黄一曦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前几天才上来汇报一次,倒是商洛宇也跟着跪下磕头,这让黄一曦有点感慨,十二年前那个陪她扫墓的少年和眼前这个青年穿过时光的隧道一下子重叠起来。

    商洛宇虽然已经三十岁了,但一点也不老,他的长相在前些年人们的审美观上并不讨喜,眼睛很大,皮肤很白,个子虽然很高,却是一幅斯文弱鸡样,看起来象十几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这几年却很符合这几年那些哈日哈少女心中欧巴的形象,就是所谓的小鲜肉模样。

    黄一曦有点嫉妒,岁月对她而言是一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可是对于商洛宇来说,却是防腐剂,两个人在一起,黄一曦看上去起码大了三五岁。

    从走上去到磕头到往下走,也不过十几分钟,商洛宇突然出声:“谢永辰变成那缕青烟走了。”黄一曦停止脚步,抬头看着烟囱冒出来的那一缕烟,忍不住感慨:“再风光又如何?最后不也是一缕青烟就消失了。”

    商洛宇赞同地点点头。

    气氛有点沉闷,“你说人出生时一个人哭着来,走的时候大家吹吹打打送他走,是什么意思?”黄一曦问商洛宇。

    商洛宇垂下头看着黄一曦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走,他的右手不动声色地虚扶着黄一曦的肩膀,听到她的话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可能是欢送他去另一个世界祸害别人?”

    商洛宇继续贫嘴,“其实出生时也不一定是一个人来,可能那边的世界也聚在一起吹吹打打送来呢。”

    黄一曦失笑,却不知商洛宇心里早就激动万分,他今天过来果真是对的,近一年来,不管是商洛宇怎么想接近黄一曦,她都当他是空气,也只有现在才和他正常说话,谢永辰真是生得光荣,死得伟大呀。

    两个人停车场,商洛宇停下脚步,“我车就在旁边,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不用了,你住城东,不顺路。”

    “顺路,城区现走,”商洛宇就差挂个黑包在脖子上,热情得象私家营运车拉客的,“我不回城东,要去律师事务所所,下午有仲裁案件要开庭,不管你要回家还是律师所都顺路。”

    “今天是星期六,仲裁委员会竟然有工作人员陪你们开庭?”黄一曦眯着眼睛看着商洛宇,她不是仲载员。

    商洛宇耐心地解释,“仲裁案件和诉讼案件不一样,很多仲裁员有本职工作,排在周末反而正常。”

第四章 成功男人的葬礼(四)

    黄一曦立刻想通其中奥妙,仲裁员可以由当事人指定,能被指定的仲裁员大多有点关系,如果是组织或国企高管,他们平时上班,周末才有时间,难怪她有一个仲裁委员会的朋友经常在朋友圈哭周末加班。顶 点 X 23 U S

    “那行,你也不用送我回家,我也去所里。”黄一曦也不矫情,这里这时已经没人了,一个呆在这里有点毛毛的,她干脆地绕过去另一边打开车门。

    黄一曦没让商洛宇送她回家,是不想自己的妈妈再见到商洛宇,商洛宇心知肚明,也不敢再要求什么。

    商洛宇打开车门坐上去,他插入钥匙,启动车子,转身过来要替黄一曦系上安全带,却发现黄一曦已经坐好系上,他只好遗憾地假装摸了一下手刹,又反身系上自己的安全带才松开手刹。

    这辆车买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第一次有人坐,尽管明白这不代表什么,但他此时的心却窃喜起来,有点鼓烫,象五月的海风吹进心房,轻快又温暖。

    商洛宇并没有直接开去目的地,而是稍微绕了一点路停在新华路桑莲寺的后门,“下车吧,刚才在殡仪馆没师公洒盐米,我们进去走走,去去秽气。”

    “得了吧,丧主家才要这动作,我们哪里需要,你这车随便停在这里,等下贴个罚单才真正倒霉呢。”黄一曦不想动弹,她没有信仰,根本不想进去。

    “走吧。你不进去的话我就告诉阿姨,说你效仿大禹,经过你们家……庙而不入。”商洛宇伸手去解黄一曦的安全带,嘴上说得一本正经,心里却乐开花,刚才没系上但现在解下来了。刚靠近黄一曦,那熟悉的体香幽幽地往他鼻孔里钻,他的手蠢蠢欲动,想抚上去却不敢,用尽全身力气才收回手坐正身子。

    黄一曦的妈妈笃信佛教,黄一曦当律师后,黄妈妈有事没事都叫黄一曦去佛寺庙绕一下,老人家迷信,说起来还振振有词,说她工作最常去的地方都是好人避之不及之处,医院、看守所、法院、公安局,一般人去一次回来都得跨火炉烧柚子水去邪,我虽然没让你这么麻烦,但桑莲寺是你们紫云黄的家庙,你有事没事去走几圈,当锻炼身体行不行?

    商洛宇这几年虽然很少到黄家,但黄妈妈开玩笑说的这个典故他还是记忆尤新,叛逆时期他曾质疑这个传说的真实性,可黄妈妈指着西街桑莲寺大门免费奉茶的上头半堵墙给他看过,上面“紫云屏”三个字让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得了吧,这种事也就我妈那帮老太太相信,一点也没有科学依据,你说就算真有阿飘跟着,等你西门进去后甩掉,从南门出来时不是也有别人从南门进去甩掉的阿飘在那等着,也就是换不同的阿飘而已,有什么意义?”

    商洛宇斜睨黄一曦,不由地笑了,看着黄一曦的目光充满了宠溺,黄一曦平常时并不多话,唯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放松说一些歪理,虽说是歪理,但仔细一想倒是很有理由,商洛宇望着寺庙门口,想像着出入的人交换阿飘的情景不由一阵恶寒。

    黄一曦和商洛宇两个人是中学同学,但并不是这座寺庙斜对面的中学就读,而是南门那边的晦鸣中学,虽说学校对面也有一个天后宫,不过那时寺庙还是中学管理,成为中学的校办工厂和老师家属宿舍,旁边就是南菜市场,嘈杂得很,所以学校离桑莲寺虽然有段距离,但两个人还是喜欢跑到这里来,安静又能躲开老师同学的目光,这个寺中东西两塔的两个草坪,是两个人学习之余放松的地方。

    商洛宇和黄一曦两个人都不是本地土著,初二却恰巧转学同一班,成绩都很好,年段第一二名位置轮流坐。

    虽然都是学霸,但学霸和学霸的待遇完全不一样,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商洛宇是从省城转学来的,一来就占据年段第一名,除了成绩和外表,他吹拉弹唱跳舞体育样样皆通,在竞赛和表演场合上都有他的身影,美妙的歌喉、娴熟的钢琴表演,标准的普通话和英语发音成了很多人的膜拜对象,他家境又好,同学们都知道他父母都是高官领导,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天之骄子。所以尽管他对老师和同学都冷冷的,大家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都感觉理所当然的样子。

    黄一曦却是从农村转学来的,比商洛宇晚来一个学期,她的成绩也非常好,但她是从农村来的,黑瘦的个子,土气的穿着和不标准的普通话,蹩脚的英语发音却成了同学经常嘲笑的对象。

    而且黄一曦在乡下没读过幼稚园,也没有上过什么兴趣班,这样一个除了学习成绩其他一无是处的转校生,自然成了同学既羡慕又鄙视的人。

    那些年白水州因为地理位置经济灵活,在全国也算是富裕城市,很多外来务工人员,白水州人排外,在他们眼中,不会说闽南话的外地人有两种,一种是白水州附近的莆阳市人,白水州人称他们为阿骚仔,剩下的就是阿北仔,会说白水州话的也有两种人,除了本地土著,剩下山里人他们称之为猴鸟,也称山内怂,简称山怂。

    黄一曦这只猴鸟却和商洛宇的关系却非常好,商洛宇丰富的表情都是面对黄一曦,老师提问别的同学时,他从不会有什么表示,但提问黄一曦时,他却会捂着嘴,小声地提示。

    放学时,车棚里极其拥挤,商洛宇会一个人牵着两辆自行车走出校门口,才把自行车交给黄一曦,两个人家虽然不同路,商洛宇却会送黄一曦到家后才掉头回家。

    他的体贴让其他同学对黄一曦更加嫉恨孤立她。在这些同学看来,黄一曦这种山怂不配得到这种待遇,但她们不敢说服商洛宇,所有的矛头和动作都指向黄一曦。男同学倒没有女同学的小心思,但也喜欢起哄,尤其在要好女同学的影响下对黄一曦也经常做落井之石下举。

第五章 滨海律师所

    不要小看这些少男少女的恶意,很多转校生因为这种歧视一辈子也没振作起来,黄一曦觉得自己到现在发觉自己没长歪都是因为有了一对世界上最伟大的父母。m.www.uu234.net

    那时男女同学的往来还是很敏感,老师们也一度担心他们俩是早恋,旁敲侧击了几回,两个人依然如此。商洛宇和黄一曦的外号和故事在某些有心同学的推动下慢慢地传到黄爸爸黄妈妈的耳朵,于是在一次放学回去的路上,黄爸爸不经意地遇到她们两个,并把商洛宇请到家里。

    让老师和同学们大跌眼镜的是,和一般紧张子女早恋的父母不同,商洛宇很快得到黄爸爸和黄妈妈的认同,慢慢地,商洛宇甚至经常留在黄家吃饭,几乎成了黄家一分子。

    而且两个人的成绩越来越好,老师也没有理由强力干涉。到了初三下学期,黄一曦个子抽条一些,皮肤也白起来,她眼睛本来就大,头发也留成长头,原来瘦黑的假小子的模样也变成一个小淑女样子,她脾气又好,老师和同学也逐渐接受了她。

    那时萧敬腾还不出名,也没有他去哪开演唱会就下雨的事,商洛宇的名字白水州方言的发音是落雨,他成绩又好,大家都叫他雨神,黄一曦因为他也有了外号,就叫雨婶。

    想起那段学生时光,商洛宇冷漠的眼神一下子柔和起来,今天他本来没想过要去送葬,只是突然想起黄家和谢家的关系,黄爸爸过世后,他也知道黄一曦妈妈不再出现公众场合,都是黄一曦在张罗,而且以谢永辰的辈份,黄妈妈去也不适合,因此这样的场合肯定会遇到她,所以才走了这一趟。

    因为送葬的缘故,两个人都穿着白衫衫黑裤子,长得都面嫩,倒有点以前学生的模样,商洛宇不动声色地看了黄一曦一眼,这么多年来,不管经历了那么大的伤心事,黄一曦的眼神象白水州的蓝天白云,纯净圣洁得让人沉溺。而他却如北方的雾霾,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黄一曦这时也想起母亲这番话,“得了吧,什么是我家寺庙,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脸,单单那个和尚的袈裟覆盖的地方盖寺院我在全国就听了不止三处,反正呀,天下名山佛占尽,天下名寺僧占尽。”嘴上是那样说,她却乖乖下车跟着商洛宇,佛也说了,“不求发财,但求平安。”

    “真是你们家的,里面还有你们姓黄的祖祠呢。”这些历史商洛宇比黄一曦清楚,黄一曦有点惊异。

    新华路段最近刚整修过,寺庙门口看起来宽敞许多,只有两摊卖水果和香烛纸钱的,还有一个卖油柑枝的,那插油柑枝的竹扫帚头比平常见到的粗大许多,一串油柑枝有7个,比以前多了两个。

    商洛宇看到黄一曦的眼睛转到那里,立刻走上前买了一串,递给黄一曦,黄一曦心情有点复杂,她小时侯最喜欢油柑枝酸酸甜甜的味道,可是黄爸爸负担重,很少给过零花钱,商洛宇家境虽然好很多,可他知道黄一曦自尊心强,从来不占人额外的便宜,即使是他也是如此,两个人放学后骑自行车到这里,商洛宇每次就买一串油柑枝,他吃一个,剩下的都给黄一曦,等黄一曦吃完两个人就着落日余晖回家。

    商洛宇熟练地剥掉那层塑料纸,递给黄一曦,“拿去,贵死了,以前一串才2毛,现在都要3元了。”

    黄一曦看着商洛宇,心里感慨万分,眼前的青年和十几年前的少年慢慢重叠起来,十五年前两个人第一次来到桑莲寺门口,他也是买了一串油柑枝递给过来,嘴里嫌弃地说:“拿去,贵死了,几个野果子就要两毛钱。”说着手又缩了回去,狠狠咬了一个才扔给黄一曦。

    这么多年来,这个别扭的中二少年变成别扭青年,物事人非,却仿佛也没什么变化,依旧如初见。

    两个进寺逛了一圈,寺庙里人很多,尤其是大殿门口拜佛的地方,商洛宇和黄一曦看了一下,也没有上去挤,只是遥遥地合掌,就从南大门走出来,在寺庙南门斜对面的亚佛润饼皮店排队一会儿,买了十个润饼菜。

    那时亚佛润饼店只卖润饼皮,商洛宇的父亲是省城人,没有清明节吃润饼菜的习俗,黄一曦的老家虽说离白水州只有三十几公里,也同样没有这个习俗,黄妈妈嘴里虽然吐槽白水州人重吃,却很快入乡随俗,因此商洛宇也跟着有口福。

    “也不知道这家出名什么,还是黄阿姨做的好吃,要是黄阿姨也卖润饼菜,排队的人只怕得绕城三圈。”商洛宇吃了两口,又开始毒舌。

    黄一曦没有接话,妈妈已经多年没提起商洛宇,她可不想再让她伤心。

    商洛宇脸色一下子阴翳起来,这么多年他过得浑浑噩噩的,唯一的念头就是早点读完博士回来找黄一曦,可是回来后才明白,有些裂缝不是自己想弥补就能弥补的,当时自己的行动实在太伤黄一曦的心了,回想起来觉得满口苦涩,如同嚼草一样,更吃不下去了,可是黄一曦在妈妈的影响见不得别人浪费食物,因此他不敢扔到垃圾箱里,只能硬着头皮吞下去。

    两个人并不是在同一间律师所,但两间律师事务所都在白水州最繁华的泉秀街wd商厦,一间在a栋,一间在f栋,相距虽不远,但奇怪的是,两个人在这里从没有碰到过。

    这当然是黄一曦的错觉,商洛宇的律师所租在这里,就是为了见到黄一曦,无数次,他站在办公室的窗边,凝视路过的黄一曦,以及她那间办公室。

    到了万达商洛宇的一诺律师事务所时,黄一曦让商洛宇把她放下车,她走路横穿步行街过去也只需要十分钟左右,商洛宇也不回答,开到黄一曦的事务所才停下来,临下车把润饼菜的袋子往她手上一塞,一骑绝尘而去。

    黄一曦复杂地看着他离去,转身拿出钥匙正要打开大门,门从里面开了,她的助理许燕彬从里面走出来,见到黄一曦很是惊讶:“黄律师你怎么来了?”

第六章 滨海律师所(二)

    黄一曦恰好也张嘴问她:“不是放你的假吗?怎么也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一起往所里走。

    许燕彬剪着短短的男发,个子很高,有一米七,这在南方人中很少见,她非常削瘦,皮肤小麦色,有几分李宇春的样子。

    许燕彬是白水州白水大学的大四学生,毕业实习被老师介绍来到这家律师事务所,和她同来的还有同一老师指导下的路一凡和郭明媚,只不过路一凡和郭明媚是她老师带的研究生,已经是研三了,她们的老师和律师事务所里的高级合伙人薛绿波律师业务上有合作关系。

    “路一凡的奶奶生病了,他昨晚赶回去送他奶奶去医院,可薛律师交代的事情他还没完成,所以我过来帮一下。”许燕彬说完才想起,昨天黄一曦怕她小姑娘去殡仪馆害怕,因此特地放她一天假,结果她没接送黄一曦,反而来帮路一凡做事,这种做法有点说不过去,因此声音越来越轻,后面几乎不闻。

    律师所里现在有七个实习律师,即使是互联网时代,但律师事务所还是延续着师父带徒弟的做法,工资是没有的,实习补贴都是由招聘他们进来的律师自己负担,最低补贴行情一个月是壹仟伍佰元,白水州虽然是三线城市,工资不高但物价水平挺高,壹仟伍佰元也就够一个非常节省的大学生一个月基本生活费用。

    许燕彬三个人都是薛律师招聘的,但刚来的时候,薛律师说自己不需要这么多助理,黄一曦正好想要一个有驾驶证的助理,因此许燕彬一早就跟她。许燕彬除了当助理,还多一个开车的职责,黄一曦一个月私底下给了她三仟元的工资。

    其余的两个人就没这么幸运了,郭明媚因为被被薛律师派去她顾问单位长驻,实习工资也是一个月一仟伍佰元,是薛律师那家顾问单位年收入的十分之一,表面上看壹仟伍佰元也是行情价格,但那顾问单位偏僻,薛律师又不负担住宿和交通费用,因此郭明媚也是入不敷出,好在她有奖学金,倒也不用向家里人伸手。

    路一凡的情形更难过了,因为最近薛律师手上没有案子,人又在国外,他只能留在所里打杂,虽然薛律师人不在,路一凡反而得留在所里替她处理杂烦琐事,可是薛律师不知道是不想还是忘记,竟然没给实习工资,律师事务所也没有由律所发放实习律师的惯例。

    路一凡家境不好,得自己解决生活费,薛绿波又把路一凡的工作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所里其他律师有需要的时候都没法叫路一凡帮忙,再酌情给予部分补贴,因此路一凡日子很是难过。

    许燕彬个性爽直,说话大大咧咧,她的父亲又和她的老师认识,薛律师觉得不好调教,因此一来律师事务所薛律师就分给黄一曦,一开始许燕彬还有点难过,黄一曦当律师到今年年底才满五年,经验也不多,也没什么名气。而薛律师当了二十多年,已是高级合伙人,她的办案经验丰富,又经常在微博发表一些时事看法和公益宣传,吸引了不少粉丝,许燕彬也是她微博上众多的粉丝之一。

    很快地许燕彬就庆幸她的选择了,黄一曦虽然年轻,但法律知识更新快,而且肯教她,并不是纯粹把她当成打杂的人,而路一凡就凄惨多了,好象薛绿波的奴隶一样,不管是工作还是私人时间,不管是三更半夜还是台风暴雨天,都要随传随到。

    这样的活连一百元都不给,路一凡也曾无数次地想离开,可是薛律师明里暗里都是威胁,如果路一凡敢离开,就让他研究生没办法毕业,路一凡几个人看过薛绿波私底下的嘴脸,不管是谩骂还是撒泼,完全是流氓和泼妇的结合体,因此他也不敢轻易挑战。

    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何况这流氓不止懂文化还懂法律。

    路一凡的老家是有名的番薯大县,盛产装修砖土师傅夫妻党,就是丈夫是做土师傅,妻子挑材料帮忙,顺便煮饭,套房装修土事也就需要这样的夫妻党,虽然这活累脏一点,但是这活干得好的话,丈夫一天也有六百元,妻子也有两三百元收入,一个家庭一个月有两三万工资,在白水州这样的三线城市比白领收入高多了。

    早几年路一凡的父母的确做得不错,可是自从前年他父亲生病,母亲也没办法出去打工,只能留在家里照顾丈夫和婆婆,最多打点短工,家里一下子断了经济来源,偏偏存款又被刚建不久的三层楼掏空,经济一下子窘困起来,路一凡就想早点毕业找份工作帮助家里,所以一直忍气吞声。

    没干自己老板的活却帮人干活,许燕彬想到这里有点不自然,惴惴不安地看了黄一曦一眼,黄一曦早就知道这些情况,也没有介意,问了一下路一凡他奶奶的病情就丢开了,“你吃午饭了没有?我打包了润饼菜。”

    许燕彬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笑了笑:“还没吃呢,正想出去吃饭。”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门,许燕彬走到最后,她顺手关上门,黄一曦正巧回头,看了一下手机的时间,已经是中午一点五十七分了,她把润饼菜递给许燕彬,又顺手门打开,半开半合的。

    许燕彬有点茫然地看一下,黄一曦很少在非上班时间让她加班,不过她聪明没有询问,黄一曦进来后直接到办公室,许燕彬拿着润饼菜去了开水间,没过多久,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黄一曦,你给我出来,我一看就知道你这丫头来了,你这个丫头毛毛燥燥的,开门也不全开,等下风一吹门被用力关上声音多大......”

    进来的是事务所的创办人之一吴青意副主任,他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但自我感觉和年轻人差不多,许燕彬在开水间听到到黄一曦语气轻松,听到魔音灌耳没有一点不高兴:“师父您中午没休息呀,这么早就来了。”

第七章 滨海律师所(三)

    吴青意瞪了黄一曦一眼,“我要是不早来的话门就被你弄坏了。”说完也不理黄一曦,自顾自地走进最靠门口的那间单人办公室。

    黄一曦跟着走进去,按下他办公室茶水桌自动烧开水的按钮,又熟门熟路地打开吴青意办公桌对面的小冰箱,从众多罐子里找出一个古朴的锡罐里打开。

    白水州这两年流行岩茶,大红袍和金峻眉的价格越炒越高,原来流行的安溪铁观音都得退一步之地,但永春佛手价格一直很平民,吴青意却几年如一日,只喜欢永春佛手,为此还特意回他老家桃源县整理一片山田种茶,专门栽种佛手,所制得的茶他也不售卖,律师事务所的办公茶都是他提供,但要喝最好的一芽的佛手,还得进他的办公室。

    “你这个吃物精,连我的好茶放在哪里都知道。”吴青意笑骂一句,神情却没有不高兴。

    ”那当然,我可是我们所里的钱鼠,哪有好东西哪里钻。”黄一曦笑嘻嘻地回了一句,两人人说话间水开了,黄一曦伸手就要往锡罐里掏茶叶,却被吴青意眼疾手快地夺了过去。

    “你这个孩子这样泡茶和猪八戒吃人参果有什么区别?”吴青意就差吹胡子瞪眼了,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天平,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茶罐,拿起镊子开始夹起三罐的茶叶放在天平上,过了几分钟才配好一泡茶。

    “真麻烦,不过是好茶!”黄一曦吹了几下,喝了一大口,大声地称赞,她其实并不懂得茶叶的好坏,只是如果喝完没称赞几声,下次就别想师父有这么爽快了,要知道他可是把这茶象眼珠子一样护着。

    “马屁精。”吴青意拿起杯子,轻嗅了几下,才啜了一口,眯着眼睛咋舌,听到黄一曦那浮夸的声音不由地笑骂一声:“喝完去干活。”

    吴青意律师长年坚持锻炼,七十二岁的老人能有这样的身体素质的确不错,可熬不住年纪在那,而且这么多年他一直不习惯用电脑,黄一曦实习的时候也是在这间律师事务所,向他学的,那时都是她打字。

    黄一曦成为执业律师后也不例外,尤其是这两年他忘性大,黄一曦更不放心,以前未做的杂事都是由黄一曦做了,还得假装自己做不好让吴青意指点,几年来两个人都很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这也是黄一曦虽然手上案件不多却要请一个助理的原因之一。

    吴青意早年当过检察官,公检法中,检察和法官大多有一手好字,吴青意也不例外,他的字有风骨,如字帖一般,黄一曦边打字还能边和他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不一会儿就打了一页,两个人默契地停了话题,吴青意一手拿着a4纸,一手拿着老花镜校对黄一曦打的答辩词,又打开卷宗和证据目录以及证据互相印证着,还不时地做着记号。

    过了一个小时,吴青意装订好答辩状,合上卷宗才问黄一曦:“今年全省的律师辩论赛我们事务所有一个名额,你有没有考虑去?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去和李主任说一下。”

    黄一曦前几天就从律师所主任李立星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李立星同时也是市律协的会长,帮所里拿到一个名额并不是困难的事,黄一曦知道这个名额他是想给张媚律师,黄一曦自己也没有参加的念头,但吴青意现在这样提起,黄一曦的心中一暖,也没马上回答,过了几秒后才说:“张媚不是在争取这个名额吗?还是让她去吧。”

    “我还是觉得你去比较合适,她不适合法律辩论赛,她根本不懂什么是法律辩论,只会诡辩。”吴青意沉着脸,一幅恨其不争的样子。

    张媚是嘉禾大学的法学研究生,嘉禾大学是闽越唯一一所985大学,从这所大学出来的张媚自觉高人一等,平时待人也是傲气自足,可是全国大学生辩论赛闽越省校区辩论分赛时,她和大学同学组成的校队却棋差一筹,输给黄一曦和大学同学所组成的校队。

    事实上那场辩论赛上张媚对上的辩手是黄一曦大学同学兼寝室的舍友于秋,只是于秋研究生毕业后考入公务员队伍,现在在市检察院公诉科,还是张媚丈夫的上级同事,张媚巴结还来不及,哪敢做什么小动作,黄一曦和她毕业后又进了同一家律师所,黄一曦脾气又好,柿子当然捡软的捏。

    要说和张媚的恩怨,也就是学校里这么一件事,一般人也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张媚就不同了,她自认非常优秀,为人傲气,可是碰到黄一曦后,所有的好运气好象都在她那边,明明没有那么出色,偏偏得了她最想要的“最佳辩手”的称号。

    张媚比黄一曦大一岁,但黄一曦小学早读一年,又是读五年制的小学,因此比张媚早毕业一年,张媚到所里后,黄一曦已经成了执业律师,她入所那年见到黄一曦还得很恭敬地叫黄律师,这让她很憋屈,每次能躲就躲,不能躲的时候她的整个脸都扭曲了,她这个人平时很冷傲,难得有什么表情,可见她是不舒服到极点。

    还有一点是黄一曦不知道的,张媚进所时也想拜吴青意为师父,但吴青意带过黄一曦后,就宣布再也不带助理,这让她很郁闷,虽说后来带她的李立星是所里主任,但李立星比吴青意年轻十几岁,而且女儿目前也在国外留学,也是法律专业,没有意外的话会回来接他的衣钵。

    吴青意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再能干也干不了几年,吴青意的亲戚后辈中又没有人从事律师行业,所以张媚一直认为,如果她能拜吴青意为师父,可以接手吴青意的业务资源,而现在这好处眼看要落到黄一曦手里的了,这点让她尤其愤怒,无法释怀。

    她这个想法黄一曦当然不清楚,即使清楚她也没办法,其实吴青意目前身体还算不错,律师又没有年龄限制,吴青意也没有退休的想法,这点只能说她想多了。

第八章 滨海律师所(四)

    除此之外,很多地方张媚的确优秀,比如律师合伙人的两个条件,执业五年和年业务收入达到三十万,她执业第二年就做到了,尽管去年底她执业年限还差一年多,她软磨硬泡李立星同意,成了事务所里隐形的高级合伙人。www.uu234.net

    黄一曦虽说不知道张媚对她的愤恨程度,但谁对好感谁对她恶意还是分得清的,而且她也不喜欢张媚高傲且咄咄逼人的样子,说起来张媚长得和许燕彬有点相似,也是春哥那一类型,但她脸上眼睛更狭小,颧骨很高,一幅后娘恶婆婆面孔,谁都觉得她气场太大,黄一曦也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开的时候只能忍受她不断飞过来的眼刀子。

    只能说天然的气场的不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吴青意很不喜欢张媚,明晃晃的不喜欢,多年的检察官和律师职业生涯,他很容易看穿一个人的伪装,在他看来张媚表面上清高,骨子里庸俗不堪,好胜心太强,心术不正。

    一个人好胜上进,努力提高自己的水平不是一件坏事,但如果是想踩着别人的肩膀甚至头颅往上爬就和人品有关系了,尤其还从事律师这个行业。

    去年白水州市律师队参加全省律师协会的辩论赛,依然是倒数第一名,张媚一直认为是她没有参加的原因,如果她去了,说不定就能拿到冠军代表闽越省参加全国律师辩论赛了。

    吴青意却不相信张媚的话,他看过张媚和黄一曦那一届张媚和黄一曦所有的比赛。他觉得黄一曦整场比赛驾驭有余还有发挥的余地。而张媚已经江郎才尽,以张媚那非正道的水平,也就止步于此。

    一个人也许可以靠诡辩的技巧将一个真的道理否定了,弄得意志不坚定的人动摇信念,或者将一个虚假得道理弄得非常动听,好像真的一样,让无知的人拜服。但在绝对的实力和真理面前也就只是一个小丑。

    吴青意很不喜欢张媚的辩论方法,在吴青意律师看来,法律是神圣的,是值得尊敬的,而不是某些人卖弄唇舌哗众取宠的工具。

    这点黄一曦和吴青意律师的看法一样,每当看到某朝领导或外交人员卖弄语言技巧洋洋得意,把人家的不屑或出于教养默默无语当成胜利的时候,黄一曦仿佛看到猴子露出屁股而不自知的情景。

    不过以黄一曦对张媚的了解,她去年到现在一直在意这场辩论赛,如果不能去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何况她条件比黄一曦有利得多。

    张媚的师父,滨海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同时也是白水州市律师协会的会长,表面上看起来不偏不倚,但说实在的,黄一曦一直看不透他。

    李立星个子不高,可能不到一米六十,身材也瘦小,可站在那里,没有人会忽视他。就算张媚这个一米六十七又穿恨天高的气场女王,在他身边都会不自觉地曲偻着身子。

    其实他不管是对谁都很和蔼,从来没有人看到过他翻脸的样子,但不管是谁对他都很尊敬,情不自禁站在他的立场替他考虑,没有人敢对他有一丝的不尊重。

    即使李立星是公正正直的,可自己的弟子和所里的同事,任凭是谁也知道胳膊该往哪个方向弯。就象吴青意这样替黄一曦考虑,无可指责。所以不管他内地里地如何考量,这个名额给张媚没有人会说他一个不是。

    ”放心吧,你只要想去,老李会给我这个面子的。“吴青意仿佛看透黄一曦的心思,淡淡地保证。

    黄一曦抬头看着吴青意,无声地笑了笑,“算了,师父,我也没想去。”

    名额如果落到她手里,张媚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也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手段,黄一曦可不想吴青意为难。

    吴青意看到黄一曦没有一点斗志,怒其不争地瞪了她一眼,两个人没有再说这事,吴青意又打开另一个卷宗,埋头专心工作起来。

    打完第二份答辩状又帮吴青意律师整理完证据,已是下午四点十五分,黄一曦伸了伸懒腰,准备回家,却见许燕彬从薛绿波的办公室伸出头来:“黄律师,刚才忘记说了,早上吴姐过来,说李行长今天来市区了,要培训两天,约你和于检察官晚上在源和堂的好汉坡那梅间小筑私房菜馆为她接风洗尘。”

    许燕彬口中的吴姐名叫吴美丽,是黄一曦在老家读小学和初一时的同学,李行长和于检察官是黄一曦大学的同学,她们原本不是同一圈子,但驾不住吴美丽天然的交际能力高。

    黄一曦面容端正,按照吴美丽的说法,就是出现在新闻联播里那种大妇的脸,这种人看起来值得信任和尊重,但玩在一起很难,玩的时候总觉得父母在旁边看着一样。

    而吴美丽就不同了,吴美丽是一个软萌的妹子,矮矮的个子,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一笑的时候还有两个小酒窝,这样的妹子巴眨巴眨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很少人会沉得下脸拒绝她,加上她嘴甜,和人说话没有几分钟,一会儿大家都是亲人了,即使她现在工作是卖保险的,即使是这个律师所的律师让人一言难尽,吴美丽还是能吃得开。

    就象她口中的李行长名叫李敏,其实是安江区一个营业所的负责人,算起来还不是一个二级支行的行长,套上职别连个股级干部都不是,手下也只有六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保安公司的派遣员工,可是经她口中这么一说,档次都高大上起来,很为李敏和黄一曦长脸。

    黄一曦一听李行长来市里,不由咧开嘴笑,“那我回去换身衣服再去,你也别干得太晚。”

    许燕彬有点赫然,她到现在还是在帮路一凡干活,“晚上要我去接你们吗?”

    黄一曦摇摇头,“不用了,聚餐的地方离我家不远。”她很少在非办公时间让许燕彬加班公事,何况晚上还是私事。

    “还是我去接你吧,万一你们喝多了呢。”许燕彬还是坚持着,她可是知道她们几个人聚会时都会喝点酒。

第九章 牌位风波

    “不用了,喝多的话我就打的,很方便。www.uu234.net”黄一曦没有同意,她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得早点回去了,中午打电话说不回去吃饭,妈妈还以为自己闹情绪了。

    黄一曦的家在城南新华路的城中村路边的几排平房最后一排,这些平房当年是白水州要和夷州打仗时安置重要领导家属的,后来仗也没打起来,重要领导家属也没来,成了白水州政府的公租房,这一片都是黄一曦父亲单位的家属居住。

    一排平房有两套房,黄一曦家就是其中一套,大门进去就是小花厅,靠着墙壁摆放一个高长桌,供奉着佛祖观音土地公和黄一曦爸爸的神主牌位,旁边有一条长廊,沿着长廊进去,依次是客厅、天井,厨房,再进去是两间房,后天井,卫生间,储藏间,一串长龙式的建筑,也就是俗称的手巾寮建筑。

    几排平房间间距不远,但黄一曦家这排前面有一块小荒地,和前几排离得较远,几户人家开垦成菜地,黄一曦的爸爸在世时,嫌有人浇肥时味道不好,视线又一目了然,就种了两排番石榴和芒果树隔开,还搭了几株葡萄,放了石桌石椅。

    另一套就是谢永辰家,谢永辰搬走后就剩下黄一曦一家人了,因此很安静。

    可黄一曦回来时才发现,家门前零乱不堪,好象许多鸡前来踩过,地上还有许多鞭炮屑。

    “怎么这样?是不是谢家又把谢永辰的灵位放在这里了?”黄一曦上前接过母亲手中的扫帚,沉着脸问。

    林舒芳看着女儿充满愤怒的眼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刚才来的人太多,院子前的葡萄架被人踩塌,还好她扫地前先去把支架架好,剪掉被踩烂的藤蔓,不然女儿看到了不知该怎么的心疼。

    谢永辰的灵位放在谢家这件事,林舒芳没有打算瞒着黄一曦,她也清楚瞒不住,“你生什么气,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而且你陈阿姨也挺可怜的,中年丧失,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唉.......”

    林舒芳说不下去了,她自己也是苦命人,少年无父,中年无夫。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黄一曦咬着牙,恨恨地说,她一点也没有同情母亲口中的陈阿姨,因为她所干的事一点也不地道。

    谢永辰娶的第一个妻子林书芳原名并不是叫林书芳,而是叫林丽芳,和陈阿姨名字陈丽花重了一个字,过门后谢阿姨就把她的名字改成林书芳,和黄一曦的母亲名字音一模一样,黄一曦知道后当场要去理论,可林舒芳阻止了,说没有立场,而且她们非亲非故,就是完全重名也是正常的事。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何况事实并不是如此,每次听到陈丽花叫她儿媳妇时,看到她那复杂的神情也知道她心里充满了森森的恶意,可是这种事在这种钢筋水泥城市里还真不好说,所以黄一曦只能认下这个闷亏。

    从那时候起谢家和黄家很少来往,直到黄一曦的父亲过世后,几乎没了来往,谢永辰生意越做越大,陈丽花也只有年节回来旧家排祭丈夫顺便找左邻右舍炫耀一番,到黄家喝一杯茶,也就局限这样。

    谢永辰搬家后,谢伯伯的灵位并没有请去新家安放,而是放在旧屋,如果这房子所有权是谢家的话倒是无可厚非,但这几栋平房原来都是公房,房改的时候谢伯伯已经过世,没有享受到房改房的优惠政策,直至今日这片地区除了谢永辰家里这套依然是公租房,谢家依旧每年交几十元的租金而已。

    不是没有人想让谢永辰上缴,谢永辰发迹后,黄一曦父亲和谢伯伯的单位领导也曾提过此事,但因为这公租房并不是单位的公租房,而是市政府的,由房管局代管,谢永辰人又灵活又有点手段,就把这房子留下来,也没有工作人员愿意冒着得罪他的风险来处理此事。

    就这样,在白水州的房子和墓地价格一天比一天坚挺的情况下,谢永辰把一套一年交几十元租金的阳宅变成阴宅,比公墓的年管理费还便宜,即使是他成为开发白水州十分之一以上的新楼盘的房地产商,也没有交还。

    “这次政府部门就没有人出来阻止?”黄一曦此时有点惊诧,不是说人走茶凉,现在看来,还很温烫呀。

    “有呀,这次派我们社区居委会的李阿姨,可她只是临时工,说话能顶什么用,而且她那口莆阳腔,有谁听得懂?没说两句就被人推了几下,还是我扶她到我们家才没出事。”林舒芳咽下葡萄架就是那时推坏的这句话,把黄一曦扫的鞭炮屑装在垃圾袋,走了几步扔到围墙边的垃圾桶里。

    “说起来他也可怜,赚那么多钱想逃离这里,最后还是和他爸爸一样回到这里,现在真的是人在天堂钱在银行了。”

    在林舒芳看来,天底下的人就没一个不可怜的。黄一曦也懒得再想这些糟心事,她把扫帚放在门后,去天井的水龙头洗了手,转身问林舒芳,“妈妈你晚上想吃什么?李敏晚上来市区,我们几个约在一起吃饭,晚上你得一个人吃饭了。”

    林舒芳正在收拾客厅里面的茶杯,也不抬头,“我晚上不吃了,刚才李阿姨在的时候我煮了面,我们两个人吃了,我还留了一些面条,等你回来才下,免得糊了。”

    黄一曦觉得好笑,“母啊(黄一曦老家称呼,到白水州后黄一曦虽然也改叫妈妈,但和林舒芳开玩笑时也会这样叫,有时甚至叫她老林),全白水州现在有人上门煮点心的,也就只有你对她了。”

    黄一曦老家的人来白水州办事,以前还会来住一天或吃个午饭的,随着交通的发达,从老家到市区也只有一个钟头左右,现在生活节奏快,大多办完事情就直接回去了,有事电话或微信聊,尤其黄爸爸走后,能上门的,都是有深交情的,但也没有煮点心的习惯,可林舒芳别的事随和,就是这个李阿姨上门时她一定会煮点心,说她巴结李阿姨吧,大家都知道李阿姨在居委会也就是打杂的身份,不需要巴结什么的,因此黄一曦以前还对母亲开过玩笑,说她是-----肖卿妇,厚礼数。

第十章 同学聚会

    “你不明白呀,你李阿姨不容易呀!!!”林舒芳听到黄一曦这么一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www.uu234.net

    林舒芳就是典型的包子性格,黄一曦的爸爸走后深居简出,但还是有许多人来会来家里看她,和她聊聊伤心事,可她做人有分寸,对于别人信任她而说的话,就算是面对自己的女儿,也不会透露半句。

    黄一曦耸耸肩,她明白母亲的未尽之意肯定是有什么内幕,可是李阿姨的基本情况她还是了解的,李阿姨的前夫也是黄爸爸单位的同事,早年因公去世,那时李阿姨带着一个儿子,李阿姨现在的丈夫也是黄爸爸的同事,几乎同些时候妻子病逝,也留下一个儿子,两个同命相怜的人组成一个家庭,尽管李阿姨在居委会是临时工,工资不高,但李阿姨现在的丈夫退休金很高,而且听说他经济不错,夫妻在一起吃饭总不会分两个锅吧,也不至于林舒芳每次见到她时都要煮点心给她吃。

    不过黄一曦从不反驳林舒芳,黄爸爸走之前倒没怎么不放心她,反而是不放心林舒芳,而且她是独生女,现在就两母女相依为命,母亲的性格随和,她又是律师,性格难免强硬一点,但这种强硬绝对不是用在家人长辈身上。

    听说母亲不吃晚饭,黄一曦也不勉强,她转身去冰箱拿了剩饭,又将昨天剩下的红烧肉倒在盆子里,在微波炉转了一分钟,拿出去走到葡萄架下,家里还有两大爷等着她投喂呢。

    这两大爷一只是花猫,黄一曦叫它花花,另一只是黄狗,黄一曦叫它黄黄,林舒芳曾经开玩笑,说花花改名叫黄花算了,这样听起来和黄一曦才是一家人。

    黄黄是黄爸爸单位退役的警犬生下来的儿子,听话得很,花花是黄一曦从农村带过来的母猫菜花生的女儿,依旧野性难训,两只都是吃着黄一曦手拿的奶瓶长大的,在林舒芳精心照顾下,毛油光发亮的,尤其是花花,也不担心它至今无业问题,此时正坐在黄黄背上冲着黄一曦喵喵乱叫,“你这铲屎官哪去了,到现在才给我准备吃的。”

    黄一曦把红烧肉拌饭放下,拿起两个盆子去旁边的水龙头冲洗得干干净净的,甩干了才拿回来,两大爷面对着食物没有乱动,等黄一曦蹲下,先把花花的猫饭倒好,又给黄黄的饭倒好,花花看了看黄黄的狗粮,感觉到黄一曦给她的猫粮上红烧肉汁比较多,才喵了一声表示满意,准备开动。

    花花鬼精鬼精的,吃前要当着它的面把碗洗了,还得先给它装好,不能先给黄黄装,不然挠你没商量,黄一曦看它傲慢的样子不由得点了点它脑袋,“花花,你这没用的东西,只会窝里横,刚才那些坏人来也没见你发威,也不知道学到哪里去了。”

    花花不满地用爪子把黄一曦的手扑开,一幅你们这些鱼唇的凡人不值得吾出手的模样,倒是黄黄抬起头来,快速地“汪汪”几声,似乎在解释林舒芳刚才把它们关起来,所以他们没办法拨刀相助,黄一曦也不为难它,撸了几把毛,把狗盆放在它旁边,站起来。

    黄一曦临出门的时候,林舒芳看到女儿整个脸色还是暗暗的,想了想说了一声,“要是晚回来的话你去新房子住一晚?”

    黄一曦小时候贵气,很难拥养,林舒芳担心她知道隔壁又迎来谢永辰的灵位会害怕。

    这里是旧区,有钱的都搬出去了,整个小区没什么人,几乎都是老弱小孩,晚上很早就安静了,新房在城东,这几年房价一直在涨,林舒芳用尽家里全部积蓄按揭了一套小两房,由黄一曦还贷款,新房一年前就交房了,前些日子装修好,母女俩去住了几天,可黄黄和花花都不习惯,在新房子只住了两天就不见了,黄一曦母女找了半响,还是邻居看到它们在旧家后才打电话通知林舒芳。

    从城东到城西旧家,开车也得半个多钟头,城市里味道那么多,这两大爷也只是搬家时坐在车上跑了一趟,也不知道怎么回来的,路上没出事真是万幸。

    黄黄的父亲未退役前还是黄爸爸的伙伴,几乎是伴着黄一曦长大的,这两大爷对林舒芳母女而言,已经是两个家人的存在,再也经不起它们再丢失一次,于是又搬回来。

    新房子至今空放着,黄一曦想出租,林舒芳又舍不得辛辛苦苦装修的好房子让别人住,也怕承租人不珍惜。还想若是黄一曦结婚时对方没房子,也正好可以用,就空了下来。

    黄一曦冷笑一声,“不用,他做人的时候我都不怕他,做鬼的时候更不怕了。”

    想想也挺解气的,谢永辰建了那么多房子,手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别墅套房,死后不还得和他父亲一样,回来挤这平房,陈丽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己住在大别墅里,老公不要就算了,连儿子的灵位都送回来。

    黄一曦转身看到母亲哭笑不得的样子,又叮嘱一声,“晚上也不知道她们要玩到几点,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不管黄一曦什么时候回家,林舒芳都会留在客厅里等她,母女都知道对方的习惯,但该说的话还得说一下。

    梅间小筑位于新门街最西边的一个废旧的工厂里面,这里原是白水州最大的蜜饯工厂,不管是白水州的人还是外来的游客,来来往往都习惯买几包蜜饯自吃或送人,尤其过年过节的时候。

    可是随着国企改革,白水州的四十一家国营企业廉价卖给某家外资公司,不管是赢利或非赢利企业,这四十一家国营企业很快裁员下岗,关门倒闭,这家工厂也不例外,很快淡出白水州人民的视线。

    新门街拆迁重建后,这条街一开始并没有焕发生机,而是成了有名的二手市场,但这条街有一间梨园剧场和一个公园,这个旧货市场有碍观瞻,在白水州某家有名的公司和有识人士的干涉下,整条街重新装修,一系列减免租金和优惠政策,慢慢有点人气,尤其适合餐饮行业。

第十一章 同学聚会(二)

    这家蜜饯工厂原来绿化很好,又是古朴建筑,规划改建成一个文化观光园,此处人少地广,成了白水州元宵赏灯的定点之一,原来工厂的烟囱设计成小城展示文化和城市风貌的大罐秀,吸引众光游览者的目光。www.uu234.net

    但热闹仅限于节日和小型书画工艺展期间,平时这里罗可门雀,唯有夜晚的餐馆稍微有点人气,从工厂大门进来,走过一段长长的绿化地带,两边都是苍苍大叶榕、樱花和多色的三角梅。到了喷泉广场,从广场右转过一条小路,跟着斜坡上行,行走十五分钟左右坡顶平缓之地,梅间小筑就在那里。

    从黄一曦的家到这里并不远,黄一曦没有叫车,用微信刷了小黄人慢悠悠骑到这里,也只堪堪十五分钟,吴美丽正从一辆小车下来,往后车箱走去。

    梅间小筑边就有小黄人停放地点,那还是此间老板向市政工程处的同学争取的,白水州的旧市区不大,周围的人从这里小酌回去,也不用叫代驾,骑上小黄人无疑是最佳交通方式。

    黄一曦还了小黄人,走到小车旁边,看到正弯下腰搬啤酒的张亚星,赶紧上前打招呼。

    张亚星个子很高,有一米八十,长得很帅,和一米五五的吴美丽就是俗称的热水瓶和茶杯的搭配,两个人不止身高上的差别,就是年纪也相差许多,张亚星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吴美丽才三十一,但他长得年轻,和娃娃脸的吴美丽看起来相差不大,很相配。

    黄一曦小时候很聪明,四岁时就会从一数到一百,五岁的时候,一个经过她家的代课老师听到她数数时大感惊讶,想让她去学校上学,却没有成功,这让五岁的黄一曦感到人生灰暗,六岁的时候黄一曦终于想到一个办法,自己假装七岁,和吴美丽一起去报名。

    可这只不过小聪明,抵不上吴美丽的大聪明,吴美丽九岁时,邻镇的十八岁的张亚星子承父职,进了她们老家的供销社,据吴美丽后来交代,就是在那一年冬天,她双手开裂,拿着一毛钱要去供销社买蛤蜊装的雪花膏,正是张亚星接待她,当张亚星告知昊美丽那一毛钱买不到一盒蛤蜊膏看到她失望表情后,不由自主地送了一盒。

    当时的供销社是张亚星承包的,这是他多年来唯一做过的一次蚀本生意,却因此赚来一个妻子。至今黄一曦一直弄不清楚,当年的她和吴美丽同住一个大厝里,两家的厨房就在东西两边,不管是上学还是下课,两个人除了睡觉时间,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吴美丽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张亚星在一起呢?

    这不能怪黄一曦迟钝,这姑娘的脑子里就没那根弦,即使是众人取哄她和商洛宇那么多年,她都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商洛宇是情侣关系,所以即使后来两个人分开,她也没有真正怪过商洛宇。

    讲道理的姑娘只是一直很难过。

    黄一曦转学后,吴美丽为了早点结婚脱离家庭,初中毕业就去读了职业中专,黄一曦刚参加完高考,马上接到吴美丽的请帖,见到张亚星的时候,黄一曦一直是懵懂的,老家的供销社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帅哥,还说也认识她好几年。

    只能说张亚星长得再帅也是禽兽呀,只用一盒蛤蜊膏就骗走了一个九岁的小姑娘,而另一个也是重色轻友呀,竟然在张亚星调到其他地方的供销社后,借着看望闺蜜的名头去看望男友。

    好在吴美丽知道自己不地道,夫妻两人结婚后也出血好几次,原本黄一曦转学后很少见面的闺蜜友谊的小船终于没有翻掉。

    张亚星和吴美丽结婚后,供销社开始裁员,张亚星在黄一曦的建议下用裁员的补偿和工作几年的积蓄在白水州城北的郊区买了一大块地,建了一栋七层的楼房,楼下有五间店面出租,除自己住的第五层楼,每层建成两套房子出租,这几年白水州经济快速发展,那栋楼逐渐和城区接轨,那几间店面和其中五层的租金就抵得上这个城市一个中产家庭收入,更不用提如果规划拆迁后的巨大赔偿。

    张亚星的父母都是供销社的退休员工,就算供销社没落时也非常瞧不起农村小中专的吴美丽,结婚时父母也不参加,在吴美丽生下女儿后更是几次建议儿子离婚,对吴美丽和她女儿也是漠视如陌生人程度,直到这几年看到两口子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婆媳关系才稍有缓和。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吴美丽还能保持十三年如一日的娇嗔少女性格,绝对是张亚星的功劳,看到吴美丽袖手旁观张亚星搬了两箱啤酒,黄一曦的嘴角不由地抽搐一下。

    梅间小筑虽然是私房菜,但啤酒卖得并不贵,实在没有必要特意从外面买来,而且想到四个人要喝两箱啤酒,黄一曦就开始头疼,她从笑容满面的张亚星眼睛里绝对看到幸灾乐祸的神情,“张哥,麻烦你了,晚上一起吃饭吧,都不是外人。”

    吴美丽和张亚星还有女儿三个人住宽敝的一层楼,李敏来市区后都住在她那里,因此都很熟悉。

    听到黄一曦真诚的邀请,张亚星遗憾地看了吴美丽一眼,“不了,我晚上还有事,你们同学许久不见,好好喝一场。”说完不顾黄一曦挽留的眼神,麻利地上车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又是把张哥当成免费的搬运工呀,看到黄一曦谴责的目光,吴美丽无任何内疚地摊手,“不是我不让他留下,晚上得送小婉上兴趣班呢。”

    天大地大不如孩子的学业大,这两年经济下行和人工成本的提高,还有保护环境的影响,张亚星办的树脂工艺加工厂已经关门,好在夫妻手中有几个小钱,吴美丽对公婆的重男轻女行为又憋一口气,下定决心要把张小婉培养成凤,在于秋的帮助下,尽管户口没在白水州市区,小婉还是进了全市最好的白水州市实验小学。

第十二章 同学聚会(三)

    这间小学课业繁重,吴美丽以前羡慕黄一曦转学到城市,却也多次听到黄一曦感慨她和城里土生土长的孩子不一样,除了学习没有一技之长,让城里同学瞧不起,她又担心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于是又给孩子报了几个兴趣班,小孩子辛苦大人也没闲着,周六日白天晚上都不得空。m.www.uu234.net

    “你也别让孩子太辛苦,想当初我们两个一放学就去山上田野疯玩,哪象现在的孩子,背着沉重的书包不是在去学校的路上就是在去兴趣班的路上。”黄一曦前不久见到张小婉,原本活泼可爱的孩子变得蔫蔫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疯玩的是你,我可是一直在干活的。”吴美丽叹了一口气,虽说当时都住在农村,黄一曦家里没有田地,哪象她下面有三个妹妹,还有一个弟弟,那么多人口那么多土地,她只要离开学校,都得在田里帮忙。

    黄一曦想起吴美丽当时的样子,也不由默然失笑,吴美丽人长得娇小,却是有大力气的,她一个人挑着一担百来斤的稻谷或地瓜,走在田埂上连走带跑都不用停顿休息,更奇葩的是,她还是穿着高跟鞋干活的,不过想想也对,要不穿着高跟鞋,以她的身高,只怕她挑的竹筐得垂地了。

    “我当时要不是得花那么多时间干活,说不定也能和你一样考入大学,也不用成为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了。”吴美丽幽幽地说。

    她没说出口的是,从小到大她最羡慕的人就是黄一曦,都是女孩子,尽管也有那些极品堂亲,黄一曦仍然是父母的心头宝,从小到大她之所以是乖乖女,是因为不管她要什么都不用开口,她的父母都会自动捧到她面前,而她却在父亲一脸不是儿子的嫌弃和母亲一直生女儿的负罪感中成长,要不是母亲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只怕这个负罪感得跟随着她一辈子。

    吴美丽的父亲原本是黄一曦小学的老师,为了生儿子违反计生政策被开除,回家后父亲既干不了重活,也拉不下脸出外赚钱,只能整天在家里骂骂咧咧,在这种气氛长大的吴美丽只能早早结束学业并尽快出嫁,就是为了离开那个让人窒息的家。

    这种情况下出生的张小婉承载着吴美丽的遗憾和梦想,做为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黄一曦自然明白吴美丽的想法,尽管知道可怜的孩子承受重大的压力,却没有办法劝解和解决,这世上谁又能随心所欲地活着呢。

    此时回忆起小时候,两个人不由地说起小时候的趣事,上山摘野果下田捉泥鳅,池塘里捉鱼,在农村长大的孩子童年比城里的孩子幸福许多,驰骋的天地也更广阔。

    梅间小筑是典型的古大厝风格,客人都是从前大门走进去,但此间的老板是于秋同事庄珠的弟弟庄霆,又是黄一曦业余易经班的同学,每次来的时候都给护厝进去后院幽静的包厢,黄一曦和吴美丽边走边说笑,直至包厢门口看到一脸不谕的李敏才收起笑容。

    “她怎么了?”黄一曦看到正在倒茶的于秋正向她使眼色,不由地呶呶嘴,指向李敏。

    于秋正欲开口,李敏已经端不住,“别提了,老子浑身不爽,郁闷死我了。”

    说是不提,她滔滔不绝的话语比于秋倒水的速度还快,黄一曦有点好奇,她怎么能口沫横飞的时候还能把茶水倒进嘴里?还好于秋细心,不然只怕她的嘴早就烫起几个大燎泡。

    于秋和黄一曦是大学同班同学,但两个人大学时关系并不密切,两个人都是走读生,上课才到学校下课就走,直到两个人一起考上本校的研究生。

    这当然是黄一曦的印象,但对于秋来说,她可是很早就认识黄一曦,只是她从来没有对黄一曦提起。

    白水大学地处白水州城东郊区,虽说不是985和211大学,却是白水州最好的大学,没有之一。

    白水州是有名的侨乡,吸引着许多留学生前来就读。校区因为学生增招问题而显得日益拥挤,学校的领导多次向白水州市政府申请地皮扩张校区,因为各种利益纠葛最终没有批下来,这所大学的领导的愤怒之下奋然跑去隔壁的经济特区嘉禾市要了一块地建了新校区,大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洒脱。

    嘉禾市经济特区已有闽越省唯一的一所985大学嘉禾大学,还有几所比白水大学名气稍差一点的院校,这所连211都不是的大学的出走没能趾高气扬一雪前耻,但同样的,白水州也很快尝到养不起自己孩子的耻辱。

    如果不是她们考上研究生后要去嘉禾市的新校区读书,这些和黄一曦于秋两个人无关。在研究生那三年,她们被分到同一寝室,同间寝室的还有从北方某所大学考过来的李敏。

    李敏会考上这所大学是因为她现在就职的市分行一把手李扬明,李敏大学毕业那年,春季招生走入李敏大学的李扬明先用一场演讲俘获了一个小姑娘的梦想,尤其是他所描绘的在那个人傻钱多赶紧来的地方,帅哥美女穿着人字拖鞋开着宝马奔驰,在沿海大通道吹海风游车河的情景。

    尚有一丝理智的李敏没有立刻选择就业,而是更改志愿报了白水大学,要说三个人也是白水大学有名的奇葩,长得都不错,可是既不打扮也不谈恋爱,三个人三年时间都宅在宿舍里,除了法学专业还一起多读了会计专业,并通过注册会计师考试。

    研究生毕业后,于秋考了公务员进了市检察院,李敏也在李扬明暗中帮助下进了李扬明所在的银行,只是她到银行后才知道,新入行的员工都得到柜台锻炼两三年,没有后门的更苦逼,象李敏,被人扔到本地人戏称“罗马”郊区中的一个小镇里。

    李敏一开始听说“罗马”这名字还挺洋气的,心里还有点沾沾自喜。等到她带着行李翻山越岭一路颠簸,才知道那是白水州和邻市交界之地,全市海拔最高的小山村里,整个人生都不好了。

第十三章 同学聚会(四)

    白水州虽是沿海城市,银行物理网点众多,但四大国有银行除了肩负服务农民兄弟的这个银行外,另外三个国有银行在一些县的乡镇的网点早已撤并,而李敏所在的银行本着服务三农的理念一直在扎根在这里。顶 点 X 23 U S

    和别的农村一样,这个村青壮年常年在外打工,整个村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好在这里的青壮年外出打工后都会回来建房子,因此尽管在山上,房子倒是一幢赛一幢的漂亮,加上村里特有的最出名的地瓜,春天的油菜花海,山里的瀑布,林间的浓雾云海,风景美不胜收,许多游客甚至会骑着自行车上山采风。

    李敏来这里只用半年时间,超额完成全年的任务,很快提拔当上营业所的副主任,没多久这个营业所存款规模超过二级支行界线升级成了二级支行,李敏也顺理成章成副行长,虽说九十九个副职加起来都不如一个正职,但这个二级支行虽然五脏俱全,却也就麻雀大小,不需要配备一个正职。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上面没老大,李敏呆在那里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所以黄一曦一时也没想到是工作原因,只是好奇地问:“身体不舒服?大姨妈来了?还是被哪个帅哥催残过?”

    李敏“呸”的一声,哭笑不得,“要是有帅哥就好了,能被催残我也认了。”

    两个人嘴上过招,手上却没有停,一个烫碗筷,一个倒茶水,也就进来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菜已经上齐了,桌上摆了卤面、鱼丸青瓜汤,油焖大虾,香煎马面鱼,还有一份卤牛肉和菜脯煎蛋。

    “再叫一个菜,本地人吃饭没有吃六碗的。”黄一曦巡视一番,赶紧告诉服务员。

    “先说好,晚上不醉不归,不管谁开口喝酒,都得连干三杯。”李敏一挥手,一脸的凶残,颇有杀敌上阵的豪迈。

    于秋动手在装卤面,闻言手抖了一下,一勺卤面掉了半勺在桌上,吴美丽赶紧从旁边的纸盒里扯出几张,捏了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正好,这半碗给一曦,别给她再添了。”李敏充满了怨念,上一次,也是她叫喝酒,黄一曦来的时候先说开庭饿了,要吃一下饭,一碗饭一碗汤下去,这不要脸的又说吃饱了,喝不下去了。

    吴美丽和于秋也有印象,两个人大笑,吴美丽看戏不怕大,“既然如此,晚上这两箱酒就分了吧,省得有些人杯里装空气有些人养金鱼,端着酒杯实则没喝多少。”

    吴美丽这说的是于秋,于秋在体制内久了,也学体制那一套了,喝酒不象以前那样豪爽了,倒不到半杯喝了好几次还剩下不止三分之一,也好意思说在喝酒。

    黄一曦哀怨地看着这两二货一眼,“妹子太凶残怎么办?在线等。”她识趣地先干掉三杯啤酒,又收完账,才问李敏:“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谁踩到你尾巴了。”

    一听黄一曦问这个,李敏的气又蹭蹭蹭地往上涨了,“别提了,老子倒霉呀,遇到一个王八蛋。”

    李敏虽然不是东北老娘们,却活得比东北大汉还糙,大学里的李导师每次一看她就摇头,白瞎了她那精致的外表,一口一个老子,也不怕气死她老子,不过李导师是不知道李敏家的情况,要是能气死她老子,只怕说得更勤快。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和于秋还有黄一曦才能走到一起,三个人对待朋友同学都不喜欢玩心眼,能在一起玩就在一起玩,不能的话就当路人,懒得为小利益玩那些心眼,累。

    李敏的营业所前些日子空降了一个头家,是个年近五十的男领导,据行里消息,这领导原是其他行社高层,升职不到一年,为人太嚣张太贪婪被人举报,被掉官职后心有不甘,仗着和她们行领导关系不错辞职过来。

    “那王八蛋实在恶心,正事什么都不干,一有事就怀疑这怀疑那,啥事都要管,可啥事都不做决定,比老娘们还唧唧歪歪。”李敏一说起话头就怒气冲冲,恨不得掀了这桌子。

    看到李敏愤怒有如龙卷风的实质,于秋赶紧给她挟一片菜脯煎蛋,听她咬得吱吱脆响,禁不住也把筷子伸向那盆菜,梅间小筑的咸萝卜可是老板自己动手腌制的,又脆又爽口,不会象其他地方腌制萝卜太干,吃起来有点柴,很是适合下酒。

    毕业这么多年,尤其是公务猿队伍中,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见过不少,于秋已经不是刚毕业不久的豪猪,也就是李敏在淳朴的乡下地方呆久了,才这么大惊小怪。

    山内怂见识少,于秋不厚道地想。

    看到铁姐妹们都淡定而又凶残地消灭着美食,李敏郁闷地将小菜凉拌海蜇皮丝往自己面前一移,她不爱吃海鲜,但这个小菜很适合磨牙,“你们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呀,那王八蛋简直不是人,他连要通过微信发给领导的话都要我先编辑好发给他,这样奇葩的领导你们见过吗?”

    看着李敏说一句就拍一下桌子,口水开始要四溅的情景,三个妹子手顿了一下,加速挟了几个菜放在自己的碗里,等一下再说下去,估计只能干喝酒了。

    于秋三个人并没有把此事想得太严重,领导的稿子不都是秘书写的吗?上台念错字的领导不要太少,不过微信和领导说几句话也得别人代写的确奇葩点。

    “就是占着茅坑不干活,明白,这样的人多得是,你们官方有个美丽的词语,叫什么来着?”吴美丽想说那两个字,又想到在餐桌上就改了一下,反正意思大家都知道,她伸出爪子想拍了拍李敏以示安慰,不过看了一下自己刚剥完油焖黑九节虾的手,又缩了回来,继续奋战。

    “指挥家。”黄一曦迅速地接过话题,才几年的律师生涯,她开始羡慕体制内的人了,这群人会玩呀,明明是下降,说什么负增长,明明是不好的,说什么负能量,而且都是老爷身份,不象她,案源什么的都要自己找,还得应付许多形形式式的人,说是律师,其实也就是一个体户。

第十四章 同学聚会(五)

    “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可是这王八蛋,长得人模狗样,表面上一本正经,实则……实则……”要不是都是同科姐妹,李敏实在有点难以启齿,那王八蛋实在恶心,竟然在女桂圆给atm加钞票时偷看女桂圆的裙内风光。www.uu234.net

    李敏所在的营业所那条街因为地势缘故并不平坦,而是如斜坡往上伸展,但营业所内部不可能这样,因此atm机加钞口是在墙壁两米高的地方,柜员加钞时得爬上梯子。

    “这叫一本正经的猥琐……”于秋瞄了一下李敏刷的那个陈姓领导朋友圈,别说,长得还挺好人范的,一脸的正直,只是,她抬起头疑惑地问:“你说人家不干活的,人家可是凌晨一点还在加班。”

    黄一曦凑过去一看,那人发的是,凌晨一点,在行里加完班,把值班的保安叫醒开门,看着夜空闪烁,呼吸着微风吹来的香气,头脑清醒又惬意。配图是黑暗中的办公楼和街景。

    李敏一听更气了,用力地捶了一下桌子,她手上的玉镯跟着咣当几声,吴美丽有点心疼地看了一下,拿起湿纸擦干净手,才慢条斯理开口:“这个时间还在单位,就算是装的也不容易。”

    一说到这李敏整个脸都扭曲了,“前两个月增资扩股,所有人都在加班,那王八蛋什么活都没干,最后一天也就是星期天,所有人都在加班,他从绥城县老家回来已经晚上十一点多,等我们回去了他发这么一张,第二天行务会里就得到大领导的表扬,原本就他一个人没干活,结果大家以为就他一个人干活了。”

    一听说这个陈姓领导也是绥城县人,黄一曦和于秋对视一眼,了然地点点头,黄一曦所里的那个薛绿波律师也是那地方人,典型的穷山恶水出刁民之地。

    “唉,你们别这样地域歧视。”李敏郁闷地用筷子敲敲碗:“马丹,说起来也真是,两个都不好东西,表子配狗,天长地久,弄得老子这个地域歧视受害者也有地域歧视了。”

    李敏大学读的是东北大学,可她本人是苍梧省人,在读研究生的时候,知道她被白水州土著划为“阿北仔”圈子里面她差点崩溃,经常对着于秋黄一曦吼:“你们脸怎么这么大呀,我们苍梧人是哪得罪你们闽越人了?我们也是南方人好不好?”

    于秋虽是白水州人,但她也曾在苍梧省生活过,母亲也是苍梧人,而黄一曦虽然是白水州人,却是山里怂,只不过两个人和李敏一比,正宗许多,也没有和李敏说起这些过去的事,因此李敏对于秋和黄一曦两个经常耿耿于怀,于秋和黄一曦也是想起这段旧案,两个大笑,默契地灌了李敏三大杯酒,这个陈姓领导虽说恶心点,但也不算大恶,不理就是了。

    “吃菜,吃点菜压压酒,餐桌上别说恶心的事。”吴美丽看到她们两个人有点不以为然,就扯开话题,顺手夹了一块香煎马面鱼放在李敏碗里。

    李敏把香煎马面鱼咬得吱吱响,又喝了一杯酒,舔了舔唇,又用手背擦试一下,“你们不知道,这几年龌龊的事也见得不少,单是这样我也不会那么气愤,可那王八蛋真是恶心,连我们所里的清洁工阿姨也不放过,那王八蛋竟然在微信上发黄色视频给她。”

    “这就恶心了,真是恶心他妈开门,恶心到家呀。”吴美丽啧了几声,李敏所里的卫生工她们三个都见过,是一个近五十岁的阿姨,水桶腰、黄褐斑,负责整个营业所除柜台内的卫生兼煮饭,勤劳且善良,实在让人没想到也会成为被骚扰的对象,只能说这个领导下嘴很是不挑,荤素不忌,老少通吃。

    黄一曦坐直身子,“你让清洁工阿姨去你们行里投诉吧,这种恶心的人就该让他受到惩罚。”

    “我也是这么劝她的,可她不敢,就一个黄色视频,能说明什么?”李敏很是郁闷,清洁工阿姨的丈夫吃喝嫖赌,十几年前就离婚了,她一个外地女子带着两个女儿,一个上高中,一个读初中,生活很是艰难,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实在重要不过。

    只要是女人都明白,很难判定什么是性骚扰,同样一句话、一个动作,有些人没有那个意思,有些人却恶心之至。

    李敏的母亲也是单身妈妈,也是一家公司的清洁工,初中时李敏叛逆,不喜读书,整天找母亲要钱,直至有一天她去母亲单位,看到母亲又累又饿,躲在卫生间偷偷泡着麦片,却被公司主管发现时道歉恳求的时候才如梦初醒,开始奋进读书。

    于秋和黄一曦是少数知道李敏身世的人,她们也明白李敏的心结,知道那个清洁工的事引起李敏的愤怒,只是这种事当事人不跳出来,别人也没有办法帮助她主持公道。

    其实大家都明白,就算清洁工阿姨去行里投诉也没什么用,行里的领导也不可能因为这些小事去处罚那个王八蛋。

    只怕李敏也明白,银行里这种事挺多的,员工和领导的系数相差太大,象李敏行里,普通员工的系数是1,派遣员工的系数是0.6,领导系数从1.5开始到9,也就是说普通员工和领导的年收入相差几十甚至上百万,钱帛动人心,这里面的水深得是。

    而且据于秋所知,那个李扬明也不是善男信女,他的风流逸事也是一本厚厚的故事书,上中下集还有前传和番外。这种领导手下,猪哥神五枝须的男人肯定不少。

    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正好梅间小筑的老板庄霆端菜进来,于秋急忙转移话题,“阿霆,你的手艺又进步了,今天这油焖大虾煮得很好,虾的肉质紧实,比其他海鲜馆好吃几十倍。”

    “于姐你满意就好,刚才我也没注意你们点的是六道菜,这道菜算是赠送的。”庄霆微笑,眼睛却看向黄一曦,他的姐姐庄珠和于秋是同事,在庄珠的介绍下她们来过一次,发现庄霆是黄一曦以前读易经班的同学,几个人都亲近起来,梅间小筑不管是饭菜质量还是价格还有环境都让人非常满意,又很适合女性小聚会,几个人就习惯将聚会定在此处。

第十五章 前尘往事如梦中

    庄霆说起来比黄一曦四个人年纪都大,只是于秋叫庄珠庄姐,庄珠让他喊于秋为于姐他不敢不从,且现在开门做生意的,叫女顾客什么都不妥,叫小姐有人不高兴,说这称呼不尊重,叫女士有人不喜欢,说她单身,叫妹妹嫌轻浮占人便宜,只能叫声姐了。m.www.uu234.net

    吴美丽看到庄老板亲自过来,也不吝赞美:“庄老板,今天这虾怎么这么好吃呢?”庄家在白水州也算是土著大家,政府公检法的都有,只是这个庄霆也是个奇葩,还是全国顶尖的大学清源大学的工科博士,又出洋几年才回来,听说拒绝了很多机构高薪招揽,却窝在这个地方开了这家闽菜私房菜。

    这在吴美丽看来庄霆就是不知人间疾苦的有钱少爷,在人家连馒头都没得吃的情况下他却说蛋糕难吃,不过她在他面前一向也是赞美有加,因为庄霆太会做人了,尽管每次来她都没有买单,但每次走的时候,庄霆都会打包上一两盒梅间小筑制作的糕点给她,本来不喜欢读兴趣班的张小婉看到那些糕点,都会心情好了许多天。

    梅间小筑的糕点供不应求,并不单卖,即使是在这里消费的人也不一定能买到,得看人品,而她能得到这个待遇,不是因为于秋和庄珠是同事关系,而是庄霆对黄一曦的心思。

    庄霆对吴美丽的态度和于秋没有任何差别,“吴姐喜欢就好,都是家常菜做法,我连味精和鸡精都没放。”黄一曦饮食清淡,庄霆不知道黄一曦什么时候会来,每天都熬一锅鸡汤放着。

    “难怪味道那么好,可是这样的话你这个价格岂不太便宜了?”喝到一半的时候,黄一曦去放水的时候顺便买下单,吴美丽偷偷去复核了一下,没想到那个价格很亲民,让她都有点怀疑张亚星买菜时是不是拿了回扣。

    “这季节九节虾不贵。”庄霆顶着吴美丽那种这个季节已经禁海海鲜怎么不贵你当我傻瓜的表情中只能尽量解释:“咱们自己人吃的只要真本实料,怎么煮都好吃,其他餐馆一盘两只虾,不卖那么贵,怎么对得起他们那些开刀拍花的工序。”

    这话说得让人舒服,吴美丽笑了一下正想继续开口,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她还以为张亚星过来接她,正想开口,定睛一看,却是商洛宇。

    “这么巧呀,商大律师今天也来这里吃饭?”吴美丽笑得更夸张了,好象是多年未见的朋友,前几天她才在商洛宇律师所那里签了好几单保险。

    “是呀,和刘大哥还有几位榕州市过来的兄弟一起吃个便饭,他们这几天来白水州办事。”商洛宇不动声色地看着庄霆一会儿,两个人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正火花四溅。

    “他也来这里?刚才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听到他说,他喝醉了吧?”于秋听到刘思源也来,就坐不住了,刘思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讲义气,每每喝酒都不顾自己的酒量。

    商洛宇笑笑,原本他们是订在他律师所旁边的文华酒店的,可是刚才路上遇到张亚星得知黄一曦在这里,才临时换了地点。

    “于检察官放心,刘哥没有喝醉,还一直在夸您呢。”商洛宇讨好地对于秋笑了笑,他有点怵于秋,于秋一直不喜欢他。

    果然,于秋没有理他就走,于秋对于花孔雀男商洛宇一直没有好感,在她心里,商洛宇浑身上下都不好,只有外表和那张嘴占便宜,尤其是那件事后,现在即使不是庄珠拜托她多在黄一曦面前说说庄霆好话,她对庄霆的观感也好于商洛宇。

    庄霆个子比商洛宇矮了四五公分,皮肤也黑许多,第一眼印象并不出众。可是庄霆比商洛宇稳重,性子又好,动手能力强,是宜家宜室的经济工科暖男,就算商洛宇没有伤害过黄一曦,庄霆也比商洛宇好上一万倍。

    只有婚后的妇女才懂得文科男和工科男的差别,可惜庄霆认识黄一曦晚了。

    她的想法要是庄霆知道的话他一定喊冤枉,他早就认识黄一曦了,黄一曦八岁的时候有次到西街玩迷路了,还是他给送到黄一曦父亲的单位里,那时他就一直惦记着这个乖巧的小姑娘。而且中学读高二的时候,黄一曦转学来学校读初二,他放学也经常默默送黄一曦回家。

    只是他性格腼腆,又在高中关键时刻不敢早恋,而且那时凭他的成绩,老师们要是发现他喜欢黄一曦,只怕黄一曦的处境更为难堪,没想到却被商洛宇截胡了。

    一错就是一生。

    商洛宇看到李敏有点熏醉地倚在黄一曦身上,很是碍眼,不由地皱着眉头,恨不得动手把她拉开,他用力地呼吸下,抑制自己,“吴姐,刚才我朋友要几箱葡萄酒,张哥给送过去了,可能要晚点,我就让他别过来了,小吴就在外面,我让他送你和李小姐回去。”

    吴美丽除了卖保险,夫妻俩也做起微商卖酒,她卖的葡萄酒都是走水进来的,利润挺高的,只是做这行的太多,生意不太好,听到商洛宇介绍这么大的买主,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上前拉着李敏就走,连刚才装好打包的点心盒都忘记了。

    于秋正扶着刘思源从另一侧的包厢走出来,看到这一幕,郁闷地摇摇头,真是心机婊,一百个黄一曦也不是商洛宇的对手。

    刘思源并没有象商洛宇说的没喝多少,晚上商洛宇介绍的几个哥们都是省公安厅的,还不是一般的科员,这对他这个长期在郊区派出所的民警来说,有很大的帮助,酒过三巡,几个人就称兄道弟地拍着胸脯,虽然初次见面,他信不过他们,但在商洛宇的点头肯定下他就知道要调到市公安局的机会很大,激动之下,即使是商洛宇多次劝他别喝太多,也喝高了。

    商洛宇的这几个哥们都是在省公检法单位,混得最好的是刘思源的本家刘伟彬,在省公安厅已经是处级干部,难得的是他还一直保持本色没有变化,黄一曦以前也见过一面,虽然多年不见但彼此还记得,因此黄一曦也上前打个招呼,并不是看在商洛宇的面子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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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女律师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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