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大雨哗哗的下着,夜空中不时的有青紫色闪电划过,滚滚雷声响彻宇宙。
梁纲缩卧在石沟下一处不大的石缝中,过多的失血使得他脸色极为苍白。衣服早已经湿尽,但还是不断的有雨珠滴打在他身上,糟糕的处境加重了他左胸的箭伤,让他的呼吸更显困难。
忍着伤痛费尽气力,梁纲小心的将身子紧紧的贴在冰凉的石壁上,不敢出丝毫响声。他上面有一队绿营兵在宿营,这群绿皮狗已经追了他半个多月,几次交手中被梁纲杀伤了不少人。现在他是身受重伤,被现了绝对是死路一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雨势愈下愈大。暮然间,一道眩目的闪电划破当空,势如利剑劈斩夜幕,梁纲只感觉眼前一瞬暴亮,轰隆的巨响声就已经在天地间回荡……
“如果时间回转,自己还会不会放过那两个商贩?”浑身是刺骨的冰凉,梁纲感觉着自己随时都会死去,暴雨、雷鸣、闪电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离他远去,整个人像是跳出了烦杂尘世,思维进入了一种空灵之境。
————这是一种喧杂中的静。
梁纲曾听人说起过这个,但他的心从没有真正的“清净”过,自然也不会在无尽喧哗中体会得到这样一份不同寻常的‘静’。
可现在,死亡的临近似乎让他触碰到了这一境界,不是失神的昏迷,也不是无神的幻觉,而是心灵上真正的“宁静”。听着风雨雷鸣,看着夜幕闪电,而从中体会到的一种宁静。
“不,不会,我不会再放过他们,两刀杀个干净。”
一抹充满了讽刺的笑挂在梁纲的嘴角。这样的一句自问,半个多月来他已经进行了无数次,现在终于得到一次完全不同的答案了。
第一章 穿越
ps:前十章铺垫已完成,十一章起进入正题。
把时间转回半个多月前,湖北德安府桐柏山下。
梁纲从没想到过自己会经历如此诡异的事情,前一秒还在高空中往下坠落,下一秒却……还好一切都过去了。奇异之所以成为‘奇异’,那就是因为它不会经常生。
经过了两天多时间的跋涉,他终于走出了山林,望着山脚下那条明显是由人工筑成的宽大土路,梁纲禁不住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不容易啊,终于见到人烟了!”
对于梁纲这样的表现,可能有人会觉得不以为然,认为太过大惊小怪,太过失真,“才两天多时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事实却是梁纲真真切切的激动了,他这两三日中所经历的一切实在太诡异,太匪夷所思了。莫名的恐惧感、隐隐的兴奋感以及对前途夭夭未知的无措,种种复杂的情绪盘织交错在他的心灵,像是一根根沉重的铁索,箍的梁纲都快有些喘不过起来了。
独自一人徒步在深山老林中,没有半点野外生存经验的他,能够做的就只有顺水而行。辨别方向是无从谈起的,所知道的仅仅一点——水往低处流。
而当山间的溪水到了尽头归于一个小潭之后,梁纲就只能依旧沿着方向不变的闷头前行,他心中一点谱都没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需要走多长时间才能走出这片深山老林。
山间的野果子很多,饿不死人。可那种深深的孤寂感,以及脑海中无尽的猜想、对未知的恐惧,则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得他都快要不堪重负了。
就在这个时候,梁纲登上一座山顶,眼前蓦然一宽,一条人工铺成的土路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需要立刻看到行人,只需要看到这么一丝的人迹,就已经足以让他欣喜雀跃,热泪盈眶了。
一座山头接连着另一座山头,遥望前方永远是翠绿山林,这样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啊——”畅快淋漓的一声吼叫,顷刻间种种的顾忌似乎被梁纲一瞬间抛开。
叫声中充满了解脱,全是轻松、快意以及兴奋——
快步赶下山,梁纲在山脚下的一洼清水边停住了脚步。这洼水面积很小,水深也很浅,没有外来水流注入,仅仅是山脚雨水的积集而成。
看着水面的倒影,梁纲禁不住乐出了声来,水面上的影子也立刻裂开了嘴笑。
寸长的短,一脸土灰色,面庞显得黑不溜丢的,短打布衣上‘血迹’斑斑,但保存的还算完整。左肩头上露出一个刀把,那是因为他后背背着的有一把造型很威猛的九环钢刀。
极诡异的装扮。在现代社会中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穿什么衣服警察不会管你,可要是背一把大刀上街,绝对会遭警察眼。而事实上梁纲若不是因为自身所从事特殊职业的原因,他一辈子也不会出现这种怪异到极点的装扮。
武打替身演员,这就是梁纲所操行的行业。
话说那三天前,梁纲还是在一个辫子戏剧组里混活。这出辫子戏的武侠色彩比较出众,替身演员的活儿就比较多。虽然危险性也高了很多,可给的钱也多,高风险才有高回报么!梁纲是替身演员,拿的就是卖命钱,这点危险哪里会被他放在眼里。
个把月过去了,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一点危险都没有出现。就在梁纲这班子替身演员纷纷议论说运气好的时候,在前天的拍摄过程中失误终于来临了。好死不死的这还是一次重大失误,在拍摄过程中平常坚韧无比的吊绳突然断开了,而偏偏被绳子吊着的那个倒霉娃就是梁纲他自己。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十多米高空坠落……
梁纲感到眼前一黑——
可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睁开眼睛一看,梁纲惊呆了。愕然现自己所处的地方不对了,没有在剧组现场而是正爬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流过。空气清新的如同进了氧吧,周边的场景、剧务、人员什么的却都不见了,再摸了摸自己胳膊腿,很完整,每缺少零件。
诡异,太tm诡异了。
梁纲一颗心当即就提了起来。一米八几的大汉,练过武,强过身,平日里也胆足,这一刻却是浑身虚汗,淋淋不止。
“穿越?难道自己穿越了?”梁纲心肝在微微颤,恐惧着,同时也有一种隐隐的兴奋。
作为年青的一代人,“穿越”这个词对梁纲而言是很熟悉的,这年头不但网文有穿,就连电视剧也开始穿了。再看看自己这地儿,这经历,怎么看都像是“穿了”。
梁纲心中升起了一种兴奋感。没钱没房没老婆,孤儿院出来的他对于二十一世纪并没有太多的留恋,虽然那儿也有几个伙计让他挺舍不得的。可与穿越相比,分量似乎又轻了些。
而随即梁纲又觉到了不对的地方,自己手中拎着的那把九环大刀似乎变样了,沉了许多。这把刀本来只是一把模具刀,软塑料制成的,外面涂了粉,看造型是威猛神武寒光凛凛,实际上却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打在身上丁点都不痛。坠地的时候梁纲因为太过紧张,身体绷得紧紧的,两手也抓得紧紧的,结果这把塑料刀就随着他一起到了这地方。算是他身上唯一的一个物件,除头上的辫子假外。
用手掂了掂,分量还不轻,怕是有个十来斤重。“铛——”手指轻轻一扣,清越的脆响声传入耳中。“娘的,变钢了。”惊讶的叫出声来,梁纲眼睛里充满了神奇,就算是穿越也不能这么搞吧?这东西,真是刚刚的了。
翻身站起,梁纲快步走向不远处的一棵大腿粗细的杨树,抡起手中的九环钢刀横着就是一斩。“咔嚓——”一声响,只见杨树自刀痕处断成两截缓缓地向着对面倒去。这一刀虽没能把杨树利落砍断,可刀痕也深入树干大多半,剩下的那一点根本就无力支撑上面枝冠的重量。“真tm犀利啊!”梁纲惊喜叫道。
这一切都太过神奇了!梁纲兴奋着……
第二章 乾隆五十七年
兴奋过后梁纲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是害怕,和恐惧。
对于将自己莫名其妙的弄到这里来的那种力量,梁纲感到害怕并且恐惧着。
对于自己所处的这个未知的世界,梁纲同样感觉害怕和恐惧。虽然这两种情绪中夹杂的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但谁又能保证,当下的这个世界就一定是一个太平盛景?而自己就一定是到了古代而不是未来呢?
未来是什么样的且不说(梁纲感觉着‘未来’不太可能,这里空气太清新了),单说古代。即便自己真是到了古代,中国历史上历朝历代也是战乱频,乱世人命贱如草……
况且这山林到底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还在中国境内,梁纲也拿不准。他能够确认的只有这还是在地球上,因为周边入眼的树木、鸟雀他是如此的熟悉,季节与之前也是大致相同,都是夏末。也或许,自己根本没有穿越,只不过来了个空间大挪移,从浙江的横店挪到了某地的山林中,比如说西南的什么地方。
不确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而最严重的是,对于现在自己所处的这个环境,梁纲深切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那一片深山老林中,他由衷的感到害怕和恐惧。
这里随目可见的都是腰围粗细的大树,一怀抱不过来的也很寻常,更不时的有一两棵真正的参天大树冒出。让梁纲心寒的是,四边周围不但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甚至连人活动留下的痕迹都找不到一丝。
深山老林,绝对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这没人烟的地方人是过不活的。至少他是如此。
梁纲不是驴友,更不是什么探险爱好者,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替身演员,一点的野外生存经验都没有。让他这么一个人在深山老林中过活,简直是开玩笑。
再神奇的遭遇也挡不住梁纲饿肚子,他身上一点吃的都没有,连个打火机都没,所以想活命就必须尽快走出大山。拿定了主意,梁纲就顺着小溪往山下走,想出深山还要靠着溪水走,水往低处流,而且也能解决水源问题,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路中他又斩断了几根草藤,简单的编了一下把刀背了起来。
靠着吃野果子,梁纲支撑了两天多时间。这期间他没碰上老虎、熊什么的大型猛兽,最多是遇到野猪和几只狼,碰上野猪梁纲是躲着走,惹不起。至于狼,却又是另一番遭遇了。
梁纲和狼的第一次见面很突然,两只狼一出现就近了梁纲的身,十步左右的距离根本不容梁纲去想别的。打吧,一刀下去梁纲就伤了一头,然后身子一侧一缩轻松地躲过了另外一头山狼的进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梁纲总感觉着他自从‘穿越’之后身体素质就在不住上扬,无论是力量还是度亦或是神经反应等方面,都比之前有了大幅度上升。
平心而论,之前的梁纲用刀对付两头狼或许还有所不及,最多也就是势均力敌,他是武打替身演员不是武术宗师,仅是在武校里练过几年,身手比起专业人士差远了。可是现在,面对着两头凶狠的山狼,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却由心生出。两只狼游斗了几回合后,知道不是对手转身逃走了。梁纲也没去追,他蛋疼啊,追狼?不过因为这一战他的胆气却是更足了,随后撞到了狼就再也没产生过躲避的念头。他手里头有九环钢刀在,身体又匪夷所思的增强了一大截,岂会再怕三两头野狼,又不是成群的。
当然了,这一战中梁纲也不是没有损失,塞在腰间的戴头用的假辫子套不经意间给掉落了,被那头受伤的山狼泄恨似的撕扯了一通,算是彻底报废了。
损失了一个假辫子套,梁纲一点都不在意。怪只怪他看不到将来事,不晓得就因为没了这个假辫子套自己会吃多少苦头,甚至差点把性命搭上。如果世间有后悔药吃,如果时间可以回流,梁纲敢誓,自己绝对会死也要保住那个假辫子套的!
然而世间是没有后悔药的,兴奋中的梁纲那时候也没去想什么假辫子套,那东西坏了后他就当即给丢在林子里了,等到他‘出山’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多,现在脑子里全是兴奋之情的梁纲一丝套的念想都没。
洗了一把脸,梁纲反手从背后抽出了九环钢刀。前途毕竟是莫名的,手里掂个家伙,总能有一丝依靠,也好缓解一下心里紧张的压力。
短,劈刀,血衣,梁纲装扮极其彪悍的出现在一对“半日后给他带来天大麻烦”的商贩二人组面前,这两人可算是他出山以来所见到的‘第一个人’了。
瓜皮帽(一人),亮脑门(另一人),还有两根大辫子(脑袋后面拖着)……
清朝……隐在路旁树林中,瞧见眼前二人明显是清朝打扮的样子,梁纲心里郁闷了,怎么好死不死的到清朝了。因为他之前就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暗示以及准备,所以对“穿越到某某”梁纲接受的很坦顺自然。“不过……自己一头的短,怕是有麻烦的了。”短,在清朝可是要掉脑袋的,他有些挠头了。
在这个时候梁纲心中才多少生出了一点悔意,当初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把那假辫子给坏了呢?塞紧一点多好。结果现在好了,到了猪尾巴遍地的满清了。梁纲心里在暗自流血。
跳将出来,用不着梁纲一声大吼,商贩二人组在一阵目瞪口呆之后就已经四条腿软,当即跪倒在了地上。口中大叫着,“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叩不已。
他们两人虽然都是正当壮年,贩货的小车上也备有根防身用的木棒,可与梁纲相比差的就太远了。人多并不意味着胆气就足,两人中,身材最高的一个也要比梁纲矮上半头,这双方一照面,梁纲那“狰狞凶恶”的形象就镇住了他们。
从深山老林中刚爬出来的梁纲,虽然洗了一把脸可形象依旧够吓人的。
一头寸长的短,凭这一点在这个年代就是该被杀头的罪过。而能顶着这样的型混世活命的人,那是什么能耐就可想而知了。况且梁纲手中还拎着一把造型极其威猛的九环钢刀,身上短打布衣血迹斑斑……一米八几的大个,这样的一副扮相,任谁看了不惊惧,不起误会?
虽然梁纲自问,自己露面之后的表现还是很和善可亲的,可从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战战兢兢样子的商贩二人的表现来看,就可以推想得出——梁纲此刻的造型装扮,对于安分守己的大清良民而言是有着多么强大的震慑力。
问话。交谈中,梁纲很快就清楚地知道现今这地方是德安府随州的北境,桐柏山西麓,而现今这年代则是乾隆五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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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祸事发
乾隆五十七年?
这么说乾隆老儿还有的一段时间活!乾隆是六十年退的位,梁纲这个知道,接着又当了四年的太上皇,现在来算还有七八年时间呢。
还有就是,“这德安府是在什么地方?湖北么?”随州梁纲是听说过的,知道后世湖北就有一个随州市,而且桐柏山也是挨着湖北的,在湖北跟河南的边界……
一边继续问话,梁纲一边心里不住盘算着。
现在乾隆老儿还活着,那就是说‘康乾盛世’还没结束,虽然这所谓的‘盛世’是鞑子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可这也证明了此时的满清朝廷对天下的掌控力是相当强的。即便现在已经是到了乾隆末年,“康乾盛世”日暮江河接近了尾声,可满清朝廷也依旧不容小视。现在的清军还有一定的战斗力,至少比四十多年后的晚辈强多了。
“还真是在湖北!”商贩二人组在继续交代着周边地理,梁纲从他们口中得知,这德安府西面挨着的就是襄阳,这下他心里有谱了。作为‘地标’,籍籍无名的德安府可比襄阳逊色多了。
而紧接着梁纲嘴角又掀起了一丝怯怯的讪笑,自己点怎么那么背跑到了两眼一抹黑的乾嘉时期了。这年代,你往前提个几十年或者是往后推个几十年都行啊,总比现在强啊。对于这一段时间内的清朝正史他虽然不是一无所知,可知道的也是寥寥无几,除了一个‘和珅跌倒,嘉庆吃跑’外,剩下的就是关乎两次白莲教起义的事情,而其中的一次与襄阳还大有瓜葛。还有知道的就是嘉庆当了二十四年皇帝,在182o年左右翘的辫,接下去的皇帝是道光……
梁纲不是清史专业毕业的,也不是什么清史爱好者,他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凡人,对于乾嘉时期的清朝历史真的是知之甚少!就算后世清宫辫子戏满天飞的时候,涉及到这段历史的电视剧也是少的可怜(不管是野史还是正史),而少了电视剧这个媒介,梁纲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与商贩间的问话进行了有十分钟左右,主要是集中在地理方面。结束后,梁纲挥挥手,大大方方的放了这对商贩组离去。
不放还留着他们干吗?打劫么?
虽然梁纲现在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可他还没有沦落到一出山就要当劫匪的地步。后世的法制观念此时还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不是说践踏就立刻能践踏的。
两个商贩惊喜莫名,本以为要遭一场大难,却不想这么轻易地就脱了身,当即边道谢着边慌忙的推着小车一溜烟的跑了。似乎只要迟了一步就会被梁纲再揽回去。
梁纲在后面看的还呵呵直乐,那两个商贩慌里慌张的动作实在有些夸张可笑。却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放人就俨然是给自己招惹了一场天大的祸事。
吃了一块从商贩那里‘借’来的油饼后,梁纲找了一处阴凉地方,舒舒服服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觉。
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这对梁纲而言简直算是一场享受了。之前在山林中,每到晚上梁纲即使困得再狠也不敢放心的入睡,山中的狼虫猛兽和对未知的恐惧,就像是两团烈火一样时刻煎熬着他的心。
而现在,一切都完美了。
前途虽然还很艰难,可已经有路可走;道路即使再曲折,终点也依旧会光明。
凭借着现代人的‘智慧’,梁纲相信自己聚金拢银的那一日并不会太遥远,妻妾成群潇洒过活的那一刻也指日可待……
或许,自己在站稳脚跟之后,会在不伤及自身的情况下,全力去运作“禁烟”一事,并且尽可能的去让满清政府展“火器枪炮”。以图最终避免“鸦片战争”的生,解开中华民族这一厄运。
再或许,等自己根基深厚以后会直接举旗造反,反满兴汉,复华夏衣冠……
网上的穿越文不都是这样写的么,梁纲很熟悉这个套路的。酣睡中,一抹自内心的微小挂露在他嘴边……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西斜,梁纲一边感慨着夏日天长,一边脚步轻快的行走在山岭树林中。山风清爽,吹得他遍体生凉,舒舒服服的就如此刻他的心情一样。
梁纲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这副打扮走在大道上那纯粹就是去吓人,所以他就躲着走。山下的土路往来行人虽不是太多,可时不时的还有那么几个,自己这副扮即吓人传开了对自己也不好,所以还是躲起来的好!
按那两个商贩的话,顺着这条土路往南走,用不多远就是大阜山和栲栳山,从大阜山往西就是襄阳府的枣阳县,从栲栳山往东就是德安府随州的杨家集。枣阳县的概念太大,梁纲是打算去杨家集的。那两个商贩说杨家集在整个随州境内都算是一个相当繁华的镇子,他们两人的商货就是在杨家集采办的,在那里来来往往的人多,生计也就多。梁纲准备先顺一条辫子、一套衣衫之后,就进杨家集瞅瞅……
这一计划的很好,并不太偏离实际,他还知道先给自己装条辫子换套衣裳再进镇子。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梁纲并不知道就在自己呼呼睡大觉的时候,那两个先前被他放走的商贩已经在界牌口巡检司那把他给告了,罪名按得也非常响亮——反贼!
短,可不是么,在大清朝这就是反贼。一条猪尾巴辫子,那是人家通古斯蛮的国本。梁纲一头的寸长短,在这个时代那就是标标准准的反贼。
所谓的,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这句话用在这两名商贩身上或许有些不太合适,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举报,抓反贼,赏钱。说得简单点,这两名商贩之所以往巡检司里报案,图的就是那一点赏钱。
害人之心不可有,放人之心却不可无。出山的第一天,两个清朝小商贩就给梁纲活生生的上了一课。
第四章 曹孟德之言
巡检司。全大清朝,天下间的巡检司大大小小数都数不过来。
小的就芝麻粒大小,九品的衔,手下二三十人,甚至是更少,通常归于本地县衙管辖。而大的则是归属于州府甚至是地方总兵大员统辖,多设在交通要道,水陆卡口,人马三五百的也不嫌多。
界牌口巡检司就是后一种,直接归属于德安协(府)参将辖制,人员满额有二百人之多,为的是一绿营把总,七品的顶戴。
驻地是界牌口,为桐柏山西头要道;使命是巡查山里,剿匪安民,顺带着收取一些商贾的过路费。
然时至今日,数十年过去了。界牌口巡检司的清兵早就把自身的主要使命忘个干净,两眼盯着的就只剩下当年的“顺带”。
所以最初听到有商贩报案,巡检司的把总并不怎么在意。巡检司是一个油水相当丰厚的地方,尤其是像界牌口这样的陆路要卡。虽然它并不是什么主要商道,可界牌口坐地桐柏山西尽头,相交南阳盆地东缘,在界牌口向西北走可以到南阳的唐县,向东去,能够到武胜关。
如此‘风水宝地’,把总岂会去花太长时间去清理一个劫匪,太不划算了,有那个闲工夫他们还不如坐在路卡泡茶收钱歇息呢!
可当听到这个劫匪是短的时候,把总吃惊了。大清朝立国百五十年,除了康熙朝前期各地战乱纷纷外,这天下满人是已经坐稳了的。辫子俨然就是大清朝廷的国本之一,现在自己辖区内竟然冒出了一个敢剪辫子的短狂贼来,把总不肯也不敢轻易干休了。这辫子都剪了,简直就是要跟整个大清朝过不去啊!
“可这家伙是哪儿冒出来的呢?”把总接着又纳闷了,听商贩说这反贼对湖北的地理几乎是一无所知,那就是说是从外地流窜过来的了。想到界牌口周边的地理,把总几乎敢肯定——这家伙是从河南逃过来的。
可最近也没听说河南出什么反贼啊?倒是白莲教闹得挺厉害的,十多年了屡抓不止,去年又扫了一次……
把总下意识里感觉着事情有点棘手,隐瞒不报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从那两个商贩的口述来看,这位也不是好伺候的主儿。可要是他最终犯到了官府手里,牵扯到了界牌口……
那就是大不妙了,至少是个失职的罪过。况且了,若是自己能够抓住一个这样的“匪类”,那绝对是往上爬的最好资本呐。
把总几番思虑最终拿定主意——抓。当即是点起了手下大半的兵丁,就沿着大路朝杨家集方向紧急赶去。那两名商贩交代的清清楚楚,短反贼重点问了杨家集的情况。既然这个反贼是十分不了解湖北的地理的,那么他重点问了什么地方岂不就意味着他有意去什么地方?
沿途路上,把总还不时的审问迎面过来的行人,并没有从他们口中听到“短反贼”的消息。错非是深信那两个商贩不敢欺诳自己,把总几乎是以为自己被人耍了呢!
“这定是不敢走大路,而行了山林。”当官的脑袋都不会太笨,何况这不过是常识型问题。把总反应过来后,立刻调整了行军方案……
一方是不急不缓的自在赶路,另一方则是有准备有预谋的抓捕,梁纲又因为睡觉而耽搁了半天时间,待至黄昏时分时,清兵终于是赶上了。
梁纲不清楚清兵是怎么追来的,但也想到了自己放走的那两个人,问题很有可能就出在他们二人身上,甚至是一定就出在他们两人身上,因为只有他们两个见到了自己。
心中一阵纠结,还有些愤懑,太不识好人心了。可他心中再是愤懑先要解决的也是如何逃跑,这是他所面临的最迫切的问题。百十个人的追杀,面对这一盛景,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想过‘抵抗’二字。
而且现代法制观念还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要他杀狼杀动物不成问题,可杀人却实在是下不了手。
可真是一场好逃!梁纲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愿意再往深山老林中去藏。他才从里面出来没多长时间,心里下意识的就排斥再进去,所以就只能顺着土路往南面逃,在大阜山、栲栳山内外反复转悠,就是不离那土路太远。
梁纲心里有些后悔,怎么就没想到那两人就是白眼狼呢?自己虽然没什么好处给他们,可也没伤害他们什么呀?不就是拿了两人一袋子油饼吗,那能值几个钱?怎么就把自己给告了呢?这不是坑人么!
早知道这样……早知道这样我……
梁纲心里有意狠,可几次下狠劲也没能成功。杀人,他终究是没那个横劲。
总共二百人的界牌口巡检司,把总吃了三成的空饷,剩下了一百三四十号人,开始时调去了百十号人,紧接着把总又调来了二十多个,只把原先的老巢抽成了一个空壳。
一百二十来人,说起来人是不少,可要是往山里面一撒,那就稀疏了。而梁纲又是一个人在山里独往独来,行迹目标很小,很难被现,就更别提被捉到了。
一袋子油饼没两天就被梁纲吃了个干净,好在山中有的是野果,勉强能够供他果腹。到了这个时候,梁纲自问,“如果时间回转,自己还会不会放过那两个商贩?”
放,他的答案依旧是‘放’。
随着事情越闹越大,终究是传到了德安参将以及知府的耳中,甚至梁纲‘短毛反贼’的名头也随着过往商人的口舌传遍了整个德安,乃至是湖北的整个东北部。
虽然这些商人从没有见到过梁纲的真面目,只不过是从参与围捕的绿营兵口中打听到一丁半点的消息,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散播谣言”,中国人向来都是很热衷干这个的。
到了此时,梁纲‘反贼’的名头是彻底坐实了,剪了辫子的短反贼,——短毛反贼。
德安府以及随州、枣阳两县各自拨调了兵丁捕快前去参与围捕,最多时候人马总数过了一个营头。七八百号人前前后后在大阜山、栲栳山围了半个多月,真是把梁纲逼的上蹿下跳。
就是在这大半个月的逃匿生涯中梁纲手上终于染了血,七八百人的围捕可不同于巡检司那百八十号人,梁纲隐匿山林行迹虽然不易被察觉,可因活动范围有限还是有几次犯险的,到了关键时刻就要靠抡刀子来解决,于是手上免不了就要沾血。
紧张兮兮的生活搞得他头都大了,这样的生活与他之前所期望的生活差距实在是过于悬殊,可即便是如此境遇,梁纲‘自问’的答案也依旧不曾改变。
那两个商人罪不至死,他一直这样认为。即使是时光可以回流,面对着两条生命他也下不去手。或许会狠狠地修理他们一顿,恶凶凶地威胁一次……
与死在伤在他手上的清兵不同,那些个清兵先是想杀梁纲自己,然后反过来被梁纲给杀了伤了。对于这些人的死伤,梁纲心中一点歉意都没有。
而那两个商人,他们并没有“杀死”梁纲的意思,最多只是个报案。虽然如此多的死伤,究其原因就是因为那个报案。
还应该感谢穿越大神,若不是“神迹”上身,梁纲很有可能就在某次的拼杀中丧命了。“这或许就是自己穿越的福利吧!”他如此自想。
在被围捕之前梁纲就已经感觉到的——他自从‘穿越’之后身体素质就在不住的上扬,无论是力量还是度亦或是反应等方面,都比之前有所上升。
这种上升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缓慢而又持续不断地,除了第一天的增幅有些大外,其余每天都是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增加。小小的幅度,看似作用不大,可要是十天半个月的增幅集合在一起,那就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况且梁纲本身的底子就不错,比一般的清兵要强出许多,这样一来相加起来的作用效果就更显惊人了。
正是凭借了急上升的战斗力,梁纲才能在几次拼杀中占据上风,做到以一当十甚至更多。数次的短兵相接,十几条人命丧在他手上也让他的心灵感受到了一场场最真实的血肉洗礼。
被抓到就是个死,不想死就只有先把他们给杀了。心中有了结论,一切也就显得顺理成章。第一次手上沾血后,梁纲心里也没有什么呕吐、恶心的感觉,更没有感觉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所谓的心理障碍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自然而然的过去了。
这一切的麻烦都是那两个该死的商贩带来的,梁纲心里骂着那两个商贩该死,可心中自问的答案却始终不曾改变。
直到重伤那一战的来临。
梁纲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昨天上午,正准备去山间水源饮水的他猛然间和一队怀着同样目的二十人左右的清兵相遇上。
清兵中的五个弓箭手给他上了终生难忘的一课。那些弓箭手应该是最新调来的,在之前的围捕队伍中他从没有见过弓箭手的身影。
不知所措,次面对弓箭的他心里慌张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逃避。而换做是以前,二十人的清兵队伍,梁纲完全可以砍伤几个后再从容而去。
惊慌失措的后果就是左胸口上狠挨了一箭。梁纲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又是箭伤。逃开一段距离后,处理伤势不当引起的流血过多,又让他处境雪上加霜。
清兵顺着血迹紧追不舍。
幸好午后不久就下起了雨,这是梁纲穿越以来碰到的第一场雨,一场大雨。
然事情有好也有坏,下雨虽然洗去了梁纲留下的血迹,但同时也加重了他自身的伤势。
“或许,之前的那些坚持,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性命还没受到威胁,致命的威胁……”风雨闪电中,梁纲两眼闭合,惨白的脸上嘴角露出了一抹讽刺的微笑。现在自己不就已经在后悔了么!后悔没早早的将那二人解决掉。
一切麻烦的起因确实是因为那两个商贩,可一切麻烦的根源终究是梁纲自己,他太没有危险意识,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杀人,看来有的时候必要的狠辣是必须拥有的。一味的狠辣不见得能够成功,可要成功就一定少不了狠辣。
一丝明悟在梁纲的脑海里炸响:把一切危险掐灭在萌芽之中。自己应该时刻掌握着主动,解决一切危险的源头,而不是坐等着危险袭临。
现实逼迫着梁纲急转换着思想,二十三年现代生活中所形成的法制、思想、道德等观念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死亡距离梁纲是如此的临近,他连自身的性命都快要保不住了,又那里还会去怜惜别人的生命!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曹孟德不愧是一代奸雄,说的话就是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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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杀人
暴雨下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清晨雨势才渐渐止住。空中的阴云很快就散了去,太阳升起。
石沟顶上的清兵已经早早离去,他们可不愿在此做过多的停留,梁纲身受重伤的消息就像是一支兴奋剂,撩拨的他们激动不已,现在正是他们表现的大好时机。
而石沟下狭缝中的人影却依旧动也不动……
阳光洒下。山间虽然清凉,但晚夏的日光依旧热烈。不知过了多久,梁纲眼皮子动了动,感觉到浑身上下暖暖的,全然不同于先前雨夜中那冰凉刺骨的寒冷,当下舒服的哼了哼……
蠕动中的身子蓦然一僵,梁纲额头当即就渗出了一片冷汗,怎么就忘了自己的处境了呢?睁开双眼,他先看到的是石沟底流淌的积水。
竟然昏睡了过去,还没出什么事。想明白了前后,梁纲心中顿时一阵唏嘘,自己还真是命大!
侧耳听听上面,没什么动静。难道人都走了?梁纲心中嘀咕着,同时自己也小心的爬了起来。这一夜的昏睡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不好的病患,反倒是因为休息的充足而更见精神。除了肚子有些扁之外,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要比昨夜好上许多。甚至就连左胸的箭伤,他也感觉轻了不少,可能是因为那股神秘力量的作用吧!梁纲只能这般安慰自己,否则万难解释为什么他自己在雨水中泡了一夜,身体不坏反而更见好转。
爬出石沟,梁纲朝着西边走去。那些清兵果然是都走了,石沟上头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剩下昨夜过宿留下的痕迹。
而从这些清兵行踪留下的痕迹来看,他们是继续往北追了。
往北,那就是往大山深处里追。大阜山、栲栳山都能算得上是桐柏山的余脉,顺着山岭往北走,直接能够走到桐柏山的西头,拐个弯就是与南阳盆地相交的地带,不拐弯则算是进了河南南端的山区了。听那两个商贩说,与桐柏山挨着的河南正北方向全都是大山……
梁纲并不知道,是自己莫名的来历让主导追捕事宜的清军将领会错了意。且他受伤之后就一路北逃,如此更加深了清军将领的猜测,认为梁纲本身就是从河南境内跑出来的,现在他身受重伤,自然是‘回家’最安全。因此,才大举将兵往北面追赶,而身后则只留下了百十名随州、枣阳两县的捕快和丁勇。
向西去就是去枣阳,杨家集是去不了了。兜了这些天的圈子,梁纲算是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原先的打算被人给看透了,杨家集的路上肯定是兵丁重重。现在还是去襄阳的好!昨夜的经历是吓住了梁纲,自己一个箭伤淋了一场雨就差点丢了小命,虽然好运的撑了过来,可要是再挨上几刀,再碰上几天大雨,那小命还有的活么?
有伤有病去医院,二十一世纪养成的生活习性还在暗暗地对梁纲施加着影响,他打算尽快去城里找大夫给看看伤口。现在还是夏天,天热,气温高,伤口不易愈合也容易炎,非要找到专业人士料理一下他才能放得下心。要是一直在大山里晃荡,什么时候伤口炎了,那麻烦才是大呢!
竟然没现什么可以吃的野果,梁纲心中暗叫倒霉,这一路走来他肚子饿的咕咕叫,都快要前胸贴后背了。可沿途找遍,愣是没找到能吃的东西。不对啊,梁纲心里泛起了嘀咕,之前山里的野果挺多的,虽然个头小不当饱,可挡不住它多啊,怎么一日不见就完全变了个样子了?难道是清兵……
梁纲又仔细搜查了一下,果然现不少野果树上都有枝叶折断的痕迹,不但成熟的果子没有了,就连还生涩着的果子也都不见了。而且在一处石块下,他还现了一堆被集中销毁的野果,其中不少都是他吃过的。比如那种紫色的小圆果,味涩微甜,不太好入口,但饿的时候也能吃;还有那种红色的疙瘩状的小野果,味道酸甜适意可口,他最喜欢……虽然不知道它们的学名确切是什么,可这些都是梁纲的口粮啊!
这些清兵“够狠!够毒!”一边咬牙切齿的骂着清兵,梁纲一边加快了向西前进的步伐。看样子只要是清兵搜过的地方,野果都给糟蹋了,还是趁早走远一点或许还能找到一些吃的。
夕阳西下,余辉洒落山林,似乎给满山的草木丛林都披上了一件金灿灿的外衣。
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不见数十步外的那群捕快衙役,正在忙活着生火做饭么!
躲在一块大石后,梁纲两眼直愣愣的盯着那口正往外冒着热气的大锅,不住的吞咽着口水。扑鼻而来的大米香气,实在是太诱人了!
从昨天下午开始到现在,整整一天的时间过去了,他还一口吃的都没下肚呢,真的给饿坏了。也错非是如此,他才呆在这儿,不然的话时刻谨记“远离危险,安全第一”的他说什么也不会在这地方窝着。现捕快挡路,他躲还躲不及呢,怎会往近地儿凑!
虽然饿的肚子里烧,但此刻他除了等待外却是什么都做不了。硬抢?那是在开玩笑,眼前有十几个捕快呢,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梁纲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左胸口上还有箭伤,不要说是对付十多个身强体健的衙役捕快,就算是对付三五个普通人人也应付不下。
等待,除了等待就只有等待。梁纲相信,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预备的,同样也是给有耐性的人预备的。他就不信了,自己就弄不来一口吃的?那十几个捕快衙役就始终在一起,没个落单……?
半个小时后,米粥煮沸,捕快们开饭了。
看着一碗碗米粥被捕快们喝下肚里,梁纲感觉很心痛,且肚子里感觉着更饿了。
但这点刺激他还是承受得了的。虽然心里想望极了那香喷喷的米粥,但梁纲并没有真正的去奢望吃到。
米粥不是他凭现在的条件就可以取到的,梁纲真正的目标是这些捕快自身携带的干粮。
虽然有锅有米,准备的齐全,但梁纲相信,这些捕快身上绝对有可以随时随地食用的干粮。
味道可能不会太好,毕竟是夏末天热,昨天更是下了半天的雨,但只要能果腹,只要能挡饱,只要能带在身上,都这个时候了梁纲还去求什么味道。
人是有惰性的,也是盲目的。在见到这群捕快之前,梁纲的打算是尽快穿过清兵(含捕快、丁勇)的搜索区,到了更远的地方好找些吃的。可在见到这群捕快之后,特别是那一锅煮熬中的米粥后,他的想法改变了。
之前的打算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消失的干干净净,现在梁纲唯一的想法就是从其眼前这群人身上弄口吃的。
这就好比是一群人要通过一座山,而山上又有一条已经被破坏了的废弃了许久的路。在没见到这条废路之前,这群人的想法是就近开辟出一条新的通路来;而见到了之后,这群人的想法就会生改变,他们就会盲目的顺着这条已经被破坏了的废弃的路往前行,一边修补一边前行,却不知道这样花费的时间甚至已经出了前一种选择很多。
梁纲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他之前完全可以悄然无声的绕过那群捕快,或许现在已经跳出了清兵的搜索区,吃上了可以果腹的野果子。但这一切在他见到那锅米粥之后改变了,被米香气息蒙晕了脑袋,迷糊了心神的梁纲死活挪不开脚步。
可能是因为他太饿了吧,毕竟一天没吃东西了。让一个从没挨过饿的人,整整一天不吃东西,还要克服米粥的诱惑力,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但不管怎样,梁纲的这一决定都让他自己处到了一个比较危险的境地,不能得手的后果怎样且不说,单说是在他得手之后,必然要被捕快们察觉,如此一来他的行踪就会再度被清兵所掌握,其后紧跟来的危险……是怎样形容都是不为过的。
梁纲不是不清楚自己这样做的危险性有多大,后果有多么的严重,只是这些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占不到一个主要的位置了,他现在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捕快身上,一切思维都陷进了这个命题,都在围绕着这个命题来盘算。
梁纲只是一个小人物,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虽然这半个多月的艰难逃生和刀血生涯,让他从思想到心理都生了一定的改变,但这点改变还远远达不到能让他时时刻刻保持着一颗冷静非常的心,让他时时刻刻都想着从全局大略入眼着手。
所以,杯具的梁纲在这一刻盲目了,被眼前的诱惑深深吸引了。万幸的是他的分析还是靠点谱的,捕快们身上的确是带有干粮。
看着面饼、馒头之类的干粮和着一些咸菜被捕快们从随身的布袋中拿出来,梁纲兴奋了,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可以确定了。
米粥、馒头或是面饼,就着咸菜吃。梁纲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连过这种生活都是可望而不可及,悲哀啊,实在是悲哀!
一边哀声叹息,自我打趣,梁纲一边紧紧地盯着捕快,他有种感觉,不久之后或许就会有机会出现。果然在饭后不久,他期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临了。
两个捕快抬着煮饭用的大锅向南面走去,其余的则都在营地歇着。
梁纲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悄无声息的从大石后蹿出,压低身子就向西面跑去。他要先向西绕过一段距离然后再向南面靠近。齐腰深的野草和一颗颗茂盛的树木成了他最好的掩护,行动自始至终都无让一人察觉。
两个捕快正在一小溪边刷锅。桐柏山处于秦岭向大别山过渡的地带,又属于淮阳山脉的西段,是千里淮河的源地,区内不但奇峰竞秀,层峦叠嶂,更多的是森林密布,瀑泉众多。大阜山虽只是桐柏山的余脉,缺也承袭了桐柏山的风格,山中溪流众多。梁纲不甚了解地理,但他在大阜山、栲栳山里内外转悠了半个多月,自也深知山中的情况,溪流众多。那两个捕快抬着煮过米粥的大锅往南面走,极有可能就是去水源地刷锅的。
绕到了侧面,悄悄一打望,梁纲心中暗道果然如此。那既然这样,接下去就该是他的表演时刻了。
“啪啪——”的淌水声隐隐从下游突然传来。
两个捕快一愣,抬眼看去,就见数十米外的下游,一个人影踉踉跄跄的晃过。
现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山林中草木有多,光线昏暗二人看得并不亲切,但就是这么一晃,却惊得二人猛然站立。
震惊、讶然、窃喜……种种情绪在二人脸上显现,最终定格成了兴奋。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志同道合、心有灵犀种种默契瞬间降临到了二人心头,相视一笑,两人脸上同时闪现出了熠熠生辉的灿烂光芒。
在这座大山中,身着常服(不同于绿营兵、衙役、丁勇的着装)又身受重伤(踉踉跄跄的身影)的人,除了短反贼外哪里还会有别人。这下可真是鸿运当头,捡到宝了。
如果梁纲完好无损,那再给他们两个胆也不敢独自向前迄,一定会先回营地叫人然后再来追。可现在的事实是——梁纲已经身受重伤,凭他们两个行捕老手的手段,还会拿不下一个身上负重伤的反贼?
“呵,追来了!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眼角见身后树林中两道黑影追来,梁纲心中冷冷一笑。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从腰间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布角,梁纲将它紧贴着一块一人高的巨石背后放下。这布角是他从自己短衫下襟撕下的,放的很巧妙,正好有一点隐隐的露出在巨石外。而梁纲则埋伏在距离这块巨石**步外的一块石头后,网已经部下了,就等着鱼儿上上钩了
捕快二人紧紧的追着,猛然间看到梁纲踉跄的身影在前方消失不见了。二人反射性的加紧了脚步,接着在距离梁纲消失地的十多步外又转而停了下来。
扫视了一下周边,二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巨石后。衣角!一人嘴角露出了微笑,伸手碰了一下另外一个捕快。那人也同样现了露在巨石外的衣角,虽然仅仅是很小的一点,但在他看来却是价比千金。
左手虚握贴在石壁上,梁纲一边抓紧恢复着体力,一边将耳朵紧贴在上面。他不能露头,一切只能靠耳朵来听。
细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梁纲甚至还听到了轻微的腰刀出鞘声,忽然脚步声顿了一下,紧接着变得沉重了许多。
很简单的把戏,梁纲笑了笑,那布角一定是被看到了,接下去就要看自己的表现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忽然一声怪叫响起,然后就是呼呼的声。
梁纲立刻站起身来,只见两个捕快一左一右,都正一脸惊异的看着那片轻轻地布角,其中的一人正好斜对自己。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下梁纲快步窜出,九环钢刀用力一投,如一道闪电般在空中一闪而逝,没入了那人的后背。
见投刀命中,梁纲大松了一口气,现在就剩下一个了。
同伴的意外身亡明显激怒了剩下的那个捕快,嗷嗷大叫着,立刻高举着腰刀转身向梁纲杀来。
身形虚晃了几下,此刻的梁纲手无寸铁面对捕快的进攻只能避让开来,梁纲一步步把那捕快向身后石块那引去。
转眼间他人又到了那一块藏身的大石边,趁着捕快一刀走空,他猛的一吸气,脚下一个箭步窜上了大石顶部,然后全力向前一记跳跃,从上面轻巧的越过了那捕快,二人位置瞬间互换。
以梁纲此时的身体状况,做如此大的动作实在有些力不从心,落地后不但伤口蹲的疼痛不已,脚下也软,踉踉跄跄险些就一头栽倒在地。幸好他早有准备,料到了这一点,七扭八拐总算是站稳了脚跟,接下梁纲脚下连闪,五六步就窜到了那死去的捕快身前,没有立刻去拔九环钢刀,而是快捡起了那捕快丢在地上的腰刀,轻巧的雁翎腰刀握于手中,他这才正式应战。
被连招戏耍的捕快彻底愤怒了,两眼一片血红,不要命了一般刀刀劈下,只攻不守。
“铛铛铛”,一连接了三刀,梁纲毕竟负状态太多,力量逊色了一筹,无奈的后退一步。
那捕快见况则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挥刀猛劈猛砍,又有较高的地利在身,一时间梁纲被逼的竟是连连后退。持刀的右臂更是有酸麻不已。
梁纲心里真是火的要死,若是放在两天前就这样的小角色,他那里会入得眼,单对单三五刀他就能料理一个。可现在……真是虎落平岗,龙游浅滩。
抖手挫腕,人向左右不时的闪动,雁翎腰刀短急而出又快又狠,梁纲使刀并不在行,他只是在武校时练过几天,掌握了些众所周知的基本窍门。连串的清脆碰磕声响里,梁纲身形腾挪转移,虽然带动了伤口疼痛不已,但凭借迅捷的神经反应和灵快的步伐,虽是步步后退却阵脚不乱。
大劈大砍之中捕快的刀势难免会连接不顺畅,且耐力也有待商榷,露出一些破绽都是难免的。而这些破绽就成了梁纲反击的机会,刀光闪烁中他拿捏得又巧又准,不时的就有一道血痕挂在了对手身上。
若不是气力比不上眼前的捕快,凭借着出对方不止一筹的神经反应和度,转瞬间梁纲就可以结果了他。
那捕快威猛了一阵后,终究是后力难继,退到一旁气喘吁吁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惊悸之色。“现在才知道害怕,可惜,已经是晚了!”梁纲心中冷哼。吐气喝声,大踏步上前逼杀过去,现在正是他反击的好时候,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雁翎刀倏然自空中飞泄,力量虽轻,却是疾如流星。火花迸溅,清亮的鸣响声起,梁纲一刀快似一刀……
第六章 虎下山
捕快的惨叫声大喝声并没有立刻惊动他在营地的同伙,两者间离得有点远。但梁纲也知道,这儿的情况早晚会被那群捕快给知道的。所以他在料理了那个捕快之后,搜取了二人身上的干粮和银钱,就立刻撒丫子跑路。
九环钢刀照旧背在身上,虽然重了些,但质量值得信任。不像那捕快用的腰刀,轻快是轻快,可就是不顶事,才干了一架,刀刃就已经卷了。
梁纲一边走着一边慢慢的往嘴里塞着干粮,忍着大口吃食的**,他每一口都是嚼了再嚼这才咽下肚里。这时候是不能猛吃猛喝的,久饥之下那是要坏事儿的。
反正他现在有的是时间,今晚上是准备熬半宿走夜路的,吃得再慢也有完事的那一刻。
不是他不想休息,说实话梁纲现在的身体已经非常疲惫的了,但之所以要硬撑下去,就是因为时间不等人。那群捕快现同伴死命之后,必然知道事情不好,他们不见得会立刻追来,但一定会尽快报告给上司的。
报告给上司,就是意味着清兵将领会马上知道自己已经跳出了他们的搜索区,数百名清兵会立刻调转矛头再度追来。同时还意味着自己的行踪已经被暴露……
而行踪被暴露的后果是什么,梁纲心里很清楚。主导追捕事宜的清军将领完全可以从别的地方再度调来兵马封死大阜山的西面出口,之后就是上千人的合拢搜捕。
为了不让自己杯具,他只有尽快的钻出大阜山,跑到了人口稠密的地带中去。
深夜,顶着满头的繁星,梁纲步履蹒跚的在山林中摸索。
突然,“哗哗哗——”,一阵急湍的水流声隐隐的从前方传来,他抬头往前一看,朦朦的星光下远远地一道瀑布挂落。
瀑布不甚大,在这里看似乎就只有一条带子宽,但已经让梁纲欣喜莫名,“好好好——”心中嗷嗷叫着,他奋力的向那边跑去。
再小的瀑布也是有噪声的,所以那边上肯定没大型野兽存在,正适合他睡觉。梁纲现在疲惫欲死,只要脑子里那根弦松弛下来,不要说是瀑布声就是耳边响起九天落雷,他也会纹丝不动。
约莫走了大半个小时的路,梁纲才算是走到了地方。望了一眼眼前的小瀑布,他就和衣躺倒在地。全身力气像是瞬间被抽空了一样,啊——,浑身都是酸痛,连动动指头的力气都欠。
片刻之后,他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经是太阳初升了。
耳际先传来瀑布飞泻的“轰隆”声,其中还夹杂着鸟雀的清鸣声,四周一片宁谧。梁纲翻身坐起,只见头上的瀑布由高崖上奔泻而落,有十多米的落差,身旁的水潭受瀑流冲击,白浪翻滚如雪……
无所谓的挑了挑眉,如果这瀑流再大上十倍,高度再翻上一番,倒是能称得上宏伟,而现在么——这真算的是瀑布?
宏伟雄奇梁纲感觉不到,他能感受的只有那弥漫开来的清凉水汽。掏出一块面饼狼吞虎咽的吃下,再在水潭边灌下一肚子凉水,梁纲起身顺着水潭流淌下的溪流大踏步往山下走去。
这水潭流出的这条溪水方向竟是向西面去的,很显然顺着这条溪水往下走就可以下山了。梁纲心里充满了涌动,下山,下山,只要一想到这两个字他就兴奋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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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树林中,梁纲一切收拾妥当。最后一次对着水洼‘照镜子’,看着头上缠裹着的布条,还是怎么看怎么别扭。“脑袋上裹布,充什么印度阿三?”
扭扭头,感受一下脑袋后面猪尾巴辫子的威力,更觉得恶心,这可是死人身上的东西。
为了出山后不引起“轰动”,梁纲事前可是做好了完全准备的。昨个那一战后,他不仅摸走了两名捕快全部的干粮和随身银钱,更割下了其中一人的辫,还从两人的衣服上截取了两大块布料。这其中的一块当做了九环钢刀的裹刀布,另一块就成了他头上的裹脑袋布。把辫子用细布条绑起来吊在自己脑袋后面,然后再用布条裹上脑袋。虽然这样的装扮在这个季节显得是无比的怪异,可总算是比短入人眼来的强吧?
深吸了一口气,梁纲对着水面呲牙咧嘴一笑。然后站起身来,拎上倚在一边的九环钢刀,大踏步的向着前面的村落走去。
身上还是那一套短打布衣,胸口上的真正血迹是洗不净的,可别的那些染色剂却已经褪色的差不多了,大致上看一眼还不至于吓人一跳。
小村落坐落在大阜山脚下,不远处挨着大阜山南的地方就修着的有一条官道,是连通枣阳县和随州城之间的。
无论在什么年代,修的最好的路一准是官道。在这儿的人一眼就能区别出官道和别的路来,路面宽,平整,压的也结实,这就是官道的最基本特征。梁纲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半山腰处看到的那一条大路就是官道,却也不妨碍他就认准了那条路。感觉告诉他,顺着大路走一定能撞到大点的镇子,或是县城。
不过在上路之前,他还需要到山脚下的小村落走一趟,准确的说是到小村村头处的小店里走一遭。
这个小店门口有一条小路经过,直接通到那条大路上,显然是村里人经常走的。在梁纲看了,小店的生意怕也正是因此才做的下去,主要的客人是大路上过往的行人,而非小店背靠着的这个小村。店面旁边还有一棵大柳树,一个酒旗幌子斜斜的挂在树杈上,极有古风韵味。大柳树后是一个简易的草棚,立着一个石槽。此时里面就有一匹枣红色马匹在进食草料,草棚边还有一个卸了驾的马车。
梁纲离得老远就看到了这个酒幌子,当下就吞咽起了口水,这对他而言可比什么都有吸引力。想想口袋中那些已经馊味的干粮,再想想香喷喷的鸡鸭肥肉……不行了,真的忍不住了。
几乎是一溜小跑的进了小店,“老板,切些熟肉上来,要快——”梁纲伸手摸着怀中的钱袋,里面的银钱不多可也应该够自己吃喝一顿的了。古代的物价便宜不是么,再说了这钱袋子里也有几块小碎银,加起来够不够一两他不知道,但想来吃顿饭是绝对够的。
然而话音还没落下,梁纲迈出的脚步就停下了,满面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呵呵,真没想到,这出山第一天,在这样的小店里竟然见到美女了?”
第七章 杯具的二人仆
“可惜就是年纪太小,完全是个大萝莉!”梁纲心里吐糟着,停下的脚步仅仅一顿,脸上的僵硬也一闪而过,瞬间恢复正常,且很自然的走进了小店,选了最靠外的一张酒桌坐下。
“哐当——”一声响。是九环钢刀放在桌面所出的沉闷声,不轻不重却正好能够“惊醒”店里的所有人。
浑身一颤,小店掌柜脸上立刻堆出了满满的笑容,“诶——,客官您来啦,您坐好!”说着推了下边上站着的儿子,向身后厨房方向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切菜!”
掌柜的年纪有小五十岁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老人了,经营这个小店也有十几二十年,来来往往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一双眼睛毒着呢,自打梁纲一露面,看的第一眼他心里面就‘咯噔’的跳了一下。
这是个吃亡命饭的人,身上带着的有一股厉气。再看他的衣着打扮,那短打布衣上隐隐显出的红色印迹……得嘞,这是位爷,大爷,寻常人家招惹不起,自己一定要好生伺候着!
拎着一壶凉茶,拿着茶碗,掌柜的赶紧走到梁纲桌前,倒上茶水,小心恭敬的问道:“客官还有需要的么?”
梁纲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做回答。掌柜的也没再多话,拎着茶壶退回去了。“这个店老板好知趣啊!”是个明眼人,梁纲心里暗赞着,眼睛则扫向了店内另外两桌客人,暗自打量起来。
小店的空间不大,一共就摆有四张桌子,成四角分布。那两桌都是靠内的,每桌上各有两人。
其中正对着梁纲这桌的是一对父女,父亲在四十岁上下,身穿一袭寿字花纹的丝绸长袍,桌上搁着一顶镶玉的瓜皮小帽,中等身材,略有些福,圆脸,细眼,上唇蓄有两撇小胡,给人感觉就是那种做事情慢条斯理,一团和气的人。而女儿便是梁纲之前所说的美女了,长得也确实够漂亮,虽然年纪还小。身穿一件月白色的衫裙,当然是绸缎料子的,那光泽是骗不了人的。面料上的花纹看起来很漂亮,只是梁纲认不出,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从父女俩的打扮上可以看的出,这不是一般人家出身。“应该是城里的商绅!”梁纲心里说道。
再扭头去看另外一桌,两人都是一色的青衣长袍,区别是年纪大些的那个手边隔着的有一顶黑色的瓜皮帽子,腰间还有一根烟袋锅子,而年纪轻的那个是什么都没有。
下人,那对父女的下人。想到来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匹枣红色马和卸了驾的马车,梁纲心里明白了。
这并不出乎他的预料,在看到马匹和马车的时候梁纲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在店内碰见什么人,所以他一点都不在吃惊。相比来说,碰到这样的主仆四人,比在店内碰到四个穷酸棒子来的保险多了。
“客官,您要的酒菜!”这时候掌柜的儿子托着一个四方木盘走到了梁纲桌前,盘子里放着四个菜盘喝一壶散酒。
一盘猪头肉,一盘熟羊肉,再有一只卤鸡,剩下的是一叠切好了的油饼。
梁纲拿过酒壶闻了闻,满鼻的都是谷梁味道,想来味道不会太差,度数也不会太高。如果他是无事一身轻的话,喝上一壶未尝不可,但现在他是反贼——
反贼就要有做反贼的觉悟,“酒就拿回去。”梁纲那酒壶放回了木盘中,“如果有米酒,就上些米酒。”孝感的米酒全国闻名,这枣阳也属于湖北,应该也酿米酒吧!梁纲是安全第一,不安全他是绝不会胡来的,反正他也没酒瘾。
“扑哧——”一声轻笑从对面传来,不抬头梁纲也知道是那个小美人笑的,别的都是大老爷们,声音哪有这么脆。
梁纲抬头扫了一眼,就见那小美女已经低下头死死的看自己面前的碗筷,倒是他爹陪着一张笑脸看向自己,而另外一桌上的两个下人也紧张的显出了形迹来。
对着那个父亲梁纲给出了一个和气的微笑,一声轻笑而已,没什么嘛!他可没从中听出有什么嘲笑的意思,一丝都没有。但凌厉的目光却像刀子一样扫过了另外一桌的那两个下人。
没有再多余的动作,仅仅一个目光而已,梁纲收回眼球,低下头就是大吃大喝。
猪头肉香啊,熟羊肉嫩啊,卤鸡也够味道,油饼也很不错。从大山里出来的他,现在吃什么都是美味佳肴。
被梁纲一个眼神扫过的那两个下人,这时候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在他们老爷愤怒的目光中,鸵鸟一样勾着头死死的看着自己眼前的饭碗。
不要怪他们好不好,是小姐先多事的!两个人现在心里委屈极了。“你当那拼命的勇气是好鼓起来的?我们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好不好,都紧张的要死了。要不是东家一家平日里待自己很好,我们两个也不会这样做的呀!”稍微胆怯一点的,那时候就缩在一旁不见了。不过话说回来了,你(梁纲)一个大老爷们的,吃肉时不喝辣酒喝米酒,还好意思不?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姐就是因为这一点才笑你的,活该笑。”
糯糯的米酒,这与梁纲之前的形象,对比反差实在太大了。李盈盈就是忍不住,才当场笑出声的,她并没有想的太多。
要知道,梁纲一进门时,那一米八几的身高,强壮的身材,绝对是够彪悍,气场够足。虽然头上裹着布条很古怪,可所有人的目光在接触到他那身衣服之后,心神都胆颤了。
没人是傻瓜!梁纲短打布衣,虽在大雨中淋过,在水中泡过,该褪色的地方都褪色了,可那一块块隐隐的红色印记还是在。更何况他胸口的那处箭伤,中箭后利箭不但在他**上穿了个洞,在他的衣服上也扎出了一个洞……再有就是那“哐当”一声响的九环钢刀,即便它是被布条给扎裹住的,单联想……得出的结论就足以震撼他们了。
彪彪大汉,自当是吃最肥的肉,喝最烈的酒,也当是脾气暴躁,性烈如火……
所以当梁纲提出要米酒喝的时候,李盈盈才会因陡然间的巨大反差而笑。然在这种情况下,李家女的笑,似乎很有可能会引来梁纲的勃然大怒的!
两个下人见自家小姐惹出了事端,虽然在心中深深恐惧着,可东家要遭难他们就是再害怕也不能视而不见缩头当乌龟啊,做人是要讲良心的,东家为人是很好的,小姐脾气也是很好的,所以他们俩就是再怕也要跟东家站在一起的。于是乎,他们的手就抖抖索索的都摸向了自己屁股下的板凳……
可以说二人的忠心是很值得肯定的。只是他们没料到,梁纲丁点都没有因他们家小姐的笑声而恼怒,反倒是把他们二人手上的动作看在了眼里……
囧,怎一囧字了得;怕,怎一个怕字了得;冤,又是怎一个冤字了得!“我们真的好委屈啊!”在自己东家几乎冒火的目光注视下,下人二人组杯具了!
第八章 银子还是很值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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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再切些猪头肉、羊肉,卤鸡也再来一只,还有油饼!”梁纲大声的叫喝着,他已经快吃结束了。
桌面上的四个盘子被他清空了一半,那么多的东西,梁纲就是再饿再能吃,他也一顿吃不完。能吃掉一半,已经是饭桶的量了!
端起酒碗,咕嘟咕嘟的喝了个精光。梁纲一抹嘴,拍了拍肚皮,饱了!“把这些也给我打包了!”指着桌面上的四个盘子,他再次大叫道。
梁纲估摸着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这鬼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暴露了。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而更多的可能就是在今天。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免不了要再次逃窜。而在逃窜中,吃的东西就是最重要的。
“咦,不对,还有喝的。”梁纲想到了这儿不是溪流遍地的大阜山、栲栳山,而是在平原。“似乎酒店中是有酒葫芦的”,梁纲仰起头在小店里找起来。
“打包?”店掌柜愣住了,这位大爷嘴里面怎么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词儿。那‘老板’他还可以理解成是在叫自己,虽然他真的没有什么资格称做‘老板’。可‘打包’是什么呢?
这时候他的儿子捧着一个包裹走了过来,是梁纲所要的猪头肉、羊肉、卤鸡和油饼,他刚才在厨房中已经切好了。五斤猪头肉,五斤熟羊肉,一只近三斤重的卤鸡,还有两斤的油饼。
四样中数油饼的量最小,这当然不是他舍不得,而是因为他不敢把油饼切得太多。因为油饼分量轻,若也是五斤的话,那块头就比猪头肉、羊肉大的太多了。想到那只三斤重的卤鸡,他就有意无意的切了两斤,也凑够了一个五斤。
他老子已经吩咐过他了,要把一切做到最好,所以在用纸张包了猪头肉、羊肉、卤鸡和油饼之后,他又找了一块方布,把那四个纸包都放在了方布中,打成了一个包。
“这难道就是打包?”老掌柜稀罕了,看着自己儿子捧过来的包裹他唏嘘了,难道这外地就已经兴起‘打包’了?梁纲进店之后说的就是普通话,老掌柜自然不知道这是哪地方的方言,可也知道这不是本地话,梁纲不是本地人。
他儿子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已经为自己老子解决了一个难题。当下老掌柜向着梁纲应了一声,从柜台中抽出了四张大纸来,快步走到梁纲桌前,小心的打起了包来。
看着老掌柜用纸来包东西,梁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把二十一世纪的习惯给带到清朝了。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梁纲暗暗提醒自己,这样的错误决不能犯第二次了,现在自己是在清朝而不是在二十一世纪。
“老板,你这……有没有酒葫芦啊?”中间话音顿了一下,梁纲又反应了过来,自己叫人家老板是不是不太合适啊?记得电视里,古代酒店、客栈还有一些小商户,都是称掌柜的的。但随即他又想到,到了现在才改口是不是有些晚了?是不是太落痕迹了?想到这,梁纲决定这里就不改了。
“酒葫芦?”老掌柜连忙点头,“有,有。您稍等着……”说着直起腰来,转头向自己儿子叫道,“老二,你去把那酒葫芦拿来给客人。”店里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酒葫芦,有的一个也仅仅是老掌柜自己在用,平日里都是放在厨房的。他儿子当然清楚这一点,但也更记得他老爹的吩咐——务必要伺候好这位大爷,所以一点头转身就回了厨房。
“客官,您这葫芦里是准备……”一边包着东西,老掌柜一边向梁纲询问道。
“米酒,还装米酒。”湖北的米酒就是不错,这样一个无名小店里的米酒的味道就很好,不愧是出了孝感这个天下闻名的米酒之乡的地方。
“好嘞,您就稍等——老二,装米酒!”
老掌柜实在是太客气了,现在弄得梁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老掌柜的年纪比他大这么多,都够当他爹的了。现在反倒小心翼翼的处处讨好他。要是再不‘讲道理’,说不过去啊,真说不过去!
伸手从怀中掏出了那个钱袋,梁纲松开了袋口,头朝下(桌面)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
一堆铜钱,中间夹杂着几小块碎银。
“你看看,够不够!”梁纲嘴里说着,心里想道:反正就这么多了,够了最好,不够也没办法。
最好是够,我可不想“不讲道理”,吃霸王餐!
老掌柜忙忙点头,“够了够了”,呆了一下又接着改口说,“多了,多了!”从中检出了两小块碎银,向梁纲比划道:“这些就够了。”
那堆铜钱约莫有一百多个,看着多但真的是不值什么钱。反倒是五块小碎银中,最小的一块怕也会比这堆铜钱来得多。
梁纲实在是没什么价值观念,在他的脑子里银子是不怎么值钱的。虽然理智告诉他,对于普通的老百姓而言,一两银子都是极有价值的,可想到电视剧中无数主角以“万两”为单位计的财富,想到电视剧中无数主角用成锭成锭的银子当零花的场面,这五块小碎银子在他眼中还真的是珍贵不起来。
老掌柜这是在给梁纲上了一课啊!
咧了咧嘴,梁纲又把铜钱和三块碎银装进了钱袋中,扎好口后他要的打包也已经结束了。剩下的那些连同他又要的,一起包进了包裹之中。在包裹的一边,是立着的一个黄皮葫芦,显然就是酒葫芦了。
一根红绳系在葫芦上下两半的中间,正好可以吊在腰间。
“好嘞,走了!”包裹背上肩,葫芦挎上腰,梁纲拎起九环钢刀,向着老掌柜打了声招呼,转身走出了小店。
“咦,斗笠??”就在他迈出店门的瞬间,门口挂着的一个物件映入了梁纲的眼睛。
想想自己头上裹着的布条,再有脑袋后面拖着的猪尾巴辫子,梁纲前行的身影立刻折了回来。
看着被自己吓了一跳张口结舌中的老掌柜,梁纲玩味的一笑,自己这一走想必店里的人都会轻松很多吧!伸手从门后取下了那个斗笠,“这个借用一下——”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去看对面一眼……
李元清大松了一口气,这煞星总算是走了。一眼都没再看是最好不过了,这代表人家真的没把自己父女看在眼里,自然也就无从谈起结怨不结怨。虽然方才梁纲的表现很大度,可李元清心里依旧有些忐忑,唯恐梁纲在饭后生事。何况这梁纲一看就知道是缺钱花的,而他们父女偏偏就是一身富贵装扮,身边更有两个下人跟随……
“爹,您说这人会不会就是那个被……”通过小店的窗户,李盈盈看到梁纲确实是走远了,当即就忍不住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小店就坐落在大阜山脚下,而那人听说也是在大阜山里隐匿的……想到传闻,再看梁纲头上裹布条的古怪装扮,李盈盈的眼睛闪闪亮。
“住口!”李元清一听女儿这样说心里大惊,这话是能当着外人说的么?当即打断了她的话,接着就大声斥道,“女孩子家,关心这个干吗?”谁都不是傻瓜,李盈盈能想到的,李元清又如何会想不到?老掌柜又如何会想不到?就是那两个下人,心理面肯定也有猜测。毕竟短毛反贼的事儿在地方上已经传扬开来,如此兴师动众,上千人的围捕,又牵扯到了枣阳,不但在德安府传的沸沸扬扬,就是在襄阳府也多有人听闻。
不过自家仅仅是个生意人,跟这种人不是一条道的,丁点也沾染不得。只把他当做是一寻常人,小店里遇到的一寻常客,一句不该说的话都不能说!李元清心里头想着这些,再看看自己女儿靓丽的面容,不由得想到此次回老宅的那一档子事,也不知道女儿能不能入叔母的眼?心头虽然憋闷于宗家不拿自己这个旁支当亲人看,可还是儿女的前途为重。儿子不管怎样总算是入了族学,日后举秀才也多了分把握。而女儿若也能被叔母看中……
李元清心思重重。说实话,他如此害怕招惹梁纲,并不仅仅是因为惧怕梁纲见财起意,他随身的也就是一二百两银子,李家财产固然不丰,在襄阳城中也排不上什么名号,可就这点银子李元清还不至于太放在眼中,和自身的安全相比这点损失他还是损失的起的。
李元清真正害怕的是梁纲在见财起意之后更见色起意。
女儿是万万不容有失的,这不仅是因为有叔母那档子事,也不仅仅是因为女儿的安危已经关乎到了儿子的前途自己一家人的前途,最主要的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心头肉,是自己爱在心头捧在手上的掌上明珠。
“走吧!”李元清说道。实际上他们四人早在梁纲结束之前就已经吃好了,但因为怕触动梁纲,所以就一直坐在座位上等着。现在梁纲已经走远了,他们也该上路了。
两名下人,年纪大的那位立刻出了店门去套马车,年纪小的那个则走向了柜台,付饭钱。
两人一个是车夫,一个是长随,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是司机,一个是秘书,都当是李元清极可靠的人。
第九章 各方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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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改名了,叫《盛世中华》。
官道之上,李家的马车在平稳的行驶着。
驾车的把式杨新武鞭子甩的“啪啪”作响,可真正落在马背上的却没几下,车头的另一侧坐着李元清的长随李庚明。
五天前,二人就是这样坐着一路驾车去的随州李氏老宅,当时车厢里坐的是三个人,除了李元清、李盈盈父女外,还有李家的二公子李永成。
现在李永成已经留在了随州李氏族学,马车回转襄阳,可车厢里面坐着的还是三个人,除了李氏父女外,半刻钟前又多出了一个梁纲。
梁纲抱刀靠倚在车壁上,包裹、斗笠就放在他腿下,身侧是李盈盈,对面是李元清。
对于李元清时不时镖过来的眼神他视而不见,也不去解释什么。没什么好解释的,反正已经惹人家厌了,虽然李元清脸上一直在陪着笑,可眼睛里的怒火却是隐也隐不住,梁纲看得清清楚楚。
除非他现在立刻就下车,否则任凭自己如何解释,如何说自己没一点的恶意,都是屁用没有。然梁纲之所以惹来李元清的厌恶,就是因为他上了马车,想顺路搭乘一趟。
这是一个相互矛盾的,无解的问题。梁纲不可能因为李元清的怒火就放弃搭车,所以他也就没必要再去费什么口舌,那都是在浪费口水。
李盈盈倒是有些好奇梁纲,虽然大体上她是在一直勾头正襟危坐,可实际上却是时不时偷偷撇来两眼,重点落在梁纲的脑袋上……
车厢里气氛颇有些沉闷,梁纲却没打算去改变它。自己与这对父女只是萍水相逢,没必要深交。李盈盈的那些小动作他也看在了眼里,但也没做理会。这儿是清朝,是古代,是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就能嫁人生孩子的年代,李盈盈在他眼中虽然还只是一个初中生,可在这个时候却是已经快成年了,自己要是开口不当,可就把对面的她爹给往死里得罪了。
李庚明不是驾车的车夫,所以他不用像杨新武一样要全副心思的去留意前方,他只要在坐稳当之后就可以把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听查车厢内的动静上。
可惜,就算是他把耳朵贴在了车壁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除了几句客套话之外他也什么都没听到……
“哒哒哒——”马车再走了几里地,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突然从后面传来。梁纲神色猛然一动,悄悄拨开了车厢的后门。裂开一条缝隙中,就见一名骑手正在后面策马狂奔,上身一件蓝青色马褂,头上一顶斗笠式凉帽……
“清兵要是设卡,最近会在什么地方?”回过头,梁纲微微一沉思,便两眼炯亮的盯向李元清。
这个家伙很有可能就是传令兵。从昨晚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了,也足够德安府的清军做出反应了。
李元清放下拨开的前帘,后门被梁纲给占了,他就只有从前面看了。那名清兵身后显然背着的有一个信筒,李元清微微一想心中就已经有数了。“兴隆集,离这差不多还有十多里路,在白水河西岸。”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梁纲深深看了李元清一眼,心中对古人的轻视已经完全收了起来,无论是小店里的掌柜还是眼前的这个富商,他们都表现出了足够的智慧。
或许在某些方面上,比如说眼光、见识,自己这个来自信息大爆炸时代的现代人会出古人很多,然这种出并不是智慧上的真正出,也不是聪明才智上的表现,而是由双方所处的生活环境决定的。
易地而处,自己在这个年代可能仅仅是个走街卖艺的下九流。而那个小店的掌柜在现代则算是个饭店老板,即便仅是个小饭店,可是一个能靠着国道开的小饭店,即便是再小赚的钱也不会少,绝对要比自己这个武打替身来得多。更何况眼前的富商还有很大可能会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
“千万别把古人想的太白痴了,否则倒霉的终究是自己!”梁纲在心中深深地告诫着自己。
一个时辰后,在距离白水河还有半里路的地方梁纲下车了。转身而去,在他的心中,无论是李氏父女还是那两个下人都仅仅是人生路上的一群过客。
…………
半响,车厢中响起了细微的声音。
“爹……,他怎么说官军是清兵呀……”
“别说话,忘了他……咱们跟他不是一路的,不会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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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河,枣阳县境内的三大河流之一,源于梁纲的“老巢”之一——大阜山。
另外两大河流分别是县北面的,源于唐子山的镇北河,和梁纲的另一个“老巢”——栲栳山上流下的沙河。
枣阳县县城就坐落在沙河边上,同样处于西侧。靠南的白水河成半月形走势,在贯穿枣阳县南部全镜之后和沙河交汇于县西南头的戚家镇,之后成为滚河汇入汉江的支流唐河。
兴隆集位于白水河西侧,梁纲则在白水河东侧,中间虽然有一石桥相连,可因桥上已经有了清兵在,所以梁纲是不能过的。
他向南走,约莫走了三四里路,在一行人稀少的地方脱下衣服,这才从东岸下水,举着衣服和两个包裹小心的游到了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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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兴隆集镇子围墙东南角。
这个小镇子是有围墙的,梁纲开始第一次见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可仔细再一看就松了口气了。围墙太低了,撑死了也就是两米出头,两米半可能都不到。
就这点高度,是难不住梁纲的。
退开三五步,力跑,脚尖在围墙上借力一蹬,右手就已经攀住了围墙堰头。然后再做一个单臂向上,右臂一力人就轻松地翻上了围墙上。顺着墙内的台阶溜下,没惊动一个人梁纲已经到了兴隆集内。
在镇子的主街道两旁逛了个来回,梁纲的眼睛盯上了一家药铺和一个裁缝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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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混账!”枣阳县令姚立群听了兴隆集来人所报的消息后勃然大怒,昨天德安府才知会了襄阳府,枣阳县连正式的海捕文书都还没接到就出了这档子事……
“下去。”一边的刑名师爷挥手斥退了兴隆集来人。
“来人,去传吴三礼。”姚立群转身坐回了大椅上,面色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怒火,但却多了些森冷。梁纲有多厉害他并不清楚,但只要想到德安府千把口子人半个多月的围捕愣是没抓到人,他有多厉害就可想而知。这样的一位爷,偏偏跑到了枣阳县,还生了事……
“大人,此事还需尽快禀明府尊!德安府花费了多少力气,闹出了如此大的声势都没能拿住此贼,我枣阳单单一小县,又如何能济事?况且县中的半数衙役和丁勇都随陈典吏上了山,大人手中……”师爷的话就此打住,但他的意思姚立群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那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主导权给推到府里去。
反贼不是好抓的,这点谁都清楚。当官的,治下出了个反贼,还捉不到,这麻烦最让人头疼。
姚立群不怕梁纲跑,甚至他还想求着梁纲快些跑,跑到别的地方继续惹事生非去,那样最好。虽然这样一来他自己会因此受到一些斥责,比如追捕不力等等,可相应的隐患也解决掉了,且这点斥责还不足以威胁到他的现在的地位以及未来的前途。
说实话,姚立群最怕的就是梁纲在他的地头上冒一下影,然后玩失踪,‘消失不见’了,那样的话枣阳县上上下下可就有的事情做了,他自己的责任也相应的会重上许多。梁纲只要在某个犄角旮旯里藏上十天半个月,然后再露面,或就在枣阳或是跑到别的地方闹事生事,那姚立群所要面临的斥责就会比前一种严厉的多的多,甚至会为此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所以‘以实力不济为’借口把事情推给府里,是一个好办法。姚立群相信,只要自己把这道文书递上襄阳府,施南林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
梁纲可不是一般的反贼,他是剪了辫子改了国本的反贼……
而偏偏这个反贼还受着伤,昨夜在兴隆集夜盗药铺威胁大夫找的就是金疮药!得药之后,他可是有极大可能会隐身养伤的……
“好!本县这就拟上一个折子,禀明府尊大人。”姚立群双手一击,沉声说道。
“大人……”这时枣阳县捕头吴三礼已经来到了堂前,立在在门口恭声叫道。
………………
枣阳正西,张家集,乡老张汉潮家。
张汉潮者,白莲教徒也。此老今年已经六十过五,修习白莲教法《太阳经》近三十个年头,是枣阳当地威望极隆的老教头。宋之清收拾收元教余脉成立西天大乘教时就包囊了此老。只是张汉潮在当地的威望实在太高,枣阳乃至是宜城、随州都有他相当广泛的门徒。宋之清的大弟子齐林,身份实力虽强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也是拿捏不住张汉潮的。齐林执掌襄阳教区,见况就索性一分为二,立了南北两会,张汉潮就是南会的领。
齐林是襄阳府的总差役,手掌上千衙役的调遣,领的北会总体实力也远南会,张汉潮人老成精岂是不识趣的人?得了便宜之后立刻就表现的很得体。虽然隐隐保持着自己的小系统,可总体上还是依附于齐林的。
在昨天夜晚的时候,张汉潮家灯都熄了,家里却来了一个人,齐林亲自派来的,传的消息只有一个,那就是留意“短毛反贼”,只要有可能就全力帮助他脱逃。
齐林也是官面上的人,他很清楚有了梁纲这棵招风的大树后,襄阳教区的西天大乘教就会省下很多的麻烦。只要梁纲还活着一天,他就能把官府的眼球全部都吸引到自己身上,而如此一来,他们西天大乘教就轻松多了。
这个道理张汉潮懂,所以第二天天一亮他就传下了教令,让枣阳大乘教在官府中的力量全面打探消息。
中午前,消息给传了回来,很详细,基本上囊括了枣阳县全部的情况。梁纲这个树大招风的短毛反贼已经在兴隆集露面了,知县姚立群也已经下令捕头吴三礼率衙役全力追拿了,并且申报给了襄阳府请求支援,同时也下令各巡检司(九品)和各乡的甲丁乡勇配合县衙倾力缉拿反贼!
只要梁纲还活着,就等于自己的危险在减小。如何做才是划算的,这个简单的道理谁都懂!张汉潮两眼扫视着堂中诸人,肃声说道:“第一时间内给我找到那个短毛反贼,绝不能让他落到官府手里。听到了没有?”
“还有,对人家要客客气气的,要恭敬有礼。他是咱们教的贵宾,明白了没有?”
“是,明白了——”十几名教头一挺身子,齐声喝应道。
第十章 虎出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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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隆集,元和药铺。
二楼的一间卧室中,身穿一件湛蓝色长袍的梁纲此刻正盘腿坐在床上,手捧着一卷《西游记》,细声细气的给身边坐着的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讲故事。
“………………却说那黑水河神谢了行者,说道:“多蒙大圣让小神复得水府之恩!”唐僧道:“徒弟啊,如今还在东岸,如何渡此河也?”河神立刻道:“长老勿虑,且请上马,由小神开路,引长老过河。”那师父才骑上白马,八戒采着缰绳,沙和尚挑了行李,孙行者扶持左右,只见河神作起阻水的法术,将上流挡住。须臾下流撤干,开出一条大路。师徒们行过西边,谢了河神,登崖上路。”
“好了,下午的两章讲完了,剩下那一章咱们晚上再讲。”梁纲收起书卷,伸手抚摸着小男孩的脑袋,看着男孩望向书卷恋恋不舍的眼光,不由得好笑,这几天每当他讲完《西游记》这样的目光就总会出现一次。
“小皮猴”,在小男儿红润润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梁纲笑道,“不许闹,再闹也不会给你多讲!”
“磊磊,过来,到娘这儿来!”抱着未满周岁的小女儿坐在门口一凳子上的陈王氏,闻声立刻眼睛亮起,接口招呼道。
小男孩的目光满是不舍得从书卷上挪开,跳下床帮跑到母亲身边,找了个舒服位子依偎进母亲怀中。
看到小男孩听话的离去,梁纲随手把《西游记》上卷仍在床头,身子一软舒服的躺倒在了床上,右手习惯性的向里一抹,透过一层薄薄的床单,九环钢刀触手可及。
他在这间房子里已经待了整整十一天,更确切的话说他是在这间房子里休养了整整十一天。那天夜里梁纲跳进兴隆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出个大夫来看看伤势并且再顺便拿些“金疮药”之类的,与元和药铺同被梁纲列为既定目标的那一家裁缝店,说实话不过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罢了。
梁纲本来是准备打一枪就走的,可不成想他撬开门摸上二楼推开的第一个房间门,在床上捉到的不仅有元和药铺的老板陈和轩、他妻子陈李氏,还有老陈家的命根子,夫妻俩的宝贝孙子陈天磊,也就是刚才那个在他床边听他讲故事的小男孩。
有了陈天磊在手一切就都好说了。为了孙子的安危是第一位的,陈和轩从头到尾都是极其的配合。梁纲在元和药铺接受了他自穿越以来的第一次医疗。
元和药铺是一家小药铺,主事的人除了陈和轩之外就是他儿子陈广亮在做帮手。陈和轩还有一个女儿,多年前就已经嫁人了,这家中除了他们老两口外,就是陈广亮夫妻以及他们生育的一双儿女。
儿子陈天磊,生得虎头虎脑的,很可爱,现在已经快五岁了。女儿是年初时生的,至今还未满周岁。
上中下三代,六口人。梁纲敏锐的从中现了陈天磊的重要性,当即心中就有了新的想法。他原本的打算是,在药铺里走一遭后再去不远的裁缝店里走一趟,说什么也要弄一身像样的衣服再走,可现在,一种冒险的冲动在他脑海里生成。虽然知道这样做会有一定的危险性,可梁纲还拒绝不了,这种想法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就像是雨后的春笋在他的心中不住的攒动着。
扣陈天磊在手中,自己就留在元和药铺养伤!
梁纲承认,自己的想法是有些疯狂,可后世不是有一句流传极广泛的俗话么,“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虽然这句话已经被人说烂了,可它怎么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况且现在还是在二百年前的清朝。
灯下黑是不讲年代的。
从元和药铺出去,自己要做的也是找地方躲起来然后养伤,留在这地方也是为了养伤,而且能够更快更方便,条件更好,危险更明了。
梁纲没再去裁缝店,而是在这一番思量后留在了元和药铺。药铺的大门已经被他用刀给撬坏了,这一点痕迹很明显,明天天一亮肯定会引人注意到,梁纲既然已经决定留在了这里养伤,那当然就要尽量的去减小自己的暴露的可能性。所以,在一阵沉思之后他让陈和轩立即向兴隆集的地保报案。
梁纲受箭伤这事大阜山里追捕的清兵都知道,所以在得知自己西逃入枣阳之后,枣阳县的县官很有可能把目光注意到县内的各个药铺身上,毕竟梁纲要疗伤就必须到药铺去买药。
这一点,不少电视剧里都有演到,情节已经到了熟烂的地步了。梁纲不敢去怀疑古人的智慧,所以只要能想到的,他都要事先进行弥补。
兴隆集是枣阳县最东侧的一个镇子,全县布严的第一日夜,元和药铺大门上就多出了些本不该有的痕迹,这不是一条明显的可疑线索么?与其等到最后清兵或是捕快自己找上门来,倒不如让陈和轩去主动报案,如此还可以进一步的洗清元和药铺的嫌疑。
那天半晌午时,吴三礼就乘着马车带人赶到了兴隆集,捕快们上门查探的时候,梁纲一手拎刀一手扣着陈天磊躲进了元和药铺二楼的一件暗房中。暗房的面积不大,是陈和轩当年立业时为储存珍贵药材而建的,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元和药铺始终没什么大展,这个本打算用来储存珍贵药材的暗房也就一直没派上什么用场。
事实证明梁纲想的没有错,吴三礼根本就没想过梁纲会藏在这儿,陈和轩父子的紧张神色都被他当做了事后的害怕,毕竟梁纲这个短毛反贼对人而言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他根本就没上二楼。
自达这一天后,关于梁纲的海捕文书就在枣阳县全境内粘贴开了,不到两日时间通缉告示就贴遍了整个襄阳府和德安府。可元和药铺却是一直安安稳稳,不受丁点骚扰。
梁纲的处境虽然是有了根本性的改变,可他的警惕性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少。饭食、饮水什么的都是要和陈天磊吃一处的,而且都是要陈天磊先吃过半个时辰后他才开始动筷。
陈天磊还是被他整日的扣在身边,虽然没有做过多的约束,也没有对孩子露出过一个凶狠的恶脸,可陈天磊却始终处于梁纲的第一攻击范围之内。
他母亲陈王氏可以坐在屋内,白天小天磊也可以尽情地去和陈王氏亲近,但这只限在屋内,甚至二人在梁纲躺在床上的时候都可以走到门口。不过剩下的那一步却是决不可跨越的,房门始终是锁着的,那么短的距离陈王氏根本就不可能在梁纲起身赶到前就打开门和自己孩子逃出去。
到了晚上,陈天磊就是要和梁纲在睡在一起。
小孩子的天性是活泼的,让陈天磊这么小的一个人连续多日都呆在一个房间里,不闹人明显是不可能的。
所以为了给小孩解闷,梁纲让陈和轩去书店买了一套《西游记》回来。虽然里面的繁体字他有不少不认识的,可能认出来的(也带蒙)却能多。在第一天引起了小家伙的兴趣之后,梁纲就与他做好约定,每天讲四章,上午一章,下午两章,晚上一章……
梁纲是准备做长时间休养的,所以一百章的西游记他定下了每天四章,可是没想到的是,现在才过了十一天,伤势就已经完全愈合了……似乎该是行动的时候了!梁纲眼中一暗,一股杀机在他心中翻腾。谁是让他落得如此境地的元凶?那两个商人他是找不到了,可界牌口巡检司却是跑不了,那个领头的该死!
想想雨夜中的彷徨和濒死,那股滋味梁纲永远也忘不了,必须报复!
反正自己是反贼嘛,既然成了反贼,那就要干一干反贼该干的事!
午夜,兴隆集寂静无音。
元和药铺一片漆黑,不见一点光亮。就在这该是人们深入梦乡的时刻,陈和轩、陈李氏,陈广亮、陈王氏,两对夫妻四个人却都是精神炯炯有神,两眼睁得大大,躺在床上半点睡意都没。
梁纲也没有睡觉,他正支着耳朵留意下面街上的动静。“莎莎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五人的巡更队从元和药铺门前迈过。
片刻后,脚步声远去。
梁纲从床上翻身坐起,划开一个火折,微亮的火光中小天磊睡得正香,在最初的两天闹腾后,他总算是不认生了,《西游记》开讲之后更是变得有些缠梁纲了。
“好还睡吧,明天醒来见到的就是你妈妈了!”微微一笑,梁纲背起九环钢刀,之前准备好的一个包裹也背在了背上,悄无声息的走出了房间。
今天的房门是这些天来唯一一次没有锁上的。
几声轻微的响动后,陈氏父子和他们的老婆都衣着完好的下到了楼下,四双眼睛看着梁纲轻松地翻出后院墙头。
都这个时候了,梁纲不认为陈家还会再出卖自己。最初的那几天过后,双方相处的都还平和,梁纲能清晰地感觉到陈家四人对自己的惧怕感消去了很多,敌意也消除了许多。
况且梁纲准备在今夜离去的这一决定是在众人临睡前才说出来的,而且还特意说明,为了他的安全起见,在走的时候他会把小天磊也给带上……不管出于什么养的考虑,陈家人都不敢把消息泄露出去半分的。
“爹——”陈广亮愣愣的看着梁纲翻墙而去,他敢想神明起誓,梁纲怀中或是背上绝没有自己的儿子。
“儿啊——”陈王氏好似才回过神来,捂住嘴一声低呼,转身就向二楼跑去。“我的心肝啊,想死奶奶了——”陈李氏是同样的动作,激动地嘴直哆嗦。
半响后,情绪平定了下来的四人再次坐到了一起。
“爹,你看明个广亮还……去是去?”陈王氏见了宝贝儿子之后,心思又转回到了丈夫身上,担心起陈广亮的安危了。
“怎么能不去,不去他找回来了怎么办?”陈广亮脸上闪过一丝毅然,不管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整个家,自己天亮后都必须走这一遭。
原来梁纲在说起自己今晚要离去的时候,不但说了要带陈天磊一起走,还要陈广亮明个一早驾一辆马车去白水河东面的官道上等着。陈家的人可以同去一个,到了地方梁纲会把陈天磊交给和陈广亮同去的那个人,然后陈广亮和马车就归梁纲使唤一段。
陈广亮虽然是一个学医的,可元和药铺本小店薄,一切事情都需要陈家父子亲自打理,这进药也是如此。所以,父子二人就都会赶马车。元和药铺的后院就有一辆,只要再从镇中借上一匹马就行。梁纲在二楼待了整整十一天,平日里旁敲侧击到也罢陈家父子的能耐打听的差不多。
兴隆集是枣阳县的最东头,虽然归属于襄阳府,可它到襄阳城的距离也不比去随州城进,陈家父子是两头都跑,所以陈广亮赶着马车去东面也不会引人怀疑。
“广亮还是走一遭吧,看看他要干什么。这人脑子聪明,不是个蛮来的主儿。”对于梁纲让自己主动报案一事,陈和轩是打心眼里佩服,所以他认为梁纲不是个持勇蛮干的人,自己儿子走这一趟应该是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他要真是胡来,大不了老子就不要了这份家业……”
狠狠心,陈和轩拿定了主意。梁纲若是“危险”不到陈家,那就一直这么应付下去也未尝不可,可若是真的不是个事,自己一家就来个一走了之,不在兴隆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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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牌口,松云楼。
界牌口最好的酒楼就是松云楼,这儿的掌勺大师傅是店老板特意从随州城中请来的,饭菜的味道在这个巴掌大的小地方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巡检司的老大,把总盖尧鸣是这儿的常客,其余的一些小虾皮也是时常光临。如果是别的酒楼,怕是单因为这群食客就能折尽老本,自古兵匪是一家,他们的钱可不是好赚的。但松云楼就不一样了,店老板是有后台的,德安协军中的一个千总,也是界牌口巡检司的前任巡检。
这点背景在随州城当然不算什么,可在界牌口就是能横着走的。虽然现在人家走了,可那是高升去的,盖尧鸣一个把总自然是要买前辈面子的。于是这松云楼的生意在前任巡检高升之后也没没落下来,只因为盖尧鸣这老大一守规矩,下面的些虾虾米米也就跟着守规矩了。
几十年的展界牌口早就不是初时的荒凉地,虽然还比不上兴隆集这样的正儿八经的镇子,可也是初具规模。梁纲前夜初到这里的时候差点吓了一跳,界牌口不就是一巡检司么,怎么成一镇子了。
后来他搞明白了,然心里却更唏嘘了,他脑子里的这点从后世带过来的“常识”,实在不是能当绝对真理来用。
照他原先的打算,是要搞偷袭暗杀的。毕竟是在军营里么,光明正大肯定是不行的。那时在他的脑子里,巡检司就还是一小型兵营。可现实却同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偷偷地潜进里面,避开了两波巡夜的清兵,然后梁纲找打了巡检司衙门,那是一衙门,而根本不是什么兵营军营。
知道预料有误的他,没再里面做过多停留,而是立刻钻了出来。第二天,他让陈广亮用了一天的时间去打探,最终得到的消息是——松云楼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
“……短毛还没消息啊……”
“娘的,前后追了一个多月了,毛都没抓到一个……”
“你说那家伙会不会已经跑了?海捕文书都下十来天了,鬼影都没见到?”
一桌三个清兵正在议论着短毛反贼,却不知道自己口中的主角就坐在离自己不远处。
跑?梁纲闻声撇了撇嘴,老子仇还没报呢,怎么舍得跑?
“短毛反贼算个球!老子不还是追的他钻山爬洞?”邻桌,一喝的满脸涨红的清兵转头对着那三同伴叫嚷着。
“得了吧,李老三,喝两盅猫尿又不是你了。”三人中一个斜衫撩侉的黑壮清兵闻声扭过头不屑的撇了李老三一眼,“忘了你们队王犊子是怎么死的了?就你这身板,三个也顶不住王犊子一个。”
“嗐,张黑子,怎么说话呢?还会不会说人话?爷们辛辛苦苦为朝廷效力抓反贼,你他娘的没去就不说了,还在这儿说他娘的风凉话?找抽不是?”李老三坐的对面也是个清兵,听了那黑壮的话当即气势汹汹的反骂了回去,说着还一脸挑衅的看着对面三人。
那叫张黑子的清兵冷眼看了看二人,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个不屑的冷笑。“仗势欺人的东西,什么玩意!”心中暗声骂道。
界牌口巡检司总共才一百四十来号人,抓梁纲就去了一百二十个,绝对的大比例。张黑子要是因为这个口舌和对面两个杂碎打起来,后果是什么样的可想而知,他虽然性格有些暴躁可并不是笨蛋。
打架,不需要伙计帮手,他一人就能轻松料理对方两个。
酒楼的一角。梁纲脸上露出了深深地不屑之色,这些绿营兵也就是这点出息了,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横,乍一看架势挺足,可出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跟那秋后的蚂蚱一样,连个蹦跶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第十一章 行刀闹市(上)
梁纲没把界牌口的清兵放在眼里。
他们实在太懈怠了。那镇口处虽有一队清兵在把守,围墙上贴的也明明有他的通缉告示,可却无一人在真的认真查看过往行客,否则他现在也不会如此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里。虽然那告示上的画像实在是有够离谱的!
窥一斑而知全豹,这里的清兵是烂掉了!
腐烂掉的东西,即便原先再可怕梁纲也不惧。但这里也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人数不能太多。微微的抿了一口酒,梁纲两眼投向二楼,就在刚才,盖尧鸣带着三个清兵头目上去了。虽然他从没有真正照面过盖尧鸣,可这界牌口不就一个正牌把总么,不是么?
“这一下就九个人了?”梁纲心中暗咐,感觉有些棘手了。
不是说他顶不住这九个人,而是怕人多手杂,让盖尧鸣给跑了。要知道在大山里逃亡的那段日子,就是面对十几二三十个清兵他也是照冲不误,现在才九个人梁纲并没有真正的放在心上。
他只是怕没抓住正主儿,仅杀了几条杂鱼。那样虽也是照脸给了清兵一巴掌,但祸没除,心中总觉得遗憾不是?
“客官,您的菜齐了!”店小二将梁纲点的最后一盘熘鱼片端上,然后恭敬地问道,“您看还有没别的需要?”
“没了。”挥了挥筷子,梁纲打走小二,夹起一片熘鱼来,片薄形美,色泽白洁,放到嘴里也是鲜嫩爽滑,味道让人垂涎回味,确实是不错,这松云楼师傅的手艺很好。
然而再好的饭菜,吃不进心里也是白搭。梁纲今天过来是杀人的,可不是来吃饭的。
目光不经意间扫了右前方一眼,两张邻近的酒桌上五名清兵还在大吃大喝,虽然差不多都喝得脸红脖子粗,可神智却还清醒。“麻烦呐,找不到下手的好机会!”梁纲暗暗皱起了眉头,难道真要硬闯不成?
时间一点点的过了去,邻桌已经有人起身了,梁纲心中渐渐忍耐不住了……上吧,反正这五个家伙又喝了不少。
“走,撒……撒泡尿去……”梁纲心中在暗下决心,却见这时候那个李老三站了起来说道。“同去,同去……”他那个同伴也嘻嘻笑着站起,二人这时候已经是喝多了,脚下有些晃悠,两人手把着手,这才向后门走去。
机会来了!脑袋中一阵炸亮,梁纲瞬间做出了决定,先干掉这两个醉鬼,然后从后院上二楼,敲掉盖尧鸣后再解决楼下的那三个。
伸手提起桌脚下放着的藤条箱子,梁纲落后了两步,跟着二人就往后门走去。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色布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瓜皮小帽,手中的藤条箱子虽然略显些扁长,可整体的行装打扮很寻常很百姓很有当下的时代气息,走在大街上绝对不会引人注目。而最重要的是,辫子被他用针线死死的缝在了帽子上,虽然仔细去看还能观察出一丝不对的地方,可要是大致看上去,一眼扫过那绝对是无碍。
藤条箱子里装的是九环钢刀,梁纲把它放在茅厕门口,然后推开柴门自己走了进去,就见李老三和他的同伴正背对着自己在放水,而茅厕中此刻除了他们二人外就再无他人。
“真是活该你们倒霉,也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本来还在担心茅房里会还有他人的梁纲当下放宽了心,在着二人身后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
两眼中杀机毕露,“怪只怪你们当清兵!”梁纲人如下山猛虎一样扑出,左脚跨前一步,落踏震地有声,右腿直接一个鞭腿,横扫向靠右站的李老三脖颈。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击,但在出腿的那一瞬间,梁纲已经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提起。
咔嚓。
毫无悬念的一声脆响,李老三颈骨当即被扫的粉碎,脑袋歪斜在左边人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
尸身被腿劲带动,重重的砸向了他旁边的同伴。那个同伴只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撞到,整个人都重重的拍在茅厕墙壁上,“老三你……”呻吟中那清兵抱怨的话刚说出了三个字就戛然而止,骨骼破碎的脆响随即传出,他依然是重蹈了李老三的覆辙。
梁纲一记鞭腿扫出,落地后右腿撑地,迅转身左腿再是一记鞭腿……
结果这两人的性命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梁纲收腿后微微有些呆愣,生命还真是脆弱啊!就这两秒不到的时间,两条人命就已经完了。
不过他不后悔,一点都没,虽然他在心中有过感叹。这儿不是法制健全的二十一世纪,而是因一条辫子就能杀人九族的满清,同情心毫无价值。“自己可怜别人,谁又会过来可怜自己?”
梁纲脸上露出了一个冷笑。如果放过这两人,不提二楼开杀之后他俩会不会上来帮忙,就说他们出了茅厕抬头一看,然后一声大叫就能够给自己增添不少麻烦。
把一切危险掐灭于萌芽之中,这是梁纲历死还生后的最深刻领悟。
无一丝吝惜之色的看了两具尸体一眼,梁纲转身走出茅厕。后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刚才的那番动静根本无人知晓,前面喧杂的声音照常传来。
抬头打量一下二楼,不出意外自己能够轻松上去,梁纲当即打开了藤条箱子,伸手抓起了里面的九环钢刀,要趁快,在厨房打水的或是抱柴的伙计没出来前,省的人没到就先惊动了盖尧鸣。
十多斤重的九环钢刀,梁纲拿在手中并无多少负担,一只手力照样可以轻松翻上二楼。
撩起布袍下摆,塞进腰间。梁纲冲到墙壁四五步前,然后陡然力冲了上去,左脚先向墙上一踏,人凌空窜起,右脚再接着用力在墙上一蹬,整个人踩着半面墙壁就跃了上去。左手伸出抓住二楼窗台的边沿,单臂向上力,‘嗖’的一声人就已经蹿上了窗台。
二楼是有客人的,除了在一套用六扇屏风隔开的小间里吃喝的盖尧鸣一伙外,还另有两桌客人,以及一个站堂的小二。
看到手持钢刀跳窗而入的梁纲,这些人都吓傻了。
“还不快滚!”搭眼一瞅梁纲就确定了目标所在地,挥刀向着那小二和两桌食客一摆。他是来杀盖尧鸣的,顺带多添几个清兵是无所谓,可对其他的人却不愿乱杀无辜。
回过神来的小二和那几个食客当即是吓得屁滚尿流,而梁纲的这一声喝也引起了屏风内盖尧鸣一伙的注意。“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爷们面前充老大?”一个破锣嗓子当即叫道。“不知道这界牌口就是爷们当的家?”
第十二章 行刀闹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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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尧鸣正夹着菜呢,听到梁纲在外面一声喝,筷子登时顿住了,“这谁啊,在这里耍横?听口音可不是什么熟人……”
界牌口坐落在随州的最北境,虽不是什么天高皇帝远的偏僻地,可也是在大山脚下,所以平日里根本就没官场中人前来,故而盖尧鸣这一虾米大的小把总才能在这儿横行无忌,成了名副其实的土霸王。他向来是嚣张惯了的,现在猛一听别人在他面前嚣张心里自然不舒服。
且听那人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年纪也不大,他当即就排除了官面中人(官比他大)这一可能,“这是哪来的愣头青?”
盖尧鸣火了,扯着破锣嗓子叫道,“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爷们面前充老大?不知道这界牌口就是大爷当家的?”
坐他对面的那个清兵头目立刻站了起来,拿起腰刀就向外走。做小弟就要有做小弟的觉悟,没看老大都火了么,自然是该小弟先出头。
界牌口毕竟是巡检司,兵丁主缉捕、安民,不比寻常的驻地“军汛”(汛,绿营军制最小的一等编制单位,在营以下,通常以千总或把总为),所以上到盖尧鸣下到普通小兵,进进出出来来往往手头的腰刀总是随身带着的。
那清兵头目只以为自己拿刀吓唬一下就什么都齐了,所以根本就不当回事,腆着个肚子走出去了。毕竟任谁也不会想到梁纲胆肥到敢孤身一人再杀回来,还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闹市酒楼之中!
“那个兔崽……”张口就骂人,但嘴里才蹦出了四个字那头目就浑身僵住了,看着眼前的梁纲,看着他手中握着的九环钢刀,两眼中露出了惊恐无比的神色,他想逃,他想叫,可僵硬的身体在这一刻却是一点都不听使唤。
梁纲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神色,就这素质还是当兵的呢?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点。
心里吐糟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见减慢。锋利的九环钢刀划破空间,如一道犀利的闪电在那头目的脖颈间一抹而过。
手起刀落,血光闪现,一颗人头就已经滚落地上。
脖颈‘嗤’出的鲜血蹿的老高,染红了身后两扇屏风。梁纲没给里面三人回神的机会,当即一脚踹出,那无头尸身被他一脚踹飞连带着一扇屏风狠狠的砸在了桌面上。
盖尧鸣三人真的没把梁纲那一声叫给当一回儿事,只以为同伴出去把家伙一亮就一切ok了,却不想同伴刚骂了四个字就不见后续了,而紧跟着两扇连带着的屏风就轰隆倒下,狠狠地砸在了饭桌上,当即就把左手的那个同伴给压在了底下。
“老刘——”看着屏风上躺着的无头尸身,盖尧鸣右手的那个清兵头目惊怒的叫起,回过神来的盖尧鸣也同样惊怒恨起。
“轰隆——”右边的几扇屏风再度倒地……
“噗嗤——”梁纲挥刀向着右手(盖尧鸣的左手)那个被压在屏风下的倒霉蛋刺去,根本就不理会盖尧鸣两人的愤怒的眼光。
抽刀回身,殷红的鲜血顺着屏风上的刀口汩汩冒出,转瞬就已经染红了半个屏风。
梁纲再看盖尧鸣两人,就在自己一刺一收中,二人已经撞到了身后屏风翻身到包间外面了。“倒也机灵,可惜终究是没命!”心中冷冷一笑,梁纲脚下一用力,整个人纵身跃起,跳到了盖尧鸣最后的那个同伴身前,九环钢刀被他高高举起,在半空中就倾力劈斩而下。
“老刘”那两个字就是这人叫出的,梁纲记得清楚,所以下意识的认定他的威胁比盖尧鸣大,再加上盖尧鸣是他的主要目标,好东西都要留在最后不是。
那人不过是才翻身站起,刀虽也抽了出来,可整体站位以及必要的准备都没有做好,梁纲就已经迄身杀到,无奈只得横刀硬架。
论气力,梁纲本就胜过他许多,这一刀斩下又借有从上而下的冲劲,力道就更不是清兵头目能够抗得了,何况他自身本就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两刀相交,只听“铛”的一声脆响,九环钢刀就顺利的压过了那口横架来的雁翎腰刀。锋锐的前刀锋压着雁翎腰刀重重的砍入清兵头目的肩部。
没能一刀解决掉这个家伙,梁纲颇感意外,九环钢刀锋刃虽然斩入了眼前这清兵头目的肩部,可雁翎腰刀却被他死撑在自己的脖颈处,却也是挡住了九环钢刀继续下斩的趋势。
有些意外,但不要紧,梁纲有的是后招。当下右臂一转,九环钢刀化斩为抹,刀身瞬间放平,压着雁翎腰刀顺着对方肩部向着脑袋平平一抹……
“哧……”殷红的鲜血再次喷溅而出,九环钢刀瞬间抹过那人的脖颈,轻易地就结果去了一条性命。
就剩盖尧鸣一个了,梁纲充满杀气的眼神死死的盯向盖尧鸣,浑身血脉膨胀,冷兵器杀人,就是有这种让人冲动的感觉。
当然,这可能也是因为梁纲经历的还太少。
盖尧鸣双手抓着腰刀,用着惊恐的目光看向梁纲,同伴的连连死亡让他心中充满了惧骇,浑身都要忍不住颤抖了。
一米八几的高大身材,梁纲此时的形象就像是一座大山蒙头盖顶的向着盖尧鸣压来,他已完全被梁纲气势所慑。
居高临下,双方身高虽然才十公分多点的差距,梁纲此刻却是在完全俯视着对方。硬朗的面容,轮廓棱角分明,两眼间无怒无喜,只是这样定定的看着。而就这样,梁纲也将盖尧鸣压制的死死的,他手中握着腰刀,却是丝毫没有战意,连上前一步都不敢。
盖尧鸣的胆气已然是散了。
“你……你是……”梁纲的面容并不能让惊骇中的盖尧鸣想起什么,可那把造型威猛的九环钢刀却曾经让他心寒胆战,至今记忆犹新。在之前半个多月的围捕中,界牌口巡检司前后共有六条人命葬送在这口血刀下,都是平日中能打能拼的角色。(手下稀疏的,也不敢往前围得太近)
梁纲冷冷一笑,伸手抓下了头上的瓜皮小帽,还是那寸长的短,根根直楞。
“哒哒——”上楼的脚步声传来。梁纲想到了楼下的那三个清兵,这时他们也该上来了。
之前描写了这么多,可实际上却不过是几下眨眼的时间。二楼原先的客人和站堂小儿屁滚尿流的跑下一楼,立刻就惊动了楼下那三个清兵。之前他们还在嘲笑,李老三二人上茅厕去了这么久,是不是掉进粪坑里出不来了,可现在听到小二说楼上的动静,心中当即就大叫不好,上面有盖尧鸣这个上官在,三人不敢怠慢,拿起腰刀就往二楼冲……
一马当先的是那个张黑子,举着腰刀他脑袋刚从楼梯口露出,就听得一声大喝响起——
“呵!——”
听到一楼的动静,梁纲心中知道要抓紧时间了,不能再耽误了。心中暗道一声可惜,他可是很“欣赏”盖尧鸣恐惧的表情和战栗的身体表现的,怪不得往日电视剧或是小说中有那么多的反角,在打倒主角后不立刻杀人反倒是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原来掌控别人生命的快感是如此的让人留恋。当然,梁纲是不会像那些笨蛋反角一样,在掌控了一切之后再因大意而丢掉自己性命的。
所以——
一声大喝,梁纲脸色顿然一峻,两眼目光一凝,整个人飞窜而起,九环钢刀配合着一声爆喝,全力斩出!
人影一闪,势大力沉的全力劈杀。
“铛”的一声响。
噗嗤!
一道血箭喷射而出,盖尧鸣的人头和他手中的腰刀一起飞上了半空,汩汩血流如一道喷泉射出。
将瓜皮小帽和辫子往腰间一塞,梁纲回头冲着震惊的无以加复的张黑子三人呲牙一笑,然后转身窜到前窗,纵身往下一跳。
第十三章 如何快速生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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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市行刀,长袍溅血,从二楼跳下的梁纲就像是一头阔步于羊群中的猛虎,所到之处片片无人……
…………
不远处的一家客栈,二楼房间中,陈广亮临窗而立,望着梁纲杀人后扬长而去的背影,两眼中不禁暴闪出丝丝向往之色。“持刀闹市,快意恩仇,大丈夫当如此!”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竟然冒出了如此“疯狂”的想法。
当然,陈广亮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天下是要有王法的,人是要有约束的,否则的话都像梁纲那样岂不就乱套了?
可话虽如此,他的心神却还是忍不住向往。梁纲那强横、无忌、痛快、不羁、视清兵如草芥的冲天豪情,始终在他的心底徘徊荡激,那道离去的背影更是难以在他心头抹去。
如此的率性而为,肆无忌惮;那般的胆大包天,毫无顾忌,天下间的男人能有几个是如此?
陈广亮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同梁纲站在同一高度的,因为就算是在最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也从没有想过要这样的“疯狂”,便是癔想着杀人也是要悄悄地干,无人察觉的……
“呀……那个就是短毛吧,头可真短……”
“可不是,从松云楼跳下来的,该不是来杀盖尧鸣的吧?”
…………
“死了,全死了,界牌口当头的全死了……”
“他娘的就是一群废物,十几个人拦不下一个,还被砍了俩……”
“他们本身就是一群废物,不然的话当初那么多人怎么就抓不到人家一个?除了会收钱,会祸害,他们还会干什么?”
“又死了俩,这下就八个了,短毛厉害啊……”
楼下的议论声大的都能清晰地传上二楼,听到众人议论短毛厉害,陈广亮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心中更是生出了一丝自得。“谁有我清楚这里面的内幕?他就是做我的车来的!”
看来出这一趟门似乎也不是坏事?至少是长见识了不是?陈广亮心中暗想,“今天的这一幕,便是到了老死时也是一段值得回忆的事儿,可惜是不能拿来给儿孙将。”
与此同时,界牌口外的某一座山上。
站在山顶,梁纲看着山脚下一百多名清兵顺着自己事先布下的痕迹向前搜索时,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不屑,真是有够笨的,才第一处就上当了。
………………
夜晚,界牌口巡检司。
翻身越墙而入,避开灯火通明的厅堂,梁纲一路小心的在巡检司内搜查了起来。虽然巡检司的主力已经在界牌口最后一名外委把总(九品,上面是外委千总,然后是把总)的带领下“连夜追捕”去了,可大院里留守的还是有十多个人。
自己是来求财的,不是取命的,梁纲决定是最好不惊动他们,可要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那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二堂、三堂、左右厢房……“钱放哪了?怎么库房找不到啊!”转了一圈梁纲在后院正中间盖得最好的那一所房子前停下了。
界牌口有兼来往行商的税收的,那笔钱比起主要商路的关卡来说或许仅是一点毛毛雨,可量也绝不会太少,至少相比起梁纲现下的身价,肯定会远远出不知多少倍。
主力已经出去了,为了向上级表明自己的态度,界牌口巡检司的主力必须“连夜追捕”反贼去,所以他们大本营是空虚的,这正是梁纲下手的好机会,他可不会错过。
上一笔横财,自己好过一些同时也能分出一点给陈家,算是安慰安慰他们。梁纲盘算的很好,可临到事头上了却现自己找不到地方了,无奈他只能奔着修建最好的一处地方去了……
客栈卧房中,陈广亮睁着两只眼睛还没睡,他还记得清早分手时梁纲的嘱咐,夜里睡觉时,千万要开着窗户。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所以即便都快五更天了,陈广亮精神依旧很充足,不过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心里也暗暗泛起了嘀咕,“都这么晚了他还会来么?”虽然梁纲在元和药铺住了整整十一天,但陈家知道的也仅仅是他的一个姓氏——梁,具体的名字却还是不知。
“啪啪——”窗户处突然传来了两声轻响,陈广亮翻身从床上坐起。
月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进屋内,朦胧的月色下一条黑色的人影站立房中,身后似乎背的还有一个包裹。
梁纲伸手向着陈广亮招呼了一下,反手解下身后的包裹,递了过去,“这里是一些银子,你先拿着,用处等明个见面再说。”不待陈广亮作何回答,他就已经快走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说罢纵身跳了下去。等陈广亮反应过来时,再走到窗前打看,梁纲的人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包裹沉甸甸的,分量很不轻,“难道里面都是银子?”反应过来后陈广亮禁不住咽了一口吐沫,若真是如此,那就这一包裹便已经足够顶的上整个陈家都绰绰有余了。
※※※※※※※※※※※※※※※※※※※※※※※※※※※※※※
两锭最大的银锭,五锭中等的银锭,九锭最小的。总共十六锭银子外加一些散碎银两,这是梁纲昨夜在巡检司翻箱倒柜窜了好几户才翻腾出来的。具体能有多少两重,他不是很清楚,但看体积也大致能猜得出。
那两锭最大的银锭应该是二十两重的元宝,五锭中等的则是十两重,九锭最小的则可能是五两的。而那些散碎银子就不是梁纲能够估算的了。
陈广亮看着阳光下闪闪光的银锭,禁不住再咽了口吐沫,虽然昨夜后半夜他都是抱着银子睡的,可现在见了还是忍不住花了眼。
一百五十多两银子啊,那些碎银梁纲估算不出他可是能估计得出,有小二十两,这都能买下两个元和药铺了。小本经营的陈家,从陈广亮的爷爷到药铺当学徒后做起走方郎中开始到现在,两代人的打拼才置下了这点家业,却挡不住梁纲学梁上君子走一遭。也怪不得陈广亮看花了眼。
一百五十多两银子,梁纲倒有些意外,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他到清朝也有这么多天了,尤其是在元和药铺休养的那些日子里,对于银子的购买力他还是有了些了解的,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对于平常百姓而言,这绝对是一家人辛苦一辈子都积攒不下的一笔钱。
拿起那两锭二十两重的银元宝,梁纲挥手撂给了陈广亮,“拿着,这是你家该得的!”该大方的时候梁纲绝不会小气,不理陈广亮有些呆傻的目光,他继续说道,“咱们往杨家集去走,你路上给我说说杨家集都有哪些为富不仁的家伙。”
陈广亮出来的借口是进药材,那回去的时候就必须拉上一些,杨家集那儿正好给办了。他可还清楚地记得当初那两个商贩所说的话,杨家集在整个随州境内都少有的繁华镇子。
既然是少有的繁华镇子,那想必富户也不会少,为富不仁或是恶霸劣绅一样的家伙也不会缺。这在梁纲的脑海里是一个绝对不会被颠覆的真理,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富裕阶层的那群人中总会有些歪瓜裂枣和该回炉重造的东西。而“劫富除恶”这也是梁纲这些天来想出的一个迅积累财富的办法,从昨夜的收获来看,这不失为一条上佳选择。
第十四章 自是“打家劫舍”!
陈广亮明白梁纲话中的意思,可是……“你现在不该躲起来吗?”界牌口的这一场大案肯定会震动整个德安府,甚至是惊动整个湖北省的,官府接下去必会设卡布哨、严加查探,用更多的力量来追捕梁纲,这个时候梁纲应该找地方躲起来才是最明智的,怎么还……?
“躲起来?我干嘛要躲起来?”梁纲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现在是清朝又不是后世科技高度达的年代,满清连一个通缉告示上的画像都搞不定,想抓自己谈何容易?
设卡布哨、严加查探,在梁纲看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乡间田野有太多的路可供通行了,二十一世纪的警察都只能封锁主要交通路线,十八世纪的清兵衙役还能封锁住整个区域不成?
此去杨家集虽然是顶风作案,可这并不是什么自寻死路,在梁纲看来这反而是借机打响他名号的上佳时机。既然已经决定走“劫富除恶”这条路了,那就要走好走通顺,名气这档子事是必须要高调的。
挥了挥手,梁纲示意停下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陈广亮杨家集的情况。见梁纲拿定了主意不会改变,陈广亮心中虽然还是觉得不该可也顺从的改了口,介绍起了杨家集。他和梁纲之间的关系十分明确,向来是只有听从的份。
“希望他不要出事!”陈广亮心中暗暗祈祷,“就算出了事也千万别牵扯到我们陈家。”
…………
“大千赌坊、刘家……”小树林中,梁纲仰面躺在草地上,双手垫头,心中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来。看来今夜自己又能一笔横财了!
大千赌坊,名副其实就是一个赌博的地方,东家姓杜,叫做杜新坤,为人心黑手辣,但却是个很有眼色的人,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他分得清清楚楚,也因此才在杨家集站住了脚跟。在这一片地他是出了名的地痞恶霸,干的是黑心的买卖,手下也笼络着二三十号狠人,为祸不小。而且据说他在迹之后很快就往上攀了高枝,身后更站着有一位神秘人物,很有些来历。所以现在的杜新坤已然在杨家集有了一席之地。
而至于刘家,则是属于劣绅之列,仗着官场上有人,德安府、随州县都需买面子,于是为非作歹,鱼肉乡里,说是死有余辜一点都不过。老头子刘占生现年已经六十过三了,他二十一岁中的秀才,其后踌躇考场十多年都未能再进一步。然他生下的两个儿子却是很争气,老大刘秉庆十四年前就考中了进士,而且是二甲第七的好名次,进了翰林院现在已经做到了侍读学士;老二刘秉义也仅仅是晚了大哥一届,这时在外省也已经做到了五品同知。
刘家一门“兄弟两进士”,不但在随州大有名气,就是在襄阳也传得极广。刘占生当初只是一区区秀才的时候,自然是没那个资格鱼肉乡里,而且杨家集杨姓居多,宗族势力强大根本就不是刘占生所能比的,在他儿子没有真正出人头地之前,他表现的还很有书香门第的风德的。可是在刘秉庆考中二甲第七名之后,刘家陡然一跃就已然成了随州的一流门第,原因就在于以刘秉庆所考的名次来论,只要他不犯什么致命的错误,未来前途一片光明。等到刘秉义也考中进士之后,刘家在整个德安府就都能称得上是一“名门”了,在杨家集自然更显得“巨无霸”,地方的宗族势力已经不能再制约他了。
刘占生的“心”当即就大了起来,龟缩了几十年后一朝无人治,那野望就会像是泛滥的潮水一样一而不可收拾。
只不过刘家的根基过浅,而且刘占生毕竟是读书人,做事情讲究个脸面,不想把吃相弄得太难看,所以也就没有一口吃个胖子。在最初几年的“展壮大”之后,就没再用过蛮霸手段来做事,可是这几年巧取豪夺也不见少,高利贷和强买强卖更是让人恶心。
背靠着杨家集富裕的商机,依靠放高利贷、强买强卖以及开当铺,短短七八年间刘家资产一再扩大,已然是稳居杨家集富之位。镇东修建富华的刘家大宅不知是吞下了多少百姓血汗,又逼惨了多少家庭!
这样的人死有余辜!虽然陈广亮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可梁纲是什么人,来自后世的他岂会不清楚高利贷、当铺、强买强卖,这些手段中所蕴含着的罪恶。刘占生必须死!纯粹的斯文败类,相比较起开赌坊的杜新坤,对于刘占生的杀机梁纲心头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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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杨家集南头,杜家后院。
高深的院墙并不能阻挡梁纲,只是向后垫了两步他就轻易地一翻而过。从墙上滑下,悄无声息的穿过庭院,来到了后院一幢三间开的房屋前,“竟然没狗,真好!”
梁纲本以为像杜家这样的黑色人家,家中肯定会豢养上几条恶狗看家护院呢,所以事先让陈广亮准备好了几块下了药的肥肉,甚至还做好了行踪暴露后来硬的准备,没想到现在全用不着了。
藏在暗影中梁纲细细打探了一下,眼前的三间开是杜家后院最气派的几间连体房,肯定是杜新坤的住所,里面亮着灯呢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至于外面台阶下只有两个守夜的。
是劫赌坊还是走一趟杜新坤家,梁纲是思略了好一阵子才做出的决定,他选择了后者。杨家集虽然挺繁华,可毕竟只是一个镇子,这里的赌客经济条件远比上那些大地方的同行,出手是不可能像梁纲记忆中的那样大把大把的撒银子的。所以赌坊中的赌资不会太多,撑死了也就几百两,而与其费大工夫到大千赌坊劫这些碎银子铜子,那还不如直接到杜新坤家中弄成锭的元宝。况且,杜新坤笼络的那些手下大部分都集中到了大千赌坊,反倒是他家中力量更薄弱,如何取舍,不言而喻。
两个打手守在台阶下,每人各配的都有一根棍子,只是现在这根棍子并没有握在他们手中而是别在了腰间。
“嚯,这夜守的还真是自在!”梁纲躲在阴影里,冷眼看着那两个打手“投机”的聊着天,半天都不带抬头看一眼的,心中不禁感叹:果然是人口少了大有好处,连保安(打手)这样的职业,古代都比现代来的轻松。
溜身窜到墙角,弓着身子、贴着墙根,梁纲悄无声音的潜到了那两个打手身后,而此时台阶下的二人还一点都没察觉。
“…………桂香楼的娘们,那个叫白嫩……”左边一个满脸淫笑的打手正说得兴起,却突然感觉脑袋后面一阵剧疼,接着两眼一黑哼都没哼半声就往地上瘫去。
“谁?!”另一个打手倒是还有点警惕,察觉到身旁的异动立刻就知道不好。再听到侧面袭来的“呜呜”风声,当下连头也不回,身子猛地往前一扑就地连打了个滚,右手向腰后闪电般抄去,同时竭力扭转身子想让自己看清偷袭者。
连串的动作让他肺活量一窒,口中的“喝叫”变得声音很小,梁纲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声响是绝对不会惊动前院的。
打手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梁纲的动作更快,一板砖走空后他就索性欺身而上。那打手扭转身形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偷袭的人影,隐隐约约地只觉得眼前一花,在他惊恐的想叫想再度躲避的时候,梁纲左手搓刀就已经猛力砍在他的脖颈上。同样是哼都不带一哼的,那打手两眼一翻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堆到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