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义财,自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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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内,杜新坤的动作蓦然一顿,迅转头望向房门。
在他对面,杜三的脸色也已经阴沉了下来,两眼中凶光直露,刚才院子里传出的那几声闷响他也听到了。“叔,外面不对,有动静。”
杜三是杜新坤的亲侄子,别看差着一辈但两人间年岁相差的却不是太大,还不到十岁。也是一好狠斗勇、不加安分的主儿。早年杜新坤没迹时,叔侄俩就搅和在了一块儿,迹后杜三更是成了杜新坤最得力的帮手。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说的就是这个理儿,一些隐秘的事情杜新坤都交给他来办。
梁纲快步走到房门前,院子里的响动肯定会惊动屋里的人了,所以他也就不用再掩藏什么身迹了,对着房门直接一个踹脚。
“砰!”一声轻响,关着的房门被人给一脚踢开,杜新坤和杜三同时一惊,“来人如此嚣张?”多年的‘混黑’生涯让他们练就了比之常人敏捷的身手,最近几年虽然在养尊处优可身手却一点都没搁下,两人同时急急往角落处退。
杜新坤转身到了桌案后,手中已经拎起了一把椅子。而杜三则是以最快的度反身取下了墙壁上挂着的一把腰刀,那可不是装饰用的东西而是真正能杀人的玩意。
“嗖”一声劲风响起,杜三右手一阵剧痛,手中的钢刀当即掉落在地上,一股鲜血顺着手腕不住的向下淌,脸上更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口中忍不住出了一声惨叫。
“他娘的闭嘴,再敢叽叽一声,老子就一刀宰了你!”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穿着灰色布袍的梁纲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蒙面下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杜三一眼,随即就扫向了桌案后的杜新坤。
“朋友,不知是那一路的好汉?有话好说……千万别伤了性命!”杜新坤毕竟是“**大哥”,有些城府也有些定力,一惊之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手中的椅子也放下了。他的身手并不比杜三强到那去了,真拼起来说不定还比不上杜三呢,毕竟年纪放在哪呢,体力跟不上了。可现在,最强战力的杜三却被人家一个罩面就给废了,那匕仍的贼准,显然对方的身手比自家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双方武力值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现在眼看着梁纲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右肩头上还有一个刀把露出,想到梁纲动起家伙的威力,无奈只能举双手投降了。
“我叼你老母!你小子那条路上混的?今天敢碰我叔一下,老子明天就带人卸你个十八块!”手腕上中了一刀,杜三疼的脸面都扭曲了,两眼喷着火似的冲着梁纲大骂道。
“他妈|的,都这样了还狂?滚你娘的吧!”心理面虽然大怒,可嘴头上梁纲还是很注意,第一句口头禅之后,下一句脏话立刻改‘妈’为‘娘’。一脚就把杜三给踢的就地打滚,梁纲心里还不解恨,接着直接一脚踩在他右臂上,左手一摁脖颈,右手抓住杜三右手上的匕把柄用力一扭一拽,那杜三顿时疼的冷汗直流,想张口大叫却叫不出声来,甚至连呼吸都困难,只能两眼睁得贼大,脑门上血管青筋根根暴露,身躯手脚疯了似的在梁纲手下挣扎,却是一丁点用处都没有,最终梁纲手下再一用力,那杜三两眼一翻就当场晕死过去了。
“妈|的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还敢威胁老子?”不屑的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杜三,梁纲在心中暗啐骂道。顺便把带血的匕在胳膊上擦了一下,这玩意是他在界牌口巡检司里寻到的,很是锋利,梁纲看的喜欢就随身带上了。今天用来对付杜三,也是开门第一遭见红。
梁纲并没有特意练过飞刀,那只是当年的一个业余爱好,怪只能怪“小李飞刀”对心存幻想的青春期少年诱惑力太大。武校出来后他就没空再玩这个了,今天小试身手,一刀命中却是因为穿越带来的眼力等方面的提升以及双方距离实在是有些近。
杜新坤脸上横肉很不自然的抽栗几下,心疼的看了侄子一眼,转而又心有余悸地瞧着梁纲。对方出手如此狠辣,甚至都不介意惊动前院的人手,看来不是什么小角色,“可他究竟是来要命的还是求财的呢?”杜新坤心里半点底都没有,只能勉强挤出个笑容,客客气气地向梁纲问道:“这位朋友,我杜新坤虽不是什么有名号的人物,可也在道上混过几天,知道规矩。今天是栽了,要钱要命只求朋友给句痛快话。”
“若是求财,在下立刻就带朋友去取,只要拿得下朋友尽管拿去。若要是取命,那就求朋友让我杜新坤死个明白,究竟是如何来的这场祸事,也好让杜某人在阎王殿上做个明白鬼。”杜新坤话说的很光棍,听得梁纲都有些佩服这人了。
“福祸无常,都是老天注定。我杜新坤享了这些年的福,死也心甘了,可让兄弟不明白的是,听朋友口音并不是本地人,杜某应该没得罪过外地的道上朋友?怎么就招来了这场祸事?”
梁纲听的笑了,反手从背后抽出了九环钢刀,冲着面色刹那间一白的杜新坤说道:“杜老板,不知道你认不认得这个?”
灯光下九环钢刀寒光凛凛,威猛的造型给人一种杀气腾腾直逼人心肺的感觉。强忍着心中的寒意,杜新坤转眼看向九环钢刀,仅仅是一眼眼珠瞬间就凝住了,望着刀背上的那九个银环,再看看梁纲,不由得长大了嘴巴。
“杜老板,可看明白了?”梁纲略显戏谑的声音响起。
“你,你,你是…………”就像是见到了史前怪兽一样,杜新坤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梁纲,张口结舌的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九环钢刀和短,就是“短毛反贼”的两大活字招牌,这些早就在德安、襄阳等地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特意的冲着杜新坤扭了一下头,脑袋后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梁纲此次动手可没再去戴那费事的辫子帽,而是用与蒙面的黑布质地颜色一样的头巾扎了头。
“看你还算明白,爷今儿就留你一条命,带我拿钱去!”
第十六章 人无横财不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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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杜家后院。
在众人的瞩目下,梁纲背着一个半米多高的大包裹轻松地跳墙而去。
杜新坤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银子长翅膀飞走,望着梁纲离去的身影心中真是有些欲哭无泪。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后世的某句话,真的能十分恰当的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老爷,你身子骨没事儿吧?”杜夫人两眼通红的望着自己丈夫,她虽然也十分的心疼钱,可比起钱来他更关心杜新坤的好歹,那屋内杜三的惨状可真的是把她给吓坏了。
“没事,没事!”杜新坤语气低沉,两眼望着梁纲消失的那片墙头久久不能回神。
“那天杀的短毛拿了咱家那么多银子,下手还那么重,真不是个东西!”杜夫人并不知道梁纲这一趟几乎把他们家抄了个底朝天,可心里也下意识的认为家中损失了不少。再想到杜三的伤势,对梁纲可谓是恨到骨子里了。
杜新坤闻言苦笑了一声,梁纲拿的何止是“那么多”啊,他简直就是在搬家,二百两的银票,一千三百多两银子,外加几十两的金子,全搜刮去了,错非自己另把五百两的银票藏在了书房,镇上还有一个赌坊在,自己辛辛苦苦干了十多年就算是白替别人打工了。
“我去看看少了多少!”杜夫人在丈夫身边站了一会儿,看到杜新坤眼神还在望向墙头,心知丈夫是舍不得了,当下心头也觉得在滴血,忍不住就想知道一个确切的数字。
“别去看了!”杜新坤叫住了自己妻子,沮丧的摇着头,向她说道:“没了,全没了,箱子里和暗匣里的都被他给拿去了。”
“啊……”杜夫人呆住了,那些可是有两千多两银子的呀,是杜家大半的家产。一想到两千两银子就这么没了,当下她连心跳都感觉不到了,两腿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
“那可是两千多两银子啊,当家的你怎么那么糊涂,把暗匣子都给他了?”明面上的箱子里装的有八百来两银子,看着是多可真正的价值却比不上床底下的那个暗匣,那里面不但有五百两纹银还有二百两的银票以及将近七十两的黄金,总价值接近一千四百两白银。
杜新坤又是一声苦笑,如果情况允许他又怎会把暗匣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还不是梁纲一脸肯定的逼他找“暗藏”。甚至在房门前被打倒的那两个打手被人现后整个杜家都惊动了,他还老神在在,一个劲的逼自己,并且威胁说“如果不老实,下次他还来”。自己实在是没办法了,为了讨得一个‘不再来打搅’的准信,这才捏着鼻子把暗匣给供了出来。一千四百两银子啊,他难道心里就不滴血?
“唉,不对啊,那箱子和暗匣里,光银子就有一千三四百两,那么重他怎么拿得起?还跳了出去?”杜夫人哭天抹地了一阵子,忽然又停了下来,尖叫一般冲向杜新坤问道。(注释1)
“怎么就拿不起?”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妻子一眼,杜新坤心说你没长眼睛啊,“还‘还跳了出去’?你没亲眼见么……”但突然间他的话停住了,甚至整个人都在一瞬间愣住了。是啊,两处地方光银子就有一千三百多两,分量那么重,他竟然还能背着轻而易举的跳过高墙……
当时只是一味的在心疼和在担忧自己的小命,杜新坤那个时侯并没有想得太多,毕竟在人的脑子里,再多的银子也是没“分量”的,谁也不会嫌钱重不是,可现在,他反应过来了……心底再次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背着如此重的东西,还能翻墙越屋如履平地,那他的身手该有多好?自己这群人跟人家真的是没法比,中间差的层次太多了,怪不得自己前院的手下都过来了,他(梁纲)还镇定如常不见半点的慌张,原来人家真的是不在乎啊!
之前梁纲对杜三下狠手的时候,杜新坤仅仅是在猜测梁纲不在乎前院众人,那时候配着梁纲的那一记飞刀,给他的心理压力就已经够大的了。而现在他又找到更得力的证据来证实自己之前的推测,那心里就更感害怕了。
“幸亏自己没昏了头,没在他走的时候让手下涌上,否则……”想到稍一不慎就是满院的尸身血迹,身死族灭,杜新坤不禁打了个寒颤,真实幸亏啊,自己那时候胆小了,怯于对方的威名,只想着把麻烦送走……
“老天,一千三百多两?那不就八十多斤了么……”
“幸亏老板没让下手,否则的话哥几个还都不待把命搭上?”
“那么高的墙,背着这么重的东西都能一跃而上,身手可真是绝了……”
前院的打手一共有六个人,连着倒下的那两个,这八人就是杜家配置的全部“安保人员”了。本来他们在见到梁纲时还有些跃跃欲试,毕竟传闻的再厉害那也只是传闻,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就是打架斗殴野惯了的,不亲身体验一下实在很难让他们信服。只是这个跃跃欲试的苗头被杜新坤给压下去了,现在想到梁纲背着八十多斤的东西都能“蹭蹭”两脚轻易翻上高高的院墙,登时就蔫了。纷纷庆幸起自己没有动手。
“老爷、夫人”,这时一个丫鬟走了上来,禀声说道:“镇上的杨大夫已经到了。”
杜新坤定了一下神,转头看向院前,之间一个四十左右身背药箱的中年人正站在那里,“杨先生,深夜打搅,真是抱歉了!”
…………
第二天清早,整个杨家集就已经传遍了杜家‘遭劫’之事了,平日里牛气哄哄的杜新坤遇到短毛反贼那也就是小巫见了大巫,贼孙子遇到了贼祖宗,除了吃瘪根本惹不起!
当下一封文书就有杨家集巡检司巡检递送到了随州县衙,随后又由随州县衙抵到了德安府衙!
ps:注释1:清朝一斤=596.82克,一两=37.3o克,十六两合一斤。一千三百多两差不多就是现在的一百斤。
银子密度==1o.53克/立方厘米
第十七章 新一轮的首次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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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安府,知府衙门。
达哈苏面色阴沉的端坐在堂中大椅上,两眼中蓄满了愤怒的火花,“滚!”一甩文书砸在了堂下的巡检身上。
此巡检不是别人,正是杨家集巡检司的那一位。他今个一大清早就跑来了随州县衙门报案,知县叶臣生听了之后是大感头疼。这两日来府尊达哈苏为了界牌口的事儿正感恼火,听说昨儿还受到了上官的严厉申斥,自己若是此时再拿‘短毛’去烦他肯定得不了好。往刀口上撞的傻事儿叶臣生不会干的,可隐瞒不报吧,他又没那个胆子。最后只能拉上巡检做替死鬼,让他亲自给达哈苏汇报,如此自己就躲过了这第一刀。
巡检也不是白痴,被叶臣生拽去了知府衙门后,自然晓得自己成了顶岗的了。心中虽然大不愿意,却也没法,谁让人家叶臣生是他的顶头上司呢?他一个小小的九品巡检根本就招惹不起,除了顺着叶臣生的安排来做,别无选择。
这人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官帽被盛怒之下的达哈苏一句话给抹了!九品巡检虽然只有芝麻粒般大小,可它怎么说也是一个官啊,在官本位盛行的中国,这就是他家致富的资本。而且所属巡检司坐镇的又是杨家集这样的富裕之地,每月的油水就不少。
真丢了,他可就冤死了,也损失大了。
现在听到达哈苏让自己滚,巡检不怕反喜,当下怯怯懦懦的退出了大堂,然后在堂中诸人看不到自己的地方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了。
达哈苏身前书案上放着分别来自荆州将军、湖广总督、湖北巡抚以及按察使衙门来的公文,界牌口生的那档子事他不敢隐瞒,当天就连夜报道了武昌,然后消息再从武昌转荆州,第二天下午斥责的文书就陆续下到了德安。上面反应之快,文书上语气之严厉,让达哈苏想想就能生出一身冷汗,虽然他是满人,界牌口巡检司又是属于绿营德安协直辖的,可事情毕竟生在德安府境内,且闹事的人还是之前他大张旗鼓而未能抓到的,若最终没弄出个让上面感觉可以体面接受的结果出来他照样会倒霉。
“傅大人(德安协参将傅成明)已经调拨手下全部人马封锁住了四边和水陆交通,我德安府上下各衙门也要同样全力以赴缉拿反贼。”达哈苏两眼睁得大大的,满腔怒火简直就能从中喷出来,对梁纲他已然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当初梁纲只因为一头短犯了满清的忌讳,达哈苏就能说动傅成明派大兵围捕,还联系了襄阳府;现在梁纲更进一步展到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袭杀、报复官兵,这在达哈苏看来已然是对官府对大清朝的挑衅,如此逆贼,不杀又如何能定人心?何况现在这件事情的结果又同他自己本身的顶戴联系到了一起,你让达哈苏如何不恨梁纲入骨?
达哈苏饱含着怒火、杀机的双目森厉的扫视着堂下的德安府同知、通判以及叶臣生和衙门总差官,说话间的语气带着一股严厉非常之色,他明白的向场中四人点出了上面的意思,也点明了傅成明与他们现在都是在同一条船上,德安府知府衙门接到了四道斥责文书,傅成明的德安协大营同样是接到了四道斥责文,前者是出自按察使衙门,后者是来自绿营总兵府,拿不住反贼大家全完蛋。德安府无论军政,上上下下都要来个大换血。
叶臣生低头恭顺的听着达哈苏雷霆大,吐沫星子飞溅,脸上、心中都充满了苦涩。当初达哈苏大张旗鼓的追捕梁纲,他就感觉有些过了,声势闹得太大,万一抓不住人了就不好下台。可达哈苏根本就没听得进去,反而斥责了他一顿,说他不思国本。达哈苏是满人,有了这个做护身符,官面上的一些勾当他就可以不用去考虑,一些顾忌他也不用去在乎,他敢,也能放开手了来干。这事儿,要是轮到汉官就不行了。
结果人真的是没抓到,劳师动众个把月只得了个“带伤逃窜”的结论,但达哈苏毫毛未伤,反而借此得到了湖北巡抚惠龄的赞赏。因为他的出点是好的,达哈苏紧扣住了梁纲“短”这一点。
‘辫子’是满清的国本,达哈苏于公于私这样做都没有错,所以他知府的位子稳如泰山。
等到梁纲现身枣阳的时候,叶臣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反贼总算是出了随州地界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你就去使劲的祸害襄阳去吧!”叶臣生的这点小心思丁点也没对外人透漏。
可现在,叶臣生万不曾想到,梁纲销声匿迹十多天后,一出手就砍了界牌口八个人,包括一名把总,两名外委千总和一个外委把总,在随州县境内闹出了天大的祸事。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自己碰到了这样一场祸事,又何止是三生不幸啊,简直就是“三生作恶”啊!(清朝形容官场的一句俗话: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出了知府衙门,通判简单的几句话把事情都推给了德安府总差官关仁杰。相比较分掌粮盐,江海河工水利,清军理事,抚绥民夷等职的同知,通判掌督捕、防务等职,与抓捕反贼的关系更近。但关系再近也没有关仁杰这个总差官来的近,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要亲历第一线的,关乎到自身前途所以通判不怕关仁杰不出力。
走了通判和同知,剩下的就是叶臣生了。叶臣生对关仁杰是很客气的,虽然论品位叶臣生要高出关仁杰两阶来,且两人一人是官,一人为吏,前途更是没得可比性。但坐上总差官这个位子的关仁杰绝对是随州城中的地头蛇,其家族在随州生根芽百多年,专营衙门小吏,盘枝错节各种关系错综复杂。
说道抓捕反贼这档子事,相比起绿营清兵来,叶臣生对关仁杰的信心更足。所以他把随州县衙的三班衙役,还有民壮、弓兵全都交给了关仁杰调遣。
说实话关仁杰对叶臣生这个附郭知县还真有些看不上,这偌大的德安府,除了傅成明那帮子不讲理的丘八外,再去了知府、同知、通判三巨头,他关仁杰还真的算得上是一个人物,分量比起叶臣生来也轻不到哪去。在一些专业领域,说一句话更不是叶臣生所能比的。
可现在叶臣生如此的好说话,他自然也是笑脸相迎,应付的恭顺得体的很!
叶臣生满怀心事的离去,他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弄不好是要丢顶戴的!
关仁杰心里同样也没底,反贼是那么好抓的么,能落得这名号的都精得要死,尤其这反贼本身还是一个高手。杨家集生的事情他早就听说了,因为给杜新坤当后台的人就是他。
清朝是禁止赌博的,从顺治年间开始一直到雍正时期,大清律例中对赌博之人一直是严惩不殆,夹刑、棍刑、拘禁、流放乃至杀头,针对情节轻重不同,量刑也是由轻到重,齐全的很。
可是到了乾隆年间,尤其是乾隆中期以后,全国各地赌风是日益盛行,但这行当终归是黑色的,若上面没个官面上的人物照着,谁也做不下去。
杜新坤攀的高枝就是关仁杰,以他的身份再想往上攀也攀不上去了。再说‘铁打的官场流水的官’,想要做长期买卖,知府、县老爷什么的都不顶用,他们几年一轮回,在一个地方上呆不太长,还是像关仁杰这样的有实权有分量的地头蛇才是最可靠的。
而至于关仁杰来说,随州城内的一些黑色、灰色买卖他只能抽个份,而不可能占据大头,毕竟在城里做那种生意的人背后都是有人的,不是他一个总差官可以压倒的,人家让公差抽个份也不过是按规矩来。他真正的下家都是在府城外的镇子里,如杜新坤这样的,双方是一拍即合。
杜新坤遭了劫之后,立刻就给关仁杰送了信,连夜过去的。老天爷,背着八十多斤的银子,快一丈高的院墙竟然也能轻松越过,那是什么概念?
如此身手他关仁杰自己是万万不成的,他所认识的一些德安府当地高手中有此能力的似乎也找不到。
想要抓这样的一个人,谈何容易?
关仁杰心中因叶臣生刚才的礼遇而升起的高兴劲,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了,甚至他自己本身也快成了叶臣生刚才离去时的样子了。
在沮丧的同时,关仁杰心中也有一种隐隐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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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达哈苏喷吐沫的时候,杨家集外梁纲也在抓紧时间嘱咐陈广亮。
连上界牌口的那一笔,一共近一千五百两银子,梁纲一股脑的都交给了陈广亮,要他拉回元和药铺藏起来,而自己身上则只带了二百两银票和六十多两金子,外加数十两碎银。
“你回去之后,立刻要你爹在襄阳府城内买下一所房子,对外就说我又出来生事了,你家原本向官府告过我的状,怕遭我报复,所以就搬进府城去住。兴隆集的那些家当全都处理掉,尽早尽快,一切所需到了襄阳城再重新置买。”梁纲说着拍了下手边的包裹,再对有些傻眼的陈广亮说,“一切费用都从这里出,你家的钱就自己留着。”
浑身似乎一震,陈广亮有些茫然的脸色登时回过了神来,两眼晶晶亮,对陈家而言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但是”梁纲重点吩咐道:“有一点要记住,一定要你爹谨慎再谨慎,买房子和置买物件的时候都要量‘力’而行,以你家原有的银两多寡为准线,千万不能铺张。要是让旁人看出了破绽,你们全家都要完蛋。”陈广亮连连点头,这个一说就明白。
“你自己把东西送回去之后,绕道枣阳城,再买上一匹马一辆马车,租也行,从白水河南面错开兴隆集再给我转回来……”
半刻钟后,望着陈广亮驾车离去的背影,梁纲微微一笑。“自己似乎还差一匹马……”对于陈家来说,这是一场严酷的考验,也是新一轮的第一次考验。钱财动人心,一千多两银子足以让他们这样的家庭昏了头,就看他们自己如何选择了!
过了,那他们今后就算是梁纲的‘自己人’,虽然只是一个初步。对于自己的第一拨班底,他肯定不会亏待的;
而不过,那就……极有可能是阴阳两隔,虽然这对小天磊那两个孩子而言太不公平。
可天下间又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公平!
第十八章 建班底,真难!
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挥洒下片片皎洁的月光……
兴隆集,元和药铺。
夜幕已经降临多时,小镇早已经陷入沉寂,唯一可闻的就是不时响起的几声犬吠。距离药铺不远的地方,一处可供隐匿在暗影中,梁纲在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两更、三更、四更、五更……药铺始终不见丝毫的动静。
东方的天际已经有了一丝白,望着元和药铺,淡然的微笑浮现在了梁纲嘴角。
陈家基本上可以确认是通过了这一次考验。
事实上在昨天上午,梁纲与陈广亮分手之后,他就立刻转身去了镇子南头,守着杨家集商贩来往最繁荣的大道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找了一个合适的目标,用十两银子成功的强买下一匹马。然后梁纲骑马就顺着随州枣阳间的官道一路赶了去。
当然了,这其间他下大路穿小道的时候也很多,毕竟清兵查的还是很紧的,官道上隔个五六里设的就有一个哨卡。而且他所骑的这匹马也仅仅是一匹驮马,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供人骑的奔马,还有就是他自身的骑术,梁纲当初只是跟着一个马术队的朋友学过几天,纯粹就是一个半半窍。
这一来而去的真的耽误了不少的时间,等到梁纲赶到兴隆集外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也幸好半个月的搜捕过去了,因为一直没见到梁纲半点的踪迹,枣阳县的清兵衙役早就松懈了。尤其是在前两天梁纲在界牌口闹出了那么一场大事之后,随着往来商人路客的口口相传,才三天的时间不到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枣阳。
“哦,原来他是去随州了,怪不得咱这儿找不到呢!”枣阳县一众清兵衙役当下是纷纷大悟,卡哨清查也就随之更加的松懈了。同时心下也纷纷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没撞到那短毛反贼。
想想界牌口,那可是一场了不得的祸事啊,一下子被干掉了八个人,真正的是官兵了(有官又有兵)。多少年了,湖北还没出现过这么悍的“匪贼”!
——短毛匪大闹界牌口。
瞧着这名字听着多喜庆,反正是不在枣阳地界。那些个辛苦了好一阵清兵、衙役是完全放松了下来。至于知县老爷姚立群是如何的如坐针毡、如受火烤,他们就全然管不着了。
把九环钢刀藏起来后,梁纲骑着马光明正大的进了兴隆集,他没往元和药铺附近去靠,而是在镇子西头的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并且在与店小二、店老板聊天时轻易地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陈氏父子已经走了,申时时分父子俩就赶着马车去了襄阳,听那老子陈和轩说,他是怕了那短毛匪了。
老陈家当初告过短毛匪的状,那家伙如此厉害,又是心狠手辣,万一跑回枣阳来报复怎么办?就凭他陈家父子俩,人少力薄可挡不住人家两刀劈的。所以呀,趁早就搬去襄阳城中住,镇子上的这间药铺和一应家当,这两天就准备全都出手……
兴隆集并不甚大,药铺更是只有两家,除了镇中的元和药铺外就只有镇西头,梁纲所住的这家小客栈斜对面的那家德安药铺,所以陈家盘卖元和药铺的消息不用一个时辰就已经在镇子里传的沸沸扬扬,客栈里的店老板和小二都知道。
而且梁纲还从店老板那得知,陈家因为陈和轩、陈广亮父子都去了襄阳城,家中没个男人帮衬,谈生意更不是妇道人家能出面的,所以就已经让人分别送信给娘家舅哥以及乡下的姑爷了,打算明天等陈李氏的兄长和自家的姑爷到了后就正式开卖。
陈和轩是独子,可陈广亮却还有一个姐姐,多年前就已经嫁到了乡下。梁纲甚至还知道他姐夫家有个兄弟考上了秀才,这是陈广亮一时嘴上没把门炫耀来的。因为没有分家,所以他姐夫家就靠着那个兄弟秀才的身份全家就不用服徭役,最近几年日子过的还算有些起色。但要说他们家是在具体的什么地方,他却是不知。而陈李氏的娘家人在哪儿,梁纲就更不知道了。
“如此来看,陈李氏、陈王氏她们倒是没有准备逃走的打算!否则陈李氏也不会叫自己哥哥和女婿过来了。”梁纲心中暗咐道。虽然他的这个考验,在检验过程中有着太多的不确定,不到最后一刻就根本不能下最终结论,可现在看陈家似乎没起什么幺蛾子,是在老老实实的给自己办事。
这个结论固然还有待于时间的检验,可梁纲心里却十分愿意最终能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来,因为他真的不想胡乱杀人,尤其还是自己认识的!
陈家一家人给他的印象还不错,之间相处的也有了一段时间,梁纲并不想跟他们血光相见。并且他需要一个安全的落脚点,陈氏一家真的是一个很适合的选择。大家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又都有触犯法律的‘前科’,陈家经营的业务本身也是梁纲所必须预备的,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合适。
说实话,梁纲是真怕陈家父子在跟自己耍花招。比如说陈和轩、陈广亮怕自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是在故意考验、监视他们,而本身又被那一千五百两银子迷昏了头,所以就故意做出一副一切都按自己的吩咐来办的样子,自己和儿子先载着那一千五百两银子去襄阳(最终目的地不确定),以此来迷惑自己,让自己放松,而到了晚上后则让妻子儿媳带着孙子、孙女趁夜逃出,一家人在什么地方汇合然后带着银子远走高飞,或是最终再摆自己一道,给衙门打个小报告什么的……
当然,陈氏父子也可以选择直接带着银子走人,而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抛下,要是那样梁纲绝对是要吃瘪。
但是后一种情况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那般丧尽天良的人天底下虽不是没有,可也不会像青菜萝卜一样随处可见。至少陈家那父子不是,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所以,为了防止前一种情况的出现,梁纲在这儿守了整整一夜。
情况是可喜的。带着满意的笑容梁纲在第一声公鸡打鸣后转回到了客栈房间。
这天上午,梁纲混在人群中瞧了一阵元和药铺的热闹后,欣然打马奔往了杨家集。
又是一路的躲躲藏藏,傍晚时分在杨家集北面的一处树林中梁纲再次见到了陈广亮。
最后一点的担心也消散了!不管陈家人是如何想的,反正他们已经做出了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初步成了自己的人。
梁纲只要结果,只看结果,现在的他还没资格去讲究过程。“唉,想要个可靠的手下真难!”
第十九章 着手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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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杨家集刘府后宅。
刘占生浑身舒爽的躺在睡床上,一边飘飘欲仙的抽着大烟(1),一边尽情享受着女人牵手柔荑的按摩,日子过得真是羡煞神仙。
“老爷,舒服吗?要不要多加些力?”女人娇媚的声音有种让人从骨子里都感觉酥麻的嗲气,刘占生忍不住心中一痒,伸手在女人的大腿上摸了一把,口中轻“嗯”了一声。
这女人是刘占生去年才纳的第六房小妾,今年还不到二十,秦淮河上人家,身段好,性子柔,伺候人的功夫也棒,还多少懂得一些琴棋书画,刘占生实在是爱煞了他。
所谓: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这小妾就该是这样的。
而话说去年那一年可真是刘家的鸿运年,刘占生的二儿子刘秉义升任到了广东韶州府任同知,在那般的膻腥之地为官,是想不都难啊。而被儿子接去韶州住了几个月的刘占生,不但在转了一圈广州城后找到了阿芙蓉这样好宝贝,还在随后返回老家的路上途径南京,从秦淮河上抱得了一个美人归!(走水路)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刘占生满足了,他都是过六十的人了,家事兴旺,娇女在畔,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
“老爷!”门口传来一声沉稳的叫喊,刘占生睁开了眼,脸上满带着舒宜的表情,身旁的六姨太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跟了刘占生的第一天起,到现在这副神情她是见多了。
放下了手中的烟枪,翻身从床上坐起。刘占生穿上衣服,不急不徐的走到厅堂。做老爷就要有一副老爷的样子,什么事都慌慌措措,那还有没有一点城府了?在厅堂大椅上坐下,刘占生这才开口唤道,“进来!”
门口的是他的管家刘占奇,四十岁,中等身材,四方脸庞,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极富神采。这是一个一见面就能给人一种可靠、有担待,如此印象的人。
从他的名字可以看出,他和刘占生血脉上是有些联系的,事实上若是按刘占生老家宗族里的族谱来算,刘占生还是他的堂兄。只是这关系早已经出了五服。
当年刘家迹之后,很自然的就有一批亲戚寻了来,只可惜这些人都是不堪一用的货色,刘占生现,反倒是这个出了五服的刘占奇还有一些手段,而且与他颇显忠厚的相貌相反,这人心里够狠。
抱着一试的态度刘占生收下了刘占奇,让他负责一些事儿。结果刘占奇做的确实很不错,至少要比其他的几个管事儿强,于是乎刘占奇就成了刘占生所依重的人,并且在一年后正式成了刘家的大管家。因为刘占生妻已病逝多年,所以刘占奇在刘府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了。
“占奇啊,事情没办好吧?”刘占生知道,若事情办妥的话,一向知情知趣的刘占奇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的。
刘占奇点了点头,国字脸上微微显出了一丝笑,没有丁点的献媚之色,可看的却能让人舒心,感觉到了一种恭顺敬慕。刘占生很欣赏他这一点,自负为一读书人的他对于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人是一点都看不上。
“郭巡检说刀枪为官府禁制器械,绝不能私散民间,巡检司巡校有职在身,更不会给人看家护院。”刘占奇心里真是有些纳闷了,那郭奕平日里对刘府可是恭顺有加,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怎么今天就突然来了个大变样了?他现在还清晰的记得自己刚才去找郭奕时,郭奕一口回绝时的果断坚定。
“哼!”刘占生眉头登时一皱,这话也是郭奕能说的?凭他也配说这样的话?
之前料到事情进展不利,刘占生只不过以为是郭奕嫌刘家给的价钱太低,但现在来看,情况似乎并不是如此简单……
前夜杜新坤家生的事情实在是吓坏了刘占生,唯恐自己也被恶客上门的他当即就让管家刘占奇去找杨家集巡检司,打算同巡检郭奕做上一笔买卖,以一百两银子为代价,购进十把腰刀、五杆长枪以及再聘请巡检司巡校十人做护院。
刘府中也有十多个护院,平日里拿的都是短棍,现在换上刀枪再加上十个巡校,刘占生认为这样的力量应该可以抵挡那短毛反贼了。
但是不巧的是,昨天上午郭奕去了府城,下午和府城的差官一起回来,众人就立刻去了杜新坤家,第二天又带着巡检司巡校在镇子外设卡布哨等等,直到傍晚时分才送走了府城的差官。刘占奇也是在这时才得到机会去找郭奕做买卖,不想被一口回绝了。
“看来上面盯的很紧啊!”刘占生想了想,只能认为是府城盯得紧,郭奕怕在关键时刻捅娄子被人抓住把柄,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所以才坚决拒绝。
“巡检司巡校有职在身……”刘占生口中默念着这句话,想到杨家集是事地,愈的肯定了郭奕‘变样’的原因,可心里却更是急了。郭奕‘尽职守则’了,自己可不就要危险了?
一想到杜新坤的下场,刘占生心里就急。
“老爷,不如咱们自己……”刘占奇做了一个挥锤打铁的动作,既然巡检司这条路走不成,那就只有自力更生了。
“也好!但要小心,一定要小心。”刘占生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毕竟私自打造兵器是犯忌的,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你再去招上二十人…………”
恭敬的退出房门,刘占奇并没有为自家老爷如此惶惶不安而感到什么好笑。事实上,在杜新坤家遭劫的消息传开之后,整个杨家集乃至是整个随州的富户都在隐隐的开始做着准备,可不止刘府一家。
“好一个短毛匪,真不知长的是什么样,竟搅得人如此不得安宁!”刘占奇心中嘀咕着进了自己的小院。他在刘府的地位很高,刘占生也极信任他,为了笼络好他甚至在靠着刘府大院的旁边专门盖了一个两进出的小院给他住。
刘占奇的老家依旧在乡下,只不过改了个地,搬去了应山县乌坪港,原配和几个儿女都在那。因为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若是全家在杨家集立足就必须始终依附在刘府的羽翼下,一辈子甚至是下辈子的儿孙都要做刘府的奴才,始终低人一头。如此倒不如让自己儿孙生活在乡下,依靠自己的所得置上些田地做个小生意也不难,慢慢的生营,当个自由自在的地主富户岂不比给人当奴做仆强。
现在这小园里养的是一个比他小了十来岁的寡妇,也不知是哪里的人,身边带着一个儿子,是三年前刘占奇从府城办事回来时带回的,没正式过门,就这么着了。
想着秀娘白嫩柔滑的身子,刘占奇登时忘去了‘烦恼事’,心里热热的,大门落上锁,他就直奔东间而去,推开门笑道:“秀娘,老爷我……”
刘占奇整个人愣住了,脸上的肌肉不住的颤抖着,眼睛里迸出火一般凌厉的目光。只见明亮的灯火下,秀娘合身卧在床榻内,旁边一年轻人正坐在木凳上悠闲自在的品着茶。
梁纲笑看着怒火冲冠的刘占奇,笑声道:“刘管家?”
ps:注释1——据资料显示,十八世纪后十年中,英国每年向中国大约会贩进2ooo箱左右的鸦片。
让刘占生吸鸦片,虽有些突兀,可也算说得通。
第二十章 刘府大管家
看到刘占奇进门,梁纲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就像一点都没看到对方愤怒的表情,人依旧稳坐在木凳上,脸上带着一股淡然的微笑上下打量着对方。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房间中的这一幕让刘占奇瞬间失去了理智,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头顶上所笼罩的那一片油油绿光,无可遏止的怒火从他眼睛里冒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整个人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师。
梁纲脸上所带的微笑在他看来就是得了便宜后的自得以及对自己的彻底蔑视,“小王八羔子,老子……”两眼怒睁,刘占奇双眉根根竖起,额头上也是青筋道道暴露,整个人立刻进入了攻击状态,大声喝骂的同时自身也像是扑鼠之猫向着梁纲扑来。
“找死!”不屑的一笑,梁纲手上一动。
“啪——”眼前一道影子闪过,刘占奇根本没什么反应脸部就已经被梁纲扔出的茶盏击中,瞬间的疼痛让他忘乎了所以,原本已经喊出了半截的叫骂声当即被打回了肚子里去。
不等他回过神,梁纲人就站起,脚下一滑,已经到了刘占奇身前。刘占奇脸部被茶盏狠狠地砸了一下,根本睁不开眼,还是连反应都没有,就被梁纲一脚踹的身体倒飞。剧烈的疼痛让刘占奇陷入了恍惚状态,可是事情还没完,梁纲一手揪住他的衣服,像是提一只癞皮狗一样生生的提了起来,接着就是一阵空间失衡,刘占奇整个人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旋转了一个跟头后重重的砸在了铺地的青砖上。
看着昏死亡过去的刘占奇,梁纲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反正这是个独立的院子,闹得再响亮也不会传出去,至少这点声音是传不出去的。再把刘占奇提起来,抖手扔进床里,半拉身子压在了那个叫秀娘的女人身上。
一点动静没有,“这说明人还昏着呢!”梁纲吸了下牙花子,这可都过一个时辰了。
自己不是专业的,干活果然不如专业人士来的强,下手就是没个轻重。他才进这个院子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不惊动外人(小院依附刘府而建,院墙是连载一的),就偷摸到这娘俩身后照着秀娘娘俩的脖子上啪啪给了两下。这事情梁纲真还没干过,他只知道用力大的话给人脖子上来一下能让人昏过去(小说、电视上n多),当然脑袋也行,只是后者危险性太高。
但没干过就代表着没有经验,不知道个轻重。而且他心里也有点小担心,唯恐下手轻了打不昏人。这俩一个是娘们一个是小孩,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眼色的,若是俩不知道轻重的,张口闹腾了起来,万一惊动了外面的人,事情可就不妙了。梁纲手中是沾了不少血,可他也不是什么杀人狂,平白无故的干嘛伤人性命?何况还是妇女和孩子。
而且还会惊动目标。
梁纲就用力砍(手刀)了下去,其结果就是眼前的这个样子,不管是当娘的还是当孩子的都一直在昏迷中不见醒来,眼看时间都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了。
当两刘占奇清醒过来时,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一只腿还压在秀娘身上。这个很得自己心意的女人正双手被捆、嘴也被绑住的昏睡在自己身旁,床的最里面还窝着一个同一副模样的小孩。
刘占奇脑子里立刻回忆起了之前生的事,心中顿时一阵胆颤,反射性的就要起身扭头去找梁纲的身影。“啊……”浑身的酸痛立刻让刘占奇叫出了声来,挨了那么狠的一顿揍,他现在感觉着自己的身子骨都快要零散了。
“嘶……”倒吸一口冷气,刘占奇不敢在有大的动作了,再次躺下剧痛立刻减轻了不少,可这样的疼痛依然折磨着这位已经过了十年舒坦日子的刘府大管家。
“先,跟你说一句,你脑袋上没变绿,还请安心。”梁纲笑着说道,眼前这家伙对他还有很大用处,不能让他心底真的生出怨恨了。而“夺妻”这玩意,只要是个男人就不会忘记。
刘占奇身子一僵,挨了这顿打,他是真怕了梁纲了。但无疑,听了梁纲的话,他心里也好过了一点,同时也有了一些底气。对方能如此,这就说明他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至少还有一些底线良知。而且能给自己一个解释,这也说明对方不管所求如何,在目标没达到之前就不会下狠手伤及自己的性命。
刘占奇扭过头去,正瞧见几步外木凳上坐着的梁纲,还是他进门时看到的那个位置。刘占奇是个聪明人,做事情会用脑子同时他看人的眼光也挺毒,所以根本就不敢高喊求救或是再对梁纲做恶言相对。刘占奇从梁纲微笑的双目中,捕捉到了一丝戏谑的意味,再想到之前的一顿暴打,心下更是小心,这样的人若是惹怒了,他能有几条性命可供对方施狠手的?
“好……好汉,不知好汉想要什么……”刘占奇陪着笑脸,小心的向着梁纲问道。
之前他脸上被茶盏砸中所留下的淤痕还没有消散,现在笑脸一陪却是真的让人瞧着有几分可笑了。
梁纲随手拿下了头上的瓜皮帽,一头寸许短在明亮的灯光下清晰可见,看着刘占奇双眼凸瞪一副见鬼了的惊悸模样,他笑着问道,“知道我是谁么?”
“知……知道……大爷……大爷……”刘占奇惊讶的话都讲不出了,再也不敢躺在床上,不顾浑身的酸痛利索的翻身坐起。他此时心中的震惊、骇怕已经远远过了身上的酸痛感,用后世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精神战胜了伤痛。
梁纲手上一番,右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寒光凌烈的匕,冲着刘占奇随手一抖。“嘟——”铁木交结声传出。匕命中了刘占奇长袍的下摆中央,也就是射中了两条大腿中间,匕串着长袍正中床帮。
只要再往上提上半臂距离,匕就会正中……刘占奇的动作立刻为之一僵,剩下的话也全部给堵回了肚子里去。
眉宇轻扬,梁纲脸上的微笑丝毫不变,刘占奇却是感觉两腿之间凉兮兮的,浑身直哆嗦。梁纲射出了匕,他就站在床边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同时更不敢擅自坐下。
“我问你答,明白么?”
“明白,明白。”刘占奇额头上冒出了一片冷汗,“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梁纲赞许的向着刘占奇点了点头,要开正题了,先让他安安心,“那好,我问你,刘家到底有多少家产,值多少银子?”
看到梁纲的点头刘占奇心中登时安稳了一点,可随着梁纲问题的道出,苦笑便浮现在了他的脸上,可看着眼前梁纲坚定地神情,刘占奇知道这个问题自己必须回答。
梁纲两眼直直的看着刘占奇,清冷的目光中隐隐透着一股杀意,只要刘占奇耍半点的花样,他绝对会在刘占奇身上给他留下一处‘永恒的纪念’。
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去刘府,还不就是因为刘家的家业太大,比起靠赌坊家的杜新坤,刘家扩张时期吃的更狠,随后的生意做得更大。无论是比产业还是比家底,杜新坤和刘家比那都是孙子辈的。
仅依靠陈广亮打听到的消息,梁纲就已知道,刘家单水旱田就有两千亩以上,其中上等水田至少就有四百亩。而镇中还有一家当铺、一家货栈(强买强卖),和众所周知的高利贷生意,这些东西可都是刘家吸人血得来的。难道梁纲就只往刘府大院走一趟而不顾其他的了?那简直就是丢了西瓜捡粒芝麻嘛!
杀刘占生容易,取了刘府大院中的金银也容易,但难的是如何把刘家的产业一锅端了。
就像《潜伏》中吴站长一直搜刮汉奸穆连城古董这儿事,当现穆已将大多数财产都转移倒了日本时,吴站长不由得顿足长叹:国家的财产,那是一点不能碰,可这个家伙的……(指穆连城)搜刮光又算什么!
梁纲现在就是这种心理,平民大众的钱财他不会去抢去劫,可像刘家这样的劣绅,死有余辜之辈,搜刮光又有何不可?不拿难道还留着准备给刘占生的两个儿子分家产?
所以,就是基于这个想法梁纲才没有像对付杜新坤一样直接杀到刘府去,而是在细细琢磨好几天后,终于把选目标敲定到了刘府大管家刘占奇身上。
第二十一章 刀子顶在两腿间
刘占奇是刘府中的绝对实权人物,在当铺、货栈、高利贷乃至田地租税等方面,他个人的影响力甚至比刘家老爷刘占生都要强。
放到现在,刘家若是一集团的话,刘占生这老东西就是个不大管事的董事长,而刘占奇则是一个尽职尽责的netbsp;这影响力当然是个强了!
刘占生是知道这一点,但他并不想去改变什么,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年纪太大,都六十多了,精力、体力跟不上不说,自身也仅仅是一个无名几句‘之乎者也’还行,亲自去料理生意却实在是强人所难。所以,刘占生也乐意放手让刘占奇去做,甚至出的一些小‘纰漏’他也不会看在眼里。反正他有两个好儿子在,只要有这两尊大神立着,刘占奇就绝不敢起什么歪心,否则的话不被现还好,一经现,不用刘家的两尊神出面,只要刘占生自己修书一封递到德安府知府衙门,那刘占奇就只能把吃进去的一切再重新吐出来,而且连他原先的所得也要一并还回来,最后再把自己甚至全家搭进去。
相反,若刘占奇一直用心做事并不生出什么异心斜意,那就算是他在钱财上稍微的搂上一点又有何妨?
俗话说得好嘛,人至察则无徒,水至清则无鱼。说的可不就是这个理!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因为刘占生并没有真正的把刘占奇放在眼中。在官本位盛行的中国,两个儿子为官的他在德安拥有着绝对的实力,而这份实力根本就不是家事微薄后台无人的刘占奇所能触动的。
所以,刘占生只需要每日轻松过活,把一切生意交付给刘占奇去打理即可,而根本就不用去担心刘占奇会‘谋朝篡位’。
梁纲就是知道了这些,才最终选定了刘占奇作为刘家的突破口,以来解决这盘棋。
据陈广亮所述,刘占奇这个人外表看起来虽然老实可靠,可实际上却是个阴招不断的家伙,而且心黑手辣,为人是极度的表里不一。在杨家集,其风评之差,相较起刘占生来也不遑多让。
梁纲听在心里记在心里,日后自然会有一笔账给刘占奇算。但毛太祖说过一句话:看任何事情都要一分为二。梁纲拿刘占奇进行了一次‘一分为二’,现他这人虽然表现的肆无忌惮阴狠手毒没有半点人情味,可内心深处却是一个小胆、谨慎,爱护自己的人。
就拿他这些年的所为来说,刘占奇‘肆无忌惮心黑手毒’的对象都是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而在对上‘有权有势’或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时却是颇讲究‘规矩’。这算是一种谨慎,同时也更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那些地主或许不敢把刘占生怎么样,可对付一个刘占奇却还是有胆量也有那个能力的。
以土地为例,刘家现有的两千多亩土地中,有相当的一部分是刘占奇仗势欺人从一些小农户手中强购来的。这些小农户,强一些的也就是有个三四亩地,自耕自种的同时还要再从地主家租来土地来耕;差的人家就只有一两亩地。而且各家各户间,土地分布的零零碎碎,并不能成片连在一起。
可刘占奇在‘动手’的时候宁愿从这些老百姓手中扣食,也不愿一开始就招惹上乡间的地主,即便是村子里的小地主。
只有在零碎土地收购的达到一定标准的时候,他才会联系当地的地主,来进行调配和交换。
虽然那些乡间地主会因此受到一些损失,可比起那些家小业小的老百姓来说,他们的损失还都在可承受之列,并没有到伤及筋骨的地步。所以这些年刘家虽然硬生生的在杨家集周边圈出了两千多亩地,却一直没引起当地‘地主界’的联合反弹。
这固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刘家的权势,可也不能否认了刘占奇针对两类人施展两种不同手段的妙用!
从陈广亮口中,梁纲还听到的一个消息是,多年来刘占奇每次下地视察的时候,身边总会跟着一队家丁守护,多的时候能有七八个,少的时候也会有四人。
“小胆、谨慎”,两种内在的性格一览无遗,爱护自己更是不惜余力。梁纲笑了,这种人这种性格正好能为他所用。
聪明,知道轻重,还珍惜自己的小命,梁纲相信,只要自己有能力随时把刀子架到他的脖子上,刘占奇就只有乖乖就范。
而凭借自己现在的威名,不用去特意的表演,刘占奇也绝对会相信自己有那份能力随时把刀子架到他脖子上。
“…………田亩两千六百五十三亩,其中水田五百七十亩,上等填……货栈存有布匹、盐、米粮等…………”
刘占奇战战兢兢的把刘府家底交代了个遍,府中钱财、田亩、货栈、当铺、高利贷方方面面一个都不缺,絮絮叨叨直说了一刻多钟。最后给出的结论是,刘府总家产在五万两银子左右。
梁纲一直面带微笑的听着,也不去问具体的细节,似乎并不在乎刘占奇是否说谎了。等刘占奇话音告落,他才再次开口,“你再给我说说,刘占生那老东西都有什么嗜好、生活习惯,还有一些生活规律,比如夜宿什么的……”
刘占奇脸上苦色更重,已经是皱成了一团不能再皱了,他知道只要自己说出了这些,刘家若是出了什么事,尤其是刘占生出了什么事,自己就脱不了干系了。张着嘴苦巴巴的看着梁纲,眼睛中哀求之色显露无疑。
梁纲还是一脸的微笑,起身走到刘占奇跟前,伸手拔下了那柄匕,匕在刘占奇的眼前晃了一下,然后在手上转了个刀花,贴着刘占奇的脖子轻轻一滑,锋刃冰凉的触感立即让刘占奇僵住了,刹那间浑身汗毛倒竖。
“我问,你答。问什么,说什么,敢有谎话……”梁纲脸上的微笑终于变了,浮现出的是一丝戏谑一丝冷然,“那你就能上京城给乾隆老儿当差了。”说着那匕顺着刘占奇的长袍下滑,已经落至他两腿之间。“听说明时的魏忠贤就是中年时自己切了进的宫,这才享受了除女人之外只有皇帝才能享受的一切,人称九千岁。这称呼多响亮,是不是很羡慕?羡慕不羡慕?是刘管家还是刘公公,你自己可要想好了……”
被刀子顶在两腿中间,那种惊悸感、恐惧感,折磨的刘占奇整个人都快要疯了,几乎说不成完整的话来:“好汉,好……汉爷,……我说……我……全说…………”
第二十二章 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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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东西还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敢抽鸦片!”听到刘占奇交代刘占生抽吸阿芙蓉的时候,梁纲两眼当即一眯,口中出了一声充满了森森杀机的怒哼。
一旁的刘占奇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犯了眼前这位大爷的忌讳,只感觉心中蓦然一紧,浑身都想哆嗦。虽然怕的要死,却也什么都不敢做,连辩解都不敢开口,只能一个劲的低着头。
“那鸦片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刘占生抽多长时间了?刘家还有多少?几个人抽?”四个问题连珠枪似的问出,刘占奇抬起头看了一眼,只感觉梁纲的气息更加的凌厉逼人,让人心生余悸不敢正视了。
知道不是自己的原因犯的忌讳,刘占奇心中当即就是一轻,开口道出了刘占生抽吸鸦片的来龙去脉。他也是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家老爷抽吸的阿芙蓉就是梁纲口中的鸦片。
“一年多时间……广州……一箱五百两……刘秉义……韶州府同知……刘家只有刘占生一人”,听着刘占奇的回话,梁纲一身的杀气是愈加愈浓了。“广州、英国人、鸦片战争……”
“哩,难道这阿芙蓉还是什么忌讳不成?怎么大爷、二爷都来信劝说老爷戒了,还吩咐说不得让外人知晓。甚至今年这一箱都是老爷去信骂了二爷一顿后,二爷才派人送来的……”刘占奇心中暗自猜想着,“该不是这玩意是什么大人物才能享用的吧,比如说皇宫里的哪位,不然的话怎么会让大爷、二爷如此紧张还特意吩咐不能让外人知晓?”
刘占奇自然见过刘占生吸食鸦片后的样子,也不知多少次听到刘占生提及抽鸦片后的神仙感觉,虽然这一年多来刘占生衰老了许多,也更加的枯瘦了,可刘占奇只认为是年纪大了,老的了。是以他心里还一直认为鸦片是个好东西。
“可眼前这位爷又为何怒呢?皇帝的忌讳可不是他的忌讳,不然的话也不会杀官造反了……”刘占奇感觉有些糊涂了,梁纲可是正宗的反贼啊,一头短不留辫子这是在跟整个大清朝过不去,他怎么也……
不得不说刘占奇是有些小聪明的,可这次他是真正的想歪了,他的脑子虽然聪明,可毕竟地位有限,眼界太狭小,根本就不知道鸦片的危害,更不知晓清廷早在雍正年间就已经下令禁止了鸦片(是雍正七年还是八年来着),此后的乾隆也一直强调禁烟,几番下令不准鸦片在民间流通。
刘占生抽吸鸦片这事,若是被人知道传扬出去的话,刘秉庆、刘秉义都是要失分的,尤其是这鸦片还是出自刘秉义之手。
而梁纲一身的杀气满脸的铁青,则是因为他从眼前的鸦片联想到了日后中国遍地的大烟鬼,联想到了无数白银的外流以及鸦片战争这个铭刻在中华民族身躯上所无法抹去的屈辱痕迹,还有从它开启的中华民族百年的屈辱史。
那是每一个真正的中国人都会为之心痛、为之愤怒的一段历史,想到后世中华所历经的种种磨难和屈辱,想到新中国成立时中华大地遍地的伤痕和满目的苍夷,乃至到了新世纪还被欧美所歧视,国内还有着无数崇洋媚外、忘记历史的垃圾包(不算是同胞)……
一切的一切都起源于鸦片。
来到这个年代,梁纲不是没有梦想过有朝一日凭借自己的努力,彻底把鸦片禁绝,将中华再度推上世界的至高峰。可梦想仅仅是梦想,它完全不同于现实。
梁纲原以为自己能够‘平和’的看待鸦片,可是他错了,当鸦片真正的出现在他面前,当无数的记忆无数的触动涌上心头,当满腔的激愤堆积在胸间,梁纲感觉不到自己的平静,他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炸开了……
恨满清,痛恨!无比的痛恨!
恍然间只是敌视满清的梁纲此刻却是如此的痛恨统治着这一个老大帝国的种族——满;是如此的痛恨统治着这一片肥沃土地的姓氏——爱新觉罗氏。
是他们决断了中华民族前进的根源,为一姓一族之利益,而奴役全国;为一姓一族之利益,而奴化全国。一姓氏视全族为奴仆,一种族视国人为奴仆,这样的满清如何能引导着中华始终屹立在世界巅峰。
中华民族近代的落后,根始于通古斯野猪皮,是他们亲手挖断了中华民族的根,亲手打断了中华民族的脊梁,以至于泱泱中华百年不振。
回过去,多少年了,天朝上国,中央帝国,世界之中心,似乎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中华就是世界的鳌头,东方独尊,万国俯,就已然成了不变之定理,成了千秋万世之永恒。
虽然有着无数的战乱兵荒,历经了数不清的的坎坷磨难,但中华始终可以自豪,因为一波接着一波的侵略者都是以仰视神明的态度膜拜着我们的文明,并最终被中华文明所吞融。
可在满清入关之后,在明知火器为‘天下利器’的情况下,为了维持自身的统治,却以‘满洲夙重骑射,不可专习鸟枪而废弓矢,有马上枪箭熟习者,勉以优等’为论,重新强调刀枪弓箭的作用。乾隆朝时,见四方稳定,更是谕令各省督抚“不动声色,将鸟枪改为弓箭。”最终导致中华火器技术全面落后于西方。
梁纲想到鸦片战争,距离乾隆五十七年也就只有四十多个年头。当英国人的坚船利炮轰开了这个老大帝国的国门时,一个个沉浸在天朝上国梦中的国人,抬眼四望才惊异的现自己已经被世界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三千年来,第一次,中华古国现自己已经不是领袖世界的煌煌天朝;三千年来,第一次,从来都是把外人当做生番土蛮的中华子民现自己成了外人口中的野蛮人。
百年的挣扎,无数仁人志士用鲜血用生命,终将中华民族拉出了沉沦的泥潭,然巨人的身躯依旧虚弱,想要再次攀上往日辉煌的高位,却似还需要无数时间的积累。(m的,本来脊梁是挺过一段的,娘的现在又弯了)
ps:标题如文。本来是没打算写那么一大段的,只想稍微的写一点,然后就转入正题。可谁知道写着写着收不住了,最后想想索性就留着了,算是泄一下吧!
有点注水了,大家见谅一下。1779年,鸦片在广州的售价每箱为5oo—6oo银元,1两=1.388银元。
第二十三章 分刘家,取三万
“自己的小命似乎还挺重要的?”梁纲突然间笑了笑,他现自己的小命真的相当重要。
因为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只有他一人知道日后会生什么,知道日后的中华民族会遭受怎样的磨难和创伤,所以他不能地死。
至少在历史生理想的‘改变’前,他不能死去。
清廷追捕梁纲,给他扣了顶反贼的帽子,在襄阳、德安两府设卡布哨,大肆搜捕。
这样的负担不可谓不重。可梁纲依旧混迹在两府间不肯离去,这虽然有他实在是没别的地方可去这一原因在,可更多的是因为这里有让他无法离开的原因,有他展开人生后续计划的必要因素。
在襄阳地区,白莲教的展是相当兴旺的,作为日后湖北白莲义军的主力所在地,白莲教已经渗入进了襄阳府的各个阶层。换句话说就是白莲教的力量已经贯穿了整个襄阳府上下。虽然他们还不具备明面抗拒衙门的实力,但在暗地里捣捣乱、通风报信却是能轻易做到的。
虽然白莲教兴盛的地方,清廷的力量未必就会弱,眼前的襄阳府就是一实例。可据梁纲所知,这襄阳府衙门的总差官齐林,本人暗地的身份却是白莲教(西天大乘教)襄阳教区的大师傅,是教宋之清(西天大乘教)的头号弟子,有了这一层关系在,即便明面上依旧是衙门掌控一切,可暗地里……简直可以想象得出白莲教在襄阳府会是个怎么样的兴盛情景。
梁纲就是想和白莲教搭上关系,虽然对于他们搞得迷信那一套很不以为然,对白莲教徒信奉的弥勒佛和明王以及最高层的无生老母更是无感,但这并不妨碍他傍大树的心理。只要能和白莲教攀上关系,有他们在襄阳罩应着,齐林手下再一留情,梁纲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日子过的会很快乐。而除此外,梁纲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他想报复一把清廷!狠狠地报复一下。
作为一个大中华主义倾向者,梁纲本来对满清就没存什么好感,现在才出山就又弄出了这档子事,直接绝了他想安稳生活的念头。梁纲心里要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平气和,那他就不是凡人了,而是圣人。
但要报复满清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凭他一个人是不行的,即便他最近武力值猛增了不少。所以梁纲就想搭一下白莲教的顺风船,趁着大起义的机会狠搞它一次。
声势浩大的川楚白莲教大起义,距今也就剩下两三年时间了,对这件事梁纲多少是知道一些的,这也是他所知道的乾嘉之交为数不多的几件事之一。
可现在……在因鸦片而引起的一番感慨和触动之后,梁纲的想法慢慢生了改变。之前他只想‘报复一把’,而并没有思考怎样才能报复的彻底——推翻清王朝。
因为他很清楚此时的清廷还是很具实力的,中原、江南、北方等地的广大百姓也都还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推翻满清的民众基础并不广泛存在。
历史上的白莲教大起义虽然坚持了九年之久,击杀清军大小将领数百人之多,可活动区域却也仅仅是集中在湖北和四川两地,最大影响也才扩展到(加河南、陕西、甘肃)五个省。义军有能力触动满清统治的根基,却没能力掘断满清统治的根基。
全国范围内没有广泛的民众基础,除白莲教外别的地方不可能出现此起彼伏的连续起义,兼之义军内部派别林立,多如牛毛,根本无法整合到一块,起义胜利的希望真的不大。
所以梁纲的脑子里,越过和白莲教接触到参加义军这一段后,那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在义军前景不妙的时候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可现在……思路似乎该转变一下了。
梁纲心中想了如此多,可时间却才过去了一小会儿,“好了现在继续给我说刘占生的事。”眼前还有一个刘占奇呢。梁纲知道,要重新确立一条思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那需要很多天慢慢的琢磨整合,所以他要先解决完眼前的这个,回去有时间了再想。
刘占奇当然不想进宫去当太监,所以见梁纲再转回正题,当下也不敢拖延,竹筒倒豆子一样将刘占生的情况尽数讲了出来,比如说他经常夜宿偏院的六姨太那儿,等等。
见想知道都已经知道了,梁纲微微的点了点头,“我的耐性并不好,最烦的就是有人给我耍小聪明。这点你可要记住了,不然的话……”冷冷的一笑,梁纲匕在手中转了一圈,雪亮的锋刃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北京城里太监很常见,可要是换做是这杨家集,应该就很稀罕了吧?若是出了一个,吊在镇上桥头,我想杨家集的乡亲一定会汹涌如潮的,你说是不是……”
冰凉的匕贴着刘占奇的面颊拍了拍,“再说你还有两个儿子俩孙子的,不是么?”
梁纲说话的声音一直不大,可这句话却是如一道惊雷炸响在刘占奇耳旁。他生有二子,无女,两个儿子现在都已经成婚,大儿是在大前年成的婚,现在已经生有两个孙子。二儿则是今年夏天才刚刚成婚,时间太短现在还没消息。
刘占奇整个人呆住了,半响身子才动了动,嘴皮子张了张,没出声音。“噗通……”一声响,双膝跪倒在地,刘占奇眼睛望着梁纲,流露出的完全是乞求的目光。
“做好准备,明天刘占生那老东西搞不好就会去见阎王。到时我想,以你的聪明和手段,控制住整个刘家应该不成问题吧?”梁纲无视刘占奇的乞求,这家伙这些年来作恶如此多,现在这点折磨连利息都不足。“我给你十天的时间,把刘家的家产全部都处理了,给我三万两,剩下的全归你。”从杨家集报丧去北京和韶州,就是一路快马奔行少说也要十天,等到刘秉庆、刘秉义二兄弟丁忧回乡,大队人马时间肯定要更长,这中间拖拉的少说也要过一个月。如此多出的这二十多天甚至是一个多月,就是梁纲给刘占奇举家逃命的时间。这一点刘占奇不会不懂。
不容刘占奇拒绝,梁纲眼神锋利如刀,盯得刘占奇浑身打颤,只能不断的点头称是。“记住,我这人最烦耍小聪明,而且正事上一点都不爱开玩笑。”
第二十四章 推翻清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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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府六姨太房中。华丽的雕花大床上,一白老朽,一貌美娇娘,两个被药性蒙失了心智的人,正在上演着一场激烈的春宫戏。
大床数步外,梁纲抱手站立。望着眼前的“肉搏战”,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然的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东西,便宜你了!”
…………
清晨,东边的天际才刚刚放亮,一阵莫名的骚动在刘府中蔓延。
“七爷,七爷,快起来七爷!”小院外,刘府的三管家在大声的叫喊着。他是一路小跑跑到这儿的,头上已经生出了一层汗水。
叫喊声和咚咚的敲门声立刻惊动了刘占奇,激灵一下就从床上坐起。事实上自从昨夜梁纲离去之后他就一直没能睡下,心中老是在七上八下,没一刻能安实的。
一夜没睡,直到了黎明时分他才感觉到了一点困意,这刚闭上眼没多长时间,就被外面给吵醒了。
若是换在往日,刘占奇心中必然会大为恼火,出去了也要狠狠的训斥来人一顿。可今天他却是另一副样子,利索的在床上爬起,登上鞋子不理枕旁人的抱怨刘占奇起身就往外跑。
可能是始终没看到梁纲身影的原因吧,那秀娘母子俩半夜醒来后只感觉脖子酸疼酸疼的,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被刘占奇糊弄了几句,小的就迷迷糊糊的回房睡了,大人心里却是有些恍然但知趣的不再去提。
“七爷,七爷,大事不好了,老爷他夜里去了……”门口,三管家一脸的哭丧,向刘占奇诉告时声音中还夹杂着哽咽。
刘占奇呆住了,震惊之极的看着眼前哭丧着脸的三管家,脑子里回荡的全都是昨夜梁纲临走时的那一番话,他做到了,真的做到了,刘占生——死了!
“七爷,七爷……”三管家焦急的唤着刘占奇,不能在这儿耽误时间啊,府里一大摊子事儿还都等着他拍板呢。
刘府的正房夫人多年前就已经过世了,刘占奇接下去虽然断断续续的娶了五房姨太太,可并没有将谁扶正,即便是二房还给他生下了一对儿女。
晚来得子得女,刘占生心里自然是万分高兴,可即便如此他也仅仅是让二姨太代理家务,以此做为安抚,并给了投靠来的,二姨太的一个远房亲戚三管家的头衔。
眼前的这个三管家,所能够说话的地儿只有在刘府府中,刘家外面的生意他全都插不上手。而府中还有一个原来就有的二管家和他分权,这个二管家则是刘占生未迹前的长随。
所以他名义上虽是刘府的三管家,可实际上就是一个府内管事儿的,和刘占奇这个大管家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那个二管家也是一样。二人见了刘占奇那都是一口一个“奇爷”(七爷)。
刘占奇主理的是府外,至于刘府内部事宜他很少涉及,可到了眼下这个份上,他说的话却是整个刘府最重的,只因为他手中掌的有财权,而且是被刘家三父子所认同的。
回过神来,刘占奇脸上也露出了一副如丧考批的样子来,两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和着那三管家一边往府内赶,一边小心打探着刘占生的死因。
当他听三管家小声说起,刘占生是因吃了太多的虎狼药,药性过猛,房事过度而去,面上不露出什么,心里却是真正的在哭了。
那虎狼药分明就是梁纲从他房中拿去的那些么。再想到自己之前的‘悉心指点’,刘占奇现自己真的是没法下船了。这些事情若被官府知道了,自己就只有一个死字。
刘府虽然比不上豪门权贵的宅院,可面积也不小,大小房屋百间还多。若是没有自己的指路,梁纲一个陌生人哪里会轻易的找到六姨太的房间。
“这下真的被栓死了!”刘占奇心中暗暗叫苦。他不想亡命他乡,虽然他很爱银子,可他更爱惜自己的小命、家人的性命。
对于现在的生活刘占奇很满意,梁纲的所谋他一点都没愿从的意思,可现实却逼的他不得不走上合谋这条路。
“老爷这可怪不得我了,我这也是为了自保!”刘占奇不想死,梁纲他惹不起,官府又不能投,所以他就只能去按梁纲说的做。拿定了主意后,刘占奇心态登时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出了冷冷的一声笑。“刘家……三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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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集外,某片树林中。
夜里出了杨家集,梁纲随便找了个地方窝起来,手枕在脑后,两眼望着漆黑的夜空丝毫没有睡意。他脑子里想的全是鸦片引起的那一番感慨和触动,思索着自己该怎样转变思路……
可是一直到天亮,梁纲脑子里依旧是千头百绪,没个头目。造反也不是那么好造的,没钱没粮没兵没械,凭什么造反?搞不好羊肉没吃上反惹了一身骚。
自己小命最重要,安全才是第一位。这个无胆的信念,即便是梁纲最慷慨激昂的时候,在他脑子里也仅仅是消失了一秒钟而已。
按照他原先的设想,梁纲本是要趁在白莲教起义前的这两年多时间中,在‘江湖’上闯荡出一番名声来的,扬名立万在豫鄂等省。然后在白莲教大起义时,凭借自己深厚的反清资历和声明混进义军之中,给义军搞一些火药枪炮之类的东东,好好伺候一番清军。
虽然他并不甚懂得枪炮的制造,可也听说过一点,一些常识性的知识还是了解的(真正的常识性,绝不会让主角万能)。只要义军能够俘虏到清军中的火器制造工匠或是自身就有,梁纲相信,在自己的提点之下还是能搞出一些东西的。
之后就是抢在义军失败之前撂挑子走人。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地道,可自己小命最重要不是?
总之,梁纲是没打算或是根本不相信、没那个意思,利用、依靠、凭借此次大起义来推翻满清王朝的。
可现在……最基本的目的生了逆转性的改变!
第二十五章 白莲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梁纲叹了一口气。
这一夜时间他绞尽了脑汁也没能想出个果果来,逆天之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穿越增强了他的身体素质,可没增加他的脑容量,现在的梁纲还是原先的那个普通青年。
虽然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知道一星半点儿的历史,身体也变强健了许多,武力值猛增,可普通人就是普通人,到了十八世纪末也不可能立马转身变人变万能。
梁纲要搞倒满清,手中就必须有兵;白莲义军不顶事,那他自己就必须拉出一支顶事的兵来。“可怎样才能拉到兵呢?”梁纲彻底坐蜡了,脑子里毫无头绪。
船到桥头自然直,他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搞钱。因为无论是拉兵还是干别的事情,钱财都是必须的。
………………
“梁爷。”陈广亮站在梁纲身前恭敬地叫道,他这次没有赶马车过来,马车还留在了杨家集客栈,梁纲昨儿已经吩咐过他了。
“都料理好了?”梁纲大踏步的走向树林外,身上已经换了身湛蓝色长袍。他并没有带九环钢刀,随身的只有一把匕,那家伙体积太大,带在身上不方便,之前就已经顺着陈广亮的马车进了杨家集,塞在了一个大木箱的底层夹层中。
“已经料理好了!”陈广亮这两天在杨家集,除了细细打听刘家和刘占奇的消息外就是为遮掩身份购买了少许药材、布匹。现在这些东西连同九环钢刀都放在了客栈中,还有马车,交给了店家看管,并交付给了店家半个月的银钱。
不用去担心小偷,这些日子来整个德安府都是‘戒备森严’,小偷小摸的那些窃贼不会没脑子的在这个时候往衙门的刀口上去撞,而至于能力强的那些人,又怎么可能去光顾陈广亮所住的那家小店?
………………
环潭马头。
涢水是汉水东面最大的一支支流,出自大别山麓的大洪山,南北贯穿了整个德安府。在涢水水畔,两岸大大小小的码头有十多处,这环潭就是其中之一。
梁纲、陈广亮二人废了一个多时辰才从杨家集赶到了这儿。他们是要顺水去乌坪港的,也就是去刘占奇现在的家具处。没办法,人手极度不足,陈广亮又不能全信,所以只好他也亲自出马了。
梁纲还是怕生出什么意外,就只有用老办法,蹲在刘占奇家门口守着了。
虽然这是个老得不能再老的法子,可只要有用就行。
野可能是因为出身环境的原因吧,因为二十一世纪道德风气太差的缘故,梁纲总是把人往坏处想。钱财动人心,在他那个年代,为了金钱把道德底线丢在十九层地狱的人可都大有人在。
虽然这个年代人的胆量还远远无法和后世的子孙晚辈们相比,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这次当面的又是刘占奇这样一个坏种,梁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险起见。
而这乌坪港,顾名思义就是一‘港口’,是在涢水水畔东岸,规模却要比眼前的环潭还要大上不少。
租上一艘尖头快船,很快二人就离岸南下。
涢水的水蓝得像染房的料水,却又清得可见水底的卵石,游鱼群虾嬉戏,水草在河底摇曳生姿。
此时已经过了盛夏时节多时,可水面上往来帆影点点,除去那些运货的货船外,靠鱼鹰捕鱼或是撒网而渔的竹篷船也有不少。
小船顺着涢水直往南走,最多到天黑日落时分,这船就能赶到应山乌坪港。
操船的人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汉子,面相很是敦厚,泛青的脑门上有些短短的茬,辫子盘在头上,一张晒得红黑的脸膛,一看就知道是个常年吃水上饭的。
这样的人放心。
梁纲靠坐在船舱壁上,似乎是在闭目假寐,可实际上脑子却清醒得很,他在想着路上陈广亮给他说的那些有关白莲教的事情。
白莲教属于清廷禁忌教派,与天地会、小刀会一样都是要大力镇压的,可在湖北尤其是北部地区,却是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早在乾隆中期,湖北就闹腾起了收元教,后因湖北各州县衙门屡奉严旨查禁,其教徒为蔽人耳目,在此期间改称为三益教。头领就是原先收元教余脉姚应彩。
(乾隆五十年(1785年),收元教再遭破获,教孙贵远被处死,其徒姚应彩被处以杖责枷号。姚应彩获释后,于乾隆五十三年复兴旧教,改称“三益教”。次年河南新野县宋文高和族弟宋之清人教,姚授以《太阳灵文》。)
宋氏兄弟早就是收元教中人,二人都有复教之心,尤其是宋之清,所收徒弟甚多(齐林等五大弟子),谋划深远,师兄弟中也有实力派人物(支教领王应琥),在孙贵远被处死前就已经和河南的混元教余脉三阳教有了联系。(二宋不是孙贵远一脉)
宋之清拜入三益教不久,就再拜刘之协(三阳教教)为师。不久姚应彩退隐,三益教实权就落入了宋之清手中。陈广亮并不知道姚应彩的具体行为,也不清楚宋之清是什么来路,可是他听说过这俩人的名号,也知道姚应彩几年前就已经不再被人听闻踪迹了,现在湖北甚至是四川交界一带,白莲教是宋之清的天下。
梁纲不知道姚应彩是为何人,在白莲教的一众头领中他只知道姚之福这一个姓姚的。这人是襄阳义军的极重要的人物,二号,从排名看他只在王聪儿之后。
而王聪儿,则是梁纲小时候就有印象的。《白衣女侠王聪儿》,连环画。后来因为度娘,梁纲算是彻底记住了这个人物,一孤弱女子,统军数万,纵横五省,实在是了不起。
白莲教川楚大起义梁纲了解的不算深,只是因为对王聪儿的好奇,这才在网上多搜索了一下,也因此记住了齐林、宋之清、刘之协、姚之福这几个人。
第二十六章 老教头张汉潮
今天日子不同寻常,又有九百多万人走上了刑场!
默哀三分钟!
这几人中,刘之协的辈分最高,可惜他似乎没为起义做出什么贡献来,收了宋之清为弟子,但没过多久二人又闹翻了。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梁纲却是不知,他那时又不关心这个。
宋之清把三益教拉出了三阳教,自立为西天大乘教,为反清起义自是做出了很大贡献,可惜死得早了点,还没起义呢,就让清廷给抓了。
齐林也是一样,他是王聪儿的丈夫,宋之清五大弟子之,西天大乘教襄阳教区的大师傅,明面上的身份还是襄阳府衙的总差官,后来和宋之清等人一起死于六省教案。
如果说从身份上来论,刘之协、宋之清和齐林都属于白莲教高层,那姚之福就只能算是教中骨干,他是齐林的弟子,也算是王聪儿的弟子,身份只是个三代。大起义时他和王聪儿一同拉起了襄阳白莲义军的主力,征伐五省,鏖战三年,最后在兵败之日不愿被俘受辱,与王聪儿一同跳崖殉难。
梁纲对白莲教众领襄阳义军方面的了解就只有这几个人,剩下的还有四川义军的几个,有姓冷的、姓冉的和王姓的,但具体名字就都记不住了。没穿越前,梁纲对这些都没什么系统的印象,看到白莲义军‘纵横五省,在历时九年多的战斗中,占据或攻破州县达二百零四个,抗击了清廷从十六个省征调来的大批军队,歼灭了大量清军,击毙副将以下将弁四百余名,提镇等一、二品大员二十余名多位,让清廷耗费军饷二亿两之多’时,他只感觉心中一阵阵兴奋,又有一阵阵惋惜。可现在……
则是在深深的后悔,当日怎么就不用心记一下?就算记不住义军失败的经过,那也能记一下领的名字啊!
对于姚应彩这个与刘之协一个辈分的白莲教领梁纲是一丁点的印象都没,在听到陈广亮口中说道宋之清后,他这才算露出了一点笑。当即催促陈广亮给他讲一讲宋之清。
可陈广亮却露出了一张苦脸来,他又不是白莲教徒,家中也没一个信白莲教的,哪里会知道教宋之清的什么事?即便是宋之清这个名号,那也是在民间流传开了他这才知道的。可听说又不等于亲眼见过。
白莲教的展模式就是个金字塔,一层压着下一层,犹如是后世的传销组织,教中的高层,那些大头目根本就不是寻常教众所能见到的。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他们能够知道个名字就算不错了,所能常见的只是上面一层的小教头或是当地已有名气的大教头,当然了如张汉潮这样的入教几十年的老教头就另一说了。而这些大小教头上面则是少掌柜、先锋之类的,再上面便是师傅、老掌柜或是掌教元帅,最终到上面的大师傅、总教师这一级。到了这一级那就是真正的实权在握,掌管一区,就像是齐林。这个级别再往上,就是教宋之清了。
宋之清为了复教,前后奔波十多年,又曾被官府看押过,在湖北也是传教多年,名声一传十十传百早就散开了,所以陈广亮这样的普通百姓知道也不足为怪。
这白莲教本身就是分成许多别支,各以教主、领为中心,组织相当复杂。这种组织形式虽适合于秘密、分散活动,但不利于集中和统一。如果教没有相应的名气或是手段,分支自立一派都是很平常的事。就如李贵远、姚应彩一脉与宋之清、王应琥原先的那一脉的关系,就是如此。
白莲教大起义为什么失败,其中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西天大乘教领级人物大多遇难后,教中剩下的骨干,个个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各自为政,导至力量根本就无法凝聚到一块,兵力分散最终被清军各个击破。
对于宋之清,陈广亮自然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作为一个‘土著’,对于枣阳县的白莲教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梁爷,那宋之清小的是真不知道,可要是说到这白莲教,在我们枣阳县还真是有个人物,怕是整个湖北省都有不少人知道。”
梁纲有些低落的神情立刻高涨了起来,‘整个湖北省都有不少人知道’,那想必也是白莲教中的一个人物了,虽然地位是赶不上宋之清的,可真实的讲,相比起一教之的宋之清这样的人物更适合于梁纲去接触。
“张家集,张汉潮。”陈广亮对于白莲教并不存在什么好感,那白莲教传教时多是靠迷信把戏来糊弄人,符水治病啊,常念灵文不得病啊什么的,委实是抢走了药铺不少的生意。虽然那些多数都是穷人。
陈广亮见到梁纲来了精神,用心来听,当即就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道了出来。“梁爷,这张汉潮……”
梁纲越听越是兴奋,越听越是高兴,这张汉潮显然就是一个地方实力派么,资历深,威望高,在白莲教中有一定的身份,也有一定的是实力,地位却又不是真正的顶层,这样的人物他整好可以用来接触,以来试探白莲教,看他们是怎样的意思。而且枣阳就靠在襄阳府城东面,当然属于齐林的势力范围,这张汉潮和齐林绝对有接触,只要他在中间搭了个线,牵个头,自己日后生活可就轻松多了!
想到好日子就快来到。梁纲乐的几乎要笑出声来。他是万万不知道,自己所寄以深切希望的张汉潮,在白莲教中不但是一个实力深厚资格宿老的地方实力派,还是一个把老家枣阳当成了自家后院来经营,隐隐是要拉杆子自立支派的老地方实力派。老人家年近七旬,算是德高望重,可在齐林眼中的形象却绝对不怎么样!
“听说张汉潮上面还有一个姓齐的大师傅,和一个齐二师娘,但二人具体名字却是从没听人说起过,只有个姓氏,是两口子……”
“干完了这票,就上张家集走一趟!”梁纲下定了主意,只要杨家集的事情一了解,银子拿到手,自己就马上赶去张家集,正式会上一会这传说中的白莲教。
第二十七章 妄动者,死!
“呵,出手到是挺快!”
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梁纲摆了下手示意陈广亮坐下。从前夜刘占生翘辫到今天,时间才两天而已,除去来往路上的工夫,刘占奇家得到消息的时间绝不会过一天半,这点时间里就把家底给全部处理了,可真是够果决的。
陈广亮静静地坐在一旁,他打听到了确切消息就急急忙忙的赶回来报告,冥冥中仿佛有一种直觉告诉他,梁纲又要有新动作了。
“你去找些……”沉吟了片刻,梁纲招来陈广亮,低声在他耳旁吩咐着。客栈中人多而杂,房间又不太隔音,梁纲可不敢把要紧事放开了声音来说,万一隔壁有耳呢!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陈广亮脸上登时露出了笑,当下点头离去。他是个正有活力的年轻人,虽是识得几个字却不是孔夫子的正宗信徒,没受过儒家忠君爱君那一套的正经茶毒,对他而言皇权官府,更多的是敬畏和恐惧,而不是爱戴和尊敬。
陈家前后三代人,从医开药铺做了几十年,陈广亮自幼就耳听目染,见多了贫民百姓因无钱看病买药而无奈死去,小病不治终成大病最后病入膏肓的更是数不胜数。民生艰难,他是深有体会。
而同时在这个社会的另一面,不少时候,元和药铺十天半个月的收益,顶不上到镇上大户人家看一趟病得的赏钱多。世间不公,他同样也深有体会。
且作为一家店铺,元和药铺每年每季缴税时也少不了被巡检司或是衙役打秋风。自幼的生长环境造就了陈广亮对官府衙门对皇权国柄自骨子里的敬畏和骇怕,可即便是如此年轻人的心中又哪能没点逆反心理呢?跟着梁纲跑前跑后的这些天,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进什么事儿,可官府的威严形象在他眼中却已经受到了重大打击,陡然间矮小了许多许多,变得似乎不再那么可怕了。
看到巡检司、把总、军爷、杜新坤、刘占生之类,或官或兵或富或贵,这些往日自己只能高山仰止的‘大人物’在梁纲手下纷纷吃瘪的吃瘪,送命的送命,这高山仰止的‘敬慕之情’就不知不觉的被转移到了梁纲身上。
因为倒霉的都是他不待见或是说心中妒忌(恨)的,所以杀富济贫、除暴安良………这些往日中黎民百姓yy心中‘大侠’时才会出现的名词,此刻却被陈广亮套在了梁纲头上,虽然现在梁纲并没有做出一件真正意义上的‘杀富济贫、除暴安良’。可那种情愫,就是被陈广亮套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最初时的恐慌畏惧现在已经变成了镇定如常,一种敬仰崇拜羡慕的念想在心底生成,一种跟着跃跃欲试的冲动在他胸口澎湃。能够和往日自己心目中只能用高山仰止来瞻望的‘人’作对,陈广亮心中充满了兴奋之情,而唯一遗憾的是这些天来自己一直是在跑跑情报而不能真正的参与进去。现在,梁纲终于给他安排一个力所能及的差事,陈广亮心里又如何不兴奋?
看着陈广亮高兴离去,梁纲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能感觉的出陈广亮对自己情绪上的悄然转变,这种转变正是他想要的。不过……梁纲笑容稍微的顿了一下,接着笑的更有深味,“转变一个人自幼养成的习惯,果然是很难。”
陈广亮在称呼上,历来就是开口“梁爷”闭口“小的”,对这些梁纲真有些不适应。这种不适应并不是指他听着不顺耳,实际上梁纲听在耳中心里还是挺爽的,就咱这块料,现在也混上‘爷’了。
但为了能和陈广亮更好的拉近关系,这些天里梁纲郑重其事的矫正了几次,他知道自己这样做能让陈广亮感受到自己对他的尊重,从而更加的亲近自己也未尝不可能?关系么,不就是在一点一滴中积累进展的么!
当然了,高下主从不可废,梁纲始终是上,陈广亮始终也必须是下,两者间平等是不可能的。在清朝这个时代,“爷、小的”这就是高下主从最好最普遍的代称。
即便是自己矫正了,陈广亮心生感激了,他也极有可能依旧用这样的称呼。这不仅仅是因为称呼上没别的可代替,更因为陈广亮生活的时代,在这个年代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千古来就是一句笑话。
现代社会‘讲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它好歹还遮着一层皮,可在清朝……哼哼,谁敢说这句话?那简直就是在找死,而且是那种连累全家的找死。
果然,如梁纲所想,他的矫正赢得了陈广亮的感激,可在口头上陈广亮依旧是该怎么称呼还是怎么称呼。
一个人是改变不了社会的,改变社会需要很多人的努力;但一个人是能够影响周边人的,不过在影响周边人之前,你先要学会的是怎样才能融入周边。梁纲感觉自己学的就很好,在没有积累到一定实力前,他是不会傻|逼到去改变‘社会’。即便风俗是‘社会’中最简单的一种。
………………
刘占奇家。
看着手中的书信,刘秉彦浑身忍不住一阵颤抖,这一张轻轻地薄纸似乎刹那间变得比大山还重。
“大哥——”一旁的刘秉辰眼看着不对,连忙上前走上几步扶住了刘秉彦。“怎么了大哥?”刚才还好好的,看了一封乞儿送来的信怎么就……
“难道是爹……?”想到昨儿送来的那封信,刘秉辰脸色瞬间也变得难看起来。
“二弟”,刘秉彦似乎一下子被人抽去了底气,壮壮的一条汉子身子软了吧唧的不说,声音也像是大病一场的人,有气无力的。“你看看这个。”
刘秉彦、刘秉辰两兄弟都是上过私塾的,他们还是少年的时候刘占奇就已经在刘府站稳了脚跟,眼前有了刘占生这个活生生的事例在,刘占奇也生出了让俩儿子好好读书以后走科举做官老爷的念头。可惜,兄弟俩都没那个天分,踌躇多年连个秀才都没考成。
但二人虽没考取功名,可识文断字却是可以的,所以陈广亮亲笔写下的这封信两兄弟都能看的懂!
“妄动者,死!”一张雪白的信纸上,血淋淋的写着四个大字,拿的近些还能闻到一股腥气。
第二十八章 女人的心思
刘秉辰手上一抖,差点惊叫出声来,脸色蜡白更见难看。
“大哥,这是……”好半响刘秉辰才缓过劲来,一把抓着刘秉彦的手用力的扣着。
刘秉彦无力的摇了摇头,脸上充满了苦涩,“你也见了,就是那小乞儿送来的……”说着抬头看向门口处,一个衣着破烂的小乞儿正拘谨的站在那儿,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兄弟俩。
刘秉彦拍了拍自己兄弟的手,“好啦,没亲自找上门来,这就说明现在还没到动刀子的地步,人家这是在警告我们。”接着向那小乞儿招了招,“过来,我有话问你。”
刘秉辰定了定神,也把注意力转移到眼见得小乞儿身上。伸手从袖筒里摸出了一块小碎银子,递给了那乞儿,“赏你的,拿着。爷儿问你话,一定要照实的说。”
“是,是。”小乞儿惊喜的接过碎银,满脸带笑的想着刘氏兄弟俩点头应着,“小的一定照实了说。”
“那给你信的人长什么样?有多高?什么地方口音?”刘秉彦凝声问道,这三个问题足以帮他确认来者的身份。
他老爹刘占奇不能不说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在去信通知儿子处理房屋地产的同时,也悉心交代了梁纲的一些基本特征,比如说身高、长相和说话口音。刘秉彦、刘秉辰兄弟有了这三个细节特征,只要和梁纲照上一面就立马能辨认得出,甚至在这种特定环境下,只要能确定其中的任何一个基本特征,都有可能确定来者的最终身份,从而让刘家有着更多的左右空间。
指望小乞儿详尽的描述来者相貌是不大可能的,可说话口音和身高却是任谁都能说道个一二的。
“回爷儿话,让小的来送信的那位爷,头上戴着的有一个大斗笠,下沿拉的很低,小的看不清他的脸。不过个子倒是知道,和这位爷的身高差不多。”小乞儿指了一下刘秉辰,“说话口音也都是一个味。”
刘秉彦、刘秉辰二兄弟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之极,这明显不是‘短毛反贼’么!刘秉辰的身高只有五尺一寸,比他们老爹描述的‘反贼’身高体健五尺过五,中间可差了半头呢!还有这口音,现在全湖北都知道短毛反贼是外地人,是从北面过来的,口音跟当地是有很大不同的。
“下去吧!”挥退了乞儿,刘秉彦转身坐到了椅子上,他现在浑身无力,简直就想瘫倒。
“大哥,这人必是短毛同党。”刘秉辰脸上露出了惊慌。刘占奇的书信上明白写着,要他们兄弟务必确认下是不是短毛亲自到的乌坪港,如果短毛真的是在乌坪港,就立马通知他,那他也好在杨家集多运作运作,做做手脚,以便能贪下更多的银子。反正是动手了,既然上了不归路,那就把事情做得绝一些又何妨?
刘占奇判断,梁纲有同伙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梁纲到湖北的时间不长,而且多次出手都是单打独斗,有同伙的几率真的很小。
可现在……“大哥,短毛一定是在杨家集盯着爹呢,咱们要赶快通知他啊!”刘家的财产绝不止五万两,短毛说是要三万,可谁会嫌钱多?万一爹(刘占奇)运作时被短毛看出了破绽……刘秉辰头上登时冒出了一层冷汗。
………………
乌坪港主道街面上。
陈广亮正乐呵呵的往客栈赶,梁纲交给他的任务他已经顺利完成了,跟在那小乞儿身后陈广亮亲眼看着小乞儿进了刘家家门,待了半响才出来。而接着,不过一刻多钟时间,刘家的老二刘秉彦就套着马车匆忙往北而去,也不顾这天马上就要黑了。
因为要学医,跟着父亲学的认字,没想到还有今天这个用处……猪血……嘻嘻,肯定能吓人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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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杨家集。
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二儿,刘占奇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刘秉辰开口一说,他身上就浑身冒起了冷汗。
这两天他见梁纲没了踪影,还以为梁纲已经去了乌坪港(确实去了),没想到去的竟然是同党。
短毛还真有同党?
幸好,幸好!刘占奇心中不住的庆幸,幸好自己‘老成持重’没有轻举妄动,一切做的都是‘合情合理’,不然的话还不让那短毛瞧出破绽来了。
“回去,赶快回去,到了家就老实呆着。”刘占奇顾不上心疼儿子,也顾不上刘秉辰是连夜赶来的,马上让他回乌坪港去,说不定那短毛现在就在不远处瞅着呢!
不过刘秉辰出院门的时候到底带没带东西回家,带的是什么东西,那就说不定了。
西间小屋中,一个颇有姿色的妇孺正趴在门口,借着一条狭窄的门缝小心的留意着对面的动静……
自从那日莫名其妙的昏过去后,秀娘就感觉得出刘占奇心态上的一些变化,整个人猛然的变得急躁了许多。
在外人看来,刘占奇的变化是因为刘家老爷去了的缘故,心伤的同时,大爷、二爷丁忧回乡,必然带的有贴身可信的下人,刘占奇这个大管家的位子似乎坐不安稳了。
如此脾气大些也是应该的。可秀娘这个枕边人却不这样认为,刘占奇看似脾气大了,可胆子却小了许多,半夜里都翻转个不停睡不着觉,而且在院子中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他就像是见鬼了一样。
在自己娘俩昏过去的那晚,肯定是生了什么大事,而且刘占奇关乎的很深。想到刘府老爷刘占生就是那一晚去的,秀娘心中这两日来也有些七上八下的了。
而且她还现,药盒里的药丸不见了一些。那药丸是春天时刘府老爷命人配的,用了不少上等药材,被刘占奇贪墨了二十多颗下来,之前药盒里还有十五颗,现在就只剩下七颗了。
这也是刘占生的死因被死死的封锁了住,便是在刘府内也仅仅是几位姨太太和三个管家再加上六房的两个丫鬟知晓,像秀娘这样的并不知情。否则的话,还不让她马上猜透啊!但即便是这样,只要想到刘占生是死在六姨太的床上,这思想就会不由自主的“龌龊”起来。
反正这秀娘是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第二十九章 是不是把人写的太精明了?
杨家集。
时间一天天过去,刘家的家产也在一点点消失。失去了刘占生这座头顶大山的压制,刘府中又没有正房太太在,刘占奇依靠手中的权力轻易地就拿到了刘家所有的田产地契……
虽然这些地契,刘占生生前都是秘密藏放的。可他的卧房面积总共就那么大,再隐秘又能隐秘到哪儿去?加之刘占生自持两个儿子,根本就不相信有谁敢用龌龊手段打他刘家的注意,所以当天在卧房刘占奇只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把地契拿到了手。
刘占奇的办事效率还是很不错的,才六天时间两千六百多亩地就已经全部出手,当铺、货栈也盘点了出去,高利贷也兑了现钱。虽然总价值近六万两白银的产业,他只到手了三万多一点,几乎是半价出售,可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完成这一切也算是不易了。
刘府上下人等看着刘占奇这些天不住的往外跑,虽有些不解,就算是报丧也不用啊,刘家的那些个关系户最多两天就能通知个遍,可还是以为他有要事要办,认为他是一心为了丧事,只不过里面的道道自己这些旁人不知晓罢了。而根本就没想过刘占奇会包藏祸心,现在已经不知不觉中把刘家卖个一干二净。
刘秉庆、刘秉义两兄弟现在都还没得到消息,报丧的家丁还在路上奔波,他们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返到家来,自然不可能立刻现身随州,而刘占生的小儿子今年才刚刚九岁,也不可能出面当事,这府上能拿得出手的人物就只剩下了刘占奇一人。只能由他一个管家出面向刘家的那些关系户报丧。
所以,刘占奇就顺理成章的把丧事置办等一应差事交付给二管家、三管家,自己一身轻松的往返随州城,还有时间在城里找那些跟刘家完全不沾关系的富户兜售产业。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进行。
时间恍恍,转眼间梁纲给的期限就要到了。
刘占奇站在偏院门口,脸上阴沉的都要滴出水来,他是真没想到,六姨太一个柔柔弱弱的娇女子竟然颇能撑得住事,现在都九天了,还没露出一点向自己求救的口风。
眼前的这个偏院还是六姨太原先住的院子,景色、布局、气场一点都没变,可却偏偏能给人了一种阴阴的感觉。院子里只剩下了六姨太和一个粗壮妇人,她原本的那两丫鬟和一应粗使婆娘早就被遣到了别处。
刘占生因何事而死,这根本就瞒不了人,罪过自然也就落到了六姨太身上,谁让刘占生是死在她床上的?六姨太就是浑身上下都长着嘴,也是说不清道理。即便这是一个黑的不能再黑的黑锅,可她除了背上毫无办法。谁让她遭了那么多人恨,五房姨太太中又只有她的房中常备着那种药丸。
后院争斗和官场有一个相通的道理,那就是‘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掌家务的二姨太一声话,三四五三房姨太太同声和气,六姨太只能被圈禁。等到刘秉庆、刘秉义二兄弟归来后,再做处理。
虽然不知六姨太会不会被‘病死’,不知道她的最终命运会如何,可刘府上下都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就是——她绝讨不了好。
不管有何隐情,刘家老爷终究是因她而死,就凭这一点大爷、二爷就饶不了她!
“大管家……”院内的妇人恭敬地向着刘占奇行了个礼。
“嗯!”刘占奇点了下头,又瞥了一眼身后低头顺目站着的一持棍家丁,这男女又是母子二人都是他在府上的亲信。“杨妈,你和杨二在这守着。”旁的话不用多说,只要点一下这母子二人就知道该怎么去做。若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被刘占奇看中?
大户人家中,就是当奴做仆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好做的!
“见过六夫人!”刘占生宠爱这个可心人,刘占奇自然也要抬高一眼看对方,不称姨奶奶而称做“夫人”。
“刘管家真是有心了!”六姨太娇媚的一笑,可说出的话却是冷冷的,还带着一种不可言会的隐意。
“六夫人见笑了,小的这点心思可瞒不住您。”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眼看十天时间就快到了,刘占奇是真有点急了,所以在跟六姨太说话时也就是开门见山直捣主题了。
“你不就是想要我手中的那张契约么,我给你。”自幼在腌臜地长大,做的又是皮肉生意,这六姨太不仅长相好人也聪明,否则的话也不可能死死拴住刘占生的心,那可不是光凭美貌就能做得到的。“但是……”
六姨太顿住了话,刘占奇则知趣的接了上,“您放心,一千两光海银号的银票,我再将您安安全全送出。”说着伸手从袖筒里掏出了两张银票来,恭敬地递了上。
六姨太心中一阵苦涩,自己手中的那张地契可是老头子花了一万五千两银子买来的。襄阳城西一个不甚大的庄园,这却是她日后生活的保障。为了得到这个,她费了多大工夫来伺候那老头,好不容易才求得他出钱暗中买了下。
这件事偌大的刘府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就连管帐的帐房先生,他只知道初春时支出了这么一大笔钱,至于干什么了却是一无所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六姨太知道自己未来不会好了,除了被“病死”、被“上吊”,被逼死外,自己最好的结局也就是被清理出家门,那时自然是净身出户,一个子都别想拿。
虽然那个庄子的事除了自己和刘占奇外就再没旁人知道,可只要刘秉庆、刘秉义二兄弟从账房先生那知道了那一笔钱财的支出,然后询问到刘占奇,庄子的事儿马上就会大白于人眼前……
与其那样,真不如用庄子向刘占奇换一条活路。六姨太心中再次苦笑,辛辛苦苦那么久却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
六姨太知道,刘占生的死其中肯定有内部,因为当晚刘占生只吃了一丸而已,做了一场后二人就睡了,根本就没去再吃。而且那种药丸,吃也只是刘占生吃,自己是女人又怎么可能去吃…………
还有就是刘占生历来就是个惜命的人,药丸虽然是用很多上等药材合成的,可他一直都很有节制,并不是荒淫无度,怎么可能一下子吃那么多,更重要的是她房间内的药丸根本就没少。
六姨太感觉得出其中的蹊跷,甚至她都能看得到刘占奇隐约的身影,但她什么都没说,因为刘府上下没人再会相信她的话,说了也没什么用。在被圈禁起来的当天,刘占奇领着杨妈和杨二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那个时侯心神错乱的她并没有感觉出什么,可随后当心神安定后,她现刘占奇特意在自己面前转一圈是有特殊用意的……
之后的两次见面,刘占奇的用意已经完全暴露了出来。但六姨太决定再等一等,因为她实在太弱势了,即便是逃出了刘府很有可能也会受刘占奇的摆布。
直到今天她现刘占奇突然急了,外表虽然依旧的沉稳,可眼睛里却有了一丝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