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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汉风雄烈     盛世中华txt下载     盛世中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钱财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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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集一隐蔽处。

    一行人从大堂向外走出,为的两人,一是为梁纲,另一则是位皓老者,便是张汉潮了。

    张汉潮现已年近七旬,虽曾遭丧子失孙之痛,可精神依旧旺盛,说话间嗓门洪亮,条理清晰,与梁纲在酒桌上唠说,更是旁敲侧击小手段用的周转自如,很是了得的一个人。至少在言谈上,配得上他一方豪强的身份。

    梁纲在席间谈话上略显得有些被动,他在心中不住的提醒自己要注意保密,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就只能被动。况且比言语技巧,他还真不是张汉潮这老头的对手。

    这点被动梁纲并不在乎,张汉潮口头上掌握些主动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可忍受的。因为相比之下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也是他最看重的,其余全是虚的。

    “白莲教的朋友,也该出来见一见了吧?”巷口厮杀后,随着他的这声叫话,张月梅确实是现身了,连同还有前后二十多个白莲教教众。

    见面的第一句话,张月梅就是郑重的向他道歉,知道了梁纲‘短毛反贼’的身份,张月梅心中可是高兴极了,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梁纲心里当然是很窝火,可也只能忍着,谁让他有求于人呢?而且张月梅赔礼道歉的态度又极好。随后他跟着张月梅到了张汉潮隐身的住所,路上也知道了张月梅的身份,就更待忍着了。

    与张汉潮的见面还是很圆满的,梁纲达成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也近距离观察了一下白莲教的实力。相当的强劲,虽然在院中没有现什么高手,可数量上却是够了。

    行到门口,梁纲拱手抱拳,“老爷子请留步,小辈这便告辞。”这处住处是对外保密的,梁纲来的时候就是被蒙了双眼进来的,出去的时候自然也是同样如此。虽然现在双方彼此都可以相信,但这份相信还达不到信任、放心的程度,更别说是绝对信任了。

    “哈哈哈,那好,老头子就不留小哥了。明早渡口您我再汇。”张汉潮说话总透着一股豪爽、快意,虽然半截身子都埋进了黄土,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正当年的豪放大汉。或许这也是他三十年来走到今天这一地步的原因之一吧。

    送梁纲出去的人还是张月梅、张直昭一伙,黑布蒙上眼睛,在大门前不远的一个路口转了好几圈,然后…………

    ………………

    三刻钟不到,张月梅回到了院中。大堂上的酒桌已经撤下,张汉潮高坐在位,两侧是张正隆、张正时(张时)、李槐和冉学胜,算上自己和张直昭,刚才陪坐的人就是齐了。

    “爹。”张月梅向着张汉潮叫道。

    “幺儿,客栈那都安排妥当了?”对于这个幼子张汉潮本就是喜欢得紧,虽是正字辈的,可张汉潮愣是随着求来的名字给起了个张月梅的大号。现在长子二子又都已经去了,家中就剩下这一根独苗(虽然还有两个成年的孙子)就更为宝贝了。早早的就跟在身边进了教会,是打算作为继承人来培养的。

    “由直方和品舟、品言在,不会出问题的。”张月梅答道。张直方是张汉潮的二孙子,是他的侄子,而张品舟、张品言则也是不出五服的本家人,有他们三人在,梁纲休息的那个客栈虽不是南会的产业,安全却也绝对是有保障的。

    张汉潮摩挲着手中的松鹤延年玉佩放心的点了点头,自己的子孙办自家事当然是用心的。

    在张正时下手坐下,张月梅刚落座旁边的张正时就扭过了头来,冲着他小声的嘀咕了两句。“七百两?”刚刚落座的张月梅蹭一下差点再惊讶的站起来,嘴巴张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银子啊,这可是银子啊,七百两就是对于南会而言也是一笔大数目了,那短毛竟然甩手就扔出了做见面礼,也太大方了吧?转瞬间张月梅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起梁纲的那两口箱子,沉沉的,难道里面装的全都是银子?

    “不止是七百两,还有三快上好的玉佩,加一块少说也顶个三五百两的。”李槐两眼眯了眯,目光直盯盯的看着桌上的那个小木箱,纹银五百两,龙凤玉佩一对,“师傅,这可是七八百两银子啊,真就给北会送去?”

    张汉潮面无色动,可心里却也有些舍不得,北会家大业大,比自己这个南会强的何止一丁半点,七八百两银子只能算是他们的一块肉,但对于南会来讲却是一笔横财。

    “休打那不着调的主意,梁纲明个就要去襄阳了,两边一接触,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咱们南会在教中还混不混了?”

    心中纵然舍不得,可张汉潮也不是利令智昏之辈,钱财还迷不住他的眼。老头子当年受了如此大的打击,之所以还能硬撑下来,很大一原因就是要报仇,所以钱财对他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张月梅张了张嘴,想把他心中的猜想讲出来,可看李槐几人连梁纲对北会的见礼都想贪,也就知趣的住了口。自己若是真把猜测说出来,保不准下面就有人被钱财迷昏了脑袋,阴奉阳违打起梁纲的主意也不稀奇。

    说实话,张月梅也为梁纲出手的大方感到惊讶,更为自己刚才的猜测感到震惊,若一切都属实的话,那可是一笔无法想象的钱财啊!

    但是与他老子张汉潮一样,对于张月梅而言钱财也不是最重要的,他最最看重的是梁纲那一身强的武艺。在进入巷子的一刻,当他看到毫无伤的梁纲站在遍地死尸中,心中就突然涌起了一阵澎湃的兴奋感,他突然间有种直觉——自己一家人铭记了八年的血仇大恨似乎有报的希望了。

    张月梅出生那一年,张汉潮都四十三了,他大哥张正峰成婚已经三年,二哥张正行也快要娶亲,大侄子张直义都能下地跑了。可以说张正峰、张正行二兄弟是把这个小弟当做儿子辈来看的,待得自然好极。

    可是在八年前……一切都变了。兄弟子侄,血肉至亲,一朝痛失,此大仇大恨他永远会记在心中!

    然恨只恨南会的实力有限,张家手下人虽不少高手却寥寥无几,多次寻机报仇,却只除掉了三名仇敌中的一个,剩下那二人现今一为郧阳守备,一为襄阳道台,皆是位高权重之辈,四周住处守备森严……

    “能不能让梁纲…………”张月梅心中默默地盘算着。

第四十六章 没得比

    “只听说这短毛在界牌口一案后劫了大千赌坊的杜家一笔钱财,现在看来,他悄无声息的这些日子里肯定也没闲着,准又大了一笔。否则出手哪会这样大方?”冉学胜两眼中充满了妒忌和羡慕。这短毛才出头几日,大笔的钱财就搂到手了,比起自己这些年的辛辛苦苦,可强的不是一丁半点。

    西天大乘教还有之前的收元教、三益教虽然都靠传教敛财,可同时为了展教众它也大把大把的向外散财,可不同于八卦教这样专门敛财的教派。

    长时间的展,南会在枣阳等地固然是根深蒂固,可钱财上却一直不甚太富裕。像梁纲这样千把两的向外散银子,休说是他们就算是襄阳那边的北会也没这资本。

    “休说这些了,见礼还是要送去的。”张汉潮知道冉学胜话说得有理,梁纲这些天销声匿迹肯定是干票去了,否则的话就以他在杜家劫的那一千多两银子看,谁都不会傻到拿出一大半的所得往外撒。看来南会在东边的消息还是不灵通啊,到现在了消息还没传来。点了自己侄子说道,“正隆,你来处理这件事。连夜给襄阳送去,把这儿事说一说,十九个巡校、乡勇的事儿也说一说,让那边好有个准备。还有樊城的王老教、山里的王应琥、王延诏也都要招呼到。”

    “二槐,你也连夜出,赶去滚河边,招呼一下大潮,让他明个注意了,梁纲决不能在水路上出岔子。”张汉潮点了自己侄子,话头又转向自己弟子李槐。他口中的大潮,就是李槐的亲哥哥李潮,水性极佳,多年来一直混在滚水、汉江间。

    “正时啊,你把银子拨一百两给起荣,让他打了刘之协的人,剩下的归库。”

    张正时正是南会的大掌柜,是管着钱财的。而刘起荣早年因为一些原因和刘之协牵上了瓜葛,张汉潮当初为了应对齐林的压力,就竭力交好刘之协、王延诏、王应琥等人,还有樊城里养老多年的老教王怀玉。但现在情形是日益明朗,刘之协的作用真就没多大了,可多年保持下的关系张汉潮也不愿就这么轻易断了,中间毕竟有恩情在。现在正巧梁纲送来了一笔钱财,也好先把刘之协来要钱的徒弟打走。

    摩挲着松鹤延年玉佩的手一顿,张汉潮扬起了手,“得,这个也给刘之协送去,权当是作价一百两,抵钱用了。”一年不多,二百两银子,刘之协也有自知自明,知道南北二会关系日渐缓和,而自己的影响力在襄阳是日渐衰落,所以要价并不高。

    “学胜,吩咐下去,各地方教徒全部停止活动,这地方也整一下,让老孙一家人搬回来,周边的人手也都散了。明个送完了梁纲,老头子也动一动。”镇上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还不知道官府要怎样折腾呢,戒严、搜捕肯定少不了,这张家集短时间内是呆不得了。(院子里的人太多)

    “是师傅。”冉学胜是有点见钱眼开,可在要事上却没犯过糊涂,是张汉潮手下很得力的一个弟子。

    弟子侄子四人都领了命,去罢,张汉潮连着张月梅进了内堂。他看得出,小儿对自己有话要说,刚才的神色明摆着呢。

    果然一进内堂,张月梅就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乖乖六七千两银子?。”张汉潮两眼险些凸暴了出来,手不自主的扶上了心口,心脏“咚咚”的跳着,宛若二十岁年轻壮小伙的一样有力。

    仅是杜家那一千多两银子,在张汉潮看来就已经是老大的一笔数字了,却不想……‘现实’更惊人。

    “幺儿,有什么想法给老父说说看。”张汉潮定下神来,就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张月梅根本就没想望过那笔钱财,否则的话刚才在大堂里他就该公开说出来了。

    “爹,大哥、二哥还有直义他们的仇…………”张月梅两眼突然一红,泪珠直落,看着自己白苍苍的父亲,想到自己全家铭记了八年的血仇……

    张汉潮身体猛地一震,两眼中也立时溢出了泪水,“你是说,要梁纲……”看着儿子,张汉潮想到了刚不久前的十九条人命,想到了两个月来屡屡死伤在梁纲手下的绿营兵、巡校,似乎……

    “爹,以这梁纲的身手,要替我们报仇……未必就是件难事。”张月梅还清晰地记得自己那一刻所受到的触动,简直是震撼性的。在狭小阴暗的巷子里,一人垂刀直立,脚下遍布地面的都是死尸……

    “爹,他一人能杀十九个,自己还毫未损,用来除掉邱元还不是轻而易举?道台府的守卫再多,摸不到他的人影不也瞎搭?还有郧阳的……”

    张汉潮心动了,这些年来替儿孙报仇一直都是他为之奋斗的目标。他凭什么一年二百两的给刘之协,除了当初拿刘之协用来增加自身筹码外,还不是因为刘之协为他联系过山东清水教,给他找来了几个硬手,虽然刺杀邱元未能得手,可这也是一恩情。

    就算是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也不愿放弃,何况是梁纲。照他的战斗力来算,宰杀邱元真的是很有希望啊!

    点了点头,张汉潮心中已经定下主意,这一宝他就压在梁纲身上了。手指细细的拇捻着胡须,一个计划慢慢在他脑子里生成。

    …………

    今夜的张家集是全镇戒严的,一直到晚上还有衙役、乡勇以及巡校和少量的绿营兵开到。二十人的死伤,其中包括着六名乡勇和十三个巡校,这简直就是在挑衅官府、挑衅朝廷的威严,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必是轰动一时的大案。

    如此责任张家集的巡检司担不起,枣阳县的知县也担不起,明个一早肯定是要捅到府上的,顺带着连武昌都要通禀。

    客栈中。

    梁纲静静地躺在床上,腰刀放在内侧手臂边,均匀的呼吸声缓缓传出……他睡得还是很香的,外面的响动一点都没影响到他,同时也不知道一对父子已经在他身上悄悄地编织起了一张网。

    楼下是张直方、张品舟和张品言,三人下面还有十个白莲教众,分布在客栈的前前后后和楼上楼下。

    半夜中,镇外一人在一名引路人的带领下无声无息的穿过了衙役、乡勇、巡校、绿营兵等组成的封锁线,悄悄地被送到了张汉潮的住所,这是南会在随州的一名教头。因为事关短毛行踪,所以他就亲自前来报信了。

    披着衣服起来,张汉潮听了这名教头的汇报后,这才了解梁纲在德安府又生下了什么事。

    “又是二十条人命??”张汉潮呓语道,“还有一条老狗,一个官老爷的老子和全部的家产,这小子真是厉害啊!”

    刘家的事随州一般百姓还不知道,可衙门里的人却都已经晓得,白莲教在衙门中有的是人,消息自然就传过来了。

    随州衙门的人也不全是吃干饭的,很容易就把梁纲、刘占奇和刘占生的死联系到了一起。

    张汉潮感慨大,梁纲这样的度闹事,怪不得早早就是海捕文书通令缉捕的反贼,而他白莲教几十年起起落落却仅是见不得光而已。“真是没得比啊!”

    ※※※※※※※※※※※※※※※※※※※※※※※※

    第二天清晨。

    同白家兄弟一样的尖嘴快船,荡在开阔的滚水河面上犹如漂在水渠中的一青竹翠叶,顺着涛波远远流去。梁纲靠在小船木壁上,望着舱外的渐行渐远的畔岸,张汉潮一行人的身影还隐约能看的到。

    “呵呵……”他心中挺乐的一笑,自己昨夜上回到客栈,在床上睡不着觉思来想去的纠结了半天,原来所想的事情完全是自己会意错了,事实根本就不是那一回儿事!

    昨儿晚临别,张汉潮亲口对他说的‘明早渡口您我再汇’,梁纲当时听了心头还暗暗地一震,暗自咐道:难道白莲教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在官府衙门的重重封锁下,第二天清早在渡口把自己送出去?张汉潮这些人还敢跟着亲自来送行?

    梁纲实在无法相信这一点,自己巷子里杀的是十九个人可不是宰了十九只鸡,不提官道上的麻烦,单是这一票就足以让枣阳县的官府衙门把张家集重点圈住了。

    衙役、巡校、乡勇甚至是绿营兵会大批大批的开进张家集,镇上的各主要路线和场所也一定会被封锁上。他实在无法想象,白莲教怎样就能在渡口相送自己。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么,那么多的衙役、巡校、乡勇和绿营兵可摆设啊!

    说实话梁纲认为他们能把自己安然无恙的送出去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有那两个大箱子在。

    却不曾想,张汉潮口中所谓的‘渡口’非是指张家集明面上的南街渡口,而是在指他们白莲教在镇子外滚水北岸私开的一个小口岸。

    这儿是他们秘密渠道上的一个点,完全掌控在他们自己人手中。

    在这个简陋的渡口,梁纲告别了前来送行的张汉潮一行,乘上小船在张直昭的陪同下踏上了前去襄阳的路。

第四十七章 南山老林

    “襄阳道邱元,郧阳守备何世光”,口中默念着张家两个死敌敌的名字,梁纲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年近七十的张汉潮身边只有张月梅一个小儿在,原来两个大儿子在八年前就死了,连带的还有几个本家侄子和长房长孙,“这可是一笔不同戴天之仇啊!”

    如此……岂不是说,日后的白莲教大起义肯定有他老张头搀和的一脚?转念一想,梁纲心中如此道。

    如果换做是自己,坐在张汉潮现在的位置上,血肉至亲死了那么多,能起来闹事的时候肯定不会忍着。不管最终的结局会如何,先轰轰烈烈的闹腾上一把,报了血仇大恨再说……

    背过身去,张直昭的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神采,目光对上正回头张望的张直方,二人眼中同时爆出了一抹兴奋地光芒!——梁纲在思考,在沉思,这就证明事情有谱。

    “既然是血海深仇那干嘛不报?邱元是襄阳道台,位高权重也就罢了,那何世光才不过是一五品守备,以你们的力量杀一个五品小官还不是轻而易举?”

    旅途闲谈,无意中扯出了这档子事,从张直昭的话中梁纲知道,张汉潮当年就已经除掉了那时的枣阳县知县,看样子也不是没杀官造反的胆量,那干嘛还留下两个?

    而且那邱元现在才是一道台,当初可仅仅是刚升上襄阳知府,那时的何世光更才是一绿营千总,白莲教如此多的人,血勇之辈应该不会没有,怎么就报不了仇?

    张直昭装模作样的在那边翻腾了一下东西,这才转过身来,苦笑的对梁纲说,“六爷的性子太急,缓过了档口就立刻派人杀了知县,结果事情惊动了邱元和那何世光,之后在襄阳几次下手都没成功,还死伤了二十多人。等到邱元升上道台,何世光去了郧阳后就更难办了。”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刘之协这人,他也是河南人。”张直昭接着说道。梁纲说话的口音瞒不住常年和刘之协那部人打交道的南会,甚至他们就敢断定梁纲也是出自那一片的人。酒席上没多久张汉潮就问起了这个,梁纲不认为这是多么大的事,没丝毫的隐瞒,坦然承认了。

    “听说过,也是你们白莲教的。”嘴中这样答着,梁纲心里在暗暗笑,这个人可是他仅知道的关乎白莲教大起义的重要人物之一。而更近一步的说起来,两人还是真真切切地老乡,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刘之协的老家也是陈州(府)的。

    “他是三阳教的掌教,四年前他给六爷联系了几个山东清水教过来的强手,狠杀了邱元一次,可惜还是没能成功,六个清水教的教友五个死在了当场。”

    “而与邱元相比,何世光更难杀,他虽然仅是一府守备,品节差了邱元好多,可郧阳府是湖北的军事重镇,地方虽小驻军比起襄阳来却只见多不见少…………”

    张直昭陆陆续续的给梁纲解释了清水教和郧阳府的地利,梁纲听了好半天才知道了前后。这清水教就不提,远在山东关乎不到湖北的什么事,可郧阳府就不一样了,这个地方换一个说法那就是南山老林,是白莲教大起义襄阳义军的一大根源地,也是梁纲原先打算谋划的地方。

    他之前只知道‘南山老林’是湖北、河南以及陕西三省交界处的一大片远古森林,是清乾隆中后期北方数十万流民的啃食之地,是白莲教大起义襄阳义军的一大源地,却并不知道那地方就是郧阳府(后世的十堰)。在他的印象中,那地方既然是老林就一定是山岭草木丰盛,百姓集聚山间,开荒垦地为生,并无官府存在,可现在看倒像是红军时期的井冈山之类的了。听了张直昭的一番解释,对于南山老林梁纲才算是有了一个相当全面的概念。

    郧阳府,开设与明朝中期,本身就是明政府为安置鄂、豫、陕三省的流民而建。下辖郧县、竹山、房县、竹溪县,郧西等县。

    到了清朝,乾隆中后期,举国上下贪官污吏横行,土地兼并急剧加烈,全国范围内尤其是北方大批百姓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土地。兼之黄河泛滥、大小灾害不断,百姓不得不沦为乞讨为生的流民,最后源源不断地汇入南山老林。(与四川交界处的巴山老林相当,两块原始森林如同巨大的海绵,源源不断的吸纳着各地流民,总人口逾百万之多。)

    (乾隆后期,和绅纵容下,满清文官贪赃,武官克饷,手段层出不穷。光是地方大吏督抚、布政使就有很多,如国泰、王亶望、福崧、伍拉纳、浦霖等人的贪污案件,每次抄没赀产少则数十万两,多达百万两以上。管理治黄工程的官吏,为了寻机贪污,竟丧尽天良故意掘开河堤造成水患,致使千百万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河南、安徽损失尤为严重)

    这一片地带多处于郧阳府辖制,处秦岭东端南麓,全境多山,树草杂生,除汉江沿岸多属响沙石地表构造、森林偏少外,其余地区自古森林繁茂,素有“陆海”之称。山多树多,民间始称之为“南山老林”。

    郧阳府地界内,崇山峻岭虽多,可其间也有许多小块盆地,土质肥沃,这里就成了当地百姓的居住处。事实上可供流民们啃食的只剩下山林间的贫瘠土地,然这些土地又因灌溉困难,因此“纵有丰年,亦仅平熟,必兼别业乃免冻馁”。

    栖谷依岩,开垦度日,即便是如此河南、安徽甚至是江西等处贫民百姓,亦多携带家室,来此认地开荒,人流络绎不绝。

    伐木支椽,上覆茅草,仅蔽风雨,所以流民又被称为“棚民”。稍有资产的住土房,则称之为“客民”或“新民”。前后有间,耕地不足,或是不足以糊口养家,许多流民就又到林中木厢、盐厂、铁厂、纸厂、煤厂等处充当雇工或搬运为生。二三十年之间,聚集已达数十万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挣分,更有黑暗。老林中的地主、土豪、恶棍勾结地方官吏、差役官差狼狈为奸,鱼肉百姓。以税赋来说,一地“钱粮不逾千两,而民间有数万之累”。为非作歹,无风生浪,遇有棚民有事,便敲骨吸髓,今日檄令查某寨,明日差令查某事,流山民受其凌虐,却又无可告诉,无为申理。

    张直昭说这些话时,情绪也不仅激愤,双手握锤中手面筋骨暴露。白莲教(西天大乘教)几乎全是普通百姓为教众,自身的阶级立场就是站在广大贫民百姓这边,站在官府衙门的对立面的。

    南北会根底在襄阳,可在南山老林也是相当有基础的,这其中北会在那边尤其的强。而南会的手爪伸进郧阳,最初的原因则是为了何世光的狗命,等到想改变的时候已经再次落在北会后面了。

第四十八章 李元清、陈诗

    今天三更,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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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来,无产阶级的革命倾向最为高涨,一无所有的流民同样富有反抗精神。

    土豪恶霸、官差衙役、工厂厂主的数重欺压不说,工厂还每当在“包谷清风(歉收),价值大贵的时候歇厂停工。过的连牛马生活都不如的雇工们,要不时受到失业的威胁,生活极不稳定,生命毫无保障。

    每遇到这种情况,山穷水尽的流民们就经常自地组织起来进行‘斗争’。他们或“盈千累百”地去“吃大户”,强迫地主豪绅和厂主们供给吃食;或拿起武器,强夺地主、富商的粮食、财物进行平分;也有公开聚众起事,袭击场镇,劫掠富商大贾,抗拒官兵追捕的。

    “小则拒捕抗官,大者揭竿‘谋逆’,甚至是碁布要害地带,公然为犄角之势。就比如襄阳姚师傅的儿子姚学文,他就是带的一伙人在郧阳路打烧。”张直昭说起最后一句时,脸上微微露出了一点羡慕之情,那样来银子多快啊,还有利于传教!

    梁纲没注意到张直昭那点羡慕的表情,“打烧”,应该就是烧抢劫掠吧?土匪行事。他倒很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张直昭口中的‘姚师傅’。“莫非就是姚之福?如果真是的话,那就是说在未起事之前他手中就握着了一支武力。怪不得在襄阳义军中他仅排在王聪儿之后呢!”

    “郧阳府局势混乱,各县皆有团练,相比襄阳等地军权就要重上许多。何世光虽仅是一守备,可屯驻郧西,手下兵丁七八百人,我们的人根本就靠不进去……”

    梁纲明白的点了点头,这么一说何世光倒真有些棘手了,甚至比起从三品的邱元来说更难办。他邱元虽是从三品顶戴的襄阳道,可他毕竟是文官,文武不相途,自己也没做到巡抚一样的地位,手下直接有几营的巡标在,他护身的力量反倒要弱于何世光这个小五品的守备。(道员(道台、道尹)相当于现在的副省长级别,为从三品或正四品官员。襄阳为湖北重镇,所以就是从三品了。)

    “不过再难做也要做下。”就在张直昭说话的这些时间中,梁纲心里已经是拿定了主意。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乾嘉之交的这个年代,一无所靠,虽理想高远却是无根浮萍,不说风吹即倒,也是举目茫然。倒是不如趁眼下这个机会“好好结识”一下张汉潮,有这个天大的人情在,不管大起义之前的这三年时间,还是大起义之后的义军活动时期,自己都会大有好处的。

    而至于刺杀邱元、何世光二人的难度,他虽然感觉不容易却还真没放在心上,在心头不过是一掠而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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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阳北门,汉江之南畔。

    远远地码头处,停泊下了一只从武昌府划过来的小船。靠上岸边,船老大对舱里坐着的一主一仆说道:“先生,船到襄阳城了,按您的吩咐今儿就停在这里,明个一早开船。现在天色还早,先生是否立刻就上岸散心?”

    舱中一位读书人打扮的中年男子闻声点点头,放下手中书卷,随即走出舱外,踏过跳板上了码头岸上,那位仆人在后面紧紧跟着。

    走在前面的主人年纪约在四十岁出头,中等身材,身形峭立,赤着头,前额光亮光亮,上面有着几道深刻的皱纹。脸国字型,一双浓眉,明亮的眼睛清澄如水,似乎能看透世间的一切,鼻直方正,口阔端方,下颚一把长长的胡须,浓密而稍呈黄色,被江风吹起,飘拂在胸前。

    他身着一件青色的粗布长袍,腰间系着一根布带,脚穿粗袜麻鞋,形象清贫。可步履间缓慢稳重,沿着青石磴拾级而上,给人一种飒飒大气之风。此人正是襄樊大家陈诗,前武昌江汉书院主讲。

    陈诗,襄阳府城人氏,字德言,乾隆四十三年进士,曾任工部主事。此人虽正值壮年,可著述却甚丰,已达二十余种,是文名楚地的学问大家。

    为官三年,陈诗便挂职归乡,先授课于襄阳本府的荆南书院,然乾隆四十九年,襄阳守道陈大文重修“荆南书院”,增讲堂三楹,旁舍二十余间。分东壁、西园两院,斋房二十四间。其南寿岂堂十四间为课试之所……改名“鹿门书院”。期间休课,陈诗便被武昌江汉书院所聘,任其书院主讲至今。

    “哈哈哈,德言,德言,为兄在此,为兄在此……”码头平台上,李元清望着缓步上来的陈诗哈哈大笑,高声叫起。

    陈诗抬头看到斜上方立着的李元清,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暖心的笑,“元清大哥,久违了。”

    李元清是襄阳城中的大米商,陈诗是挂职归乡的大学者,二人虽都是‘功成名就,业中翘楚’,可地位、行业相差的太大,本来是牵扯不上太多关系的,但现实却是如此奇妙,偏偏二人是一对至交密友。

    早在少年时期,陈家就毗邻李府居住。李元清的父亲那一辈从随州迁到襄阳,初来驾到加之门风熏陶,所以虽然走的是商路,却是与人友善,周边四邻长受其接济。

    陈诗年幼丧父,只有他母亲一人将他和其妹妹拉扯长大,生活境遇相当困苦,错非是得到了李府的接济,否则真有可能就活不下来了。

    少年时期,李元清读书平常,陈诗却是显露出了非凡的资质,而又是李府的善举,让陈诗得到了同李元清一起正式拜师习文的机会,而并非是给李元清当书童作陪读。

    长大之后,李元清就读于城西隆中书院,陈诗有老师推荐也进了隆中书院就学。后来李父见李元清实在没那个天分,便只能让他接手商务,虽然很不甘心自己出门的第二代就丢了诗书传家这一承脉,可谁让他只有李元清一个独子呢?

    而相比之下,陈诗的成就就无疑辉煌了许多,隆中书院中秀才之后便进入了襄阳城中最好的荆南书院就读,再到中举人和上京考进士,一路坦荡无阻,顺风顺水。

    如果是心底狭隘或是阴暗的人,可能已经与李府分道扬镳了,因为中国自古便有一句话:恩大成仇。自己功成名就后,再和李府李元清等在一起,这不就是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屈辱”的过去么?而且李家宗族再怎么有名他襄阳李府也仅仅是一个小小分支罢了,说到底就是一商人,而塌陈诗则是正儿八经的一士子。“士农工商”虽然更应该写成“士商工农”,可无疑商人是受歧视的,尤其是受到来自‘士’的歧视。

    但陈诗没这样做,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功成名就能有今天,李家的恩情有多高,十年苦读中李府不止一次的伸出援助之手,甚至就连自己妹妹的婚事都有李府的身影在。而且李家上下面对自己时也丝毫没有自居恩人,“挟恩自持”。

    陈诗性情坦爽、高洁,李元清也有他商人面孔下的一副真性情,二人自幼相交,数十年的交情可以说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不足一年,兄长老了许多啊?”四手相握,永远都是一副风清云谈模样的陈诗望着李元清却是满是感慨说道。

第四十九章 男人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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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了么?李元清苦涩的一笑,心中长叹,这还不都是儿女闹得?

    “唉,不说这些了。”挥了挥手,像是要扫去心头的那些烦心事一样,李元清前面一引路,对陈诗说道:“咱先去那边坐一坐,歇歇脚,然后再回家。你嫂子在家都已经准备好了,今日你我不醉不休。”原先两家距离的很近,常常都有往来,甚至每日都能相见,可现在陈诗全家已经搬去武昌多年,往来也就只剩下年节和寿诞了。

    陈诗看着强作振奋实则低沉的李元清,心中也暗自酸楚。说实话,他挺理解李元清苦衷的,这才是半年时间不见李元清就像是老了十岁一样。陈诗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可如今他早已出人头地,阅历经多也见多识广,很清楚大族弱小旁支面对宗族强势主家时的‘脆弱’。

    然而……事关自己侄女的一生,这一言憋在心中总是不吐不快。步行间,陈诗脸色郑重的向李元清说道:“兄长,你家叔母那侄孙小弟知之甚详,实非是盈儿良配,此事万不能应下,否则毁的就是盈儿一生!”

    月前,李元清带着二子和小女儿前去了随州宗家一趟,这二儿子李永成去随州自然是为了进宗中族学,可小女儿前去却是要给人家面相的。

    李元清的父亲是随州李氏上代长房的长子,但却不是嫡子,他祖母仅仅是一个丫鬟出身的小妾。现在随州李氏掌家的是李元清的二叔,他的这个叔母,就是他二叔的夫人。

    李元清二叔现在已经告老还乡,但之前身上顶的是正三品的顶戴,而且因为做过武昌府的教谕和湖南学政,所以在湖南湖北两省间的士林中很有声望,自然也衬得随州李氏门第更高。三个儿子两个入仕,虽然其中一个是以举人入仕,可也做到了随县教谕。(县一级正八品)也证明李氏后继有人。

    其夫人袁氏,出身大族,是安陆望门,现在袁氏一族中虽然没有三品以上的省级大员,可四品衔的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却有一个(侄子),而且年岁不大,上升空间相当充裕。

    袁氏夫家母家皆是兴旺,为人也就相当的傲横,在外对人还算得体有礼,可在内对起李氏的旁支却是相当的不客气。

    现在她的一个亲侄孙,也就是做给事中的那个侄子的儿子要结亲,袁氏寻摸着要继续加强两家人的联系,袁氏、李氏两家掌家人也都有这个意思,所以这亲事的筹排就落到了袁氏的头上。

    袁氏自家找不到合适的,几家强劲的旁支她也不愿牵这个线,所以思来想去苗头就打在了李元清家。她也知道李元清有个漂亮女儿,而且说起来李元清也是未出五服的至亲,并且他那一门实力委实弱小,就算是结下了袁氏这样的亲家,也妨碍不了他们长房的地位,甚至连于外的几支较强的旁支都比不上。

    官本位思想在中国一直以来都是根深蒂固,当官的只要想钱就向来不缺钱,尤其是在当今这样宽裕阔绰的大环境下。李元清的那些钱财,无论是李氏还是袁氏,这样的百年望族根本瞧不上眼。

    四品衔的六科给事中,放到地方上来说还是很有分量的,可在北京城却是一只较大的虫蚁而已。那人根本不敢把子孙放在京城,所以这个袁氏子出自安陆进而入了湖北省直省书院——江汉书院学读。

    这江汉书院在湖北就如荆南书院在襄阳,国子监在全天下,那是一省头筹,是省学。每月皆有官课,上自总督下到武昌知府,一应官员每月讲课一次。江夏县、汉阳县令等亦来讲课。

    可以说整个湖北有门路的人家的子孙,多是把儿孙送去江汉书院读书,即便是李氏族学,只要考中秀才者也都要送去江汉入学。

    李元清眼巴巴的把自己儿子送去李氏族学,除了想让儿子顺利考取秀才之外,就是巴望着江汉书院。到时侯有李氏在外使劲,陈诗在里面用力,李永成进江汉还不是十拿九稳?

    若是李盈盈真和袁氏定了亲,那么可以想象得到,李永成接下去的路必定是一帆风顺,至少在考取举人之前不会再有障碍。

    李元清从随州回到家中,就立刻给武昌的陈诗去了一封信,把事情原委交代了一片,然后让他好好观察一下那个袁氏子。

    陈诗是江汉书院的主讲,名气又大,书院中的地位相当高,没过两天就把那个袁氏子的品学调查个清清楚楚,随后给李元清回了一封信。

    看了陈诗的信之后,李元清愁了,这个袁氏子真就不怎么样,可随州那边又已经给他通了消息,他叔母很相中李盈盈,一旁的袁氏妇人也看中了女儿的模样,两边已经在商议纳聘之事了。

    事关儿子前途,一家人的命运,又有宗家和袁氏一门的沉重分量,李元清这个时候要开口拒绝可是很考验人勇气的。

    “兄长,我现在已经辞了汉江书院的主讲。”正在埋头闷行的李元清被陈诗突然冒出的这句话给吓了一大跳,江汉书院是直省书院,那里的一个主讲,说出去都是湖北士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甚至许多人想削尖脑袋往里钻都困难,自己兄弟怎么就…………

    “小弟已受聘郧阳书院山长一职,这就是前去赴任的。”陈诗简单的一句话,里面却包含了他沉重的用心,他这是在给李永成谋最后一条后路。

    如果李元清拒绝了袁氏的婚事,那无疑就会惹怒了他叔母和安陆袁氏一门,在这种情况下李永成再想在李氏族学中安然受习怕就是不可能的事了。甚至袁氏要真的勃然大怒,放出话去,随州李氏迫于两家的关系和这事上李元清的“不对”,极有可能牺牲掉李元清这一支旁支来换取与袁氏一门关系的修复,那样的话李永成不说实在德安府就算是襄阳府怕都难以立足了。

    如此,陈诗在江汉书院这儿就只能是干着急,他毕竟只是一主讲,虽然大有声名,可江汉书院上有山长、副山长,中间也有一批地位相当的主讲,陈诗并没有决定性的力量。可他要是一方书院山长,那就能轻易地照顾到李永成了。郧阳书院是郧阳府的府学,里面的学生都是要有秀才功名的,但这只是一种正途,还多的是附听生,李永成完全可以钻一下空子,走一下后门。

    陈诗相信,有了自己的悉心教导,加上泼出这张脸皮的相护,李永成通过院试得到一秀才功名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是接下去的举人,要过乡试却是说不准了。

    乡试又名‘秋闱’,在京师和各省省府举行。其考官是由皇帝亲自任命的在京翰林和进士出身的各部院官担任。

    以随州李氏的影响力,若是全力照顾,李永成即使文学稍差也该能够通过,毕竟李家的老爷子当过一省学政,子弟门生数不胜数。可要是李氏不说话,袁氏使倒劲,那除非是真遇到一个铁面无私的人,李永成自身的才学又够,否则的话可能性真就微乎其微。

    这世道就是如此!陈诗暗叹了一声,自己能够做的也只是如此了!该如何抉择,还是要看李元清自己的决定。作为一个外人,刚才的那句劝言已经是靠着亲密的情分说的了,再劝就过分了。

    想到自己冰雪聪明的侄女,可能要配一个花眠柳宿的浪荡公子哥,陈诗心里就感觉的郁闷。“哎,谁让自己儿子年长太多,要是能小上个七八年,两人倒也般配。兄嫂肯定乐意。”

第五十章 五个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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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照在汉江水面上,波澜处泛起点点金光。阵阵江风吹来,清爽拂面,惬意的让人只想顶着风永远的走下去。

    小船已经到了襄阳城下,梁纲放眼望去,周边片片白帆游弋,远处,一团黑影清晰可见。

    他知道,那里就是襄阳城北门外码头。船来船往,人流如川,果然不愧襄阳的‘繁州’之名。

    近处,沿江心而下,一溜木排漂浮。梁纲看的大是惊奇,那一排排树木在水面漂浮,而在木排在上竟然还有用树皮、薄板盖成的小棚子,隐约间还能看到里面的妇女和小孩。

    张直昭笑着坐到梁纲旁边,指着江心说道:“梁兄弟是中原人士,还没见过这行营生的吧?”

    梁纲点了点头,没有扭头,口中说道:“呵,你还甭说,小弟是真没见过,这木排上……?”向着张直昭问道。

    “这东西就叫木排。木头和人都是来自郧阳,那里山多树多,现在人也多,大大小小的林场数都数不过来。把大树从山里砍下,就往汉江里一扔,扎成一排然后就顺着汉江往长江里漂,或是在三江口卖掉,或是继续往东飘,飘到武昌、汉阳、黄州、九江等地。那放排的人叫做排客,他们这些人家终年飘在水上,家也安在排上。”作为湖北人,江水里的排客张直昭见得多了,都知根知底也就不会再有半点好奇了。“日子过得挺苦的,风险也高,一死一家子的都是常事。不过收益倒是还算丰富,能养活得一家人吃食。”

    ‘能养活得一家人吃食’,在这个年代,平民百姓可以做到这一点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梁纲心下了然,高风险才有高回报,后世被说烂的一句话却是真正的至理名言。

    小船继续前行着,码头的样子已经越来越清楚了,甚至丝丝嘈杂声都已经传入耳边。梁纲的眼神贼好,在船上他已经能看清码头处的人脸了。

    “砰——”注意力已经从木排上转移,全神贯注的盯着码头的梁纲被这一声巨响给吓了一大跳,顺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木排与一艘蓬船撞了个正着。

    惊异之,这船看起来并不大,操舵手只要在水准之中,它怎么也不该会和木排撞上啊?

    小小的木排被撞得左右摇晃,梁纲真怀疑它会不会就地散了架子。再看那木排上,后舵把处已经空无一人,刚才看木排的时候梁纲可是注意得到的,一溜儿的木排那儿都有一个汉子在操舵。看来已经被甩进江里去了。

    排头的一个半大小伙从木排上爬起来急忙就朝后面跑去。而此时木排并没有零散,木排上低矮的小屋却是垮了,一个木箱被掉到江里。木屋处还有一个中年妇人抱着一个不甚大的小孩。

    “咦?他娘的,那不是黄扒皮那搓人么,什么时候又敢下水了?”船尾处,张直方大手在眼上望了望,看清了那船上的几个人后不禁大惊。

    “黄扒皮?”张直昭也吃惊的叫出了声,“那家伙真不怕死?还敢出来下水?”

    梁纲诧异的望了望满脸惊色的张直方、张直昭,用尽眼力往那艘船上望去,就看见四个拎刀的布衣汉子拥簇着一个两手空空抱臂在胸的偏胖大汉。“那胖子就是黄扒皮?”向着边上的张直昭问道。

    “就是他。”张直昭一脸厌恶的说道,“这小子姓黄,宜昌人,襄阳水营千总张毅伟是他姐夫。从前年起,这王八蛋跟着他姐夫到的襄阳,一贯的仗势欺人,为非作歹,在码头和江面上作恶可不小。只听说去年冬天让北会的人给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虽然命大没砍死冻死,可也受了重伤,几个爪牙也全都打折了。开春后几个月都没见他,还以为回老家了呢,不想今个倒是蹦出来了,怎么就不怕死了呢?”

    梁纲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木排去看,“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这两个词太笼统了,根本激不起他的怒气。但是这样的念头才刚刚转下,一股怒火就已经从他心底升起,这王八蛋确实该死!

    就见那胖子从船头跳到木排上,走到那妇女身前,起脚就把妇女身前剩下的家当往江中踢,那妇女口中叫着,反射性的放下怀中的孩子去抢东西,搂着一个小箱子不放,却被那胖子在身后一脚踢在背上,险些就翻出了木排。而孩子看到自己母亲被打,就去推黄扒皮,却是又被那家伙抓起胳膊一甩,竟然往江中抛去……

    一场现实版的“恶霸横行、畜生不如”就在梁纲眼前演出,小孩被扔入江水中后,妇女以及在木排后操舵的半大小伙先后被黄扒皮和其四个手下打入江中,甚至一个狗腿子还砍了那个半大小伙一刀。

    江中的事情迅引起了码头两边的注意,而江面上的船只也纷纷看到了停下。但梁纲很快就现,被吸引到注意力的船(人)虽多,可却无人敢上前来劝阻,甚至是连帮手都不敢。

    便是那木排的男主人,也止住了身后同伴,一手扶着受伤的大儿,一边扒着一口漂浮着的箱子,只是一个劲的向黄扒皮苦苦哀求着,还边焦急的看着水中泡着的妻子和小儿。

    看着黄扒皮和四个跟班一脸得意的站在木排上,大声的在向周边船只说着什么,却丝毫不去看一眼水中受伤的人和不经事的妇孺儿童,梁纲彻底愤怒了,无尽怒火从他两眼中冒出。

    猛的就想从船上站起,可想到身边的张直方、张直昭,梁纲强忍下要爆的怒火,抓起船帮下空格中的腰刀,弯低腰溜到船尾,下水前向着船上二人道了一句,“甭管我了,你们先走,把那两口箱子照顾好就行。”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自己丝毫没有同白莲教人约定下地点、暗号什么的,他的脑子里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宰了那五个畜生!

    头上的瓜皮小帽在水下很碍事,梁纲潜在水中一把抓下头上帽子塞进了腰间布带,不顾船尾张直昭、张直方二人大惊失色的叫喊,一个猛子潜了下去。

第五十一章 再添血命

    这是梁纲穿越之后的第一次下水,同武力值一样水性也长进了很多,整个人如同一只游鱼一样几个猛子就已经扎到了那对母子身边。

    身后的响动惊到了那对母子,梁纲双手扶上,抢先说道:“我送你们上船,水冷,孩子受不了。”

    是啊,水冷。别看在船上吹着江风很爽很舒服,可江水却已经是凉的了,毕竟是秋天了。

    梁纲的这句话杀伤力极大,对母亲而言儿子在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看到母子主要是母亲没有了抗拒,梁纲两臂一用力带着母子二人就游到了黄扒皮驾驶来的那条蓬船船沿边,双臂用力向上一举,母子二人就轻松地翻上了船。

    突然地响动自然惊起了黄扒皮的目光,他看到母子上了自己的蓬船之后登时怒气大作,先是指着水中的父子大骂几句,然后又向着后面的排客大声叫嚣着,最后才回手一指,四个狗腿子当即分出了两个掉头向着蓬船扑来。

    梁纲在水中冷笑,看着往木排头奔来的两个狗腿子心中杀机凛凛,既然已经决定伸手,他又怎会容忍黄扒皮再去找那对母子的麻烦。

    “喝——”口中猛然一声大喝,梁纲从水下冒出,双手扒着木排排头,双臂双腿以及腰身齐齐用力,整个人就像一条出水蛟龙陡然间已经翻上了木排上空。

    “死来——”人在半空中,梁纲右手已经抓出刀来,右臂挥动,腰刀向着一名狗腿子凌空斩下。

    雪亮的刀身在阳光下宛如一道白虹而下。“噗嗤——”血花飞溅,被瞄上的那个狗腿子刀都没能来的及举一下,胸膛上就已经被砍出了一道尺多长的血口。

    汩汩鲜血不断流下,那人两眼暴凸出眼眶,口中呜呜着,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受到了致命的伤害一样。

    剩下的一人呆然之后连连后退了两步,才转瞬一挥间,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同伴就已经倒在木排上一命呜呼了,这种反差实在是太悬殊了。他们可是“强者”啊,有襄阳水师营做后盾,跟着黄爷走,他们应该是整个襄樊水面除了水师之外的最强者,怎么今天才出来就……

    神情恍惚中这个狗腿竟然没有看到梁纲头顶根根倒立的短,但四面的船只却是看了个清楚,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眼睛,接着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是短毛。

    但惊骇之后,他们这些人转而又高兴了起来,看来黄扒皮真是天怒人怨了,否则的话怎么才刚一出手就碰到了这个煞星呢?

    当然,也有一些人心中生着别样心思,就好比张直昭、张直方,二人从心底佩服梁纲的“锄强扶弱,打抱不平”,可也暗暗叫苦不失。

    张直方立刻就想划动船舵,可被一旁的张直昭给止住了。张直昭知道张直方的意思,就是怕事后官府算账,一艘接着一艘船只的排查。而船舱中则是有梁纲的两口大箱子在。虽然没有打开过,可二人都敢肯定里面装的一定有不少钱财,更是有梁纲短毛身份的另一大招牌——九环钢刀。

    被查出来了,两人肯定要吃刀子。

    但是张直昭更往前想了一步,现在江面上船这么多,谁也没看到梁纲就是从自己这艘小船上下来的。现在他们都在看热闹,偏偏自己这艘船跑了,这不是明白的告诉别人自己这艘船有问题么?万一襄阳水师营的快船赶出,那才是该死呢!

    如此,倒是不如按兵不动,就任凭官府排查,反正北会在襄阳势力非凡,把自己糊弄过去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消息昨晚夜里就连夜送出了,今天得到消息的北会领更是早早的在码头等候,这江上一出事,那边马上就能知道接着就会做好准备。

    两种不同的方案,张直昭选择后者。

    木排上。

    梁纲持刀而行,在越过倒地的尸体的瞬间脚下用力一蹬,身子猛地冲近,一刀挥出。

    那人虽然吓得有些精神恍惚,可眼睛并没有瞎,看到一刀劈来,反射性的抬刀封上。然而力量上的悬殊对比,让他的这一刀毫无作用。

    “当啷——”一声脆响,梁纲力量以压倒性的优势将对方封来的一刀远远磕飞,然后反手平拉一刀,正划在那人的肚皮上,鲜血、肠子瞬间流出,可梁纲还不罢手,正手正过刀势之后,顺着刀身再度前穿,又把那人捅了个前后通透。

    起腿一脚踢在刀身上穿着的死尸上,虽然现在说他是死尸还有些不准确,但只剩下了一丝气息没彻底断气而已,不是死尸又是什么?

    尸体被梁纲一脚远远踹飞,在空中几乎飞出了一丈多远,鲜血洒了一路,最后重重的摔在黄扒皮身前。

    不得不说这木排还是相当结实的,虽然只是用皮索和绳子扎起的,但是承受能力真的不错。

    木排上还剩下黄扒皮和余下的两个狗腿子,看着步步逼近的梁纲,三人都惊骇莫名。

    一个狗腿子‘啪’的一下丢掉了手中砍刀,然后转身就想往江中跳去,能跟着黄扒皮下水的人,想必水性也都过得去。

    梁纲岂能容他逃脱,脚下立刻一踢,刚才那狗腿丢下的砍刀就像是离弦的飞箭一样急射出,正中那跳江而去之人的腹部。

    就如同被飞起的鱼叉叉中的鱼一样,那人的身子被飞刀上蕴涵的巨大力道带的在空中一顿,接着“噗通”一声重重的落在了江水中,染红了一片清澈水涛。

    还剩下两个。黄扒皮一脸恐慌的躲在后面,最后一个狗腿则是红了眼,打算拼命了。

    牙口紧咬,额头青筋暴露,鼓起全身的力气挥刀向着梁纲劈去。

    梁纲好整以暇的笑了笑,没有练过武的,或是说练过武却没有真正厮杀经验的人,紧张之下往往会顾头不顾腚,顾上不顾下。

    飞起一脚踢在来人的小腿腓骨上,然后顺着脚下向左一扫,脚下失根没了平衡的那人,整个人都不由自主了起来,被梁纲紧接着的一扫后当即横摔了下来,恶狠狠地一刀也完全不靠了谱。

    没再给他呲牙的机会,梁纲一步赶上,抢在那人起身前一刀砍下脖颈。

    手起刀落,脑袋滚落江中,脖颈中血箭喷涌而出。

    就只剩下黄扒皮了,说来好笑梁纲现在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具体名字,只晓得他姓黄。

    从这家伙跳船上木排的架势来看,身手还是有一点的,可现在,在面对着梁纲的时候,黄扒皮已经完全失去了斗志。

    不提梁纲之前的赫赫声名,单说眼下切菜砍瓜一样宰了四个手下,黄扒皮就已经被吓破了胆了。

    刺目的阳光下,刀光闪现,一道白芒扫过黄扒皮的脖颈,硕大的脑袋血冲而去……

    “妈的,便宜死你了。”非是时间紧张,梁纲直想好生的炮制他一番,现在一刀宰了,当然是便宜他了。

第五十二章 悍匪

    锦江楼。

    李元清、陈诗上了二楼,拣一个靠近湖面的雅间坐下,李庚明和陈诗的仆人陈奇则留在了外面。

    刚落座,小二就满面堆笑地走了过来,一边擦着桌面,一边客气地询问道:“二位客官,都要点什么?”

    李元清望向陈诗,现在午时都过了,也不知陈诗在船上是不是已经吃了些?反正自己是吃了。

    陈诗笑着摇了摇头,在船上他已经吃了干粮,就着船老大用小火炖的面鱼汤,现在丁点不饿。

    “那就来几样糕点,上一壶好茶!”见到陈诗已经吃过,李元清一挥手说到。

    小二点头退下,一点都没失望的意思,他们锦江楼落座在北门外码头附近,临近江边,多的是迎来送往之人,自然是见多了像李元清、陈诗这样过了饭点的客人。

    金刚酥、玉带糕、云片糕、酥糖,再加一壶上好的水镜茗芽。

    陈诗为人不尚富贵,却是文人雅兴最为好茶,呷了一口茶水,水镜茗芽虽比不上天下名品,但也确实使人心脾清爽。呵呵一笑道:“水镜茗芽,多年不见,现今还是清香持久,鲜醇爽口啊!”

    “呵呵——”李元清也笑出了声来。这水镜茗芽产自襄阳府下的南漳县,虽然色泽翠绿,汤色嫩绿明亮,叶底齐整,在湖北有些名气,可比起名声响动全国的那些上品好茶来说就自然逊色了。

    陈诗没中进士之前,虽有李家襄助可钱财并不丰富,喝茶也只能喝一喝水镜茗芽之类的本土茶。但高中之后一是在北京买不到家乡之茶,二是手头宽裕了许多,另眼看上高枝,这水镜茗芽也就不再喝起了。等到挂职归乡,这荆南书院主讲的薪俸还是相当阔绰的,就一直造就了下去。而今算是时隔多年重饮家乡之茶了。

    对于陈诗的选择,李元清没有想得太多,也不知道陈诗如此做的最终用意是什么。但是中国人虽然讲究中庸,可信奉“宁为鸡不为牛后”的人也是很多,江汉书院地位崇高,但陈诗在里面最多也只是一主讲,想爬上山长不知还要多长时间,哪又比的在郧阳书院,为一方主宰大权在握?

    况且怎么说郧阳书院也是一府府学。

    陈诗心中隐着一股郁气,但看到李元清已经打起了精神,他也不好再来扫兴,端起茶碗,向窗外的江面眺望。只见阳光之下,水面波光粼粼,泛起点点金光。两岸柳树苍翠,还保持着夏日的美景,倒也心情舒爽了少许。

    远处,一片片白帆在游弋。江心,一溜儿木排乘浪而行。作为襄阳人,陈诗自然也了解排客这一行当的危险有多高,可是……“这些年,江水里却是越的多见了。”

    “嗯?”捧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却是陈诗看到了黄扒皮船撞木排的那一幕。李元清随着陈诗的目光看去,眉头也不由得一皱。

    他倒不是看到了黄扒皮,距离的比较远,船上的人那里辨得出谁是谁。不过人心总是同情弱者,除非是些本身就坏了心眼的家伙,排客的日子已经很苦了。

    虽然距离的远,可二人还是能够看得到事情展的经过。“恶徒,恶徒,如此恶徒放纵在世,张榕(襄阳县知县)、施南林(襄阳府知府)枉做百姓父母?”陈诗气的身子都在抖,他挂职归乡很大原因就是因为看不惯官场的风气,可这不是说他就“和光同尘”,习以为惯了。黄扒皮这样的恶行,实在是太嚣张歹毒了。

    李元清无奈的笑了笑,这算什么,之前北门一霸黄扒皮在的时候,伤天害理的事可比这个恶劣多了。

    然而二人的愤怒和无奈转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望着直立在木排之上,指刀向着快赶来的两艘水师战船叫嚣不已的梁纲,无不感到张口结舌。“这……这是…………”陈诗震惊了,襄阳还有这等悍匪吗?

    李元清也呆住了,这人是谁?如此大的胆子。但是他又隐约的有种感觉,这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月前遇到的那个?想到这两天城中大户间的传闻,李元清愈的觉得极有可能真是如此。

    ※※※※※※※※※※※※※※※※※※※※※※※※※※

    同样是北门码头外,一家客栈中。

    陈和轩、陈广亮父子听到这样的消息几乎是跳起来的向江边跑去。他们父子俩是分头住进客栈的。

    这家在襄阳只算是三流的有福客栈,陈和轩先住了进来,时间已经有五日了,而今天清早,几乎是天一亮陈广亮就按着与父亲的约定寻了过来。

    北门外有福客栈,则是当初父子分别时,做好的约定。只要陈广亮折到襄阳,那就去有福客栈等着,陈和轩即便是晚上不住在这里,每日也肯定会过来查看一趟,看有没人找自己。

    陈广亮白水河渡口和梁纲分别之后,往南行上一段距离后就寻了个没人的地方一把火把板车烧了个干净,然后马也杀掉,照着脖子上刺了一刀,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可最终还是会死掉。

    自己再换了身衣服,然后就渡河进了林平店,从那儿找了一马车行,直奔襄阳而去。路上虽遇到了不少卡哨阻拦,但他地地道道的一大清“良民”,自然不会有事。晚上在乡村中借宿了一宿,第二天清早就赶到了襄阳东面的汉江渡口,过了江之后再转到北门寻到有福客栈。

    父子相见自然有好一番激动,感动过后俩人在房间中小声的谈起了陈广亮这一段的经历。以陈和轩的老成,听了之后也满脸涨红,既有激动也有对梁纲钱财的羡慕。

    谈话中,陈和轩明显感受到了儿子对梁纲看法的转变,但他也没什么法子,陈家和梁纲已经紧紧地绑在了一起。既然没有告的胆量,没有承受梁纲报复的勇气,那就只能这么撑下去了,毕竟无论是他还是他老婆亦或是女儿、儿媳都有那么一大堆的亲戚在枣阳……

    当然了,陈和轩同时也兴奋着,因为按照儿子传来的话,梁纲已经把他们家中的那笔银子的零头给了他们。除去一千两的整数,那可是还有相当一笔呢!

第五十三章 水师战船

    码头边,一家饭馆后院的密房中。

    王聪儿、李全、高成功等人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真的吗?一个被官府下了海捕文书严令通缉的反贼,到了襄阳这样水陆重军云集之地,不缩头藏尾小心遮掩自己的行踪,反倒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水营眼皮子底下拔刀相助,杀人作案?

    “他难道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

    李全半天无语。“这小子不像是个莽撞人啊,之前行事不是挺见稳重的么,今个是怎么了……?”

    作为宋之清的师弟,西天大乘教中的元老级人物,多次历经官府破查禁教的余生之辈,李全可是很清楚能有个像梁纲这样的,吸引人(官府)眼球的人物对于自家教派安全所能起到的“巨大作用”。所以,之前白莲教虽没能寻到梁纲踪迹,可关乎他的事情却都是一件不少的全都详细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行踪诡异隐秘,李全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个谨慎稳妥之辈所为,可今天这事儿干的却怎么就像个愣头青一样了?

    李全很不解!!

    王聪儿凝眉思索。以目前情况来看,今天自己等诸人前来的目的是无法实现了,梁纲肯定不能从码头上岸。而且不但如此,连前来相送梁纲的张直昭、张直方二人情况也不会很好,黄扒皮一死,张毅伟必然大怒,水师营肯定会马上封锁码头……

    “国谟,你立刻去码头通知辛家兄弟,让他们务必把张直昭、张直方二人拉出来。”

    国谟,即是齐国谟,是齐林的长子。齐林原配夫人五年病逝,现娶得王聪儿是在一年前。现在王聪儿虽然得到了‘齐二师娘’的称呼,在襄阳教区地位也是极高,可年岁则才不过十七岁多一点,比之晚一辈的齐国谟大的还不到半年。

    而辛家兄弟则是齐林手下的心腹兄弟——辛聪、辛文。二人中前者哥哥是襄阳府的衙役,随齐林在知府衙门办差,后者弟弟则是齐林在北门码头的代理人,平日中打理着北会在北门外的一些明里暗里的产业。

    对于自家老爹娶得这个小妈,齐国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外人是谁都不知道,反正只要是有外人在,齐国谟对王聪儿向来都是毕恭毕敬且言听计从。

    “是。”双手抱拳,齐国谟向着屋内几个长辈一行礼,便转身出了密房去。他心里很清楚张直昭、张直方的身份,那都是张汉潮的子弟兵,尤其是后者,那可是亲孙子,绝不容得有失。

    李全满意的看了一眼王聪儿,这个‘齐二师娘’虽然年纪轻轻,足以做自己孙女的,可办事却是很体贴,尤其是反应得快,考虑的也周详。

    高成功也看了王聪儿一眼,但眼光中平平静静没有一点的惊异。对于王聪儿的才智,这一年多来他深有体会,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就感到意外呢?

    高成功是齐林的师兄,不同于齐林与宋之清之间的师徒传承,他本是襄阳的地方实力派,是宋之清自立西天大乘教之后带人投过来的。虽然称呼上是齐林的师兄,可那原因多半是他年岁大了。

    高氏一族人口很多,其门下弟子素有‘高半边’之称,势力上比不上张汉潮的根基稳固,所以现在还是老实的窝在齐林的北会麾下。

    此次梁纲前来,当然是受到了北会甚至是西天大乘教的热烈欢迎,但是因为齐林身份特殊,今天上午枣阳的消息传到府上后,他就随同襄阳通判赶去了张家集,此时自然是来不了了。

    所以王聪儿和高成功就分别作为西天大乘教襄阳教区和北会的代表前来迎接,再加上西天大乘教的元老李全亲到,也是很给梁纲面子了。

    别为王聪儿的抛头露面感到惊讶,白莲教拜的虽是弥勒佛,可是他们的最高神则是个女的,叫做‘无生老母’,地位比弥勒佛高了不知多少。加之从明时的‘佛母’唐赛儿开始,女性在教中跃居高位,就很是正常。况且山东清水教不是还有个乌三娘的么,在清水教中她的权利可比李贵、杨磊还要强上一筹呢!

    ※※※※※※※※※※※※※※※※※※※※※※※※※

    汉江中。

    木排之上,梁纲持刀而立,他可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作为已经在瞬时间惊动了三拨人,虽然这第一波看起来和他似乎很没关系……

    望着不太远处急忙赶来的两艘清军水师战船,梁纲脸上露出了无声的讽刺。

    黄扒皮刚才为祸作恶的时候不见这两艘清军战船出来,现在黄扒皮被宰了,他们却一艘比一艘快的争抢着往这边滑,真他娘的蛇鼠一窝!

    “不晒它,等着两艘船来了再戏弄他们一下,然后再走不迟。”心中充满了对清军水师不屑之情的梁纲,如此想到。却根本没意识到,两艘正式战船在水面上意味着什么。

    随着两艘战船的逼近,梁纲轻松地心情慢慢凝重了起来,呀呸的,远看起来不怎么大,怎么着一靠近就显得‘宏伟’起来了?

    两艘战船名字是什么梁纲不知道,他看的只是这船的造型。真的是很大!至少对他个人而言。

    宽约四五米右,长则在十五米开外,比他脚下踏的木排气派的太多了。

    梁纲心里郁闷了一下,早知道是这样的大船,刚才事情一完自己就溜了。

    可……现在要是溜的话??梁纲脑子了升起了这个主意,但转而又想到,“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丢面子了?”

    梁纲面上依旧是一脸的讽刺,心里却有些小忐忑了。毕竟人力有时尽,这两艘船装个百八十号人都够了,若是一起压上来自己这小身板可绝对是承受不起。

    梁纲不知道,两艘战船的正式名称是——赶艍船,是清军水师内河战船中的一种。为松木制造,共分三种,大型赶艍船配兵三十五人,中型配兵三十人,小型配兵二十人。

    眼前的这两艘正是小型赶艍船,而除去欠空,两艘船上的兵丁只有三十出头,除去掌舵、划船的外,能出来围杀他的怕是二十人都不到!

    ………………

    不远处的小船上。

    父子俩已经翻上了小船,儿子中了一刀,又被凉水泡了这么长时间真的有些虚弱了,脸色惨白惨白的。母亲正在一边抹泪的照顾着。

    那名父亲,回望了木排上梁纲一眼,目光从充满了复杂难以释然的感情。有感激,有尊敬,有畏惧,也有一丝愤恨和无奈……

第五十四章 枪战

    求收藏。真的是很不给力啊。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梁纲掂刀指向面前的两艘清军战船,望着上面的一层犹豫不前缩缩推推的清兵心中大松之下,又感觉很是哭笑不得,顿了一下,最终化作了一通放声的狂笑。

    赶艍船上。一名外委千总满脸憋得通红,握刀的手紧了又紧,对梁纲他真的心存畏惧,可这份畏惧终究是扭不过心中的那份无尽屈辱,挥刀指向梁纲,大声狂吼道,“杀——,杀——,跟我杀下去……”

    另一艘赶艍船上,为的外委把总被梁纲的这一通大笑,笑的脸皮也是涨得血红,看了一眼对面的军官,想到黄扒皮、张毅伟的关系,以及今天完全闹大了的事情,“得了,拼他一把吧,不然回营了也落不得好。”不提张毅伟,单是有辱军风,畏贼不前等等罪名,就足够自己这个小小外委把总一辈子翻不了身。

    ………………

    两艘赶艍船冲着木排就是横冲了过来,梁纲不敢一点疏忽,立刻就跳进了江水中,在清澈的汉江水下,清晰地看到木排被两艘战船狠狠地撞了出去,荡出了老远。

    木排的外体有几根木头是零散了,梁纲还看得到被蹦断的绳子和皮索,但木排主体并没有散架。待到两艘赶艍船停下之后,梁纲口衔刀几下就从水中游到了木排旁,一抖身当即翻上了木排。

    等上了木排,梁纲看了看两艘赶艍船,这才觉先前自己所想的是多么的可笑。这哪里有什么百十号人,眼前的这两艘战船,船边站着的撑死了也就是二十四五人。而且全都是短刀长枪,并没有让梁纲心怯的弓箭。

    弓箭,一把战弓就需要两三年甚至是更长时间才能制成,可在水师中却是用不了几天就能废掉。水师营长年在水面上活动,弓身、弓弦自然就会容易受潮,如此用不多长时间,一把弓就算是废了。况且水师营中配置的都有火器,造价和人工方面鸟枪甚至比弓箭都要划算。

    现在天下太平多少年了,襄阳水师营的战船巡江那里还会去带什么火器?有把刀有杆枪就足够了。

    以至于现在,面对着梁纲的这两艘赶艍船二三十清兵却没一人带有弓箭和鸟枪这样的远距离攻击武器的。而要是比近身厮杀,面对二十来人,江水之中梁纲却又怎么去怕?

    最终的结局是,不仅梁纲没怕,反而是两艘战船上二三十名清兵自己怕了。看着木排上站立的梁纲,想到他的鼎鼎大名,却是你推我我耸你,而无一人敢主动上前。

    ……………………

    赶艍船与木排距离的挺近,虽然对于人来说这段距离已经是挺长的一段了,可是对于战船来说却还不足以供它们提上度。

    又是一撞,梁纲准备十足,脚下生根,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两艘船,二十来个的清兵在外委千总、外委把总的带领下,用踏板从两个方向下到了木排。

    没有下完,到了一半上面的人停住了,空间有限,再多也施展不开。

    “杀——”头一排,三名持枪清兵齐齐喝呼一声,大步跨前一步,手中长枪竭力送出,三个枪头直向着梁纲胸腹扎去。

    “切,就这水平?”

    “太慢了……”身体素质已经出常人许多,可以说得上是完全非人化的梁纲眼中,这三枪刺来的度真是太缓了。连身子都懒得侧一侧,直接伸出左手一把抓住最左面刺来的那杆长枪,往身前一拽,向右横着一架,同时右手挥刀向左砍出……

    “噗嗤——”没反应过来的那名清兵反射性的抓着手中长枪不放,身子被梁纲巨力一拽,立刻就前窜了好几步,接着被梁纲一刀豁开了腹部,鲜血喷涌,断肠直流……

    两杆刺来的长枪轻易地就被梁纲架开,左臂持枪往上一掀,把两杆长枪翻出,梁纲接着左手一耸一紧,枪杆顺势滑出,再握手处已经从枪杆上端到了枪杆中下端。右手立刀向下一挥,锋利的腰刀木木的一响就牢牢地扎进了一棵原木中。空出的右手往枪上一握……

    任何时候,只要有余地梁纲都会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比如在巷子中的竹竿,现在的长枪……

    “来啊——”横枪身前,梁纲冲着对面的清军率意的挑衅道。一种根本就没把你们放在眼中的意味,煊赫赫的裸露了出来。

    气势稍微回落了一点的清兵们闻言登时气极,不少人已经瞪大了双眼,露出了凶狠的目光。不用带头的外委千总再做鼓动,勇气就已经刷刷的再度鼓起,为的外委千总,适时的吆喝一声,手中利刀向前一挥,“杀,给我杀——”愤怒的呼喊声中,外委千总也一挺手中腰刀冲到了第二层,两名枪兵之后。

    小规模的厮杀缠斗,梁纲的经验简直是太丰富了,只要没弓箭没火器,他还怕个鸟?

    “给我死来——”双目眼神一凝,梁纲手中长枪挥舞而出。只见的点点星光从一团虚影中冲出,如同夜空中四处飘散的流星雨。

    “啊——”枪影银光过处,两声短促而惨烈的叫声响起,前面两个持枪清兵就已经已经横尸当场了。

    喉咙处一道血口,二人皆是如此。那快若流星闪电一般的疾刺,岂是两个普通清兵所能抵挡的?虽然第二个已经有意识到,但他的努力也仅仅是让枪尖着处偏了偏,把自己脖子上的血口弄得更大一些。

    “呀!”事到临头,那名外委千总到真是泼得出命去,见到前面两个枪兵被秒,自己依旧秉足气力疾步跨前,似乎要趁梁纲收枪不及抢先一击。手中腰刀劈山斩岳般冲着梁纲头顶斩下,雪亮的刀在中天白日的光照下反射出一道白芒似的练条。

    “哧”,梁纲脚下一错,身子瞬移一样向后退出了一大步,落脚处恰好到先前站立的地方,一分一毫都不差。身子后退中,一枪刺出。疾刺的长枪好似能把空间都分成了两半,枪尖破空,尖锐的呼啸声刺耳之极。

    一点寒芒,后而先至,直取外委千总咽喉。

第五十五章 还不算晚

    梁纲退,清将追,如此倒像是这名外委千总自己把脖子往枪尖上撞的一样!

    这人只感觉咽喉处一冷,就见一点寒芒逼到了眼前。“自己这是杀人啊,还是自杀?”冷汗瞬间就在额头渗出,外委千总心中呐喊着,那里还顾的上劈杀,忙顿下脚步化力持刀一横挡在眼前。

    “嗤——”刺耳的金铁磨砺声响起,锐利的枪尖瞬间击开了外委千总手中的腰刀,但锋刃也擦着这名外委千总的脖颈错了开去。

    一击不得手,梁纲心中微微一触,“这人倒是有点能耐。”可是……冷然一笑,自己的长枪岂是那么好打的?

    便是没正经练过长枪,可咱底子厚不是?但就凭那一套简易之极的枪法,杀了眼前这些人就丁点不成问题!

    枪头继续向前滑出,接着梁纲手臂用力一搅,嫣红的长樱瞬间颤成了一个圆盘,枪头弯出一道弧线,然后“呼——”的带着一声呜呜的呼啸,上半部长枪宛若一条长鞭横扫向外委千总的脖颈。

    “死来!”梁纲厉声叫道。红樱闪现,又陡然收拢。枪身悠然间其柔如绳,刀枪相交,没有一点想像中的金铁震响。但见一触之后,长枪反向绕出一道弧线,一股大力从枪杆上传来。那外委千总手中腰刀就再也把不住劲,立刻被向一侧荡开。同时,枪尖一点突飞直刺……

    全身的力气似乎在这一瞬间随着咽喉处喷哧而出的鲜血倾泻一空,外委千总还算是浑壮的身子猛然的一震,继而炯神亮的眼神变得暗淡无光……

    “哐当!”

    “噗通!”

    腰刀脱手落地(木排),清将翻身落水。

    挑翻了领头之将后,梁纲没有片刻的得意或迟缓,一杆长枪在手,依旧是上下翻飞,若流星疾飒,如瑞雪洒落。

    “吒——”随着领头之人被一枪挑杀,梁纲的气势瞬间飙升到了顶点,而清兵剩余众人的士气却在这一刻掉进了无尽深渊。

    人心动荡,剩下的十几人不管是木排上还是赶艍船上,皆掉头就跑,错非是在水中否则的话怕就是一哄而散了,还剩下的那个外委把总想大声高呼却是怕引起梁纲注意,而拉扯人下也没人听他的。

    痛打落水狗,这样的事人人爱做,还极省力气。梁纲提枪追上几步,枪头闪闪间,落后的三个清兵已经翻身率进汉江的江水之中了。

    ※※※※※※※※※※※※※※※※※※※※※※※※※※

    北门码头外。

    一辆马车川溪在人群之中,陈诗挑开窗口布帘,看着外面重重人影,突然低声长叹了一声。

    李元清也凑在窗户边看着外面密集的人群,甚至还在侧耳听着人群中的议论,自从知道死的是黄扒皮之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很愉快。

    虽然他从没被黄扒皮找过麻烦,毕竟身上有随州李氏的名头护着,但是黄扒皮的贪婪恶道他却是久有耳闻。都是在襄阳城中,并且李氏粮行经常有货从水路上走,李元清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叹什么气啊?黄扒皮这种人死不足惜。”李元清以为陈诗是在为梁纲的胆大妄为随意杀人而叹气,于是如此说道。“衙门现在是‘有理没钱莫进去’,否则像黄扒皮这样的人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陈诗默默一笑,叹声说道:“小弟岂是迂腐之人,为一恶痞而叹气?”不去看李元清惊异的目光,陈诗继续说道:“也非是为了衙门,为了朝廷。小弟这叹气实则是为了那家排客而叹。这短毛干了一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快事,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那家排客确实要倒霉了…………”

    李元清听了微微一愣,继而就全明白了过来。今日汉江中生如此大事,怕过不几天就会传遍整个湖北,所起到的影响……

    如此匪事,简直就是把驻军参将、襄阳道、襄阳知府、同知一直到知县、水营千总、总差官等人一齐放在火上烤,严重里看完全是可以摘帽子的。

    如此情形下,那一家排客必然就要被当成短毛同党而被收押,甚至是屈打成招…………以此来减轻一点点自我的失责。

    李元清赞同的点了点头,脑子里恍惚中看到了当日的那个人,很沉稳的行事风格……

    冲着陈诗含有深意的一笑,李元清道:“事情怕是还没完。”

    ……………………………………

    如陈诗所言的,几乎是一字不差。梁纲宰了那些个清兵之后,甚至都拎枪杀上了战船。在水师营增援的战船赶到之前,一猛子扎进了汉江之中,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水师营大批船只的赶到,立刻就控制下了在场所有的船只,不管是要东去的货船、客船,还是进码头的大小船只,全部都一律看押起来。

    紧接着大批的衙役赶到码头附近,没有巡校和乡勇,这地方距离城池太近了,完全就是两府衙役的控制范围。

    有了北会事前的安排,张直昭、张直方二人轻松地就换上了两套衙役差服,然后混出了码头,而至于梁纲的那两口大箱子也成了衙役们的“慰劳品”拉出了码头,进而转进了齐林家。

    轰轰烈烈的大搜查,最后半点有用的结果也没得到。绿营参将加副将衔彭之年、襄阳道台邱元、襄阳知府施南林、同知张翙……水师千总张毅伟、知县张榕连同枣阳知县姚立群,这些人要怎样向武昌交差,梁纲是一点都不关心。

    在汉江中爬出来,他第一个动作就是翻了翻自己胸口的那个油纸包,当看到三万两的银票和那张田庄地契都干干净净完好无损后,这才放松了心情,开始留意起了周边的地形。

    …………

    傍晚,夜色已经黯淡了下来。一处农田中,梁纲看着眼前脸色苍白之极的半大小伙,整张脸已经是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了。自己真的欠考虑了!

    “对不起。”对着眼前这个已经昏过去的十五六岁的孩子,梁纲诚恳的说了这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家人怎样,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如果死了,我会让全襄阳城的官员给他们陪葬;若是没死,我也不敢向你保证能够绝对保证你全家人的安全,但我可以向你誓,我会全力去做,努力向着这个目标……努力。”

    东望襄阳城池——

    “现在还不算晚。”梁纲心中说道,“同时,官老爷们,事情也绝对没有结束!”

第五十六章 牵连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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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小伙就是排客家那个受伤的半大孩子,当时梁纲只是瞄了他们父子俩一眼,面容却还能清晰地记下。

    “原本是拔刀相助、为民除害,当好事来做的,却不想把人给害得更惨了!”好好地一家人为什么只有一个受伤的孩子跑了出来?还昏死在了河岸边?非是自己凑巧碰见,能不能活到明天都说不定。

    梁纲心思翻转间一切就都想明白了。

    或许他的阅历还不够丰富,人情世故体验的也不多,可他毕竟来自二十一世纪,网络狂潮之下什么样的信息没有?被多年间持续不断的轰炸后,梁纲又怎么会连这点道道都不明白?

    ……………………

    北门码头附近,灯火通明,人来如潮。

    虽然白天江中生了如此一件耸人听闻之事,可襄阳到底是繁华之地,码头处往来众多,水师营、绿营、衙役等根本不可能一直警戎下去,所以在太阳偏西时分警戒就已经消除,只是留下了许多衙役。临到夜色起,码头附近已经重新恢复往日的繁华景象了。

    头戴瓜皮小帽,后面拖着辫子,一身布袍的梁纲行走在人潮川流之中,个子虽高大却还不甚引人注目。

    “飞鱼,飞鱼——在哪呢?”两眼不住的在临街客栈的墙壁上寻找着什么,一家家的过去,始终没有现,梁纲心头渐渐地有些急了。如果仅仅是他一个,他绝对能沉得住气,对于陈广亮他还是有一份信任的,即便不时的有几个衙役巡街在他不远处经过。可是码头外的草丛中那个半大孩子还在昏死中……陈广亮早找到一分,那个孩子就能多一分的生机。

    有福客栈,陈和轩、陈广亮父子并没有向上午一样待在客房中,从江边回来之后两人就一直在客栈大堂中最显眼的地方就坐。

    梁纲继续往里走着,从街口已经走过了三分之一,十多家客栈逐一过去。虽然心急他倒也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越靠近码头的客栈,档次越低。开始的那几家都是通房大铺,住客也都是在码头讨生活的苦力人,往里走了走,才算是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客栈,但档次比之在乌坪港所住的那一处还不如。

    ………………直到眼前的有福客栈。

    上联:有客时常惠顾;下联:福栈总是欢迎。横批:有福客栈。

    文联有点水平,远比之前的那些家的对联来的强。但梁纲的目光却没有注意到这个上面,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一条生着双翅的飞鱼赫然刻画在客栈大门东侧的墙壁下。

    “飞鱼,飞鱼,总算是找到了。”这就是他和陈广亮之前所约定的记号,梁纲两目精光一闪,精神朔然一震。

    在襄阳北门外码头,沿中央大街而行。住的是那家客栈,就在那一家客栈大门东侧墙壁的下方刻画上一条飞鱼符号。

    “找了小二十家总算是找到了。”梁纲心中高兴着,同时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周边情况,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随即一顿脚步,向有福客栈大门迈去。

    “爹。”陈广亮突然低声叫道,一股躁动不已的兴奋在他心中升起,他看到了。

    陈和轩身子一震,听得出儿子话中的兴奋。“来了?”颤声问道,同时抬头看向门口。

    一抹身影在门口一转而过,梁纲刚转到门口就看到了陈氏父子,尤其是看到了陈广亮望着门口的那双眼睛。知道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所以不等门口的店小二迎上来,就脚下一错斜着闪过了。

    陈广亮一拉心情激动还在微微颤抖中的父亲,稳步向着门外走去。随着梁纲历经了那么多事,他可比陈和轩镇定的多了。现在陈广亮心中只有兴奋而没有害怕。

    今天江中之事生之后,梁纲在他心中的形象是愈的高大了,详尽了解了事情起因、经过和黄扒皮是什么样人物后的陈广亮,一颗心始终在躁动着……

    三人一前两后,不多时就离开了灯火通明的码头繁华区,而到了汉江边。

    “梁爷”,陈广亮略显得激动地叫了一声。陈和轩也随着儿子恭恭敬敬的向着梁纲叫了一声“梁爷”。

    “你们看看他……”梁纲挥手示意他们紧跟上,又往前面走了一百多米,停在了一处草丛边。指着草丛中昏死过去的孩子,有点紧张的问道,“情况怎么样?”

    陈和轩伸手把了把脉,眉头微皱起,半响后紧声说道:“这孩子浸水过久,已受了寒凉之气,伤口又流血过多……情况不太妙。”

    “梁爷,这小伙就是排客家逃走的那个?”陈广亮见了梁纲就想向他说起这事。在梁纲走了之后,水师营和衙役、差官陆续都赶到了地方,不由分说的就把那家两口子和那个小孩都抓了起来,只有半大的小伙跑了出去。随后城中又传出,说那家排客乃是短毛反贼的同党,不仅他们要倒霉,就连那一队排帮中其他的排客家也要倒霉,随后就传出排客中有几个男人被抓进了大牢。

    “什么?”梁纲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自己太低估那些个官老爷的无耻程度了么?不但害惨了当事排客一家,还要再度牵连无辜?

    “真的。这事整个襄阳城都传遍了,那个排帮都被水师营给扣下了,就在震华门的屯兵城。”

    震华门即使襄阳长门,屯兵城也就是瓮城。

    襄阳城池坚固非常,三面环水,一面依山,周长有十五里之多。城墙最高处出十米,厚有三到四丈米。城池四面建有六座城门,即大、小北门,长门,东门,西门和南门。(东门“阳春”、南门“文昌”、西门“西成”、小北门“临汉”、大北门“拱宸”、东长门“震华”。)城门外又建有瓮城,城门上建有城楼,四角有角楼。

    城周有护城河环绕,主道宽四十丈(13o米),最宽处达半里之长(25o米),自古就有“铁打的襄阳”之说。

    震华门位于襄阳古城东北角。明朝开国初年维修襄阳城池时,汉水南岸北移,为使北城与汉水联系更加紧密、加强城墙防御能力,把城向东北扩展,修建了此门。

    拱宸门外即便是襄阳水师营驻地,当然放得下排帮,但是军营之中即便是军备再松废,也不可能放这么多百姓到营中,所以就把排帮都转移到了震华门的瓮城去。

第五十七章 雨夜道台府

    梁纲已经在襄阳城中转悠了两天。

    当日,陈氏父子先返城驾了马车从拱宸门(大北门)出来,然后把那孩子放到车上。托这孩子的福,临汉门(小北门)的守兵把陈氏父子当成了孩子的父兄,把孩子当成了身染重病前来城中就医的患者,轻易地就放了过去。而躲在马车底部,手扣着缝隙小心的贴在车厢底的梁纲也就这么轻易地进了襄阳城。

    孩子就安排在了陈家,梁纲却没有再和他见面。陈氏父子与梁纲的关系必须要绝对保密,就算是这孩子也不能让他知道,等他醒了也只会告诉他是陈氏父子从江边捡的。

    两天的时间,梁纲左右前后已经将道台府、知府衙门和知县衙门附近的地形都摸了个遍,还通过张氏父子小心的打听到了里面的一些地形消息,却是没有轻举妄动。而且在城中转悠了这么久他也没看着有明显白莲教痕迹的人。怪只怪他当日只想着出手,而忘了和张直昭、张直方约定下个暗号。

    不过虽然如此,齐林家的地址梁纲却是知道了,甚至还特意前去踩了踩点。作为襄阳城的总差官,齐林的名头在城中还是很响亮的。但非是到了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奔着这地方来的,太不好解释了。同自己与陈家的关系一样,齐林与白莲教的关系也同样是绝密。

    第一个目标——襄阳道邱元。梁纲把第一刀放在了他身上,这不仅是因为有张家的因素在,更因为邱元是襄阳城中文官第一把交椅,陈桓军(那半大小伙,第二天就醒了,名字陈家知道,梁纲自然也知道)一家遭殃和无辜排客被牵连,非是有他的点头,襄阳府和襄阳县绝不敢如此妄为。

    杀了他,就是给施南林(知府)、张翙(同知)、张榕(知县)等一个警醒。梁纲此次杀人的第一目的是救人,二才是顺便结下张汉潮的这一段情。

    而第二个要杀的就是水营千总张毅伟,除了黄扒皮的事外,这也是为了给襄阳水陆两军打声招呼。

    千总往上就是守备、都司等,虽然官职更大,可张毅伟是襄阳绿营水军统领,是相对陆军独立的水师军种,在襄阳这个多面环水的地方,地位比之一般的陆军守备都要来得重要。除非是四品都司、从三品的游击这样的大人物,或是驻军领二品副将衔的参将本人,否则远不如杀了张毅伟来的震动、威慑。

    虽然已经是到了秋天,但天气并不是很凉爽,秋老虎依旧厉害。而从昨天起这股热中就更增添了一种沉闷、潮湿感。闷热、闷热的,不注意还猛地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夏天一样。

    似乎要变天了,便是梁纲这样的“气象”白痴,也知道这天快要下雨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非是到了天黑时候而是因为天上乌云笼罩,东风大起。

    一刻钟后,伴随着陡然加大的东风雨水就哗啦哗啦的降落了下来,天地之间,一片漆黑,宛如真到了深夜一样。到处都是水珠帘一般的雨滴,耳边全是哗啦啦的雨水声音。

    天色一变,街上就渐渐的没有了人。

    梁纲静静的站在一幢房屋的屋檐下,乌黑的天色中,任凭飞溅的雨水把全身淋得湿透。

    雨下的并不是很大,但对于梁纲来说已经足够了。他虽能穿房越脊如履平地,但怎奈道台府院,终究是武卫森严之地,不比寻常房屋。日常除了大门四周都有警卫,而且府外每隔两刻钟就有一队巡丁走过,夜间巡查更严,平日中连靠近一些都难。而且邱元历经过几起刺杀,心中早生警惕,寻常人物还未靠近就会被驱除,但有不听立刻缉拿审讯。

    现在大雨一起,些许琐碎声音就会被雨声遮掩,而且天色乌黑,加上雨水阻隔视线,就算是以他的眼力都看不到二十步外,况且是别人?乌黑的夜色,瓢泼的大雨,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若猎豹扑食,梁纲快捷之极的窜到了高大的围墙边。接着冲刺之力,身子向上一纵,脚下在墙壁上两点,手就已经抠住了高墙壁头。两臂力,人轻松地翻上了墙头。身子贴着墙壁无声滑下,轻盈的落到地面。潜伏下身体,贴到一丛灌木下。

    雨水和夜色成了他绝妙的掩护,梁纲就像是一条游走在阴影暗地里的长蛇,穿行雨中,时而匍匐,时而迅猛。

    道台府是中国传统式北地建筑,规模庞大,气势巍然,占地面积数十亩之广,而遵循现时礼仪,呈对称布局,左文右武,前衙后寝。

    其南北轴线长达七十丈,东西宽四十五丈。中轴线上由外至内依次为照壁、大门、仪门、大堂、二堂、宅门、三堂;东侧线上有衙神庙、书房、厨房、戈什房、杂项人房。西侧线上有冰窖、督捕厅、洪善驿、官厅。院墙内有车棚、马厩、茶房、粮仓等。

    整个建筑群体错落有致,结构合理。是梁纲穿越以来为止,所见最庞大的一幢建筑群,之前经历的巡检司和刘府,与之一比简直不堪一提。

    “前衙后寝。”梁纲谨记着这一条,所以人就见缝插针一个劲的往里面钻。

    半个时辰后。伏在房檐边偷看上房(三堂也叫内宅或上房,是道台及其眷属们居住的地方)的前后院子里,虽是雨夜却还都有兵丁擎刀而立,上房各处门窗也多是紧闭。心中暗想:邱元这家伙有三个小老婆,也不知道他睡在那个小老婆房里,而且现在时间还早,也不是就寝休息的时候,可刚才书房里又没人,我这该如何好下手去杀他呢?

    眉头皱起,千百个念头在心中转过。“靠之,总不能就这样在这儿一直趴着吧?瞅间房子,进去避避雨也好啊,要是等到了邱元那家伙,不就正好下手了吗?”非专业杀手出身的梁纲在屋檐上爬了一两刻钟后就等不耐烦了,心中念头转过,就起身提脚,打算翻进三堂上去。

第五十八章 府中藏身

    要翻到三堂上去,就需要挪到眼下所在房屋的东北角,到三堂那里是最近的。然而即便是最近的,也需要从下面的这些兵丁头上掠过去…………

    梁纲心里有些担忧,他毕竟不是武侠小说中的盖世大侠,轻功一起满天都能飞。他只是个人,地球引力对他肯定是有作用的,如此心里就不免有些担心会被院子里的清兵所看见。

    这心里一有顾虑,做事就难免会有些缩手缩脚,况且他是在屋檐上和地面完全不同,这脚下微微一放重……一脚踏在瓦上,就是哗喳一声响,吓得梁纲连忙蹲下身躯不敢动弹,侧耳听起院子里的动静

    下面的清兵似乎没什么动静?半响后梁纲的心才算是放到了肚子里。还好,下面的那些绿皮狗都没注意。

    有了这一次惊吓,梁纲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趴在屋檐下等啊等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房屋周围突然想起了一阵骚动,有一队清兵走了过来,换岗的时间到了。

    “就是这个机会。”梁纲手脚齐齐劲,身体一闪,从屋檐上猛的冲过两米不到的空间,落到了三堂一间厢房之上。

    小心之下梁纲落脚处还是踩碎了一片青瓦,但所幸出的声响不大,被这雨水一遮掩,似乎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但梁纲却不知道,自己的那一条声响没有把自己暴露了,影子却是落在了一人眼中。那清兵仿佛觉得眼前有一条黑影闪过去,似乎比旋风还快,瞬间不见。心里大吃一惊,赶紧抬头向上张望,什么都看不到。青黑色的瓦砾在夜幕和雨水下几乎与梁纲的粗布衣服混合成一体,完全分不出来。

    “飞贼,有飞贼,府里进贼了…………”那名清兵回过神来后立刻高声喊叫道,尖利的叫喊声简直能传遍了全道台府。

    “妈k啊!”梁纲见没人注意,在房顶刚趴下,准备多瞅几眼院中的情况,却不想下面就已经被人叫出了形迹。心中登时大恨,却也不敢再做停留,料想既是惊动了守卫的兵丁,那么今夜是行刺不成了。

    不再做停留,也顾不得脚下瓦响,顺着屋檐一口气就要奔出道台府院。底下的兵丁闹嗡嗡的直响,停在马厩上梁纲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满府上下一时间灯笼火把照耀得满地通明,但却不见有一个能上高的人。

    “这水平也太水了吧?”梁纲看到底下惊扰了好一会,才有人用梯子爬上房檐,举着明亮的火把四外寻觅,却没过了片刻就被大雨打灭。梁纲很有些哭笑不得,暗骂活见鬼了,今夜的事儿竟然就败在了这班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手中。

    也他娘的不用脑子想一想,等你们用梯子爬上房檐来寻,还能觅找得着的,也会到你们道台衙门来行刺吗?敢做这活儿的,没两把刷子能行么?

    看到道台府守兵的表现,梁纲原本熄了火的念头再次勃然燃烧了起来,本要奔出府外的身子在马厩顶上一缩,手钩檐下身子轻盈的荡了下来,片刻后已经到了一处厢房中…………

    一顶绿呢轿子停在了道台府门口,周围簇拥着二三十名兵丁,轿子两旁还各有一名便衣大汉。

    看到邱元的轿子落下,守门的一名兵丁举着一把油纸伞连忙迎上,恭敬地掀开轿帘。

    望着府门灯火通明,一片紧张之气氛,邱元眉头一皱,凝声向眼前之人:“怎么回事?搞成这样?”虽然两天前出了梁纲那档子事,可府上也用不着如此如临大敌啊,而且自己出去前不也还好好的么?

    “回大人话,刚才府上闹了飞贼,所以小的们不敢再大意……”

    邱元眉头登时紧锁在一起,这个关头闹飞贼,怎么想都怎么感觉味道不对?“可看清了来人?”但愿不是那短毛。邱元心中暗自一提,想到梁纲曾经过张家集…………

    “大人恕罪,小的们没能看清来人模样,只看着他一路从房顶跳出了院去。”

    “废物,一群废物,全是酒囊饭袋。”

    邱元听了心中顿时大怒,话也不是只指的眼前兵丁一人,全府上下的守兵算是都被他痛骂了进去。

    说罢便把手一摆闷头向府中走去。后面的两个便衣大汉,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立刻跟上,同时右边一人还顺势取过了那名兵丁手中的油纸伞,快给邱元撑上。

    “呸,什么玩意。”那兵丁走回门庭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两名布衣大汉狠狠骂了一句。

    虽然都是邱元的保卫力量,可两名大汉作为被邱元特意聘请来的贴身武师,地位明显要高过府上的这些清兵。

    而偏偏他们二人是在邱元受到清水教六人刺杀之后,深感自身力量不足这才请来的。在此之后,张汉潮感觉力量不足,不想再白白葬送人手,就已经停下了刺杀行动。

    道台府上,之前挡刀子的事都是守兵们干的,现在天下太平了却来了两个吃闲饭的,偏偏还极受邱元看重,待遇什么的处处高出守兵不止一筹。虽然二人的武力确实很强,但与守兵的矛盾立场却是先天生成,邱元几度调节丝毫没有作用。之后也就随之任之了。

    现在守兵们挨训,对于两个武师来说,对头挨骂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邱元今早就接到了布政使衙门的训斥,祖之望好生训他了个狗血喷头,而随后飞来的按察使张长庚、巡抚惠龄、总督毕沅的公文也没一个说好话的。

    邱元出去,就是去了参将彭之年处,和他好好商量了商量,如何尽快给上面一个答复。他们可不比达哈苏,人家是满人,就算是一时被夺职,复起的期望和机会也是大大的。

    后院厢房中。

    梁纲隐约能听到前面兴起的喧嚣声,还有喧杂、脚步声,莫非是邱元回来了?心神一动就要推门出去,但脚步刚到门前身子就陡然一顿,继而趋步一滑,藏到了房门后。

    不多时,只听得“吱吜”一声,房门已经被打开,一个身着夫子长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哐当…………”

第五十九章 既做婊子,何想牌坊?

    今天三更,第一更。

    “怎么回事,我可没关门呐?”突然的关门声响吓了那夫子一跳。

    他刚从府上另一名幕僚处回来,二人喝了点小酒,小厮前来通报说老爷回来了,夫子和那名幕僚都知道邱元此次出去是为何事,所以赶紧散了席。因为身上有些酒气,他就是回来换衣服的。

    “你,你……是何人?”望着现出影来的梁纲,夫子惊乱之下,嘴巴都不利索了。他心里当然知道梁纲是什么人,因为瓜皮小帽已经被收起来了,那一头的短就是煊赫赫的招牌。想到刚才府上闹得飞贼,夫子心中震惊不已,“你……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闯到道台府上来。

    “老东西”,梁纲伸手在这夫子的脖颈上用力一砍,这人白眼一翻吭都没吭一声就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为恶了,虽然应该是邱元的幕僚,出损招坏主意肯定少不了他,但梁纲还是没有杀他。

    房门打开,风雨夹杂着丝丝凉气扑面拂来。梁纲摸了摸怀中的匕,一抖身转入了夜色雨幕中。

    后院庭中径直穿过,雨夜中府上的丫鬟、小厮亦或是守军个个都在长廊或是屋檐下行走站立,却是让梁纲通行个方便。

    邱元住处近在眼前。

    梁纲没有一头往里面撞去,而是转身去了另一侧。一道小门下,一盏灯笼颤巍巍的照亮着,两名清兵缩搭在门庭避雨。

    漆黑中一道黑影闪现,紧接着一道银光从黑暗中窜出。右边一名守兵刚要叫嚷,咽喉处就被银光穿没。而几乎是同时梁纲闪身窜上,左手一把扣住左边守兵的握刀之手,右手则死死地摁在了对方脖颈上。

    灯影下,见到梁纲那根根到刺的短,守兵已经先自惊得软了骨头,面上呈现出苦苦哀求之色。把右手放松了半分,那守兵口里立刻叫得一声:“饶命!”

    “你认得我么?”梁纲冷声问道,一股肃杀之气几乎把守兵吓得昏了神智,一股馊尿味从下面涌出。

    “认的,认的,小的当然认的。”有那招牌式的短,谁会不知道面前这人就是那声名远扬的短毛反贼?

    “大爷,饶了小的吧,小的也仅仅是为了一口饭吃……”

    “你只宵说实话,我便饶了你,邱元如今在那里?”

    “在书房议事,在书房。”

    “在书房”,梁纲眉头一皱,疑声问道:“他没回后宅?”现在这时间可不早了。

    “没有,没有。”守兵自觉地压低声音,连声叫道:“大人,哦,不,是邱元,他回来之后就没到后宅来,直接转去了书房,刚才还让贴身长随传了话来,小的记得清清楚楚。”

    “是实话吧?”

    “当然,当然,小的说的句句是实,要有半个字的假话,就让老天爷天打雷劈,让小的不得好死。”守兵意识到了现在是关键时刻,诅咒带比划的让梁纲相信他。

    可惜……“还是饶你不得。”眼下只要出一点乱子就会是前功尽弃的局面,梁纲可不会去相信一个能在后宅家眷处看门的守兵,就算是打昏他也不觉保险,只有死人才是最可信的。

    “咔嚓——”随之是一声颈骨拗断的脆响。

    手上再添一条人命,梁纲却没有半点的心理波动。伸手从守兵腰下摘下长刀,再从另一名守兵咽喉处拔出匕,接着他拎起二人尸扔到了黑暗处,最后再一刀砍破灯笼。小门处立刻一片漆黑。

    之前梁纲一路从前面穿过来,沿途虽然多在小心守兵,视线也看不太远,可地形还是能记得住一些的,尤其是道台府的建筑特色,以中轴线为主,两边对称。其主体建筑都坐落在中轴线上。

    磕府上下,只有书房是一座相对独立的建筑物,轴线左侧,与三堂比邻,距离的很近。三间开正房独居一院,庭中自是花树相映,幽静适宜。环境比之三堂后宅住地还要胜过一筹。

    顺着路径直到书房小院前。门口处依旧是两名守兵在守卫,只不过是灯笼换做了两个。依照故例,用匕先解决一人,然后闪身扑出。

    那守兵擗头被揪住,却待要叫,脖子已经被卡住,还有灯影下明晃晃地一把刀握在梁纲手里,心中已经是惊呆了。

    看着似乎被吓傻了一样的守兵,连杀数人之后像是彻底放开了手下,也胆大了心胸,直接松开手来,梁纲再挥刀砍出。

    那守兵当然想跑,可要走,两只脚却似钉住了一样,已经不听使唤了;再待要叫时,嘴巴也似哑了一样,舌头伸不开,短短的瞬间急的这名守兵眼睛都要凸出,脑门血管膨胀,如是要爆开一样。

    刀起头落,哧溅的血花有数尺来高,这样喷涌的鲜血,梁纲杀人虽不少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拔下匕,拖拖开两具尸,梁纲再度砍灭了两盏灯笼,然后拎着滴血的长刀一步步走入书房园中来。

    “……………………此乃本官与彭将军多番商议,始才定下之策,王夫子以为如何?”邱元的声音遥遥传出。

    “这么……如此而为大人自能免轻责罚。只是如此一来,大人的声名就要……,学生堪忧啊!而且现今的湖广道御史景额、李明贵,一贪婪无厌,一耿直铁骨,怕是…………”这个王夫子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梁纲听得有些糊里糊涂的,可房中的邱元却是知道个一清二楚。

    “唉”,长叹一口气,邱元一脸无奈加悲天悯人的道,“此也是无奈之举。非要舍掉那些百姓,按逆贼同党论处,本官这乌纱怕就难保的住了。如此想之,本官实在是心有惭愧啊……”

    王夫子听了心中暗自呕吐不已,见过无耻的可没见过像邱元这样无耻的,你还能再无耻点么?既然做了婊子,就别再想望那贞节牌坊!

    邱元此时脸上一阵阵抽搐,却是想到了贪得无厌的景额,还有身后背景深厚有清流大佬刘墉护着的李明贵,只感觉自己是心也疼,脑门也疼。(我本想这章就把他给宰了的,现在……郁闷了)

    ps:监察御史——乾隆时于都察院左都御史、在副都御史下设十五道掌印监察御史及附属监察御史。

    都察院按省区设立河南、江南、浙江、江西、山东、山西、陕西、湖广、福建、四川、广东、广西、云南、贵州、京畿等十五道。定制,十五道设掌印监察御史满、汉各一人;一般监察御史,除四川、广东、广西、云南、贵州五道不设外,京畿、江西、浙江、福建、湖广、河南、山西、陕西八道满、汉各一人,江南道满、汉各三人,山东道满、汉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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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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