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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光霁月     娇医txt下载     娇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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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喜嫁

    意识重回时,齐妙耳边充斥着喜庆的吹吹打打声,身子在颠簸摇晃。入目一片鲜红,额头剧痛,抬手一摸带落眼前的遮挡,看到的分明是红色喜轿内的狭窄空间。

    齐妙呆住了。

    做梦,一定是做梦!

    闭上眼,兴许再睡一会她就会在舒适的席梦思上醒来。可额头的剧痛让她禁不住紧皱眉头,如果是做梦,痛感怎么会如此真实?

    到底是谁与她开了这种没品的玩笑?

    “停下!”齐妙气结,用力拍着轿子。

    外头传来一不耐烦的清脆女声:“姑娘省些事罢!婢子跟着您到安陆侯府去,好歹也是图着过好日子,您撞墙的大戏都演了,打量夫家不会知道?那安陆侯何许人?连将军都要敬着三分,您再这样,若被退了回去仔细夫人揭了你的皮!”

    齐妙心凉了半截,这人说话咬文嚼字,根本不是她习惯的说话方式好么!

    一把掀起轿帘,齐妙被入目景致惊呆了。青石路面,粉白墙壁,檐牙高啄古色古香的建筑,两侧身着古装看热闹的老少男女。许是见她向外看去皆瞠目结舌。

    跟轿的婆子穿红戴绿,挽着发纂,斜插大红复瓣绢花,见新娘竟自己摘了盖头还敢往外瞧,急道:“我的小祖宗,快坐好,盖头呢?!赶紧遮上!”

    话未说完,轿帘已被强行遮住了。

    齐妙手脚冰凉,心跳如擂鼓般的瘫软在轿子里。抬手摸一把额头,伤处肿起了一个大包,这么疼,不用掐自己都明白现在不是在做梦。

    她,穿了??

    一路浑浑噩噩,脑海中勾画出无数种跑路的方式,但都被理智的否定了,情况不明时胡乱逃亡是大忌,未知的未来相较于“嫁人”比起来,还是嫁人比较安全。

    到了安陆侯府,自有喜娘跟随提醒,踩红毯跨火盆一路机械的行过拜天地的大礼,待入洞房坐上喜床,这货紧张了。

    不会吧,初来乍到的就要稀里糊涂的洞房了?才刚婢女口中的安陆侯是她的夫婿?

    如此想着,齐妙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住,对未知未来的恐惧逼出自己满头冷汗来。

    她不大懂古代成婚的规矩,可也知道洞房中要撒帐喝合卺酒,这么安静是怎么一回事?还是她的认知有误?

    正想着,就听见周遭一片错杂脚步声,“吱嘎”一声门扉响过,屋内寂然,身边似乎只余下一人。那人站在面前,齐妙低着头,能从红盖头的缝隙瞧见那人大红的袍角和皂靴。

    齐妙开始紧张的握紧小拳头。

    红盖头被挑起,眼前呈现出一张秀气的俊脸,这男子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见了她似也有些惊讶,眯着眼看了她半晌。

    她真心不知这样情况古代的新娘通常如何反应的,就只好对他微笑了一下,犹豫着是该称呼“相公”还是该叫声“夫君”。

    谁知他却放下绑缚红绸的秤杆,退后两步恭敬的行礼:“嫂嫂。”

    嫂嫂?!齐妙错乱了。

    “嫂嫂安好,我在家中行三,学名希暮,表字子墨,二哥病重,只能由弟代行拜天地之礼,着实无奈之举,若有得罪之处,请嫂嫂原谅则个。”

    齐妙总算明白了一些,一面思考,一面缓缓道:“无碍的,你二哥……如今怎样?”

    她声音娇美婉转,又因需要思考古代人说话的方式而慢慢开口,听起来慢条斯理的宛若清泉流在心里,叫人听的舒坦。

    白希暮又是一怔,望着齐妙眨了眨眼才道:“二哥怕是不大好。”随即又像是怕齐妙多想什么似的急忙的补充道:“不过嫂嫂放心,二哥是父亲的嫡长子,将来是要承袭爵位顶门立户的,父亲在意的不得了,早已拿名帖为二哥寻了太医来瞧,宫里万贵妃也早安排了人来照料,这么多年二哥都熬过来了,想来这一次应该无碍的。”话毕,望着齐妙的眼神怜惜更甚。

    齐妙自动脑补了如今情况。

    她的夫婿是嫡长子,行二,那上头定然不是有个大姑姐就是有个庶出的大伯子。若是后者,她的公公安陆侯怕是个没规矩的。

    她的夫婿久病多年,熬到现在,这会儿还“不太好”,小叔子又用这种“你好可怜”的眼神看着她,结合刚才在轿子里那个婢女对她的态度,她这个大婚,应该叫做冲喜吧?

    齐妙差点哭了。

    她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要将她丢在这个鬼地方!朝代未知,家境未知,一切都是未知的未来太让人恐慌了……

    齐妙泫然模样看在白希暮眼中,越加觉得美人柔弱惹人堪怜。传闻齐将军的女儿各个如花似玉,尤其三姑娘貌比西子,果然不欺人也。只是竟如此命薄,倒也是可怜见的,二哥也是没福气的,竟然要错过如此佳人。

    白希暮叹了口气,声音温和:“嫂嫂歇着吧,我先告辞了。”

    齐妙木然的点头。

    待到屋内只剩下她一人,齐妙才如被抽了骨头一般瘫在拔步床,大红锦被刺眼的像是在嘲笑她的苦逼一穿,一歪头,沉重的凤冠掉在床上,脖子总算轻松了一些。

    摸了摸额头上的大包,好像肿的更厉害了。

    方起身预备去妆台对镜看看伤势,雕花木门就吱嘎一声被推开,一名着粉色绫袄的丫鬟端着黄铜盆进来,将铜盆往木质脸盆架上一摔,沾湿了帕子到跟前。

    “那,快些用冷帕子敷一敷额头,府里现在忙着世子爷的病情没空搭理你。哎!同是齐家的姑娘,怎么偏你这样任性妄为!若是二姑娘可不会闹出这么一出,还要带累咱们。”

    身为丫鬟,也太不懂规矩!

    齐妙优雅接过帕子,随手便甩在那婢女脸上:“二姑娘好,她怎么不嫁!”

    婢女唬了一跳,帕子自她脸上滑落胸前,露出她沾了水惊愕的面孔。

    三姑娘吃错了什么药,竟敢对她发起火来?!

    “姑娘好大的脾气,难道不怕婢子回去告诉夫人?!”

    “那也要你有命回去回话吧?”齐妙盛怒之下,不自觉已能自在的说话,且语言方式仿佛继承了原主的意识,自然而然不必再费心思考。

    婢女终究没敢再多言,她毕竟一个下人,这会子又不是在齐家,只暗自咬牙记下。

    齐妙在妆台前坐下,铜镜中的人细致瓜子脸,凝脂嫣红唇,黛眉含水目,眉尖若蹙惹人堪怜。看着陌生的柔美容颜,她有种强烈的诡异感,背脊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生成这个模样绝对不是福气。

    万一世子双腿一蹬,她一个进门寡又该如何?如果离开侯府讨生活,长得寻常点也好行事,可现这样搞不好出门就被拐去花楼楚馆了。

    齐妙郁闷的想抓头。

    “眉兰,世子夫人呢!”院中传来个老妪的声音。

    “世子夫人在屋里。”回话之人言语中透着恭敬。

    “回世子夫人,老太君和夫人请您去一趟。”

    这大概是最诡异的婚礼了:小叔代娶、新娘换了“内容”、如今不见新郎,却是请新娘离开新房。

    齐妙闭目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端坐绣墩,命方才那名婢子为她理妆容。

    外头那位老嬷嬷的一句“世子夫人”让婢女找到了主子的新定位,态度上稍微恭谨,手脚麻利的为齐妙整理妥当。

    齐妙又对着镜子看了看,挑下一缕长发以茉莉花头油抹顺了自额前绕过,旋拧着以花头簪别入发髻中,恰遮住了额头的红肿,也显得她雪颜格外娇美。

    她这才吁了口气。

    “姑娘,您要穿哪一身?”婢女捧来几身衣裳。

    齐妙看也不看,一面向外头走去一面训斥:“世子如今病着,老太君和夫人既急忙来请,哪里还有功夫更衣?就不能长点心吗?”

    一推门,正与位年约五旬身材敦实的嬷嬷走了对面。

    姚妈妈听着齐妙训斥陪房的婢女,又见她依旧一身大红嫁衣,只头发略整理了一下就快步而来,暗道世子夫人是个明事的,便引着她往上院里去。

    一路上齐妙三言两语便不着痕迹的打探清楚周围几人的身份。

    刚才问话的婆子是姚妈妈,老太君身边得力的人。两婢女眉兰、眉珊是世子屋里的婢女,至于对她极为不敬的,名叫碧青,连同碧苑是她的陪房。

    自家陪房能对她如此不敬,可见娘家的环境也不乐观。

    上院楣上“锦绣园”匾额高悬,前院冷清,人都聚在后院。丫鬟仆婢神色慌乱,忙进忙出。不知谁传了声:“世子夫人到了”。珠帘便被小丫头打向一侧,一应仆婢均行礼:“世子夫人万福。”

    齐妙心里忐忑,面色从容点头受礼进了主卧。一进门,险些被浓郁的药味熏的呛咳出来。绕过紫檀座的镂雕喜鹊登枝插屏,就见内室之中拔步床上躺着一面容清瘦双目紧闭的年轻男子。他面色褐黄,两颊凹陷,呼吸急促,明摆着出气多进气少,俨然一副随时随地会蹬腿归西的模样。

    三名妇人围着拔步床坐着,年长一位约莫六十出头,生的很是富态,面上倒也平静,瞧不出多少哀痛,稳稳当当的让齐妙想起庙里的佛爷像。

    见齐妙进门来,老太君道:“昭哥儿媳妇,快去看看吧。说不得你这一瞧他就能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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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祸水

    “是,老太君。”齐妙行了礼,缓步走到了床前。

    距离近了一些,年轻男子的容貌也就看的更加真切。即便病重消瘦的皮包骨头,他五官依旧是好看的。

    不知为何,一瞧见这样的白世子,齐妙的泪珠子就像断了线一般簌簌落下,心口疼痛的似乎有刀子割,她不自禁抓着衣襟,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悲伤的让她说不出话来。

    一身红嫁衣的少女站在床畔望着奄奄一息的人落泪,着实叫见者伤心。

    白老太君目光恻然。

    二十出头的妇人也拿了帕子抹泪。

    而穿了身玫瑰红妆花褙子,下着暗金色马面裙的中年妇人却是不耐烦的丢了茶碗:“哭什么哭,人还没去呢也被你哭出病来!进了门不说些好的只知道哭!要你来是做什么的?!我看你就不是福星,是祸水!”

    “祸水”齐姑娘委屈的不要不要的。以为她想哭吗?她莫名其妙被丢在这里,摆在面前的就是个烂摊子,她能不哭吗?

    心念转动,齐妙已经主观的为自己哭了。

    老太君道:“好了,你也不要训斥昭哥儿媳妇,哭一哭自己的命原也没错。”

    齐妙心里咯噔一跳,这老太婆是为她说话么?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安陆侯夫人张氏冷哼了一声:“老太君说的没错,听闻要嫁给昭哥儿,她不就急着走在头里先去阴间探路么。这会子是哭自己没死成吧!”

    齐妙气的险些吐血。

    这位毒舌的深井冰真的是世子爷的亲妈吗?为何骂她时候根本不避讳?好像还巴不得世子去死似的?

    正当这时,床榻上的人喉中沙哑的发出一声:“母亲。”

    一旁那位年轻的妇人惊喜的道:“醒了醒了,世子醒了!”随即激动的抓着齐妙的手:“弟妹放心,世子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弟妹?世子行二,可见上头有位庶长兄。

    张氏倾身,却并不十分惊喜热络,与老太君一样,依旧端坐在绣墩上,不冷不热的道:“昭哥儿醒了?快看看你媳妇吧。先认认脸面,免得将来认不出。”

    说的仿佛只要他蹬腿,她就立即“送”齐妙下去做伴儿似的。

    齐妙诧异的看着婆母和老太君。世子这么不受待见,这俩人巴不得要他死吗?

    白希云仿佛没听见母亲的冷嘲热讽,只眯着眼,极不适应光亮的看向齐妙,向着她伸出手。

    齐妙便有些尴尬的握着他的手,墩身在床畔。二人双手相握之时,齐妙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头部神经像被刺了一针,眼前一片光影旋转。

    耳边是白希云低沉沙哑的声音:“你还是来了。”

    以为谁喜欢来吗?!

    她的心在呐喊,可是意识却渐渐模糊。

    失去知觉之前,她听见有人慌乱的大喊:“快来人,世子夫人悲伤过度晕过去了!”

    齐妙做了个梦,恍惚中,她走在一片争奇斗艳的花园中,空气中有一股淡雅好闻的清香,说不出是花香还是果香,总之淡淡的既不刺鼻又叫人闻了忍不住想深呼吸。

    她提着大红嫁衣的裙摆快步向前跑着,追着一个白衣男子的步伐,不停的叫着“阿昭,快回来!”

    可那人脚步渐快,根本不听她的呼唤。

    四周百花被旋风吹的拔地而起,形成一道漩涡,竟是直往她身上冲来。她被狠狠的卷上天空,眼看着色彩缤纷的花瓣旋拧着灌入了她的心口,流向四肢百骸。

    她大叫着,身子一震醒了过来。头疼欲裂,脑海中多了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空气中有一股梦中闻到的淡淡馨香,入目的却是一张病弱的脸。

    这不是她的新婚夫君白世子吗?

    “你醒了。”白希云很是虚弱,望着她的眼神阴测测的。

    齐妙毕竟没与男子同榻而眠过,乍然醒来跟前多个人,这人又瘦的脱相,看着她的眼神还奇奇怪怪的……

    她唬的心里一跳,僵笑着对他道:“您早,世子。”

    白希云唇角动了动,仿佛是挑起个微笑的弧度,嗓音干涩沙哑:“早。”又艰难的挪动身子凑近齐妙。

    二人枕着同一个百子千孙锦缎枕,侧躺面向彼此,长发都散在枕上。眼瞧着白希云凑到近前,鼻尖就要与她的挨着。

    突然挨这么近是要闹哪样,咱俩有这么熟吗?

    齐妙紧张的向后退。

    白希云却是吸了口气,“你好香。”

    不是要病死了么,这幅登徒子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好吧,即便她是他刚刚大(冲)婚(喜)来的妻子,他身子都这样了,还想着去闻人家身上香不香,可见没病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鸟。

    心中对白世子的好感度大跌。

    齐妙又往后退了退,呼吸之中的确闻到了梦中的那种淡雅的花香,口中客气的道:“是吗,我没觉得。”

    白希云望着齐妙娇美的容颜,禁不住好笑。

    她虽表情无甚变化,可唇角微微抿着,声音也软软的透着冷淡,就瞧得出她对他不满,怕是在腹诽他。

    她还是那样可爱,就如他深爱着的那样。

    白希云眼前浮现出另外一个画面。

    侯府被大火吞没,外头水龙局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根本冲不进来。他死后不散的灵魂焦急的飘进了内宅,却看到当时已经毁了容形容枯槁的齐妙,用披帛狠狠的勒住白希暮的脖子,看着院中公婆等人的尸首,绝望的喃喃着:“阿昭,我为你报仇了。”

    在确定白希暮已死后,她臂弯挂着长长的披帛,转回身义无反顾的冲进了燃烧着的正屋,任由火舌将她吞没。

    他多想抱住她阻止她,可是他当时只不过是个灵魂,只能冷眼看着他死后,他的妻子如何被他的好弟弟调戏霸占,他的孩子如何被安陆侯夫人扔进井里……到最后,还要眼看着他的爱妻失子后绝望的为他复仇走上死路。

    他也随着走进了火海,如愿的感受到大火炙烤着灵魂。

    然而再度清醒时,他却躺在了这张床上,看到了记忆中不愿忘怀的一幕:他深爱的女子身着嫁衣走到他床畔。

    他以为那是他的幻觉,所以他向她伸出了手。

    当她握着他的手晕倒,被他的母亲安陆侯夫人恶意的吩咐人抬上他的床,让他得意触碰到她的容颜时,白希云终于明白,上天终究待他不薄。让他回到了他二十岁这年,让纤尘不染纯净温柔的她回到他身边。

    白希云的内心风转动,可作为一个久病卧榻瘦的像干尸的人,就算是笑也像鬼一样可怕,何况他的感情此时又如此复杂?

    齐妙看着白希云拧巴纠结的可怖表情,只唬的激灵起身。

    然而,这货忘了自己已经退到床畔,起身时头恰撞上拔步床月牙形的镂空雕花格子,撞出了好大一声响。

    “哎呦!”齐妙趴回床上,揉着碰撞那处,她这脑子将来若是傻了,都不知是该怪原主勇敢的一磕,还是怪自己的二缺一碰。

    只是没想到,她身旁的“病鬼”比她还紧张,忙不迭的艰难抬手揉着她的头,语气中透着焦急,表情就像是狰狞的厉鬼:“妙儿,怎么样,疼不疼?”

    难道说原主和这位世子爷以前就认识?

    古代这个叫什么来着?私相授受?

    可是仔细搜寻记忆,却找不到一丝一毫关于这个人的,莫非她的记忆不完整?

    齐妙有点凌乱,摇摇头:“没事没事,你快些躺好。”扶着他躺下,又揉了揉后脑撞痛之处,却突然想起她额头上应该有一处伤,这会儿怕会更加肿,且要淤血青紫的。

    她发髻已散开了,那额头的伤岂非无可藏匿?世子爷若是看到了,恐怕心里会不好过……

    齐妙就下了地,到窗边条案旁坐下,拿了梳篦对着铜镜佯作梳头,却奇迹的发现额头上的肿包不见了!

    齐妙不淡定了,凑近了细看,果然,那伤已经不见,额头光洁如初,仿佛根本没有受过伤。而且行动之中,她身子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散了出来,就如同梦到的一样!

    她的心狂跳,她确信昨日刚来时头上的伤是很重的,毕竟原主是抱着一死之心,狠命的去撞墙。她现在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自然记得起当时原主被继母与生父逼迫是如何绝望的,而且她既然能到了这里,就说明原主的确因为那伤势而死了。

    能至人于死地的撞伤,竟然睡了个觉就痊愈了?!

    齐妙呆呆的望着铜镜中秾丽却陌生的容颜,那种诡异之感又一次攀上背脊,刺激出了满脊背的鸡皮。

    以后都不想照镜子了!

    齐妙起身,却瞧见白希云正默默地望着她,眼神极富深意,同样叫人背脊发凉。

    她跟这世界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白希云见她站在妆奁旁不言语,便竭力的温柔安抚,只不过他病中嗓音干涩,又有些气喘,开口沙哑,更增阴森之感:“昨晚老太君说,丫鬟婆子也是爹生娘养,莫要将病气过给他们,是以叫他们离咱们远些,待会让咱们回沁园去。”

    不让人服侍,回去自生自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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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毒

    昨晚就觉得老太君和安陆侯夫人有些奇怪,似乎根本不在乎白希云的死活,如今现状却是做实了这种想法。

    看着病重之人,齐妙生出些恻隐之心。

    她虽然被丢进烂摊子里,好歹身体健康,可是他呢?怕不久于人世了,还被自己的亲祖母和生母如此厌恶。想来他久病之中,家人也是烦了的。

    能够相遇就是缘分,她好歹对这即将辞世之人好一些。

    “好。那咱们就回沁园。你看你的嘴唇都干了,我先倒水给你,待会咱们就走。”

    齐妙回身去倒水。

    她果然如从前一样温柔懂事,望着她娇小玲珑的背影,白希云心内绵软,只想好生保护她,不让她再一次经历前生的绝望。

    正这样想着,却突听见外间传来尖锐的碎瓷声。

    “妙儿,怎么了?!”白希云撑着要起身。

    “没事没事,失手跌碎个茶碗。”

    齐妙蹲在地上,呆呆望着指尖迅速愈合的伤口,一下子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算什么?特异功能?如此超乎她认知的现实摆在眼前,碎瓷割破手指的刺痛根本不可能是假的,眼看着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也是真的。

    而且最奇怪的,是她觉得她的血是香的!

    简直荒唐!她又不是香妃!

    齐妙抖着手拿起一片碎瓷,一狠心,又在左手臂上划了一下,刺痛非常,血液流出,她觉得那种淡雅的花香变的略微浓郁,然后伤口就真的在血液的滋润下渐渐收合,最后只余下干涸的血迹,香味变淡。

    沾了点水抹掉血迹,肌肤完好如初!

    齐妙傻眼,呆坐在地上,她的血液有治愈的作用,一夜之间身上就有了香气。

    这事儿要是叫人知道了,她不得当做“血牛”被抓了去放血啊!

    “妙儿。你怎么样?”那厢白希云已艰难的下了地,手扶着案几,双腿不住的打摆子,瘦的皮包骨头的身子像是随时会倒下。

    齐妙真怕他摔倒折断了骨头,因为他真的很瘦。

    她忙去扶着他坐下,“我没事,有事的是茶碗。”

    “我瞧你蹲在那里不动,是不是伤着手了?”抓着她的手查看,却见十指纤纤如白玉一般,根本不见丝毫伤口。

    白希云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惊出了满背脊的虚汗。

    “你看,我好好的呢。”

    “那你怎么蹲着不动?”

    “我,我那是给茶碗默了个哀。”

    白希云……

    齐妙去为白希云倒了杯水,水是冷的,出门去唤人来要热水,小丫头态度却极为轻慢,也不说是否去预备,更无该有的礼数,“哼”了一声就走了。

    知道那是老太君和安陆侯夫人授意,齐妙也别无他法,只敢让白希云少喝了一点略润润,就放下杯子道:“咱们回沁园去预备些温水在喝,凉水下肚还要用你自己身子的热度去暖它,难免喝出病来。”

    “好。”白希云心下温暖,对于齐妙来说,他其实算是个陌生人,然而她有一颗善良的心,就是会无微不至的关心别人。

    齐妙去外头吩咐人预备车轿。

    白希云则是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知道自己的身子撑不了几年,细算算,他还有四年半的生命。

    他若死了,她呢?

    继续走前世的路?眼看着丈夫死去,爵位落入白希暮的手,无娘家扶持的她被妯娌排挤被婆婆苛待,孤零零的带着他们的儿子生活,被小叔觊觎强占,又亲眼看着婆婆杀死她的孩子,最后走上一条复仇的路,失去原本的纯澈善良,凄凄惨惨的死去?

    这样的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在走一次!可是生命的长度他根本无法左右。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谋划好将来,努力在有限的生命中为她安排一个出路,努力在有生之年好好对她。

    “世子,您能站起来吗?我才刚去外头吩咐人预备肩轝,可是没人理我。”齐妙这会儿憋了满肚子的气,见到瘦伶伶的白希云,又觉得他可怜的很,温柔的拉着他的袖子道:“要不我带上一把交杌,扶着你走回去吧。累了咱们就坐下歇一会儿。”

    “好。”白希云再次点头,对她微笑。

    齐妙再度觉得世子的表情有点瘆人。

    寻了一把小交杌挎着,又拿了件搭在屏风上的直裰为白希云披好,扶着他起身。

    二人离开卧房,沿着庑廊上了抄手游廊,才刚转出月亮门,白希云打摆子的双腿就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齐妙索性钻到他腋下,用身体支撑着他,才出了锦绣园二人就都汗流浃背。

    白希云是虚的,齐妙是累的。

    五月的天,说冷不冷说热不热的,搀个比她高大许多的男人,即便是瘦骨嶙峋的,依旧很重。

    齐妙扶着他坐下歇着,自己在一旁用袖子扇风。

    她的箱笼都在沁园新房,又没婢女服侍,身上穿的还是昨日的嫁衣,衬得她肌肤赛雪双颊生晕,且坐在这里,都闻得到她身上清爽淡雅的花香。

    白希云痴痴望着她。

    而迎面而来的白希暮也渐渐停下脚步,呆望着齐妙姣好的侧脸。

    “二嫂。”白希暮到了近前:“二哥身子好些个了?果真二嫂是有福气的人,她一来你马上就有好转了。”

    白希云笑而不语。

    “待会儿要敬茶了,二嫂和二哥还是先回去吧。”

    敬茶?

    她怎么将这么大的事儿给忘了。

    齐妙就看向了白希云。

    好容易走到了此处,再让白希云走回去?况且她看老太君和她未来的婆婆对白希云这样不喜,她心里着实不爽的很。给这些人敬茶?免了吧。

    “多谢三弟提醒。”齐妙笑道:“只是你二哥身子不爽利你也知道的,我又不放心旁人照料服侍,他恐怕也不喜人多的场合。三弟这正好要去老太君那吧?劳烦替我告个假,就说我安置好他了再来。”

    她言语中对白希云不掩维护之意,难道他们昨晚已经……

    不可能,他清楚的知道白希云现在连站都站不稳,难道那档子事不用费体力吗?如此只能说明,齐妙是一个极为维护夫君的女子。

    白希暮目光柔和的望着她,点头道:“既如此,我定然为二嫂代为传话,不过我看还是预备了轿子回去比较好些,二哥身子不好,若要运动走一段也就罢了。可不要累到了。往后身子略好一些,循序渐进的来便是。”

    白希云很想拒绝。

    齐妙却在白希云开口前笑道:“如此也好。”

    美人展颜,顿时将白希暮的魂都看去了一半,只觉得空气中的花香怎么如此清爽好闻,殷勤的去唤人预备轿子。

    不多时,就有粗壮的仆妇抬来一顶竹轿。

    齐妙与白希暮一左一右扶着白希云起身。

    距离近了,越发觉得她周身生香,那味道说不出是什么花香,却比胭脂铺子五十两一小瓶的花露还要好闻。

    乘坐着仇人轻松叫来的竹轿,白希云闭目养神,面色宁静。

    齐妙也不愿意言语,到底与白希暮又不熟悉,道了谢就送了客。

    谁知将白希云安置在卧房,到了院子中依旧指使不动下人。按例,沁园中的婢子仆妇一个不少,可是人人都有自己的事做,她吩咐也没人听得到。

    白希云这会儿还渴着饿着……

    齐妙气到了床畔坐下,一面拉过他的手一面道:“我略通医术,这就给你瞧瞧吧。你也看到外头那些人什么样了,我使唤不动他们,也罚无可罚,原以为老太君说的是锦绣园,想不到咱们这里也这样了……恐怕大夫他们也不会给请,都将宝押在我这个‘福星’身上呢。”亏得她是个中医,要不这会儿还不抓瞎?

    说话间,她玉指已经搭在他寸关尺上,白希云沉默望着她,却觉得有些讶异。

    齐妙性情温和腼腆,精通女红刺绣,却是不大通文墨的,更别提医术。如今在他面前的小女子却是煞有介事的为他诊脉。且神色宁静,专业的不叫病者瞧出有任何不妥。

    她还是她,却也不大一样了!

    白希云思绪凌乱,一时间无法理解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不是回到了过去?那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齐妙这里诊过他的双手之后,又查看了他的眼皮和舌苔,又为他盖好了薄薄的纳纱锦被。

    无奈的望着他叹道,“世子爷,你到底开罪了什么人啊?”

    白希云回神,宁静的望着她。

    齐妙也就不在绕弯子,“你身子积弱,五脏六腑皆有损害,可是却不是寻常的某种病灶,而是中毒。”

    “中毒?”白希云讶异的呢喃,这是他前生不知道的。

    可是回想一下,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是中毒。只是不知是什么毒。”她又不是神医,而且这里又不能做血液检测,看脉象症状只知他脏器皆损,倒像是常年卧床积虚导致的衰竭。

    古代的医术到了现代已经失传许多,许这个时代还有什么奇怪的毒,是她不知道名字的,能够麻痹人的神经系统让人行动懒怠思维疲倦,造成积弱的假象。

    人的身体情况素来都是日积月累形成的,原本没病的人当做病人去吃药,多年下来可不就是白希云这个模样?

    他到底得罪了谁了,要这么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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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为你

    怜惜他的同时,一想到自己已经打上了这个人的标签,齐妙就觉得不能更忧伤了。

    “没事。这事儿你也别对外去说。”白希云疲惫的靠着软枕,沙哑的道:“我自小就有这样毛病,极少出去,接触的人除了父亲世交的几家人,其余的并无多余接触,他们与我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又做什么要害我。”

    “你的意思是,这很有可能是自家人所为?”一想老太君和安陆侯夫人仇人似的嘴脸,齐妙觉得极有可能:“那大夫开的药,我看你还是先不要吃。回头我写方子来为你调理。”

    白希云默许了。

    反正他知道自己还有四年半的阳寿,不会现在就死的。而且谁又能确定一直给他瞧病的周大夫是不是靠得住?

    思及此,白希云心下冷笑。很好,这才刚刚开始,就已经发现了与前生认知完全不同的转变了。这不是越来越有趣了吗?

    齐妙去寻了一身浅粉交领素面妆花褙子,搭了鹅黄襦裙,长发随意挽起以玉簪固定,想了想,又从妆奁中挑出珍珠发箍戴上,淡雅又不失贵重,不会因装扮不合时宜而被人抓住把柄。

    她没有得力的人。陪嫁的两个婢女未必靠得住,院子里原本的人又都听了吩咐消极怠工。

    齐妙也不恼怒,就直接去了小厨房。

    因白希云常年卧病,沁园为方便特意建了小厨房,从前下人们也不敢怠慢世子,是以厨房里的食材还都是新鲜进的。

    齐妙决定为他预备一些蔬菜粥。

    砂锅里放了些高汤和粳米饭,然后将鸡蛋搅成蛋花倒入,加入菠菜,黄瓜丝,胡萝卜丝,只放了很少的盐。

    她的厨艺虽称不上十分好,却也差强人意,预备些寻常吃的倒也不难。只是这里的炉火需要人工的去加减柴火,这粥预备的还是略有些手忙脚乱。

    好在最后不算失败。

    端砂锅时候,她的手被烫了一片红,但是用凉水浸了浸,不多时就恢复如初了。

    她有些迟疑。

    她的血既然有愈合的能力,那么能不能医治白希云的病,解他的毒呢?

    将蔬菜粥放在一旁晾着,她四处看看想做个实验。最后找到了一条活的鲤鱼。

    将鱼捞了出来,以布垫着按在砧板上,用菜刀在它背上划了一刀寸许长的口子,将它用盆罩住免得乱跳蹦到地上,随后又洗净了刀,割破了手指。

    两三滴血液低下,手指上的伤口便愈合了。

    而鱼的伤口也不再流血,放置了约一炷香(十五分钟)时间,那道一寸长的伤口就消失了。

    将缺氧的鱼放回缸里,齐妙决定再给自己一刀。

    她将两滴血掺入了蔬菜粥。

    虽不知道效用,可也不至于两滴血就将人吃死了吧?反正不治白希云也是个死。

    这么一想,她淡定多了,回房服侍白希云吃粥。

    他的胃口素来很差,但因是齐妙亲手预备的,他哪里忍心拒绝?入口之下,却觉蔬菜粥清淡又香纯,将他早就因苦药吃多了而麻木的味觉也调动起来,许久以来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吃。

    他吃了一整碗粥。齐妙却不在喂他了:“不能一次吃的太多,反正这些都是你的,回头慢慢吃,待会儿我要去给公爹和婆婆敬茶,还要去见过老太君,你好生歇一会儿,以前的药我不敢给你用,回头想法子出去买些药材来,我亲自给你煎药。”

    白希云疲惫的躺着,虽身体不舒服,可也不知是否肚子里有了底,身上动辄的酸痛和脏腑里的虚疲之感到底减弱许多,这会子精神了一些。

    他决不能让她自己去面对那些人。

    “你先别去。”拉过她的手,让她身子低一些:“我有话告诉你。”

    “什么话?”齐妙靠近他。

    白希云压低声音:“你的陪房婢女应该有个叫碧苑的吧?她虽然是你的贴身丫鬟,却忠诚的很,你去叫她来,让她帮我办点事。”

    齐妙诧异的看着他。这人都快病死了,居然还将她身边的人都是谁弄的一清二楚。

    她自己还是询问之下才知有碧苑,睡了一觉继承了记忆后才确信有这么一号人的。

    只不过从前在齐家,碧苑与她并不十分亲近。

    “好吧。”齐妙不想忤了世子爷的意思,且也想看看他到底是要做什么。是以她出了门去寻人。

    还是在后院里找到了正在拔杂草的碧苑。

    “姑娘?您怎么来了?”碧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谁让你跟这儿拔草的?”

    “是管事的嬷嬷。”见齐妙已经更衣妥当,碧苑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因为没有服侍主子妥帖,却不好意思张口说致歉的话。

    齐妙莞尔,吩咐碧苑洗了手回正屋。

    不多时,碧苑换了身干净衣裳来了,先给躺在拔步床上的白希云行了礼。

    白希云也不啰嗦,言简意赅的道:“碧苑,你主子如今身边只有你一个得用的人,我吩咐你到府外帮我找一个人,你能做到吗?”

    碧苑看了看一旁的齐妙,见齐妙点头,她才认真的颔首:“请您吩咐。”

    白希云吩咐碧苑时,齐妙回避了。

    她与世子爷不很熟悉,想来他是没有可用之人才会要用到她的婢女,指不定吩咐一些什么事是不希望人知道的。

    齐妙去小厨房专门煎药的侧间将白希云用的药拆开一包,仔细检查果然发现一些药材并不适合现在虚不受补的体质。也不知道给他瞧病的大夫是真不懂还是诊断失误。

    “夫人。”碧苑在廊下道:“世子请您回去呢。婢子这就先去办事了。”

    “知道了。”

    嘱咐了碧苑路上小心,就回了卧房。

    到了内室里,不等开口,白希云先严肃的道:“过来。”

    才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齐妙觉得自己最好不要顶撞,免得将人气死了,抿着唇到了床畔站定。

    “坐!”

    犹豫的坐在床边的小锦杌上。

    她那样惧怕他,叫白希云心内烦躁,拍拍床沿:“坐的那么远,看我能吃了你不成!”

    蛇精病吧这人……

    无奈的起身,又坐到床畔,却被白希云一把搂住了腰拉进怀里。

    “世子爷,你……”

    “为何回避了?”将她抱在怀中,白希云已是费劲了全身力气,幸而他是靠着迎枕坐着的,否则不知会不会搂着她一起栽倒。

    见他气喘虚弱,齐妙也不好再挣扎,免得伤了他,只紧绷着身子做无声的抵抗,“世子要吩咐碧苑事情,我不方便听,自然要出去的。”

    白希云被气乐了。

    “你是我明媒正娶来的妻子,有什么道理我与婢女说话,要我的夫人回避?”白希云瘦的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她肩,让她看着他:“妙儿,你我夫妻一体,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可明白?”

    齐妙诧异的望着他,想不到一个古人会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的眼神认真专注,虽还是因病而枯槁的容貌,阴森之气让她生畏,可是如此近距离她才发现,其实他有一双十分漂亮温柔的眼睛,那双眼里盛放了太多的情绪,反而死寂如古井一般。

    也只有让他动气,才看得出波动。

    齐妙心下动容,“我……”

    “你不愿意?”白希云蹙眉,再度将她拥入怀中。

    在他灵魂飘荡时,有多少次看到她独坐灯下委屈的落泪,多少次亲眼看到她被白希暮**,他都想这样做。

    如今他说话有人听到,他能为她做事,起码不要让他死之后害得她两眼一抹黑。

    “妙儿。”他轻声在她耳畔道:“我让碧苑出府去聚贤阁帮我寻一个朋友来。”

    “聚贤阁?”齐妙的记忆中,聚贤阁是京都最繁华的酒楼,其特殊的经营方式,让城中贵妇女眷们有时也会选择此处相聚。

    而且据传言,聚贤阁幕后的所有者是银通票号的当家。

    “是。我在他那有一些银子,让他带来给你保存,还有我请他帮忙买几个合适的婢女进来。”

    “啊?”

    “傻丫头,既然他们安排的人靠不住,咱们不会自己买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任性吗?

    他一个久病缠绵的,哪里来的银子啊!

    白希云还在嘱咐:“待会儿人来了,就叫个牙婆来将今日不听你吩咐的下人都发卖了。咱们沁园不养目中无主的奴才。”他的目光狠厉,似是盯上猎物的猛禽。

    他现在做的,其实就是前生死后灵魂不散之时一直懊悔的。齐妙当时没有带着孩子离开侯府,正因为一个弱质女流又生的那样容貌且无娘家可依靠,着实没有在外生存的能力。

    而他呢?明明有那么多的秘密产业,却因觉得女人家不要搀和男人外面的事而没有直接交给她。

    那些明面上能动的产业,都被白希暮得到了。

    暗地里那些,却因好友与他相继离世而成了永远的秘密。

    “我那个朋友姓骆名咏,表字君逸,大我两岁,与我是结拜弟兄。平日里我身子不好不能出去,都是他在帮我打理。他人品贵重值得信赖,将来我若有个不测,你就可以去聚贤阁找他帮忙,他一定会替我照看你,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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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土豪

    这话说的,却好似在交代临终遗言,纵有千万般不舍也要撒手去了一样。

    齐妙听的心里不舒服,皱眉戳他的肩膀:“这种话等你撒手时候在告诉我,这会子交代这些个做什么。”

    原本懊恼悔恨破坏了的心情,在她嗔他时立即多云转晴,白希云情难自禁的亲了下她的额角:

    “好,不说这个,我先小做休息,免得待会儿君逸来了我没力气说话,果真你是我的福星,吃了你亲手预备的蔬菜粥,我比从前吃了人参燕窝还有力气,我已许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

    齐妙先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吻给震住,随后听他说人参燕窝,不免撇嘴。

    那大夫分明是要害死他,他虚不受补的,能用那些么。

    不过,今日的蔬菜粥里加了两滴血,他脸色虽不好看,可有力气说了这么多话,还学会强抱强亲了,想来她的血是有用的。

    “那我以后都亲手给你预备饭菜吧。”

    不经大脑的话就这么说出口,将齐妙自己都惊了。她短路的脑子将这归结于她是善良的人。

    白希云满足的假寐,因如何都舍不得放开手,索性也不躺着,将齐妙紧紧搂住,她的馨香萦绕鼻端,让他忍不住又亲了亲她额头。

    这货还亲上瘾了。她跟他真的不熟!

    可是,既到了这里,又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去,许这一辈子都要留在此处了。她真的不自信自己离开侯府去了外头能独立生存的好,这幅身子生了张惹事的脸,现在又跟香妃似的,且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若离开这个男人,万一被人发现了秘密抓去放血呢?一次干脆死了也就罢了,万一被囚禁起来,每天放一次血呢……

    如此脑补,齐妙觉得人都不好了,世子虽然病歪歪的,却看得出是个护犊的人,如果能治好他,好歹她能够安全无虞衣食无忧。

    这样一想,她便打定主意一定要将他治好,大不了与他一起去面对那些豺狼虎豹做“报酬”好了。

    他怀里有淡淡的药香,中医出身的齐妙闻到药味就会觉得心下安宁,加之一大早的做了体力活(扶重物),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怀中软玉不再紧绷,而是放松的将重量交给他,白希云被压的胳膊酸痛,却满足的不想放手,索性闭目养神。

    约莫半个时辰,廊下传来碧苑的声音:“世子爷,骆公子来了。”

    齐妙睡眼惺忪的坐直身子。白希云则一下子清醒过来。

    不多时,碧苑就引着一位身着暗紫色锦袍手握折扇的俊俏青年进了门,绕过屏风穿过落地罩到了内室。

    一见面,骆咏就啧啧了两声:“子衿,半年没见你怎么搞成这样。”

    骆咏径自到了床畔仔细打量他的气色,仿佛没看到齐妙,硬是将她挤开了。

    齐妙只得站在他背后,莫名其妙的眨眨眼。

    看来白希云的这位朋友不怎么友善。

    “看你的气色不好,是不是自个儿知道时日无多,特地叫了我来想交代遗言的?”骆咏悠哉的靠在床柱,话说的浑不在意,手却是紧紧的握住了折扇。

    白希云白他一眼,阴森之感更甚:“胡说八道。君逸,这是我新婚妻子齐氏。”

    他不信骆咏不知他成婚的消息,既见到齐妙,为何如此慢待?

    骆咏斜眼打量齐妙,“齐将军的掌上明珠,怎么舍得‘下’嫁?莫不是在家里已经一头撞死了,寻了个别的丫鬟代替?”

    看向白希云:“你不知道吧?你家里原本定下的是齐二姑娘,就是三岁认千字五岁背唐诗那位才女,可到成婚那日清早齐江军临时将人换做了齐三,这位齐三姑娘也真是个好样的,知道自个儿要嫁给个时日无多的病鬼,竟然上轿前撞墙自尽了。”

    白希云自是知道临时换人的事。然齐妙自尽的事却是前生今世头回知道,便疑问的看向齐妙。

    齐妙暗叫糟糕。

    才刚打定主意要保住这个永久饭票,若生出罅隙可不好。

    垂眸看着自己裙摆不言语,努力回忆当日出阁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那时的记忆涌入,却惊的她脸色煞白。

    这事上居然还有这种爹妈……

    白希云早在齐妙垂眸时细细的打量了她,并未见她头上有伤,“君逸,妙儿头上并没有伤,可见撞墙自尽的消息有虚。”

    “所以我才说她是个冒牌的。”骆咏冷笑:“齐家打的好算盘!”

    齐妙真想给骆咏的机智点个赞。她的确是冒牌的。

    白希云闻言也开始回忆,前生种种记忆,都告诉她齐妙是不受父母待见的。以至于在他死后娘家根本不愿给她任何依靠。

    难道说,因为她不是真正的齐妙?

    白希云的眉头皱了起来,才刚与齐妙说了那么久的话他便有些疲惫,这会儿焦急之下,他越发觉得不舒坦了。

    见他脸色都变了,齐妙忙到近前替他诊脉,见他并无大恙才松了口气。

    “罢了,既然骆公子提起,我也不好隐瞒世子。我的确是行三。原本侯爷为你定下的是我二姐齐婥。”齐妙退开一些,在临窗的玫瑰椅上坐了,道:“我家有三个女儿,我与大姐一母同胞,当年我母亲生我时难产而去,翻年齐将军就将个外室接近府里。齐婥便是外室带来的女儿。齐将军宠爱苗氏,将她抬了姨娘,没过半年又扶了正,是以齐婥就从外室女转为庶女,又转为嫡女,当然,这都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发生的。时隔多年,苗氏的事还有几人记得?甚至所有人注意的是齐婥的才名,并非她的身份。”

    她抬眸,抱歉的道:“出阁之前,我的确自尽了。侯爷许了丰厚的聘仪为你定下齐婥,至今也有三个月时间了。然而不久前,齐将军找齐婥谈了一次,她就反悔了,苗氏并未张扬,昨日婚礼前才逼我开脸上妆,我当时十分惊愕,苗氏这才告诉我,她们早已与侯府将人选改成了我,说侯爷也是看中了我的。这段日子没告诉我,只因怕我反抗罢了,我原想父母之命,嫁给你就嫁给你吧。可是苗氏悄悄地将齐将军原本交给齐婥的‘任务’交给了我。”

    齐妙面上涨红,娇美的容颜就像是蒸了一层云霞,羞愧的低下头。

    白希云略沙哑的声音温和的问:“他们给你什么任务。”

    齐妙摇摇头。

    她在犹豫要不要将齐将军的龌龊抖出来。毕竟那是原主的娘家,将来或许她也有靠着娘家的时候。

    以为她是顾及骆咏在场不方便开口,白希云道:“你只管说吧,君逸是我生死之交,是我结拜的义兄,可以信赖。”

    齐妙却已经想好,齐家能做出那样的事来,她还能依靠他们什么?

    她依靠眼前这人才是真的。

    她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并非信不过骆公子,他对你那般维护,可见待你是真心实意的。我只是觉得,难以启齿。”

    必然是难以启齿的,否则怎么会逼得一个弱女子去自尽?

    白希云眸中凝结冰霜,“是什么事?”

    “齐将军希望结交侯爷,就想投其所好,又说你,说你活不长久,原本是让齐婥去,去……”齐妙脸已红的像苹果,唇角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然而白希云与骆咏二人都聪敏绝顶,已经明白过来。

    骆咏皱眉。

    白希云当即气的捶床,“败类!畜生!!”

    竟有这样的父亲,教女儿扒灰的!

    齐妙凝噎,喃喃道:“若是苗氏说要我殉葬,我也不会不从的。毕竟在家里就那样了,我原不指望将来,一死也无妨。可是他们却要我做那等龌龊事,他们将你置于何地,又将我置于何地?我不从,苗氏威胁说大姐即将临盆,我不去她有一万种法子弄死大姐,又说侯府的婚事已改过一次人选,齐将军的意思也不可能改变,我是非嫁不可的。我绝望之下,想着早晚一死,何至于到最后闹得个名节不保?所以我就……”

    齐妙低垂了头,白希云和骆咏只能看到她带了珍珠发箍的头顶。

    他此时真想将她拥入怀中,好生安慰一番。

    然而刚刚得知的真相,终于让他明白了为何他前世死后,齐妙没有带着孩子去与娘家求助。

    一个黑了心肝的继母,一个靠着“抵押”女儿幸福来换前程的父亲,她能怎么依靠?

    强压怒气,白希云问骆咏:“君逸,东西和人都带来了吗?”

    骆咏从怀中掏出个锦缎的钱袋子:“不知你用多少,临时也没那么多,先带来这些。婢女原都是我养着的,已在院中。上次我给你送来的两个丫鬟呢?”

    “死了。”

    骆咏默然。

    白希云接过袋子,竟看也不看的递给齐妙:“你拿着随便用。”

    齐妙在骆咏诧异的眼神中打开钱袋,里头是百两一张的银票,足有字典那样厚的一打。

    齐妙傻傻的抬头:“你不会是抢了银……钱庄吧?”

    骆咏莞尔。

    白希云笑道:“这些不过九牛一毛,你放心,为夫养得起你,你随便用便是,不必替我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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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拿捏

    他病弱多年,极少有机会出去,竟能与朋友赚来这么多银子,可见他虽身体不好,脑子却是灵光的。

    只是这种霸道总裁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齐妙脑子晕乎乎的,手中的钱袋仿佛重逾千金。

    既然到了此处,得了这具身体带来的好处,那也该将责任与危机也都一手托起。她没有独立的生存能力,就算要依附丈夫过活,也要不得这么多的银票啊,这些银子放在寻常人家都够生活一辈子还有余。

    “妙儿?”见她愣神,白希云温和的唤她,可惜他嗓音沙哑,气息无力,听不出温柔小意,只叫人觉得背脊冒寒气。

    齐妙回过神,将钱袋放在他身畔,又顺手将他薄被掖了掖,端了温水喂给他几口。

    她一切动作行云流水,白希云只注意到她端着白瓷小碗和汤匙的玉指修长,指甲圆润,注意到鼻端淡雅的馨香,并未留心钱袋。她如此体贴,叫他整颗心都熨帖起来,前生的遗憾、痴缠,加之才刚知道了那些他从前不知道的事,如今在望着她,除了深爱,更有怜惜。

    “你待会儿去处置那些人,尽管放开手去做,我虽不才,可只要没咽气我就依然是世子,你是我的夫人,他们不会拿你如何的。”

    “我知道,这便去了。”齐妙搁下白瓷碗,起身要走。

    骆咏眼神示意,白希云才发现手边的钱袋。

    “妙儿,这银票你去收着。”

    “就先搁着,总归是你的银子,往后若真不能依靠侯府,使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什么我的银子。我才说的你都忘了。”

    他说,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她记得,也很动容,更加觉得一个古代男子能对妻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属不易。只是心里依旧还过不了那道坎。

    见白希云脸色不好看,齐妙笑着道:“这也是我房间嘛,总不好出门也带着这些去,怪沉的不说,还时刻担心丢了。”说着屈膝行礼便转身出去。

    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白希云久久不语。

    骆咏看了看屋门,又看看白希云,噗嗤笑了:“怎么,你不高兴?”

    “她这是跟我外道。”

    骆咏看不过他如此失落的模样,翻了个白眼,“她不是拜金的女子,你该高兴才是,她虽过了门,到底还是新嫁娘。”

    一句话点醒了白希云。

    是了,他有前生记忆,可她没有!

    于她来说,他只是才刚相识一天的新婚夫君而已。

    他现在半拉身子在鬼门关里,她还在尽心尽力的服侍他,今日一早没有丢下他自个儿先走,还搀扶他走了那么远的路,可见她的品行前生今世都没变过。

    那就让他们重头来过也好。

    只是当务之急……

    “君逸,我身体至此是中了毒,妙儿虽会些医术,到底是女孩子家,你看机会为我寻个大夫,扮作账房或老仆之类的送进来。”

    骆咏听闻是中毒,差点蹦起来:“那群混蛋,我早就说他们不对劲!怎么先前给你瞧病的周大夫就没瞧出端倪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白希云冷笑:“那些人若存了要我死的心,怕是打定主意变着法子针对我的。我只是疑惑,为何万贵妃也派了太医来,却没一个说我是中毒?”

    “是啊。这其中必有什么蹊跷之处。不过幸而是现在发现了。”骆咏感慨道:“我看你夫人是个不错的女子,也是你的福星,往后你就大好了,也要好好的对待人家。”

    “你这下不说她是冒牌货了?”白希云似笑非笑看他。

    他本就瘦的吓人,气色也不好,一双眼睛在下凹的脸上尤其大,明明是个揶揄的表情,被他做来却觉阴森森的。

    骆咏做受惊吓状:“你跟你新媳妇儿可不要这样,仔细吓着人。”心里却是为好友心疼不值。曾经俊美无俦的人,竟被病魔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我也是为了你不平,原想着那齐婥是个名冠京城的闺秀,你若非生来体弱带了这病来,比京城那个俊后生差?要才学要家世,你又比谁差多少?你哪里配不上齐婥?谁承想那其中又有这种事儿,想不到齐将军竟是这样的人。”

    “与其说齐将军,不如说我爹无耻。我还没死呢,他就先惦记上他儿媳妇!”一动气,白希云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骆咏忙端了水来给他喝了几口。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白希云总觉得同一杯水,齐妙喂给他的就格外甘甜,骆咏喂的只是普通的水。

    摇了摇头甩掉不该有的心思,白希云便示意骆咏附耳过来,压低声音与他商量起来。

    这时的齐妙端雅的站在院当中,吩咐才刚得来的婢女:“冰莲,你去拿了册子,将今日入府的都记录在册。既是世子爷自个儿添的人,月例银子自然由沁园来出。至于沁园原本那些不服管教的,就只好请你们让出位子了。”

    齐妙扬声,对着院门口、墙根处那些躲日头看热闹的人道:“你们拿着侯府的银子,既不听沁园的吩咐,就不必留下了,听谁的吩咐现在就去找谁吧,碧苑,带着这几位将人都撵出去。”

    “是。”碧苑听了吩咐,就拉着新来的问莲,玉莲,爱莲几个一同去撵人。

    老仆们自不肯走,一时间疯辩起来:“世子夫人好没道理,我们是侯府的人,凭什么要我们走!”

    “就是,世子夫人初来乍到,就算新官上任也不至于先拿咱们放火,咱们又没做错什么。”

    ……

    一群人叽叽喳喳,问莲、爱莲几个都不好动作,生怕动了手会引起大的冲突,只得跟在齐妙身旁保护着,以防这些人突然发难伤了主子。

    齐妙仿佛听不到不堪入耳的声音,只缓步走向他们。

    仆妇们远处咋呼使得,可近距离却觉得在齐妙的注视之下有些张不开嘴了。

    齐妙指着一年轻的婢女:“才刚吩咐要热水,你装听不见。”

    婢女一窒,别开脸:“我没听见。”

    “你还好些。”拍了拍以为年长嬷嬷的肩膀:“好心告诉我小厨房里有柴有水,要用热水自己去提水烧去。”

    那嬷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了言语。

    “还有你,也是个好的。我说世子爷还饿着,你夸我在娘家就心灵手巧,中馈之事一定难不住我,让我自个儿去预备。”齐妙又笑着拍拍另一老妈子的肩膀。她并未用多大的力气,却将那妈妈吓的一屁股跌坐在地。

    齐妙娇软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怒气,气势却极迫人:“你们都是好的,我这庙太小,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我又是新媳妇脸皮薄,也不好发落你们,既然你们觉得伺候世子和我很委屈,这府里自然有你们喜欢伺候的人。”

    “冰莲,这就将他们都送去锦绣园,给老太君发落吧。老太君心疼孙子,为了世子身子不好焦急的什么似的,你们反倒一味的躲懒怠慢世子。我倒要看看老太君如何发落你们。”

    齐妙说罢,回身走向丹墀。

    而那一众仆婢终于回过味儿来,这位新夫人根本不是预料中那样软弱可欺!

    想留下是不成了,可到了老太君那,也不知会不会护着他们。

    众人都迟疑着依次出去。

    到最后,却有两个穿着体面一些的大丫鬟对视了一眼转身跪下。

    “世子夫人,婢子是服侍世子爷的人,婢子不想走。”

    “原来是眉兰和眉珊啊。”这两位是世子房里的大丫鬟,比那些都要有体面的,昨儿晚上婚房外头就是他们两个守着。

    齐妙站在他们近前,道:“今日一早,你们在何处?”

    “回世子夫人,婢子……那时是老太君吩咐了婢子去上院。”

    “是吗,既然如此,你们还是去老太君身边服侍吧。”齐妙含笑望着二人,温柔嘱咐道:“你们二人既是大丫鬟,自然是与其他的人不同,老太君信得过你们,你们也要好生服侍才是。我新进白家的门,世子爷这里也需要照顾,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你们两人在老太君身边好歹替我多周全周全。”

    齐妙双手扶二人起身:“这便去吧。”

    眉珊和眉兰差点哭了。

    他们才刚得吩咐要好生观察世子夫人,事还没做,却被送回去了,老太君知道了还不定会怎么动气。是谁说世子夫人软弱好拿捏的?这消息纯属是胡扯!

    两婢女还预求饶,齐妙却已上了丹墀回到廊下,叫了冰莲、玉莲几个进屋去,将院子留给了新来的丫鬟婆子们看管。

    站在陌生人中间,眉兰与眉珊就显得多余了,只得灰溜溜退下往老太君的锦绣园去了。

    卧房中,白希云与骆咏的对话已告一段落。齐妙进门来,屋内似都带了淡淡的花香,再望她袅娜身姿与娇美容颜,白希云目光深沉,险些看的痴了去。

    齐妙就被那“阴森”的眼神看的手足无措,沉默片刻,见他面上疲色更甚,宛然道:“世子爷,您要不要小憩片刻?”

    久病之人已是难得说了这么多的话,白希云当真是累极的。

    只是他怎能让她独自去面那些人?何况方才他们还将院中的人大换血一番。

    “我不累,先替我更衣吧,我陪你去前厅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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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敬茶

    齐妙闻言并未立即应下,先去他身旁搬了锦杌坐了。

    白希云自她进门来目光就一直未曾离开她身上,深情脉脉毫不掩饰。

    只是在齐妙感觉依旧阴森。

    为了她的长期饭票,也可怜世子身居高位却落得这样的身子,齐妙拉过他的手。

    爷们儿家的空有一身高大的骨骼,却没几两肉,手臂皮包骨,皮肤苍白毫无光泽。

    他还是世子呢,他爹还是侯爷呢,可那又怎样?他身上中了慢性毒不说,祖母和母亲还合起伙来磋磨他。而且他中毒并非一两日了,古代的大夫也不都是白给的,怎么就没一个人好生为他诊治?

    若是有个人好好照顾他,他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半身都进了棺材。

    齐妙同情怜惜他的经历,鼻子便有些发酸,纤细玉指搭在他寸关尺上,动作更为仔细轻柔。

    白希云一直沉默望着她,被她如此珍惜对待,冰冷了多年的心都被捂热了。

    骆咏笑着打趣:“想不到子衿风度不减,现在依旧如此招人疼,我瞧了也就放心了。”子衿是白希云的表字。

    齐妙抬不为所动继续诊治,心里却有准备。。

    古代男子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世子身居高位,即便不受待见身份也在这里摆着,难道会没有过女人?

    为他诊过双手,齐妙确定了她的血液对白希云确有帮助,只是药效有限,这会儿作用不再了。抽空她去抓了药,再配合着饮食和她的血液,说不定真的能医好他。即便过程艰难一些也值得一试。

    “今儿一早又是走路又是说话,世子已经很乏了,你身子要紧,敬茶我自个儿去便是了,你素日身子不好,老太君和安陆侯夫人定不会怪罪的,我去给府上的人见过礼就立即回来给你预备午膳。”

    “我定要陪你去的,今日一早你也看到了,情况不容乐观。”

    “你放心,我能应付。”齐妙弯身,一只手臂费力的扶着他,撤走了他背后的迎枕,扶他躺好。

    白希云贪婪的呼吸她身上的淡雅馨香,“妙儿,今日不要去敬茶了。等明儿我好些了陪你去。”

    “礼数不周相当于授人以柄,这样不妥。”齐妙开朗的笑着:“世子且放宽心,我才刚过门,即便不讨婆婆的喜欢,他们爱惜羽毛,未免旁人议论也不会将我如何的。”

    “你刚进门,不了解他们。”白希云声音疲惫沙哑,“改日我好些个,细细的为你说明。今日你就听我的,左右他们也不待见咱们沁园,不去也无妨。我就让人去回话,说我这里离不开你。不叫你去了。”

    他话音落下,一旁的骆咏便已禁不住笑起来:“想不到你也有怜香惜玉的一日。”

    齐妙羞红双颊,他们才刚认识,说“离不开”真的好吗。

    可世子如此为她着想,她倒觉得即便他气息阴沉也没那么可怖了。

    齐妙虚应着,哄了白希云先睡,因他早已倦极,片刻功夫便已呼吸平稳。

    骆咏又看了好友的气色,这才起身告辞。

    齐妙将人送到了廊下。

    “弟妹,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你海涵。”骆咏施了一礼。

    齐妙忙还礼:“骆公子言重了。你也是一心为了世子。”看看周围并无外人,才道:“只是今日你到府上来,旁人知道了没关系吗?”

    “即便知道又如何?让他们摸不到底细反而更好。”骆咏笑道:“近些日我尽快寻名医来,子衿这里还劳你多照顾。”

    “骆公子何须客气,他是我夫婿,我必然要照顾的。”

    若是别的女子,谁能接受嫁给这样一个病鬼丈夫摊上一门极品亲戚的事实,就算没有大闹,怕也要别扭一场的。她却不同,一直如此温婉善良,对白希云照顾的又无微不至。

    骆咏赞许的望着她,暗骂齐将军这样对待嫡女不是东西,再次道别而去。

    齐妙不便出去,看着他走远才吩咐身旁的玉莲和问莲:“你们两个,去卧房里带上我妆奁旁的红木匣子和包裹,陪我去锦绣园给老太君敬茶。冰莲和爱莲留下伺候世子爷,记着若有人来,就说世子乏累睡了,一律不见。”

    “是,夫人。”玉莲和问莲应声去了,不多时就将东西带来。

    齐妙怕继承的记忆有误,将包裹打开来,见里头果然是预备敬茶时给公爹和婆母的鞋子,以及给老太君的扇子和同辈的见面礼,心下稍定。

    不论是对于她还是对于原主,敬茶都是头一遭,况且她的夫君又不能在场。

    搁下紧张,齐妙理了理头发就带着两婢女出了沁园,直往锦绣园去。

    此时的锦绣园中正站了群下人,老太君端坐正厅首位,背后靠着松鹤延年的紫檀木雕大插屏,手中拿着串翡翠佛珠不发一言。叫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下首端坐着的安陆侯夫人张氏早已气的脸色铁青,凝眉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要你们是吃白饭的?让你们去‘好生’服侍世子和世子夫人都做不好,还能让人给送了回来,真真是活打了脸了!”

    “母亲息怒。”庶长子白希远和大儿媳刘氏都站起身。二人皆十分惧怕的模样。

    三爷白希暮则是安抚的拍着安陆侯夫人的肩膀:“母亲何必与一群下人动气?他们服侍的不好,二嫂又是新过门来抹不开脸,到底娘给沁园撑撑腰才是。”

    安陆侯夫人冷笑一声:“敬茶都能迟到,果真那齐勇是个莽夫,生出的女儿也是有娘养没娘教导的!”

    白希暮皱眉,觉得母亲这话说的未免重了些。

    垂手而立的四姑娘白希澜和五姑娘白希汐就都凝眉垂眸不语。

    正当这时,外头有下人来回话:“回老太君,夫人,世子夫人来了。”

    “她还知道来!”安陆侯夫人不耐烦的别开眼:“告诉她,既然不想来以后就都不用来了!”

    “张氏。”安陆侯夫人话音方落,数着念珠的老太君终于张开眼道:“你太过激动了。在晚辈面前成什么样子。”

    安陆侯夫人闻言抿了抿唇,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不甘的情绪,到底还是不做声了。

    而沉默吃茶许久安陆侯终于放下茶碗,慢条斯理道:“好了,齐氏到底也是新妇,你做婆母的张牙舞爪不知做个样子,往后如何服人?”

    话音方落,齐妙已在婢女的陪伴下进了屋。

    一身淡粉配鹅黄的新亮颜色,虽淡极,依旧美极,鸦青长发衬她欺霜赛雪的秾丽面容,眼若秋水含波,淡淡扫过屋内众人时,仿若有星辰注入她眸中,艳光四射。

    老太君、安陆侯夫人和长媳刘氏纵已是见过她,依旧禁不住看的呆了一下。

    安陆侯白永春端坐首位,已是禁不住前倾身子,眼神不错的焦在窈窕的身影之上。

    齐妙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又因知道她的亲生父亲要在白希云死后让她去取悦公爹,未免就觉得恶心。

    客观说,白永春生的容貌端正,虽年近五十略有些发福,面上也生了皱纹,却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个俊俏风流的人物,只看外表,谁能想象得出这位是如此道貌岸然?

    强忍着被注视的不适,齐妙行了礼,“世子方才不舒坦,我留下照顾,因此来迟了,还请老太君、公爹、婆婆恕罪。”

    她声音又娇又软,黄莺出谷一般好听,着实让白永春的心都酥麻了,不等老太君开口就已先道:“哪里的话,既过了门就是自家人,何须如此外道?”

    老太君知道儿子平日里那毛病又犯了,只不言语。

    安陆侯夫人则冷笑了一声。狠狠瞪着齐妙:“在将军府就没学过规矩是吗?到了咱们安陆侯府里可不是在你娘家可以无法无天,就算什么都不懂,好歹懂得礼数吧?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叫长辈如此等候,成何体统?”

    站起身,安陆侯夫人缓步走向齐妙。

    越是走近,就越是发觉她身上有一种令人筋骨舒畅的淡雅馨香,说不出是什么花香,却叫人闻着极为舒坦。

    “还涂脂抹粉的,你相公都快死了,还在打扮,你打扮给谁看!”安陆侯夫人一挥手就打翻了玉莲手中捧着的包袱,里头两双鞋头镶玉石的鞋子掉落在地。

    依着大周朝习俗,新妇过门是要亲手为公婆做鞋子的。

    白永春凝眉道:“张氏,你过分了。还不坐下?看吓坏了新媳妇!”

    白希暮也担忧齐妙,就去扶着安陆侯夫人:“娘,快坐下吧。”

    下人端上了茶盘。

    齐妙咬着唇,当真想甩袖子走人。

    公爹色眯眯的,婆婆又是个蛇精病,老太君正常些,偏偏是个笑面弥勒佛,完全猜不到心里想了什么,大伯子夫妇小心翼翼的如夹着尾巴的猫,一旁两个少女素未相识就已经面色不善,应该是她的两个小姑子白希澜和白希汐。

    这一家人,加上一个随时快要归西的夫婿,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想走偏偏又不能,因为娘家的爹妈也没好到哪里去。

    齐妙很想哭给他们看……

    垂眸去提了茶壶斟茶。谁知刚拎起来茶壶的把手竟然断了!

    碎瓷声起,茶壶跌了个四分五裂,茶汤溅在裙摆和鞋面,烫的齐妙惊呼一声就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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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受伤

    即便有玉莲和问莲两个婢女搀扶,齐妙依旧疼的险些站不稳,双脚面火辣辣的疼,小腿上似也隔着裙子溅上了一些,连同脚面疼的她吸凉气。

    她如此狼狈,看的安陆侯夫人心里暗爽不已,饶是多美的女子,这个时候也是形象全失端庄尽无,看还如何狐媚勾引男人!

    然而安陆侯夫人的得意还没过呼吸之间,就已经看到白永春和白希暮都十分焦急担忧的模样。

    白希暮好些个,凝眉站在原地未曾动作。

    白永春已起身向前迈了两三步:“你没事吧?!”紧张之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怜香惜玉之意,看的安陆侯夫人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齐妙扶着玉莲和问莲的手臂强撑着站稳,黛眉紧蹙,眸含水光,更加柔媚的不可方物。

    不是她没出息想哭,而是从昨儿一觉醒来就落入这个糟糕的境地,到现在一直所受的惊吓和未来的渺茫一直都让人崩溃。烫伤的疼加上平白受气的委屈,让人很想抓狂!

    可在这些人面前,她不想服软!

    越是有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她就越是不能妥协。

    强压下泪意,齐妙不理会白永春,回头询问将托盘递来的丫鬟:“这茶是你预备的?”

    她本就盛极艳极的容貌,此时眼波微寒,绽放出不可凌驾的气势,当即唬的那婢女低下头,声音不自禁的颤抖:“回夫人,是婢子。”

    齐妙声音依旧娇软,却毫无感情:“侯爷,夫人,您二位也瞧见了,这茶汤如此温度根本就不适合敬茶,可这婢女偏这会子端了来。若非我将茶壶砸了,您二位在吃茶时毫无防备的吃了滚开的水,后果又当如何呢?”

    好个齐氏!竟当场就敢睁着眼说瞎话!

    安陆侯夫人冷笑:“我不怪你失手跌碎了我心爱的茶壶,你反倒却将罪责推到丫鬟的头上。你没碰到茶壶之前,怎知道里头水有多热?何况真正烫伤你没有,只有你自个儿知道,你敢脱了鞋袜给我们看吗?”

    齐妙闻言都被惊呆了。她这是摊上个什么样的婆母,还带这样不讲理加上厚脸皮的?!

    她愤怒之下粉面桃腮,粉唇紧抿,与方才一瞬的柔弱之美又有不同,直将白永春看的痴了,禁不住为齐妙说话:

    “夫人,齐氏又并非有意,你何必苦苦相逼?况且烫伤与否一探便知,齐氏还能说谎吗?”

    白希暮也道:“娘,还是先查探二嫂的伤势要紧。”

    这爷俩简直是牲口一样,都被那小狐媚子迷了去!

    “你甭管!”安陆侯夫人冷笑道:“侯爷当年便说你主外我主内,内宅中事爷们儿家的还将手伸这么长,不累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白永春拂袖,转向齐妙时已是十分温和:“这敬茶不过是个礼数,你赠的鞋子我与你婆母已经收下了,也明白了你的孝心,今日既然伤了,就暂且罢了。你如今还是先去内室里看看伤势如何,烫伤了可不是小事。”

    白永春笑容温柔关切,眼神炙热的仿佛要隔着齐妙的衣裳看到她凹凸有致的身体上去。若烫伤了留下疤痕,一身雪肤可不是可惜了?

    齐妙这会儿已被这对夫妻恶心的不想说话了。

    一个怕儿子不死的母亲,一个是觊觎儿媳的父亲,若是世子爷看到不知该做如何敢想。

    转念一想,他那个毒都不一定是哪儿来的呢。

    脚上好像更疼了。

    她如今对自己的新身体并不了解,不过睡了一觉,身上就有了莫名的花香,血液还有了愈合伤口和治愈病体的能力。只是不知道这烫伤是否也能加速愈合。

    齐妙垂眸,叹息道:“我原是想为家里遮丑的,既然安陆侯夫人这样说,我也无话可说,说跌碎了茶壶,您大可寻人去看看那茶壶把手上的断口是否有人做了手脚。”将手中的壶把递上。

    白永春立即命人接了过去。

    齐妙依旧不理会白永春:“我说是我故意摔了茶壶,那是为某些人的脸面着想,若是真将此事揭开来,恐怕污的不会是我齐氏的名声,而是一些容不下新妇的人。”

    安陆侯夫人被气的面色煞白:“你若这么说,还真得查一查了,到底是有人笨手笨脚,还是有人害你!你初来乍到,谁会害你?!”

    “那就只有动手的人知道了。公公是精明能干之人,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是自然。”美人今日总算与他说了一句话,白永春心都要酥软了,忙道:“还是先去内室休息,吩咐大夫来看吧,这几日就不要来请安了,多多休息才是。”

    她突然希望脚上慢些好了。

    好的慢,不能走动,就有理由多些日子不来晨昏定省,也省的看这些人心烦。

    有侯爷发话,其他人不敢多言。

    齐妙就算快被白永春恶心吐了,但绝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只是她不会歇在这里。

    “我还是先回沁园。”给老太君、安陆侯夫妇以及兄弟妯娌行礼,“请兄嫂,弟弟妹妹恕罪。”

    白希暮几人忙礼数周全了一番。

    安陆侯夫人原不打算给她轿子,却是白希暮出去吩咐了粗使婆子:“去抬着肩轝,将世子夫人安安稳稳地送回去,再请大夫去看。”

    “是。”

    齐妙对白永春夫妇讨厌,对老太君防备,可这位小叔对她一直却是谨守礼数,也十分关心的,她便感激的对他微笑:“有劳三弟了。”

    白希暮心里砰的一跳,垂眸道:“二嫂言重了。您别与我娘计较,我娘心肠不坏,只是脾气不大好。”

    齐妙想说其实不只是脾气不好,心也不好吧。

    可毕竟今日一早也是白希暮帮忙寻了轿子给白希云乘,现在又是他帮忙,是以他就将说人家母亲的话咽了下去。

    齐妙乘轿子离开后,白永春张氏大吵了一架。

    张氏将话说的极为难听,却也是碍于脸面压低了声音怕婢子听了去。到最后,白永春撂下狠话,定要查出茶壶是怎么一回事,就拂袖而去。

    张氏泪染衣襟半晌,就吩咐人将眉珊和眉兰两个叫了来:“你们往后依旧去伺候世子,我封你们两个为他的妾室,下去吧。”

    眉兰和眉珊惊愕不已。

    且不说世子的身子能不能行,只说新夫人刚过门做婆母的就往儿子屋里塞人,可见世子夫人是多不和侯夫人的眼缘。

    沁园中,齐妙怕吵着白希云休息,就在隔壁房间临窗放置的罗汉床坐下,命丫鬟服侍她脱了鞋袜挽起裤角,果真见一双如玉天足脚背已经起了水泡,腿上的几点红点倒是不严重。

    “夫人,这可怎么好。怎么伤的如此厉害,那一壶茶果真是滚开的水啊!待会儿大夫来了可要好生看看。”玉莲望着在雪白肌肤上红彤彤的烫伤和透明的水泡,只觉得触目惊心。

    “不必,那大夫我不用。”齐妙皱着眉道:“待会儿那个周大夫来直接让他走,往后世子的病也不许他看了。”

    玉莲应下,齐妙就吩咐她去预备了纸笔,又叫问莲去打了冷水来冲脚上的烫伤。

    略一思索,齐妙便在纸上开了单子:“黄柏、黄岑,生大黄……”略想想,又将白希云用得到的药列了出来,叫玉莲去抓药。

    “你多个心眼儿,多打听问问城中哪一家的药铺是与侯府没关系的,那就最靠得住了。”

    “夫人有所不知,骆公子手下就有药铺生意,婢子去哪里就是了。”

    想不到骆咏除了开聚贤阁外还经营药材生意。玉莲既然知道,可见不是玉莲是心腹,就是骆咏生意做的太大了。

    玉莲匆匆下去了。

    齐妙就拿了绣花针来以烈酒擦了消毒,将脚上的水泡一一挑破。

    她脚上依旧疼,伤口也并无起色,让她对自己的血液又开始怀疑起来。

    难道今日一早又是治愈了鱼,又是让世子精神满满的那些都是幻觉?

    “夫人,眉珊与眉兰回来了。周大夫也到了。”

    齐妙道:“让周大夫回去吧。问问眉兰与眉珊做什么回来的。”

    不多时问莲就回来了,脸色十分难看的道:“是侯爷夫人将眉兰和眉珊二人给世子做妾室。安陆侯身边的大丫鬟方才亲自发话,说让住在东厢房。至于周大夫已经请他回去了。”

    “真是有意思了。”齐妙差点被气乐了。才刚新婚, 婆母这般为难之下又给安排了小妾,这是真看不上她啊!

    正想着,却听见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冰莲站在门口喘息着道:“夫人,世子爷醒了,因知道了您烫伤了,偏要来看您,婢子拦都拦不住!”

    “他怎么会知道的?!”

    “还不是刚才安陆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去说的!”

    “我不是说不准人靠近世子吗!”真是防不胜防,他们根本是想折磨死白希云!

    冰莲泫然:“是婢子的不是,那位姐姐不过在门口说话,婢子没有防备,谁知道她忽然就高声说了您烫伤的事。世子原本睡着,婢子也不知道他几时醒来,竟全听了去。”

    “快别说这些,先扶我起来。”

    齐妙刚下地,没等趿拉上绣鞋,外头就传来白希云低沉虚弱的声音:“果真烫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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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紧张

    “世子爷。”齐妙扶着问莲的手勉强起身,脚背上的烫伤挑破了水泡,又没上药,这会儿只觉疼的更厉害了。

    白希云穿了雪白中衣,肩上披着件浅蓝半新不旧的云锦直裰,由冰莲和爱怜两个一左一右扶了进来。眉兰、眉珊二人紧跟其后。

    “烫在何处?”一见齐妙站都需要人扶,白希云面色瞬间结了冰霜,呼吸自胸腔之中仿佛拉着破败的风箱,“还不坐下!”蠢女人,起来随意拉扯了伤口怎么办!

    “世子,我没事的。”齐妙喃喃退后,忽然觉得她真的不了解世子。

    今日早起他虚弱的使不上力,看她时虽眼神阴森,却也还算温柔,见了好友之前也一直很温和,为何这会子却霸气外露了。

    费力走到她身前,白希云已气喘吁吁,脸色蜡白的在罗汉床前蹲下,就去撩齐妙的裙摆。

    这举动直将婢子们看的惊诧含羞。

    齐妙跌坐在罗汉床,压着裙子:“世子爷先坐下,我真的没事的。”

    白希云却不理会,只垂眸望着她一双雪白莲足上触目惊心的烫伤。

    心一下子纠痛了!他方才就不该放心的睡去,该陪着她一同去敬茶的。明明知道那些人不安好心,他却让她独自去面对……

    白希云再一次觉得,重活一次,知道了许多大事的走向固然很好,然而太确信从前的经验却很可能误事。

    因为今日所见一切原本就与前生的记忆完全不同。

    回头瞪向服侍的婢女:“你们都是死的?夫人伤着了为何不去请大夫?”

    他本就面冷,又病的脱了相,如今狰狞神色真如同厉鬼一般,直唬的问莲几个齐齐跪下:“世子息怒,侯爷给夫人请了大夫的,才刚周大夫已经来了,是夫人不许周大夫医治将人撵走了。”

    白希云费力起身,在齐妙身旁坐下,虽虚弱,却坐姿笔挺端正,威严如前。

    问莲、爱莲和冰莲今日才来,自是不知从前白希云是什么模样,只印象中觉得一个天生体弱久病缠身的福贵公子,应当也是个孱弱之人。

    却不成想今日见了完全颠覆了先前的猜测,他虽病弱,却是那种满身硬骨头即便立着亡也不会跪着活的性子,加之他可怖的面容,着实令人生畏。

    也只有白希云自己知道他强撑着为齐妙主持公道保持气势,究竟耗费了多少的体力,这会子他背后的寝衣都被虚汗湿透了。

    齐妙见白希云脸色难看,知他强撑,不免担忧:“世子爷,的确是我让周大夫走了的,我信不过他。才刚已经让玉莲出去抓药了,也顺带带回一些日常用药包括烫伤药。我的脚没事的,方才浇过冷水,已经不那么疼了。”

    白希云抿唇,半晌方道:“冰莲、问莲留下伺候,其余人下去。”

    一直站在门前的眉兰和眉珊都迟疑了。

    一进门眼里就只有齐妙的白希云现在才发现多出两个不该在这里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齐妙垂眸,也不知心里为何会有些不是滋味,淡淡道:“是婆婆将她们给了你做妾,婆婆身边的大丫鬟就是来安排他们在沁园的起居的。”

    “是嘛。”白希云冷冷抬眸,眼神阴寒,看的眉兰和眉珊二人都紧张不已。

    他这般严厉,却让齐妙的心下泛起丝丝希望。

    他或许是不会纳妾的吧?以他身子的情况,着实也不适合损精亏气,纳妾又能做什么?

    “那就留下吧。”白希云握住了齐妙柔若无骨的右手。

    眉兰、眉珊面上一喜,忙行大礼:“多谢世子。”好歹能留下完成夫人交代的事,不至于被一怒之下提手卖了。

    他的大手也是瘦的皮包骨,手指因血气不足而冷冰冰的,占有欲明显的握着她温暖柔软的小手。

    齐妙方才提着的心落了地,自嘲的抿唇。她这才来一天,又不是真正与白希云不知“私相授受”多久的原主,怎么还会为了他答应纳妾而心酸?看来是原主对这位投了太深的感情,才会让她不自觉的有了这样的反应吧。

    “你们二人都去吧,老老实实呆在厢房,没的我吩咐不要随意过来。”

    “是。世子。”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没有立即被赶走。病重暴虐的世子最可怕了!

    眉兰二人快步去了。

    屋内只剩问莲和冰莲服侍,再无旁人,白希云这才虚软下身子,靠在了一旁厚实的迎枕上,声音也再没了方才发怒时的底气十足,虚弱的道:“妙儿。”

    齐妙忙扶着他躺好,拉过他腕子诊脉,发觉现在的情况当真比早起还不如,知道他必然是惊怒之下情绪不稳才会如此。

    “世子何须如此着急?我真的没事。一点儿都不疼。”

    “委屈你了。你放心,此事就交给我。”

    白希云叫了冰莲:“你去一趟锦绣园,告诉老太君和我母亲,就说我新婚媳妇被人那般陷害,如果偌大的一个侯府里这么些人都查不出到底是谁背后做了手脚,那我只有请万贵妃帮忙安排人来查了。”

    “是。”冰莲应声而去。

    人人都知道,当朝嘉帝后宫后位空悬,六宫事宜已交由宠妃万贵妃掌管了十年,那位掌握大权的女人已与皇后只差一步。

    而万贵妃十分喜爱安陆侯世子,不但让他给二皇子作伴读,还认了他做义子。

    有人说这些年安陆侯之所以能活的顺风顺水,都是安陆侯世子与二皇子、万贵妃交好才有的结果。

    若非白希云天生病弱命不久矣,京都城的闺秀都可以任由他来挑拣,还轮得到齐将军府上做这等出尔反尔的事?

    这些记忆在齐妙的脑海中过了一遍,本来有所怀疑的,现在见白希云这样也都信了。

    “往后世子大事小情不要过心,你这样的身子还操劳,是嫌自己命长吗?”

    “你的事,哪里能不过心。”

    齐妙愣了。

    才刚还爽快的答应留下那两个妾室,如今又甜言蜜语起来。

    看来是沉疴病体耽搁了他发挥啊!不然盛京城岂不是要多个使深闺含怨的祸害?

    她沉默不语时黛眉轻蹙,依旧是柔美之极的。

    白希云费劲力气抓了齐妙到身前搂着,让她趴伏在他胸膛。

    齐妙不敢用力压着他,想要起身还拗不过他的力气,怕动作之下让他费力焦急更加不好,只好侧身枕着他的胸膛,任由如瀑长发散在他胸口和臂弯。

    问莲忙退到了外室。

    软玉温香在怀,白希云珍惜的亲吻她的额头:“妙儿。”

    “嗯?”

    “才刚我留下那两个,你别多想。我只是怕撵走他们,保不齐上院里又会悄悄地安排谁来。好歹他们两个可疑现在是已知的,就算提防也知道要放防着谁。”白希云“阴冷”的声音淡淡的。

    可是他如今真正称不上好听的声音,却让她的心不自禁的砰了一下。

    他在与她解释?

    他先前说了那些护犊的话,方才她都在想是不是幻觉了。如今他又拖着病体到了近前,还做出这样让他心暖的事。

    齐妙的脸不禁发热。如此靠在一个才刚认识一天,却已让她托付了一声的人胸膛,就算不敢将自己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她依旧感觉到坚实和温暖。

    这个男人,虽然病弱,却很强势,且拥有顶尖的头脑(不然也不会有聚贤阁在),更要紧的是他对自己的女人是极为维护的。

    齐妙叹息,忍着脚上的疼脱鞋上榻,侧躺在白希云的身旁。

    许是受了些伤,加之方才在上院里又是怒又是急,她觉得现在疲惫至极,几乎是一躺下就觉困倦袭来。

    白希云身上有好闻的淡淡药香,最是能让她觉得心安的。

    齐妙不知不觉的睡了。

    看着枕在自己肩头的人,白希云疲惫之中又强打精神。

    外头冰莲已在廊下悄悄地与问莲说话,白希云就让她进来。

    “侯爷和夫人怎么说?”

    “回世子爷,夫人不大喜欢的模样,只说侯爷已去查了,就将婢子撵回来了。”冰莲想了想又道,“才刚回来路上,还听人说今日清早夫人退去的那些下人,安陆侯夫人一怒之下将人都发卖了。”

    真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若是他们上头那些的居心是正的,又岂会羞恼的发卖了原本沁园那些指使不动的下人?

    白希云冷笑:“你再去一趟,就说我的话,方才奉命来给眉兰和眉珊布置屋子的那个大丫鬟也一并发卖了吧。她今日若不做,我他日也要收拾她。”

    “是。”冰莲欢快的应下,看着踏上相拥而卧的二人,只觉得或许世子爷也并非像印象中的那么可怕,至少一个男人愿意保护自己的妻子,本职就应该不会坏。

    过了会儿,玉莲带了药材回来,还将骆咏安排的李大夫一同带了来。

    齐妙一直昏睡着,竟因烫伤了脚面发了热。白希云惊的脸色黄里透黑,立即吩咐李大夫无须顾及什么大防为齐妙诊治。最后得知她的烫伤并不严重,发热也只是因为身子娇弱或许是受惊过度度引起的,这才放下心。

    白希云也过了脉。与齐妙一早诊治的完全无二。

    心里有了数,白希云吩咐李大夫先去休息,就让婢女们为齐妙的伤口擦药。他自己就歇在齐妙身边,几乎是片刻就要醒来一次。如此一直往复到次日凌晨。

    齐妙睡的很沉,她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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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为老不尊

    梦中齐妙置身于一悬空漂浮着的庄园中,庄园三面环山,一面是水,瀑布临空洒下,有源源不断的水流从山谷中奔腾而来。

    天光明亮,水面倒映着白云,齐妙走向水边,竟能漂立在水上,一路到了岸边,就置身于一片芬芳四溢的花园中,最奇怪的是各种鲜花争奇斗艳,竟是不分季节一同开放。

    齐妙与花间翩翩起舞的蝴蝶说话,采了鲜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又往背后那座半身在迷雾中的阁楼里走去。

    正当这时,阁楼忽然熊熊燃烧起来。她的衣裙沾了火星,蹭的窜上火苗。她吓的惊呼乱逃,还是被大火吞噬了身躯。极度的绝望吓得她惊声大叫。

    “妙儿,妙儿。”一只大手抚上她的额头,随即拉住她的手,极具安抚的意味。

    齐妙张开眼,面前一张放大干瘦的脸,又吓得她叫了一声。

    “不怕不怕,我在呢,是梦魇了吗?”

    这声音干涩沙哑,气弱的很,是她的新婚夫婿白希云。

    齐妙喘息片刻才摇头:“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白希云以手臂半撑着身子侧在她身旁,右手保护意味颇浓的拉着她的手:“梦到什么了,就吓成这样儿。”

    “梦到我被烧死了。”齐妙闭上眼,梦中的恐惧尤在。

    白希云却已在她说出这话时紧抿了唇,半晌方道:“你不过是受了伤发烧,才做了噩梦罢了。你是世子夫人,怎么可能被烧死?以后不要胡说了。”

    “我知道。”齐妙笑着道:“你用午膳了吗?我去预备。”

    刚要起身,就被白希云搂住了腰,二人一同跌躺在榻上:“不必去了,待会儿就要用早膳了。”

    “啊?”

    “你睡了一整天了。”

    齐妙想不到自己竟睡了这么久。

    “你昨儿用了药吗?吃了些什么?”

    想不到她醒来没顾自己脚上的伤势,竟是先关心他。

    白希云温柔含笑,当然那笑容在齐妙眼中也有些阴寒:“君逸请来的李大夫昨日已经进府里来了,你脚上还疼的厉害吗?”

    “已经好多了。”齐妙坐起身查看脚上的伤势,竟然“奇迹般的”没有痊愈!

    难道说她的血液已经失去治愈的效果了?

    齐妙依旧闻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也许是昨日发热出了很多汗,这会儿动作之间从敞开的领口能闻到略浓的花香。

    这味道还未曾散去,可脚上的上伤却没有好起来。

    齐妙存疑,又拉过白希云的手来,诊治过他双手后,见他病情并无恶化,这才松了口气。前天她刚过门时,看那架势还以为他会立即驾鹤西去呢。

    “我去小厨房瞧瞧,给你预备些合适你身子的,还有这位李大夫开的药,我也要去看看。”只要他还活着,她的日子就有指望。否则只白永春就会将她生吞活剥了。

    “你脚伤成那样还下地做什么?已经有厨娘在小厨房了。”白希云感动不已,伸臂环她的腰拉着她躺下,“你才刚退热,身子还弱呢,先歇会儿。”

    她哪里弱,一觉醒来分明神清气爽的。

    “我真的没事。”他的肩胛骨很硌人,带给她一些安全感,齐妙觉得心跳加速,略有些僵硬的往后挪了挪:“你看我真的没事。”

    “别动。”

    白希云霸道的圈着齐妙的腰。虽然病中的他并未有多少力道,齐妙轻易就可以挣脱,她却有些眷恋这个人并不广阔的怀抱。就如同乍一见她,她就忍不住落泪一般,有一种宿命牵引的感觉。

    齐妙将此归结于原主与白希云早就相识上。

    二人休息片刻,婢子就抬了食盒进来,将小几摆上床,齐妙与白希云相对而坐,静静地用罢了饭,冰莲又端了药碗来。

    白希云接过乌黑的汤药就要吃,却被齐妙拦住了。

    “先别吃,拿来我看看。”

    迟疑着将精致的白瓷描金小碗递给齐妙,白希云笑道:“有什么好看的?”

    齐妙先将碗凑到鼻端闻了闻,随即就在白希云尚未反应过来时吃了一小口。

    “傻丫头!你做什么!?”白希云蹙眉,想去夺她的碗,却因手臂无力慢了半拍。

    其实他多年来一直都是靠意志力强撑着自己动作的,可依旧觉得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小,人也越来越虚弱。

    他若不是有意志力,怕早就已经瘫在床上成了一滩烂泥。

    “我尝尝好吃不好吃。”齐妙将碗递还给白希云,笑道:“你快吃吧,温度刚好。”李大夫下的药很温和,与她命人去抓的药十分相似。

    白希云无语的将苦到入心的药一饮而尽。刚刚放下碗,就听见廊下婢子的声音:“侯爷,世子才刚服药,这会儿还……”

    话没说完,就已听见外间珠帘哗啦作响。

    白永春一身深紫色直裰,头戴金冠负手而来,身子虽略微有些发福,依旧不减风采。

    不理会身旁婢女的阻拦径直进了内室,瞧见白希云与齐妙都在拔步床上,二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小几,就难免将目光移到她在小几下纱裙半掩的**上,一双雪白莲足因烫伤并未穿鞋袜,在大红床单与浅粉长裙的衬托下,显得极为诱人。

    齐妙急忙缩脚到裙摆之下,急切之下膝盖碰上桌面,疼的她吸气。

    白希云将薄被盖在齐妙脚上。

    自知道白永春竟对儿媳妇有了那样的心思,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如今他竟如此贸然闯入内室来。

    “父亲。”现在还不是真正撕破脸的时候,白希云凝眉招呼。

    他强忍怒意时,惨白干瘦的脸上就显得更加狰狞了。

    “嗯。”白永春只随意应了一声就到了床畔,“齐氏,烫伤的如何了?”

    作为公爹,贸然进了儿子与媳妇的卧室,还敢靠近床畔说话,且是越过儿子只盯着儿媳,恨不能直接将人装进眼中去。

    他将白希云置于何地!

    齐妙银牙紧咬,控制着自己没将桌上的茶碗丢在白永春脸上,别开眼不去看他,也当做听不到他说话。

    白希云道:“给侯爷看座,上茶。”又对白永春道:“父亲,请坐。”

    冰莲与爱莲将圈椅抬来,放在内室与外室之间的落地圆光罩旁。白永春无奈之下才去坐了,道:“昭哥儿身上也好些了。齐氏到底是有福之人,她一进门,你这儿就好多了,还能起来用饭了。”

    那语气淡淡的,根本听不出关切,仿佛是在遗憾白希云为何不死,若是不死他也要加把劲儿将人气死似的。

    齐妙便看向白希云。

    白希云面上依旧一副冷淡表情,“多谢父亲费心了。父亲正事繁忙,可不要耽搁了正经事,如今侯府还要靠父亲支撑呢。您快些去忙吧。我这身子正如您所说,有了起色,相信很快即可痊愈了。”

    白永春闻言嘲讽一笑,“是啊,父亲就等着你痊愈呢。”

    他将“痊愈”二字咬的很重,在齐妙耳中分明说的就是反话。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哪里有为人父是这样的。

    若不是她看白希云如此忍让,知道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机,她一定要将命人将他打出去。

    “父亲对儿子的心儿子那里不知。”白希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道:“父亲,母亲说您已经在调查茶壶之事,不知可查出是谁动了手脚?”

    “我来正是为了此事。”白永春望着齐妙交好柔和的侧脸,看着她略有些凌乱的长发顺着颈边蜿蜒而下垂落胸前,那雪白的肌肤让人有一种想在上头蹂|躏留下痕迹的冲动。

    他开始口干舌燥,虽人坐在圈椅上,身子却是向前倾的:“齐氏,你且放心,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齐妙依旧不语。

    若是她的脚没有因为刚刚涂了药还没来得及包扎而赤足,她一定会下地走人,离着老色鬼远一些。

    可是她现在只要动作就会让他看到他的双足。

    她不说话,白永春都觉得这女子是娴静温柔易害羞的性子,心下喜欢的紧,有意亲近,又有白希云横在中间,这会子做的太明显了也难免叫人说嘴,就只好作罢。

    “罢了,我明儿再来看你。”白永春的话是对白希云说的。

    “不劳烦父亲。”

    白永春负手离开。

    到了门前还不忘对齐妙回眸一笑。

    齐妙被他那样眼神恶心的连早饭都快呕出来了。

    白希云怒极之下杀人的心都有,原本用对了药身子略好受了一些,这会儿也觉心脏急跳。

    齐妙察觉他的激动,忙吩咐婢女将小几撤走,待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这才坐到侧躺的白希云身边:“世子爷,您生气了?”

    白希云没有动作。

    “世子爷,您若是真的觉得公公做的不妥,就赶快好起来吧。”只要她好起来,她就有个依靠。

    她是鼓励的话,听在白希云耳中却十分悲伤。

    他知道现在他是没事的。

    可是四年半之后呢?

    他卯足全力也只能护着她四年半而已,生死不由人,他去之后,她是否还要走前世的老路。

    思及此,白希云眸中寒光毕露,翻身起来叫了碧苑,“你去一趟聚贤阁,告诉骆公子,就说我要的人请他尽快送来。”

    碧苑行礼,匆匆去了。

    齐妙便问:“你又采买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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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回门

    “也算不得是采买。”白希云内心因病痛而生的压抑和两世为人所遇不平,使他对人总少了些耐心。只有对待齐妙时,才能完全放松下来,露出发自内心的宠溺微笑。

    齐妙现在不那么惧怕他的“狰狞”了。相处这两天,她深深了解这男人是个极为护犊的人,或许会有些霸道大男子主义,却很疼她。

    齐妙还以微笑,笑颜如花盛开,“知道你聪明的很,既然你已有了定夺,你做主便是了。”反正人来了她照样看得到,“如今你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

    “放心,为了你我也会好起来的。”

    如此煽情的话,出自一个才认识两天多点的男人口中,齐妙其实依旧是有些别扭的。

    只是他的真心相待她能够感觉得到。

    齐妙见白希云面有疲色,定是方才动气废了太多的体力,就哄着他先睡。

    待他睡着了,便将头上的簪子拔了,刺破指尖将几滴血滴落在拔步床小几上放置的茶壶中。血液滴落时,有淡淡的馨香弥散,伤口又一次迅速愈合了。

    齐妙拧眉。

    这就奇了,她脚上的伤口未曾痊愈,可血液的治愈作用还在。

    仔细回想,那日她先是头上撞伤痊愈,随后是割破了手指,又划伤了手臂。这些位置伤口都可以加速愈合。

    齐妙又咬牙刺破手指,将血液滴落在茶碗中剩下的半碗清水中。

    指尖伤口再次愈合,清水中掺入了清爽的花香。

    她沾着茶碗中的水,涂抹脚背上的烫伤。

    一股子清亮爽感立即包围了灼烫刺痛的双脚,疼痛居然减轻了!

    齐妙呆呆的放下了茶碗。

    想了片刻,又一狠心,拿簪子在手腕与小腿上各划了、道口子。刺痛的她紧皱着眉头,却看到手腕上的伤口在随着血液的流出而逐渐愈合,最后只剩下一片血迹,而小腿上的刮伤依然存在!

    她将腕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涂抹在小腿上,那道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了。

    拿帕子沾水擦掉血渍,如玉肌肤上没留下一点痕迹!

    齐妙这会儿总算有点明白了。她的血液有治愈的作用,但仅限于在头部和双手双臂采血,目前为止,至少脚上和腿上的血液没有这种作用。

    她是很想抽空做个实验的,试一试身上哪一部分的血液有用,哪一部分又没有治愈作用。

    可是她这种“科研”太疼了!

    反正只要明确手上的血液对白希云的身子有帮助就足够了。

    齐妙不想浪费一滴血,索性将茶碗中剩下的一点碗底都倒在帕子上,然后用湿润的帕子轻轻地擦脚。许是血液被稀释,伤口并未如方才的两道伤口那般迅速愈合,但痛感的确减弱了。

    她灵机一动,干脆不擦了。

    脚上没好,就不用去上院晨昏定省了,真是不愿见那一家子变态。厨房她现在这样也不能去了,反正要给白希云用血,兑在饮用水里效果更好。

    有了新发现,齐妙心情大好,暂且将白永春的龌龊也搁置脑后了。

    起身小心翼翼下地,将那染血的帕子放到木质脸盆架子上的黄铜盆中清洗干净,才刚拧干了水,就听外间婢女回话:“回世子夫人。”冰莲进了屋来,见齐妙竟下了地,不免大惊失色,压低声音道:“夫人,您脚上的伤……”

    “嘘!”齐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在临窗放置的圈椅坐下,同样低声道:“别吵着世子,总在那干坐着闷的慌,活动一下反而好。你将那盆水端出去,再打一盆来。”

    “是。”冰莲将盆中水随手倒进窗外廊下美人靠后头的细长花坛中,重新打了水回来,低声回道:“才刚婢子从金香园回来,安陆侯夫人与侯爷似是吵了起来。”

    “哦?”

    安陆侯夫人的性子与白永春不知是怎么合得来相处了半辈子,还孕育了这几个儿女的。那白永春分明就是个色中饿狼,离开女人的裙子边儿就玩不转的,请安时也没见有其余的妾室,他们其中还不一定怎么回事。

    最要紧的是这对不同程度变态的夫妇恨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死。

    “往后密切注意着些那头的动静,不过也仔细别被人抓了把柄。”

    “婢子省得。”

    正说着话,外头就听见碧苑略有些气喘的声音在外头低声回:“世子爷,夫人。”

    “进来吧。”

    碧苑进屋来,冰莲自然识趣的退去外间。

    碧苑低声道:“骆公子说,世子爷要的人脾气大的很,他也是废了一番力气才说服的,这两日那人出门了,过些日子就让他来。”

    齐妙好奇:“你可曾见到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曾?”

    “并不曾,只是瞧着骆公子的神色,似是极厌恶此人。”

    这就奇了。白希云让骆咏帮忙安插进来的人,至少也该是信得过的心腹,他却摆出一张臭脸,难道这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齐妙只不过略坐了片刻就觉得疲累,卧房里就那么一张宽大的拔步床,外间的罗汉床是丫头上夜用的,她也不好去与个丫鬟抢一张床,索性就爬上床榻挨着白希云侧躺在外小憩。

    沁园之中一片安宁之时,安陆侯夫人金香园才刚经过一场大战。白永春被安陆侯夫人用茶碗丢脏了外袍,怒目瞪视着她:“当年你温柔谦恭,如今却变做这个模样,我忍你多年已快到极限了!”

    安陆侯夫人冷笑:“到底是谁忍耐到极限?我若不是为了你,为了你们整个侯府,早二十年前就不忍了!”

    白永春脸上一白,随即面色腾的转红:“你也用不着拿过去的事儿反复来嚼,你要是想毁了侯府,那就连同你儿子一同毁了罢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赚不到!”

    “你!”

    婢女这会子正拿着帕子垫着手指轻手轻脚的收拾地上的碎瓷片,白永春随手一捞,就将个姿色尚可的十六七岁的婢女拽了起来。

    少女手臂柔韧,身子娇软,又带着胭脂的香气,让白永春莫名想起了方才在沁园看到的齐妙,身下就有了些冲动。

    再观嫡妻横眉冷对的嘴脸,他也真是够了,知道这丫头是张氏手下得力的大丫头,白永春就在婢女柔嫩的脸颊亲了一口,挑衅的望着张氏,“服侍本侯休息去!”随即绑架一般搂着那婢子的脖子就出去了。

    安陆侯夫人直气的脸色惨白,怒吼着摔了茶壶,碎瓷片重新铺了满地,婢女们各个噤若寒蝉。

    白永春将那婢女拉倒耳房,撵走了旁人就直接将人按压在桌上,毫无怜惜的发泄。脑海中闪过的都是齐妙的一颦一笑,那样娇软的美人,必定连津液都是甜的,身子都是香的。

    只单单想着就已经让他亢奋不已,觉得齐勇那个莽夫真是太靠谱了,他老婆也会生,竟养的出这样的妙人来。

    他一连要了那婢女两次才罢休,事后婢女忍着疼服侍他整理衣物,白永春才随口道:“你叫风儿?”

    “回侯爷,婢子琴儿。”人都认不对,竟就稀里糊涂的做了那档子事,琴儿又羞又恼。

    “嗯。琴儿。我知道你。”白永春道:“你服侍的很好,今日起就别在你夫人这里了,随我去外院吧,我书房里正缺个伺候茶水的。”

    琴儿大喜,“多谢侯爷。”

    白永春又捏了少女嫩豆腐一般的脸蛋,这才满意的去了。

    琴儿不敢耽搁,生怕被安陆侯夫人抓了去,急忙的去了外院,包袱都没来得及收拾。

    白希云醒来后,就着齐妙端来的茶碗连喝了两口水,觉得精神都好了不少,沙哑的声音也清越起来:“不知为何,你喂的水都是香甜的。”

    水里兑了“作料”,当然香甜了。

    齐妙笑道:“世子喜欢就好。”

    “哪里会不喜欢。”白希云望着她,目光深情。

    他的一语双关,说的齐妙脸红,不过被他“狰狞”的注视看,背脊汗毛也根根直竖。

    一定要早日将他调理出人样儿来!否则没被人害死,她都会被吓死。

    骆咏寻来的李大夫是个极好的,且医术超群,有妙手回春之能,她好奇古代医法,得闲见了面便会请教一些问题,白希云一旁瞧着,心里对这完全颠覆了的重生又多了几分戒备。

    齐妙性情改变,连所知所学都与前生大不相同,人还是那个人,却说不出哪里不同了。有了这个认知,谋划上白希云就更加仔细。

    转眼间到了回门之日,大清早用罢了饭,齐妙就“勉强”穿着妥当下了地。

    其实脚上的伤早就不疼了,她不给自己用血,就是希望伤势不要好的太快。一则不想吸引了人的注意力,二则也是想躲避那群极品。

    今日要回门,少不得要走路,她自然给自己多用了一点“药”。

    看向面色苍白极瘦的白希云端坐在床畔由丫头服侍更衣,齐妙蹙眉劝道:“世子爷,您身子不适,还是不要冒险。左右回门也是将我撂下便是了。何苦要您亲自走一趟?”

    白希云浓眉一挑,“你不让我陪着你去,还有谁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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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万贵妃

    齐妙闻言学着他的模样挑眉。世子的语气听起来怎么这么酸呢。倒像是她偷背着他约了别人去似的。

    “除了你还有谁陪我去呢?我是担忧你身子吃不消。毕竟出去就是车马劳顿的,你身子才刚好了一些。”

    白希云自然知道她的关心,收起玩笑的心,道:“这一次我必须要去,否则回门的日子你自个儿回娘家去,往后在娘家都甭抬起头了。你又没有亲生的母亲在,父亲又是那样,唯一知冷知热亲人如今只有我,关键时刻我若不能给你撑腰,还叫你指望谁?何况我现在身子已经好些了,又不是不能去。”

    齐妙抿着嫣唇,垂下长睫看着自己手中的帕子。

    她看得出世子是真心实意的为她着想,虽然他身子不好,人又阴冷了些,可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他能够强势将她纳入羽翼之下,纵然身体病弱也依旧不肯放松,她仍然是感动的。

    这样的男子值得她努力医治去回报。

    “世子既然要去,我这便去安排。”

    她眼波莹然,声音娇柔,白希云时时刻刻都看不够,炙热的眼神灼灼望着她,将齐妙看的心里砰然,逃似的别开眼就要出去。

    “叫丫头们去,你脚伤还未痊愈。”白希云拍拍铺设大红锦绣床单的拔步床,“过来坐,我瞧瞧你的伤。”

    “我已经好多了。”齐妙原本还预拒绝,耐不住他那样关爱的眼神,就回头吩咐了爱莲,定要将马车内布置的柔软舒适,又嘱咐了要带的东西,这才到白希云身边坐下。

    白希云让她脱了鞋袜,干瘦的大手握着她玉足小心翼翼检视上头的烫伤。

    那伤不若初时触目惊心,被鞋袜摩擦也依旧会疼的。

    握着她的脚,俯身吹吹,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她的疼痛。

    齐妙双手撑着背后的褥子,羞的脸上发烫,眼瞧着落地罩旁侍立的碧苑和冰莲都暧昧的笑着出去了,她无奈的嗔道:“世子爷不要这样,叫人瞧了去像什么样子。”

    白希云有些累了,放了手,理所当然道:“你是我的妻子。还在乎旁人怎么说?”

    齐妙无言以对。

    廊下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一切已预备妥当。齐妙匆匆穿戴整齐,下去吩咐人预备轿子。

    谁知白希云刚上轿坐稳,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似是十分焦急。

    齐妙又下了轿子。

    “怎么了?”

    “回世子夫人。”小丫头子行了礼,气喘吁吁道:“二门上来人传话,说是万贵妃身边的孙公公来了,这会子正往沁园的方向来。”

    万贵妃统领后宫,深受皇帝的信任和恩宠,若非万家着实太过强大为帝所忌惮,怕万贵妃早已母仪天下。万贵妃身边的孙公公竟亲自往沁园来,寻常人家的超品夫人都未必有这样的荣尊。

    齐妙凝眉,努力在原主的记忆之中搜寻,却因原主是个过分内向规矩的人,自己院中的下人都摆弄不清,这样的事她自然也不知道。

    她便寻问的看向白希云。

    婢子撩着轿帘。

    白希云穿了浅蓝的锦袍,脸色十分苍白,“咱们稍候再去,先见见孙公公。”

    “好。”其实齐妙的心中,若不是为了全古代的礼法必须回门,以免往后有人拿这件事作伐子,她是绝不愿意回那个不靠谱的娘家的。一想到她的继母和二姐,还有那个出卖女儿来巩固自身地位的爹,齐妙就呕的慌。

    不多时,一身着银灰色外袍,年约四旬面白无须的人带着两名小内侍快步而来。

    引路的是府中的管事嬷嬷,素日里都不会亲力亲为做事的人,今日却十分客气的与孙公公搭话。只不过后者不大爱搭理,一副倨傲神态。

    谁知孙公公乍一进院,见了轿子中端坐的白希云,方才冷淡神色一扫而空,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凑到了近前,恭敬端正的行礼:

    “奴婢给安陆侯世子请安了。世子爷您的气色瞧着好多了。贵妃娘娘若是见了您这般必定欢喜。这些日娘娘担忧的呦,想起您来就叨念个不停,就是奴婢也是担心的。二殿下也时常念叨您,还说等忙完了手头的事儿就来瞧您呢。”

    白希云颔首,淡淡道,“累娘娘记挂,是子衿的不是。也劳孙公公挂心了。”

    “哪儿的话。世子爷若是健健康康,娘娘那儿也就安康不是?”客气的说着话,孙公公将目光转向齐妙,“这位就是世子夫人吧?奴婢给您请安了。”

    齐妙端雅回礼,“孙公公安好。”

    “果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妙人儿。也难怪安陆侯看中了。”孙公公说话时笑意如常,言语温柔,字面上的意思也不过就是一句应景的奉承。可是听在白希云与齐妙的耳中,却觉得无比讽刺。

    齐妙可不觉得孙公公是完全不知情的。他能阴阳怪气的说出这话来,外头怕早已经传出了什么来。想来安陆侯那般爱美色,齐将军都能知道,旁人那里也不会是秘密。

    齐妙窘迫的脸上似有火烧。

    白希云自是听得懂孙公公的意思,当即沉下脸来:“妙儿品性端庄,我爹选了他来为我正妻自然是看中这一点。相信贵妃娘娘见了妙儿也会喜欢的。”

    惯会见风使舵的人,原本是想讽刺安陆侯和齐妙两句以讨白希云欢心,谁知马匹错拍到马腿,反而叫这位不开心。

    他若是不开心,那就是万贵妃不开心,万贵妃不开心,整个长宁宫都会阴云密布。何况这位还是个“美人灯”,风吹就能坏喽,还禁得起他惹?

    孙公公连忙奉承笑着:“那是自然的,齐三姑娘的才名早已在外,万贵妃也说安陆侯为世子爷说了一门好亲。世子爷何许人,也只得齐姑娘才配得上与您比肩。”

    明知道他是奉承,夸赞齐妙的话依旧让白希云心情舒畅。

    方才冷着的脸面上就有了缓和。

    齐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白希云到底是何许人,为何能让万贵妃如此看重?

    孙公公又道:“万贵妃想念您,又因掌管后宫庶务十分繁忙,到底抽不出身来,娘娘有日子没见您了,这会子您身子好些个,就随奴婢入宫去吧。”

    话说的虽然委婉,可在场之人都知道,像孙公公这样的人,开口闭口绝不会表达自己的意思,他这是在传万贵妃的话。

    白希云做事素来有分寸,万贵妃是二皇子的生母,白希云是二皇子伴读,自小经常宫中走动,他聪慧,在保持了个性的前提之下又会不着痕迹的卖萌,是以皇帝与万贵妃都是分喜欢他,到后来他身子越发的弱了,这才无奈之下只能在家中将养。

    即便如此,二皇子依旧与他十分亲密,经常走动,万贵妃更是对他十分怜惜看重。

    他只略微一想,便道:“今日其实是内子回门的日子,既然万贵妃发话,我自然不能不从。就……”

    “就让你三弟替你去送齐氏吧,你进宫去见万贵妃要紧,不要让贵妃娘娘就等。”

    白永春与白希暮快步到了近前,给孙公公施礼,孙公公忙还礼。

    “安陆侯说的是。回门之事,即便暂且搁置也使得。”后头没说的是贵妃娘娘那儿可不好让她久侯。

    白希云凝眉。

    万贵妃是他的靠山,如今他再活一次,自然更领会得靠山对于他和齐妙的重要性。万贵妃又不是可以人任人摆布的性子,她性格强势,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他这会子若不立即入宫,怕是不好。

    只是齐妙这里……

    齐妙知道她的为难,道:“世子尽管进宫去吧。”

    “世子夫人果真通情达理。”孙公公随口客套,转而与白希云商议:“世子爷不如这就随奴婢去?”

    白希云衡量一番,确定现在还没到矛盾激化撕破脸的时候,即便是白希暮送齐妙回门,也不会伤害到她的性命。他这里可以尽快解决,然后去接她回家,就不留她在娘家过夜了。

    思及此,白希云颔首:“那就这样吧。有劳三弟了。”

    白希暮忙谦恭的道:“二哥客气了,你我兄弟,又何须那般外道?”

    白永春负手道:“娘娘那耽搁不得,昭哥儿这就去吧。”

    “是,父亲。”

    白希云所乘的轿子平稳的离开内宅,在二门处换了马车,在孙公公的贴心照料之下往宫里去了。

    齐妙站在院中,有些无措。幸而身边有一群婢女看着,还能壮壮胆。

    不是她胆小,而是白永春看她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就像是饿了几日的狼终于找到了猎物。

    “齐氏,如今时辰尚早,不如稍微歇息片刻,也等你母家的人来迎接。”若留下片刻,他就有与美人说话的机会。

    白永春的意图那样明显,直将齐妙气的粉颊通红,又不能做出知道他龌龊心思的模样,免得他更加肆无忌惮。

    好在白希暮解围:“爹,赶早不赶晚,还是让儿子这就送二嫂去吧。免得万一路上有事耽搁,倒误了正经事。”

    齐妙感激的看向白希暮。

    白永春在幺子了然的目光下,到底也要端着父亲的身份,就只好道:“那好吧。”来日方长,已经进了齐家的门,难道还怕弄不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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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示好

    齐妙逃也似的上了轿子,迅速将轿帘放下遮挡住了白永春那灼人的视线。

    她又羞又恼 又气,白永春的人品固然有问题,可罪魁祸首却不是他。

    若非有她那好爹爹之前的默许和协议,白永春也不会如此放肆,就仿佛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白永春瞧上的,因为在白永春的心里,根本就觉得给儿子娶妻就等同于给自己纳妾……

    这都是什么爹啊!

    一个根本就没将自己的儿子放在眼里,一副恨不能将白希云立即气死才好的模样。一个将女儿当做货物出卖,来换得想要的联盟巩固自己职务。他还是将军呢!根本就没有半点男子该有的刚性。

    齐妙心中将那俩渣爹骂了个狗血淋头。

    轿子一路颤巍巍出了侯府,在府门前又换乘了精致的翠幄流苏华盖朱轮马车。

    白希暮骑了一匹枣红马,策马跟随在马车的后头,保护意味十分明显。后头随行的仆从都统一穿戴,那队伍瞧着就比旁人家的要壮观不少。

    到行了一段距离,穿街过巷的走到了人烟稀少处,白希暮策马上前来,笑着道:“二嫂不要焦急,再过约莫半个时辰就到府上了。”

    齐妙微笑道谢:“多谢三弟,有劳了。”

    “都是自家人,二嫂何须客气?”白希暮的声音带有少年人意气风发的爽朗。

    与病弱的白希云比较起来,他就仿佛朗朗烈日一般充满了生机。而白希云则如深夜暗沉的大海一般,深不见底的绝望。

    同胞兄弟,竟然不同命运。齐妙心中当真为白希云不舍,情绪也越加低落了。

    白希暮跟在马车旁,竟觉着走在她身侧连空气都是香的,让他禁不住越加靠近。想起方才在府中自个儿亲爹的一举一动,白希暮都替他羞耻的慌,犹豫着道:“二嫂,父亲的性子很是不拘小节,他也是自由惯了,许多事可能没想的那么周全,还请二嫂不要介怀。”

    他哪里是自由惯了,根本就是无法无天,那夫妻俩就是一对儿绝配。

    齐妙心内腹诽着,却也感激白希暮的温和。自过门由他代娶至今,他一直都在帮衬她与白希云,想不到那样的父母竟然能养的出白希云和白希暮这种有情有义的儿子。齐妙就觉得他们兄弟一定是没用父母看管自个儿长大的。

    “三弟说的哪里话。公爹是长辈,对孩子的疼爱直接一些也是有的。我虽刚进门,但父母之爱子哪里会不懂的?你放心,我不会误解的。”

    她说起话来娇柔的声音慢条斯理,让人听了打从心底里舒服。恨不能撩拨她多说一些话来听。

    白希暮越发觉得此女子是红颜命薄。生的如此绝色,又那般通情达理温柔懂事,偏偏被嫁给了个病秧子。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守寡,还要面临被公爹调|戏的危险。

    他想对她更好一些了。

    一路上有白希暮偶尔说话与她解闷,时间过的也很快,不多时马车就减缓了速度,最后慢慢的停在路旁。

    白希暮亲自接过车夫手中的黑漆木凳子摆在马车前,扶着她下车。

    齐妙觉得过分依赖白希暮不妥。索性就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踩着凳子轻盈的跳下车,并未理会他伸出的手。

    白希暮手悬在半空,握不到她,也没有资格,心内怅然若失。

    面前是一座宽敞的宅院,朱漆大门上匾额高悬,烫金大字龙飞凤舞写了“齐将军府”四个大字,大门紧闭,角门也没开,府门前根本空空旷旷一个人影也没见。

    齐妙看着这安静的景象,心里已经感觉不到凄凉了。也幸亏她不是原主。若是真正的齐妙,大婚后回门竟被如此冷遇,心里不知会作何感想,又叫她在婆家面前如何抬起头做人?一个女人,娘家都不曾给她应有的支撑,难道还能指望婆家吗?

    齐妙目光凄然,柳眉微蹙的模样当真我见犹怜。白希暮恨不能立即将她抱在怀中安慰一番,可是她偏偏是他的二嫂,不是他的妻子。而且他也看得出齐妙的性子是极为刚强的,怕不会允许一些稍微出界的事发生。

    他不想让她对他生出厌烦之感。

    白希暮凝眉,吩咐人上前叫门,自己就陪齐妙站在一旁,且言语中多有安抚之语。

    齐妙听的受用,感激的对白希暮微笑颔首。

    正当这时,齐家的角门子开了。侯府的下人与齐家的门子交涉了一番,不过片刻功夫,就有管事的婆子迎了出来。

    “原来是三姑娘和姑爷回来了。快些请进来。”管使婆子是齐妙的继母苗氏身边得力的人,姓刘,男人是外院的一个管事。

    她因在苗氏跟前得脸,在下人之中说话自然就有分量,对不得宠的齐妙说话时都难免带出一些习惯性的轻蔑。

    随意的语气,根本就不是在与主子说话。

    齐妙扫了刘妈妈一眼,就带着人进了府。

    白希暮则是跟随在齐妙的身后。

    所有齐家的仆婢都在或者明目张胆或偷偷的打量白希暮。

    传说中白世子不是半拉身子都躺进棺材了吗,为何今日得见竟是一个如此优秀的青年才俊,他虽然生的清瘦一些,可根本就瞧不出有病态。

    在众人的疑惑之中,齐妙先送了白希暮到前厅奉茶。自个儿原本要进内宅,却听刘妈妈道:“三姑娘不必去了。待会儿夫人与二姑娘就都出来了。”

    语气强横的仿佛这般对齐妙说话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齐妙虽然一梦之后继承了身体的记忆,可是有一些事她只是记得,并不记得当时的感觉。此刻她除了生气,心头还生出一些烦躁和鄙夷来。

    到底不是沉不住气意气用事的人,她只做毫无感觉,既不让去内宅反而还更省事,她还不想留下呢。

    况且白希暮本来也不是她的夫君,没道理人家帮忙送她回来,还要在这里等着她回内宅。

    齐妙就陪着白希暮留在了前厅。

    不多时,外头便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

    有下人高声道:“夫人到了。”

    珠帘被婢女从两侧撩起,为首走进一身着紫色对襟褙子,下着茶金色锦缎八幅裙的妇人。她瞧着不足四十的年纪,生的身量高挑,身材凹凸有致,五官虽称不上漂亮,一颦一笑之中带着一些韵味。是一个极为性感的女子。年轻时还不一定如何使男人迷醉呢。

    她身后跟着的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容貌看得出有五分与妇人相似,却是比妇人清秀了许多,一样生就了撩人的身材,比妇人更为端庄秀丽。

    这便是齐妙的继母苗氏和二姐齐婥。

    齐婥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生的清秀,气质端庄,又满腹经纶,如今已十七岁尚未曾定亲,就是因为太有才名反而不好选择夫婿了。任何一个男子她都觉得与想象之中的有差距。而且齐将军夫妇也觉得这样就将女儿嫁出去了着实太不划算。好歹他们也培养了这么多年。

    其实以齐婥的资质,就是入宫做个娘娘也是绰绰有余的。

    齐妙深吸了口气,提醒自己一旁还有个白希暮在,断然不能在外人面前失礼,就笑着行礼道:“苗姨,二姐。”

    又是苗姨……

    自从苗氏进了门扶了正,也不曾给前头那房留下的女儿好脸,是以如今大姐齐好和她,至今为止也没称呼过苗氏一声母亲。

    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母亲就只有那么一个。

    想不到今日回门,在新“姑爷”的面前,齐妙竟敢这样称呼?!

    苗氏冷着脸,淡淡的看向白希暮。

    与面对齐妙时的冷漠相比不同,苗氏与齐婥在面对白希暮时,二人都十分积极,亢奋的模样。

    白希暮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被丢进食槽中的肥肉,就等任人宰割了。

    客气了一番,分别落座,苗氏道:“这一路车马劳顿的,世子辛苦了。传闻中世子身子不好,如今看着却是精神百倍。我们妙儿真是有福之人。”

    白希暮微笑着点点头:“的确如此。”根本就不提醒苗氏认错了人。

    齐妙对面端坐着的齐婥则是道:“当日多亏了姐姐让贤,否则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好运?”

    感情她若有丁点儿的成就,可都是借了苗氏母女的光?

    齐婥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就仿佛根本看不到此人的存在。看着仪表堂堂的白希暮,心里早已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她原本也已经十七岁了,再不出阁当真要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而齐妙所拥有的,包括这个男人都本该是他的!是她用剩下不要了才轮到了她。

    齐妙翻了个白眼。这人简直是太过于倨傲了,幸而她不必在此处常住,否则只看苗氏乱翻的眼神就觉得腻了。

    苗氏就吩咐人来重新预备了茶。趁着婢女上茶斟茶的时候仔细端详了白希暮。

    样貌端正,身强体健的,看起来又是身居高位居高临下的角度看人看惯了,神态中带着一些不敛锋芒的倨傲。显得他的气质更加出众了。

    这会子苗氏十分后悔。 她就不该让齐妙嫁过去!本来该享受这份幸福的人是她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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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揭开

    苗氏着实也是满腹委屈的,当年偷偷给齐勇做外室,好容易入了府里还是做妾,跟着这个虚有其表的莽夫,莫说荣华富贵的梦只实现了一半儿,还得给前头那个养俩女儿。她又没有个一儿半子的,那老东西怎么折腾也不管用,苗氏又不敢红杏出墙,是以就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女儿齐婥身上。

    齐婥生的不如齐好与齐妙俊,就让她去挣得才女的名声。

    她从齐婥还小时就严格督促,苦心经营,多年过去才将当年的外室女的名声抹去,叫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她的才名。这一切的铺垫,为的还不都是让齐婥找个好人家?

    可是想不到她丢开不要的亲事,竟然白白的便宜了齐妙这小蹄子!

    若不是安陆侯世子在,她定会罚她去洗恭桶!

    被隐含着恶意的眼神盯着,齐妙只觉背脊冒寒气,一些藏在心灵深处不愿意回想的记忆倏然涌上,那般悲伤和绝望,令她的头抽痛的难以忍受,禁不住一手扶着额头,面色苍白的蹙了眉。

    原来当日被逼着嫁给白希云,并且被告知要服侍未来的公爹,还不算是最痛苦的。

    原主之所以自尽,也并非是这一件事刺激的,而是太多痛苦的记忆叠加,使她感觉不到生有何欢。

    “二嫂,你没事吧?”白希暮担忧的望着她。

    齐妙摇头,勉强笑笑:“没事。”

    二嫂?

    苗氏与齐婥诧异的看着白希暮,“你不是世子?”

    “我几时说过我是世子?”白希暮眨着眼,一副很是无辜的模样。早就看出齐家人对待齐妙有问题了,他就是要故意气她们。

    齐婥吁了口气。原来他不是世子。也就是说世子或许没有这么健壮。

    这人也太没趣,害得她白后悔了!

    苗氏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想法,鄙夷的望着齐妙,“三姑娘也真是的,刚才有误解,你怎么不知道解释?”看来那男人的确拿不出手,否则怎会随意找个人来顶替?

    “误解?苗姨和二姑娘不是在夸奖我夫婿吗?世子虽没来,我代替他听着也就是了,何来误解?”齐妙依旧是慢条斯理的说话,温柔的语气仿佛在关心苗氏饥饱冷暖。

    苗氏登时气的脸上涨红,废了极大的力气才挤出个温和的笑容:“三姑娘出阁不过三日,竟学的如此伶牙俐齿,想来再过一阵子,就是你父亲那里也说你不过了。”

    “看来您对我真的不大了解。我从前也是这样的。”既然已经提起齐勇,齐妙就不得不关切的道:“父亲这些日可还好吧?”

    “你父亲在家中处处如意,那里会有不好。”苗氏不悦的凝眉,仿佛齐妙在诬陷她不会好生伺候齐勇似的。

    齐妙却听不懂一般,又道:“那么就是我父亲不在府中了。”否则闺女回门,他怎么不来与女婿说说话?

    旁人家的女儿回门她不知是什么样子,这家子人可真是让她多呆一刻都觉累得慌。

    苗氏冷着脸。

    齐勇是在家的,只是她出来时候并没告诉他是齐妙回来了。今儿一大早齐勇还说今日三丫头回门,见了世子他可要好好认识认识。

    白希云是万贵妃义子,深受其宠爱天下人皆知。甚至有人在传言安陆侯能有今日地位也多亏了白世子与二皇子交好。

    皇帝育有四子,太子早夭后储君之位空玄多年,二皇子最为年长,且自幼聪颖博学礼贤下士,被夸赞有太祖风范,外家又是富甲天下的万家,母妃万贵妃代掌凤印多年。

    白希云作为二皇子的伴读兼好友,别看他病弱不堪,仿佛没多久就要一命呜呼,他只要在世一日作用都是极大的。齐将军肯答应安陆侯叫闺女去做那等“扒灰”之事,也是看中了背后巨大的利益和对他官场上的帮助。如今和平年代,一个武将战场都没得上,他除了此法,着实无法拉拢人脉。

    苗氏是希望齐将军飞黄腾达,也给她挣来一副凤冠霞帔,可矛盾的是她不待见前头那位的两个闺女,打死也不愿齐将军与另俩女儿亲近,反而疏远她的婥姐儿。

    齐妙再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任由人捏扁错圆的无知少女了。苗氏打的端盘,若是今早之前她还看不懂,在看到世子被万贵妃身边儿的孙公公接了去之后也明白了。

    “苗姨?怎么不说话?”

    苗氏回过神,笑着问:“怎么了?”

    齐妙道:“才刚我问我爹是否在府中。今日即便世子没在,可毕竟三少爷一同来的,是否也该我们拜见一番。”

    想不到她竟如此直白的要求,苗氏冷淡道:“将军没在。”

    “是吗。那可真是遗憾。”齐妙望着苗氏温柔的笑。

    早已在一旁看了半晌热闹的齐婥看齐妙的眼神像是看陌生人,听被送回来的碧青说,到了白家的齐妙厉害的像是变了个人,还敢将帕子甩在碧青脸上,并且将世子院中原本的下人都给退回去白老太君那了。

    碧青与她说起时,齐婥根本都不信。那般铁腕她若真有,也不至于在府中时那般唯唯诺诺。

    而现在看着齐妙,齐婥却有些信了。

    就算她的夫君真是个病痨鬼,那位也不是个普通的病痨,她若真有那个魄力和心机,其实能趁着白子衿撒手人寰之前做很多的事。

    齐婥思及此,又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既惋惜自己得不到这样的好身价,又做不来伺候公爹那种事儿。

    矛盾之下齐婥一句话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你还见父亲做什么?如今你有公爹可不就够了。”

    齐妙眯起了明媚的杏眼。她本就是艳极的颜色,怒意使她明眸灿然闪亮,齐婥在她面前就仿佛蒙尘的珠子,变的黯淡无光。

    她没说话,就已让齐婥心下一跳,又羞又妒。

    而白希暮早就被齐婥的话给惊呆了。

    不是说齐婥是京城闻名的才女吗?果真才女的思维不是他们凡人能够理解的,这种话竟脱口而出!

    白永春就算做的再过分,那也是白希暮的父亲。他怎能容许旁人当面讽刺?

    不等齐妙开口,白希暮已愤然起身:“齐二姑娘是什么意思!?”

    齐婥也想不到自己愤怒之下能将此话说出口。在座之人没有聋子,她又不能说自己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白三公子不要误解。”齐婥委屈的蹙了眉,泫然道:“我也是听了被退回的陪嫁丫头碧青说起,一时间气不过,才会不留神说了出来。”

    苗氏当即明白了齐婥的意图,配合的问:“碧青不是三丫头的陪嫁吗?你说她被退回来?”

    齐婥拉了拉苗氏的衣袖,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娘,此事回头再说吧。”又歉然对白希暮微笑,仿佛齐妙做了多见不得人的事,她做姐姐的还要为妹妹遮掩。

    白希暮凝眉,疑惑的看向齐妙。

    她吩咐了陪房丫头做了什么了?

    他对她怜惜不假,看不惯娘家人对她的欺负也不假,可若她是个空又容貌却无品性的女子,也就算他看走了眼。

    齐妙这会儿已被气的快炸了肺。

    “二姑娘若打定主意将这件事揭开来,只要你不怕爹丢了体面回头怪罪你,我就奉陪!将碧青叫来,我倒是要看看碧青是怎么颠倒黑白的!”

    齐妙如此厉害,当真叫齐婥与苗氏意外的很。

    他们当然无法叫碧青来对峙,做个丫头的没见识,万一配合不好丢人的还是他们。

    苗氏便慈爱的道:“三丫头也不要揪着不放了。你姐姐给你留余地,你不要自己不给自己存体面。”

    “苗姨真会说笑。那般污蔑的话也是能张口就来的?你们觉得我好欺负,才会如此诋毁,难道你们也不在乎安陆侯那里?”

    安陆侯就是明目张胆的与齐将军谈了娶媳妇等于间接给自己纳妾的事儿,可这种事他到底不会张扬开。

    苗氏被齐妙逼迫的有些冒虚汗。心中暗齐婥不走脑子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可是白希暮就在一旁,她若有丝毫示弱,都会变成他们诋毁侯爷。

    苗氏冷冷道:“姐姐去的早,我一手将你拉扯大,因有你长姐和你二姐在,我精力实在不足才会疏忽了对你们的管教,可是你瞧瞧,你长姐、二姐哪一个不是温良贤淑?只有你如此乖张。不但野心那么大,陪房的丫头劝说你几句,你还直接将帕子摔在人脸上,将人给撵回来。如今你小叔子在,我原是存了体面给你,想不到竟酿的你越发的疯了。”

    齐妙被气的噗嗤笑了,她当然不怕,反正就算揭开事实的真相,她还是白希云的妻子,而其他人却都不再配为人。

    “苗姨颠倒黑白的能力当真不减当年。你既然要说,我就将话说明,你若不介意将军动怒,说上三天三夜也使得。当日齐将军原本选了二姐,到临出门那日才忽然之间改成了。苗姨还记得在卧房里你对我说的话么,你……”

    “住口!”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呵斥,众人向门前看去,正瞧见齐妙的父亲齐勇穿了身深蓝的宽袖道袍快步进门。到了近前二话不说,扬起手就给了齐妙一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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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父亲

    齐妙早在齐勇快步进门时就已站起身,许是这具身躯之中还残留了对父亲的亲情和哀怨复杂的情绪,齐妙只觉得眼眶不自禁的发热,就如同成婚当日乍见了白希云时候那般,难以自制的落下了泪。

    抹掉眼泪,明眸虽被泪水涤过,齐勇凶神恶煞又羞又恼的神情也看的更为清楚。

    在他的心中,或许根本就没有在乎过女儿的死活!对于现在的齐妙来说,原本就陌生人的齐勇连人都算不上!

    是以齐勇刚刚靠近面前扬起手时,齐妙就已经警觉的往后闪躲。

    然而齐勇到底是男子,又是武将,力量和速度都不是齐妙敌得过的,饶是她提早闪避,仍旧躲不开那掌风,就在粗糙巴掌就要贴上脸颊时,齐勇的腕子却被白希暮握住了。

    “齐将军,做什么这么大的火气?”白希暮废了些力气才将那巴掌推开。回头担忧的望着齐妙,见她泪盈盈的模样只觉怜惜更甚。

    就算她背地里有心谋划未来,他现在也能理解了。

    这样的家庭,将来白希云归天后难道她还能大归?而在婆家,丈夫本就不得宠,她也指望不上婆母善待,若不为自己着想谋求个后路,将来要怎么活?

    这会子白希暮觉得,就算她有那个想要与白永春拉近关系的想法也不为过。

    齐勇这会子才看清面前的人,他与白世子有过一面之缘,这人却很陌生。

    “你是何人?”齐勇负手而立,神色冷淡。

    白希暮笑道:“齐将军安好,在下白希暮,家中行三,因二哥预备与二嫂回门时恰万贵妃吩咐孙公公来请他入宫去了,家父特命在下送二嫂回门来。”

    白希暮故意将事情来龙去脉说的清楚,就是为了让苗氏和齐婥明白她们也没什么好得意的,也让齐勇知道齐妙在白家的地位也不那么轻的。

    果然,他成功的从齐婥与苗氏脸上看到了惊愕。

    齐勇面色也缓和了,笑着道:“原来是白三少,我与安陆侯交好,与你兄长也有一面之缘,今日你我却是初次相见,也怪此番婚事办的仓促,今日才算真正认识了亲戚,来来,快请坐下。”

    齐勇邀白希暮落座,又吩咐了人预备好茶。这才道:“小女顽劣,让白三少见笑了。”

    “齐将军太客套了,二嫂温婉贤惠,我父亲和母亲都很赞许,二哥也因沾了她的福气身体大好,二嫂可以说是我们白家的福星,我们只有捧着的份儿,又怎会有什么‘见笑’?更何况齐将军夫人与二姑娘也都是真性情,白某也见识了。”既然已是白家的人,他又是代表白家送人回来的,他不维护者她,还等着谁来维护?

    他一语“真性情”将苗氏与齐婥讽刺的面色铁青。

    齐勇脸上也不大好看。但对待安陆侯的三公子也不能太过开罪,就只得压下不快,笑道:“小女并未给府上添麻烦就是好事。你父亲母亲好?”

    “都好……”

    齐勇便与白希暮客套的交谈起来,但也多是围绕着一些闲事。白希暮如今还未某官职,齐勇好歹也是个从五品的将军,觉得自己也算是仕途上的老前辈,面对白希暮时也不那么低三下四,然碍于白希暮与白希云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为了他的计划,他对白希暮也就存了些许小心。

    聊过片刻,又留过午膳,白希暮便起身告辞。他到底不是齐妙的夫婿,不好多留,原想一道带着齐妙回去的,可方提起一句,齐勇便道:“小女自小到大并未离开过府中,偶然离开,她母亲十分想念,不如就暂且留下住上一夜,明儿个在送她回去可好?”

    这原也没什么不好的,白希暮只是担忧齐妙留下后会受委屈。拒绝的话他又没有立场去说,最后只得妥协。

    临出门前,白希暮与齐妙低声嘱咐:“二嫂,若是不顺心就回家,我将人都给你留下。”

    齐妙心下温暖,微笑着点头。

    他凑近时,就已闻到齐妙身上的馨香,如今再见她如画娇颜,顿时心跳砰然,别扭的别开步出去了。

    他走的那样急,倒是将齐妙看的莫名其妙。

    白希暮一走,屋内的气压立即低了。齐勇冷冷的望着齐妙,训斥道:“你这逆女,方才若非我来的及时,你还想如何!当日你闹的还嫌不够?为父母的为你多付出多少掩盖了那事儿,你今日又作死!”

    齐妙一见父亲那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指责她,冷笑着别开眼。

    她如此傲慢,气的齐勇脸色铁青,当即一巴掌拍翻了小几:“孽障,给我滚到院子里去跪着!什么时候认识到错了什么时候许起来!”

    齐妙冷笑道:“您这样对待回门的女儿怕是不妥吧,传开来难道您脸上光彩?若是叫您的同僚知道了又会有什么后果?”

    “你!”齐勇气的嘴角抽动,想不到齐妙如今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说起话来一针见血,根本就是看穿了他最爱体面,最怕在同僚之中丢了份儿才会这样说。

    “你也真真是长了能耐,才刚成婚,就学会回家里来作威作福!滚出去跪着!再讨价还价,信不信我打断你狗腿!”

    齐妙对齐勇已是再无亲切和眷恋,要她去跪,她也绝不会屈从,就闲适的端坐此处不动。

    齐勇咬牙切齿,吩咐齐妙不动,索性长臂一伸,一把拉住她长发往外拖去。

    齐妙是个弱女子,虽不病弱,却也不强壮,又没有功夫在身上,齐妙反应不差,力量上的薄弱也导致她即便看到了齐将军伸出的手也避不开。

    被人抓住头发拉扯她还是两世头一遭,那种屈辱和对亲情的绝望,以及头皮上的疼,让她既烦躁又绝望。

    方才就不该留下,就该强力要求回去!

    就算婆家并不温暖,好歹暂且不会有人对她实施暴力。

    齐妙被亲爹拖到院中,着实将苗氏和齐婥笑的合不拢嘴,母女二人笑颜如花的站在廊下看热闹。

    齐妙被齐勇丢在地上,发髻散开,及臀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更增柔弱之美。

    齐勇有心再抽她两巴掌,奈何这个女儿生的这张脸将来还有用,也怕打坏了影响质量,就罢了手,“让你不肯听我的吩咐!叫你嫁你不嫁,吩咐你的事你也不做,还敢跟你爹玩起宁死不屈来!你有本事现在就死!活着都丢人现眼,叫人说我齐勇生了个下流的女儿!”

    这样咒骂,着实是前世今生仅有的一次。齐妙咬牙切齿,低着头忍了许久才说服自己不要与齐勇动手。

    不因为他是她这具身子的父亲,更因为她就算动手了也打不过他。

    “将军,将军!”

    正当齐勇叉着腰怒骂委身坐在地上的齐妙时,外头忽然跑进一小丫头,也不等主子问话就倒豆子似的道:“宫里来了一位公公,说是伺候万贵妃的,性孙,还说万贵妃说了,不舍得白世子自个儿单独来接媳妇儿,就吩咐了他陪着来。”

    齐勇闻言,当即吓得将手中紧握着的齐妙的金簪子也丢开了。

    怎么,白希云竟然回来,且还将万贵妃身边的孙公公也给带了来!

    那病鬼不是都已该躺进棺材就等断气钉盖了吗?怎么他还有力气往这里跑!

    廊下的苗氏与齐婥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眸中看到了兴味和鄙夷。那个病痨居然肯来,果真小骚蹄子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料。苗氏曾经与齐婥说过,男人身体不好时,越是做那等子男女之事死的就越快。齐妙怕很快就能将白世子给榨死了。

    她若过的不好,齐婥心里好歹也平衡一些。

    齐勇一愣之下,立即就扯着齐妙的衣襟提了起来:“还不滚进里头去!”

    齐妙早已被亲爹如此暴虐无耻气的胃疼,左右她家饭票大人要来了,所幸示个软,也好觉世子心疼护犊,收拾收拾齐家人。

    她便做虚弱之状,齐勇方一松手,就又作脚上疼痛而跌坐在地上。

    鹅黄色的裙摆在地绽成一朵鲜花,她凌乱的长发上间或还纠缠着珠花,从背影瞧当真是个疯婆子模样,再看脸上,已是泪流满面,委屈的什么似的。

    再度拉扯齐妙时,院门前就已有了脚步声。

    齐勇收手边往外迎去。

    苗氏也意识到情况不妙,就是挑拨了齐勇与齐妙父女的关系,她也绝不会希望齐勇失败的。毕竟这个男人的富贵涉及到了她与女儿的。

    苗氏立即与齐婥上前搀扶齐妙。

    动作时,齐妙自然挣扎不从,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因出了汗而浓了一些,那清雅好闻的味道是任何单独一种花香都无法比拟的,是以齐婥闻着就走了神,暗想侯府果真是财力雄厚,新妇用的香都如此的好。

    “白世子,孙公公。”门外已传来齐勇问候之声。

    苗氏拉不起齐妙,当真急了,抬手就往齐妙腰间拧:“叫你走,叫你起来走你听见了没有!”

    她原想着将齐妙掐的服了。

    谁承想齐妙竟哽咽出声,娇软的声音充满悲伤和绝望:“放开我,我要回家!世子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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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医介绍:
齐妙穿越了,一睁眼就成了病鬼世子的夫人,拥有逆天医术和满身花香。 世子重生了,才醒来就看到前世深爱的女子,发誓要宠她爱她,为她谋划将来。 于是,逆天的她和洞彻先机的他完美结合,双奸合璧。 绿茶婊继母曾逼死她生母?奸生子姐姐想逼她让位?奸诈小叔想抢走世子爵位?变态公公想害死儿子玩扒灰? 那些谋夺他们幸福的贱人就该踩在脚下,尽情践踏! 可是世子大人,您日益龙精虎猛,笑的满脸腹黑是肿么回事? 世子爷,夫人不小心把银票烧了。 这些送去,不够再添。 是。娇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娇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娇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