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人渣
在前厅端茶伺候的小丫鬟百翠已经竭力的躲在柱子后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了,只想躲开主子们的纷争,自己安安分分的领一份差使,做到二十四岁府里放人走也就罢了。谁知道今日就让她看到了这么不该看的东西。
亲家二小姐和侯爷眉来眼去,还主动跟世子爷投怀送抱,侯爷对二小姐的亲密表现的很欢喜,世子爷表现的还正常一些,严词拒绝了。这些八卦她说都不敢跟人说,只敢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她知道这些都是祸根,万一宣扬开了,哪日追究到她的头上来,她恐怕就算跟猫一样长了九条命都逃不过去。
谁知道侯爷临走就会随口吩咐了一句让她去传话。
她真的不想去!侯夫人太凶悍了,一句话回不妥当,挨顿骂挨顿打倒是小事,当场发生现场解决也就完事了,最要紧的是搞不好回头翻旧账,连从前不小心跌碎个盘子的事儿都给揪出来。
百翠哭丧着脸,又不敢哭,只敢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眼看着侯爷笑的眼角都开了两朵菊花,小心翼翼的簇着齐家二小姐出去了,这才犹犹豫豫的去金香园回话。
金香园里,张氏正在吃茶,白希暮和白希汐两个正服侍张氏捶腿的捶腿,闲聊的闲聊,就等着稍后晚饭呢。管事的李嬷嬷进来回话:“夫人,前厅的婢女来回话,说是侯爷因着亲家家里有事,出门去了。说晚膳请夫人不用等他,要晚一些回来。”
其实,安陆侯不在府中留宿,且经常不给消息就不回来是经常事,张氏习惯了这样不着调的丈夫时间久了根本都没心思在去找,他爱眠花卧柳就眠花卧柳,章台走马的事对于他们来说早已经司空见惯。
今日说要去亲家家,还特意告诉吃饭不用等,才显得格外的可疑。
张氏放下茶碗。
白希暮和白希汐兄妹两个对视一眼,便觉得这是山雨欲来的预兆。有心想往外头退,又担心万一母亲真正因为父亲的事而动气,他们难道能看着张氏自己生闷气?好歹也该留下来劝解一番。
兄妹二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察觉彼此叹息,看了对方一眼,无奈的笑。
生在这个家庭,真真是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张氏以指甲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你说什么,侯爷去亲家家?齐家?”
“是,婢女是这么说的。”
“真是奇了。那齐大勇这会子还肯跟你家侯爷交往?他不是一心要攀高枝儿吗,侯爷现在被一路到底,就剩下个秃毛爵位,什么官都不是了,他还能与他结交?那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家傻侯爷还主动往上贴。”
张氏嘲讽的笑。
这种话,下人谁敢接茬?
就是白希暮与白希汐两个,子不言父过,都不敢说话。
张氏道:“还不将那个小蹄子给我带来,仔细的说说当时怎么回事。还等着我吩咐吗?”
李妈妈连忙点头应是,匆忙的退了下去。
百翠原本都想跑了,脚都已经迈出了金香园的大门,却生生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跑有什么用呢?往哪里跑呢?话不回明白,回头夫人怪罪下来恐怕到时候更惨。还是想想怎么回话才是正经的。
果然,李妈妈出来了。拉着她进门去让她仔细将刚才看到听到的回明白。可是百翠又不是脑袋被门挤了,哪里敢说实话,只好道:“奴婢奉命在前厅奉茶,是齐家的二姑娘来,说要求见世子夫人,正巧侯爷原本要出门就碰上了,便请二姑娘进来吃杯茶,吩咐人去请世子夫人,后来世子出来了,齐二姑娘说是要求世子夫人回去给齐将军夫人说句话,世子不肯答应,就走了。侯爷就说看在亲家的面上,他去齐家帮忙说和说和。”
百翠不敢有丝毫的谎话,却也不敢将当时不堪的场面直接告诉张氏,更不敢说自己看到侯爷那副色眯眯瞧上人家姑娘的样子了,就只能如此避重就轻。
然而张氏是多了解白永春,他会是那种热心肠的人?
冷笑了一声,道:“不用说,这老不要脸的必然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屋内仆婢都低了头一语不敢发。就是真如此,夫人也没必要将话这么说明白啊。
白希汐低垂着头不言语。
白希暮身为男子,却是看不惯张氏这样的做法,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百翠等下人们如同蒙受特赦,连忙退了下去。
张氏回头看了一眼次子,现在只要一想到白永春,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脸上便也不怎么好看。
白希暮道:“母亲下一次可不要这般了,这话叫下人们听了去不像话,没的叫人在背后说咱们家里没规矩。而且若是传开了什么闲话,子虚乌有的事情却闹出满城风雨来,母亲脸上难道就有光彩?”
张氏一听儿子竟然为了白永春那个老混蛋来训斥自己,愤然道:“怎么现在就学会向着你爹说话了?他是个什么货色,需要我来编排他?我就是不给他说什么,你以为他干出的好事儿就少了?自己都差点将自己玩残废了!你这会子还来说我!”
“母亲,您会错意了。”白希暮焦急的道:“儿子不是为了父亲,是为了您啊,您这般处世,叫人看了不好。”
张氏不耐烦的摆手:“罢罢罢,你看不上我我心里也知道,你满心想着将来能谋个差事做。谁知道你爹这个不长进的,做得出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来,将你的差事也给耽搁了,仕途上我是妇道人家,帮不上你的忙,难道你爹那个没用的就能够帮的上忙?你这会子替他说话,难道他还有顺风耳听得见不成?”
“母亲,您这么说就太歪曲儿子了。”白希暮脸上涨的通红,双手握拳,想要与张氏吵,却又无法,子不言父过,同样无法言母过,今日指出张氏不妥之处已经引来张氏这般叫嚣,在说下去怕就伤了母子感情。
白希暮心里深切的悲哀。
这样蛮不讲理道理都说不通的媳妇,也难怪父亲要在外面寻找知己。
白希暮垂头不言语了。
白希汐的头脉的更低了。
张氏看着两个孩子那模样,心里虽然因白永春的事情不痛快,到底都是自己生的,心里也不落忍,叹息道:“为娘就是生气,你爹做的丧尽天良的事太多了。娘心里如何能够平静?你们真的以为他是去齐家帮忙劝和的?今日来求助的如果不是齐婥,你爹也不会如此。”
其实张氏说的是对的,白希暮也知道自己父亲是个什么性子,他不过是不支持张氏当着下人的面也这样将无凭无据的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
这夫妻二人都有错,但也都是苦命人吧。
白希暮叹了口气。
白希云这厢回了卧房,见齐妙依旧在睡,恐她这会子睡多了晚上不困,就叫醒了她,二人一起用了晚膳,又散了步,在灯下裹着毯子相拥闲聊,如往常那般正常作息。白希云自始自终也没将齐婥来的事情告诉她。
爱莲几个是知道的,但是见世子这样做,齐妙又有身孕着实没有必要因为那些烂事儿来繁琐她,便也都不开口。
如此到了上午,白希云与齐妙刚用了早饭携手在院子中散步,外头就传来一阵吵闹声。
“怎么回事?”齐妙问婢女。
玉莲忙道:“奴婢这就去看看。”
白希云隐约猜得到会是什么情况,不免有些不耐烦。
齐妙最是善于察言观色,何况白希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他的一颦一笑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当然看的真切。
“发生什么事了?”齐妙拉着白希云往屋里头去。
“也没什么。”白希云想了想,既然事情已经揭开,稍后齐妙也什么都知道了,没必要隐瞒,便道:“就是昨儿晚上齐婥来了。说是齐将军要将苗氏彻底休了,要请你去给说说情。我看你睡得好就没叫你起来,自个儿去前头看了看。”
“前头?那齐婥来了是直奔着正门来的,没走咱们沁园的门了?你去的时候是谁见的她?”
白希云苦笑,掐了齐妙脸颊一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慧?想瞒着你,就是不想让你为了这些事情不愉快。”
齐妙无辜的眨眼:“我哪里有聪慧,这本来就是显而易见的事,她要求我,却不来找我,而是去前头,少不得就是为了将事情闹起来。若是安陆侯夫人见了她,这俩人正好可以凑一台戏。昨晚一定很热闹吧?”
白希云闻言禁不住好笑的摇摇头,道:“昨晚出来的不是安陆侯夫人,而是安陆侯。”
齐妙一愣,抬头看向白希云。
白希云却闭口不言,在不说这件事了。
齐妙想了想白永春的人品,再联系齐婥素来的性情,绝对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典型,莫不是这两人还……
这叫什么娘家姐姐,丢脸都丢到侯府来了!
齐妙的脸一下子烧热起来,就像是放在火上烤一般。
第二百二十七章 算账
白希云见齐妙的神色便能猜得出她心中所想,她就是一个太过于聪明又洁身自爱的女子,心地又软又心善,是以遇到这种事,她最先会自责,会觉得自家姐姐在白家丢了脸。
可是在白希云的心目中,或许在其他人心中也是一样,齐家对齐妙根本就没有好过,那齐婥根本就是个奸生女,待到齐将军和苗氏的奸情被发现,才勉强做了外室,最后苗氏机关算尽才一步步的算计的进了齐家登堂入室,不论是齐好还是齐妙,他们与苗氏根本没关系,唯一的关系是被苗氏虐待,现在苗氏的女儿犯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白希云将齐妙揽入怀中,下巴蹭了蹭她乌黑的发顶,开解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这件事着实也是与你没有关系的,那齐婥不论怎么想怎么做,也都是她母亲教导的,与你一个早出了阁的妹妹着实无关,况且你是你她是她,我不会连谁亲谁疏该信任谁还分不出。”
“我知道。”齐妙藕臂环着白希云的脖颈,将脸颊埋在他的肩窝,声音有些闷闷的:“正因为你如此为我着想,什么都站在我的角度上去考虑,我才会觉得无地自容。”
“傻丫头,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是你我凡人能够选择的吗?你不能选择身世,我也不能,若是因为这个你就无地自容,那我托生在这个家,有个那般的爹,整日想着打我自己媳妇的主意,我是不是也该羞愧万分?”
“当然不。”齐妙焦急的掩住白希云的口,却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她着实没有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而羞愧,只是有羞耻之心也不是她想的。
二人说话之时,玉莲和爱莲快步的到了近前:“回世子爷,是安陆侯在门外求见,说什么都要求见世子。门房的妈妈听了吩咐不肯放人进来,安陆侯大怒,正在门口大发雷霆,还让随行服侍的小厮打了郑妈妈两个嘴巴,这会子吵闹的正激烈着。”
白希云挑眉,“他们还学会打人了。”
齐妙焦急的道:“可不要让郑妈妈吃了亏,咱们快过去看看吧。”在身份地位尊卑分明的古代,以下犯上是大罪,虽然门房的妈妈和下人们都是听吩咐行事,可真遇上白永春这样不讲道理的,他才不会理会这些人是不是听人吩咐做事,若真的将人打坏了或者死伤了,那岂不是冤枉。
白希云道:“你还是留在里头好生歇着,我去处理就罢了。你有着身孕呢。”
“你放心,有阿焱在,你以为安陆侯能碰到我一根汗毛?我看他这是能说能动的,就又开始炸毛了,放着好好的太平日子不做,还想当残废。”齐妙气的不轻,已经不顾白希云的劝阻,往前去了。
白希云只得快步跟上,到了外院时候顺带将在廊下看棋谱的管钧焱也一同叫上。
管钧焱身早就听白永春扯着脖子叫嚷的声音不耐烦,一见白希云和齐妙气势汹汹而来,就知道自己也有出手的机会,趿拉着写字握着棋谱就跟在了后头。
到了门前,就看见郑妈妈的脸颊都肿了,仍旧死死的顶着门,而一层薄薄的木门根本就挡不住白永春的叫嚷:“……就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奴才,老子叱咤京城的时候你们还都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吃屎呢,胆敢拦住本侯爷,还不开门,就是你们是主子出来也得乖乖的趴在地上给本侯磕头叫爹,开门,还不开门!”
如此叫骂真真是太难听了。
白希云无奈的摆摆手,冷静的道:“开门。”
郑妈妈屈膝给白希云行了礼,就拉开了门闩。
门外的白永春还在吩咐人拍门,小厮们得了吩咐,正没命的用力捶门,里头忽然见撤掉门闩,双扇绿漆木门一下子就被推向了两方,晃的小厮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正趴在了白希云和齐妙面前的空地上。
白永春叉着腰对着门里的人怒目而视。
隔着一道门槛,却完全是两个世界一般,白永春觉得自己堂堂侯爷,竟然带着人在外头雷门这么久都没人应,他是丢了官职,可是侯爵的爵位还在呢,哪里就轮得到一个下人来羞辱自己?
反观门的里头,白希云一身家常的浅灰色道袍,就那般潇洒的负手而立,齐妙穿了鹅黄色的撒花交领小袄,下头是豆绿色的挑线裙子,嫩的就像是春天树梢刚刚发出的新芽,哪里就像是个妇人了,根本就是个少女。
白永春横眉怒目的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就觉得想要得到齐妙的喜欢,真心比登天还难,以前还想着自己是个男人,怎么还打不过一个小姑娘了,可是如今,只要一想到齐妙出神入化的针法岑竟让自己当了残废,甚至因为身残连官职都丢了,白永春就觉得十分的惧怕。
皇上刚允准他在家中致政,他的病就好了。立马就上疏请奏,请皇上开恩官复原职,可是上头却以他有这种病史为理由拒绝了他官复原职的意见,说是担心以后还随时会犯病。
白永春觉得自己整个的仕途都是被齐妙给毁了,现在见了她,她居然还丝毫都没有愧疚之情,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站干岸的态度。
白永春哪里能憋的下这口气?连带着昨天在齐家受的委屈,他一口就啐在地上,“你们夫妻两个狼狈为奸,欺负我老头子是不是,你要记得,现在你们住的是安陆侯府,我是侯爷,你们吃住用度都是府里的,却好意思关上沁园的门来自成一个门户,出入还动辄就走侧门,好像显得你们多高尚似的,有本事你们别花用老子的啊!你们不是厉害吗!有本事滚出去,单过去啊!”
齐妙拧着眉。这人就算不是白希云的生父,好歹也是养父,一个男人叉腰站在别人门前泼妇骂街,还骂的如此不堪,听来真真叫人厌烦。
“看来,安陆侯身子的确恢复的不错,骂起人来中气十足,调理也算得上是清楚,可见先前的针灸没有影响到脑子,如此一来,我也就放心了。”齐妙在白希云开口之前,已经笑盈盈的道:“看来侯爷今日登门来,是想收回沁园的用度银子?”
当然不是!白永春只是昨日昨日到了齐家受了闲气,越想越是觉得憋屈的慌,今日特地来找白希云晦气的。不过刚才在气头上就那么骂了出来,现在回想一下自己也觉得很在理就是了。
是以白永春重重的点头,冷哼道:“齐氏,你也算是个满腹学问的,你自己说说你们的行径做的对还是不对,吃家里的用家里的,拿了银子就关起门来说自己独立了,你们这叫什么事儿?!”
齐妙冷笑:“我本以为,这些事情都是婆婆来管的,想不到安陆侯一个做公爹的,也能体贴夫人日夜操劳,肯出手插手内宅中事呢,真真是叫人看了都觉得感动。”
齐妙此语直讽刺白永春娘们作风。
在场之人都是聪明人,谁又听不出来?白永春的脸当即涨成了紫茄子皮,愤然道:“好你个齐氏,空长了一身好皮囊,内里却都是坏胚子,难怪你如此,你们家学渊源,家教就是如此,你父亲没教养,也没个正经的母亲管教你,就将你教导成了这个样子!”
白希云原本一直都没上心,齐妙既然有兴趣陪着白永春斗嘴,那就随她高兴好了,谁知白永春竟然如此低劣,竟然攻击齐妙的家教和家人。齐家人就是再不好,那也是齐妙的家人,何况齐妙的母亲已经去世,白永春何必再拿一个去世的女子出来说事儿。
不等齐妙开口,白希云就笑了:“原来这就是安陆侯的家教。您口口声声说着别人没家教,您自己的家教,就是专门戳人的伤疤,妙儿自幼丧母,其余日子都是在虎口狼窝里求生存,难道你会不知道?你这会子拿出来说事儿,当初选定婚事的不也是你吗?!齐将军夫妻没有风范那是他们夫妻的事,与我家妙儿何干,你几次三番上门来寻衅我想着你是我父亲,好歹也要留下三分颜面他日也好想见,保持着父慈子孝的外观叫人瞧着免得说咱们白家是破落户出身,没想到,父亲竟然如同市井泼妇一般找上门来马姐,您真当我白希云是怕了你?”
白永春见白希云竟然敢跟自己瞪着眼睛吵,当下也被激发了血性,狠狠的道:“孽障!我是你爹,你敢跟我大呼小叫!信不信我将你们都赶出去!你们想住在我的屋檐下还跟我谈什么的独立,信不信我放你们都滚!”
“求之不得!我害怕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你整日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没让我们觉得恶心,丢了你自己的体面还带累的我们也成了****的后代!”
“你,你这个不孝子!”白永春愤然,扬手就要打白希云。
齐妙下的一声惊呼,想也不想的就要挡在白希云身前,管钧焱却是比他们都快一步,上前来握住了白永春的手腕子。
“侯爷好大的威风!”
第二百二十八章 撵走
白永春的手腕子被握的生疼,自从上一次齐妙用针法惩治了他,让他不得动弹手臂之后,现在白永春就格外的珍惜自己能够活动自如的手臂,龇牙咧嘴的捂着自己的手臂道:“你要干什么,难道你还要当面谋害我不成!”
管钧焱冷哼一声:“我还怕脏了手呢。”
这方吵闹起来,许多听见动静的仆婢们都躲在墙角拐弯处看热闹,还耳报神快的飞奔着去给老太君和张氏报讯。
白永春见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自己竟然被个侍卫给吓唬住了,吵架又没有吵赢了白希云这个病痨,面子和里子当即都有些挂不住,愤然点指着白希云,指尖险些就要碰到白希云的鼻子了。
“我要开祠堂,我要请家法,我要将你们都赶出去!”
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齐妙有些瞠目结舌。
难道白永春刚来时候就打定主意要将他们赶走?不应该啊,老人尚在,下头白希暮也没成婚,家里头根本就没必要现在就分家,这分家两个字可不是随便说分就分的,万一传开来叫人听了去,会被人背后戳脊梁说白家不懂规矩的。
谁知道白永春这会子口口声声说要赶走他们。
其实,分开没什么不好的,齐妙现在是已经看够了他们了,巴不得以后永远都不见一面才好。自己单过,还不知道要自在多少,况且白希云是银通票号的地下东家,这件事虽然是个秘密,但是白希云有钱,很有钱,甚至富可敌国,这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如果这个钱放在明面上,分家的时候肯定会被人觊觎的,如今是在暗处,反倒还安全一些。
齐妙的脑海中闪过种种情绪,其实也不过是呼吸之间。
白永春这厢吵嚷着要开祠堂时,白希云脑海中已经是心思电转。看着面红耳赤的白永春,他反而平静下来,甚至还能看着他如同看戏一般哂然一笑。
白希云笑的太过自然,相对比之下,白永春就显得落了下层,越发恼羞成怒暴跳如雷了。
“原来安陆侯果真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今日是要赶我和妙儿走的。只是,这家中若是不算庶长兄,我是嫡长子,又是世子,就算真要趁着现在这个时间将家分了敢走我,我的世子之位也要有个说法才行。”
白永春闻言,就像是被人当头淋了一瓢冷水。
是了,这小子还是他的嫡长子,还是要承袭爵位的。如果说白希云不能承袭爵位,甚至被赶出去,万家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做。
白永春浑身冒汗,就有一些后悔刚才这般激动了。
如果真的捅开了惹来麻烦呢。
这孩子若是真正他亲生的也就罢了,这孩子却是个龙种……
齐妙看了看气定神闲的白希云,再看看面色苍白像被雨淋的鹌鹑似的白永春,禁不住冷笑。
白永春自然是会怕的,若要分家,白希云这个世子必然是要分大头的,相比白永春不会舍得,就是他舍得了,张氏回头一想大头的家产竟然被别人的孩子拿走了,她一定会更火大。所以白永春才说要开祠堂。
可是,开祠堂告诉祖宗赶走一个嫡长子,这件事能小吗?这件事弄的不好,就会上达天听,皇上问起来问什么要将嫡长子除名去爵,白永春怎么说?难道说,因为我觊觎儿媳妇,气的儿子关了院门自立门户,我舍不得公中份例的米粮,所以想开祠堂将人直接除名连家产都不用分给他?
这种龌龊心思是现实存在的,白永春却是说什么也不敢拿出来说的。说出来,恐怕全京都城的勋贵都要笑话他。
正当两厢僵持这时,就有急促错杂的脚步声往这边来,可见全家人都已经知道了白永春要开祠堂赶走白希云的事儿,都赶来了。
白希暮腿脚最快,第一个飞奔过来,见了面就先双膝跪地,抱着白永春的大腿道:“父亲息怒,可千万不要冲动啊!二哥体弱,许是身体不爽利,情绪也就有激动的时候,若是说了什么惹了父亲不痛快,那也一定并非二哥的本意,父亲好歹要宽容一些,要体谅二哥啊,咱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就算打断了胳膊也让它折在袖子里,不能闹的开了叫外人看笑话,到时候父亲的脸上又有什么光彩?父亲,祠堂不能开啊!!”
白希云冷眼旁观,却诧异的发现白希暮这一刻绝对是真心实意的为了他求情。
因为有前世的记忆,白希云脑子里装了太多前世不好的东西,关于白希暮是如何霸占强迫齐妙的,一幕幕的刻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所以今生他很难对白希暮产生好感,况且重活至今,白希云也的确发现了白希暮对齐妙的喜爱。
只是与白永春对齐妙的色心相比,白希暮的喜爱却像是二皇子的那般,发乎情止乎礼,至少他没有做出逾越了规矩贻笑大方的难看事情来。
所以现在客观的评判,白希暮本人或许并不坏,前世或许也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就让那些感情扭曲了。
白希云脑海中心念电转之间,白希汐和白希澜也下了代步的小马车,飞奔着到跟前行了福礼,姐妹两个都惧怕白永春,所以也不敢靠前,只是两个都挡在了白希云和齐妙的跟前,怯懦的道:“父亲请不要冲动,二哥和二嫂并没有大错,何必要闹成这样呢。”
白永春看着白希暮和两个女儿,一时间又有无名蹿升而起。
“怎么着,在你们眼里就你们二哥是好的,我成了你们的敌人了?”
“父亲不要歪曲我们的意思,我们只是想着,家和万事兴,咱们侯府如今这样平静的过日子不好吗?为何非要闹到这么大。二哥自幼体弱,身子不好,父亲就多疼疼二哥吧。父亲要开祠堂难道还想赶二哥走?京城米珠薪桂的,二哥和二嫂搬出去要怎么生活呢?父亲就原谅了二哥吧。”
白希澜说罢,也拉着白希汐跪下。
白永春的心却被他们说的一活。如果开祠堂,除了白希云在白家的身份,让他不是世子也不是他儿子呢?他走了,就不用带走一分银子,他倒要看看他年纪轻轻的,在外头怎么过日子。
虽说白希云背后有个万家,自己还是个龙种。
可是这秘密是谁都不能宣之于口的,他白希云这辈子就是做定了他白永春的儿子,他要他滚蛋,他就得滚蛋!万家要是敢多问多管一下,他就可以去问问:你姓万的凭什么管我家的事?难道你闺女不想做贵妃,你家想被皇上问你们欺君之罪了?
所以,白希云走出去,想必万家不会管。
至于说白希云的亲爹亲娘,他的亲爹皇帝老儿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个儿子。亲娘只能呆在宫中,有苦也要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咽下去吧?
这么一想,白永春当即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方才怒发冲冠之时随口说的一句,背后都能蕴藏了这么多深奥的计算。
“你们都滚开。”打定了主意的白永春叉着腰踹开抱着自己大腿的白希暮。只觉得这个傻儿子根本都不知道做爹的心情,赶走白希云,整个家不都是你白希暮的了吗?就是世子爵位,嫡长子被宗祠除了名,做不成嫡长子了。那顺位继承的不就该是嫡次子吗?
白永春觉得白希暮这个蠢材根本就不懂自己这个做爹的心,又在白希暮的臀部狠狠的踢了一脚。
“今天我这个祠堂是开定了!我没有这个目中无人,不懂孝道的儿子!”
白希云噗嗤一笑,只是淡淡的讥讽道:“想通了?”
想通?想通什么?
白永春先是一愣,随即才明白白希云说的是他方才心中所打的算盘,不禁脸上一热,恼羞成怒道:“你不必如此张狂,我看你携家带口的出去自己怎么单过!你不是心里眼里没有我和你母亲、祖母吗,你就滚出去自己彻底独立去!”
白永春话音方落,就听见张氏的声音:“对,让他自己独立去!不是能关起沁园的们来,装模作样的说独立吗?不是敢不将咱们放在眼里吗!就连我这个做婆婆的,想见儿媳妇一面都要求见,有本事你们把每个月十两银子的月例吐出来,你们别花家里的用度啊!”
张氏下了轿子,满面激动的通红,甩动帕子快速走到白永春身边,第一次觉得白永春这个不靠谱的人终于做了一件靠谱的事,开祠堂赶走白希云,想想都觉得心里痛快。
白希云和齐妙对视了一眼,齐妙就明白了白希云的意思,叫了玉莲到身边来,低声吩咐道:“你现在就去将我与世子卧房拔步床脚底下第一格柜子里的蓝皮小包袱拿出来,里头的东西你想办法翻墙带出去。还有我妆奁里那几套世子给我买的头面,也一并带出去。”
玉莲点头,低声问:“带出去?带到何处呢?”
齐妙笑道:“你就拿着那包袱,先去聚贤阁等着吧,骆公子的大掌柜就在那里。”
第二百二十九章 意外的阻拦
玉莲几个心腹是知道白希云背后有一些经营的铺子,虽然不确切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可那些夫人嘱托的东西,必然是极为重要的,还有世子送给夫人的头面每一套都是极为值钱的,夫人这么吩咐,说不定今天分家是要分定了。
这么一想,玉莲觉得刻不容缓。她除了这些,还要在打包带走一些值钱的物件,不然岂不是白白的便宜了白家人?
玉莲应是,“夫人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随即就悄悄地隐藏在众人身后,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大吵大闹的张氏身上时,悄悄地退了下去。
老太君这会子也坐着油壁车来了。姚妈妈扶着老太君下了车,一同立在一旁,看向纷乱场面。
“怎么回事,我少插手一会儿就要翻天了?!”老太君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的走向白永春近前。
这一刻,老太君消失已久的优越感又找到了,抬高了脖颈看向白永春:“吵什么,好端端的平静日子不过了?”
“娘。”白永春拱手向老太君施礼,随后就指着白希云怒道:“这孽障目无尊长,心中毫无孝道,我要开祠堂将他出名,为白家清理门户!”
“对,早就该赶走这个孽障了!”张氏头一次觉得白永春做的事情让他整个人都高大起来,愤愤然道:“这孽障多留在府中一日,咱们就多一日的波澜,少一日的安宁,他哪里是儿子,分明是老天降落的灾星掉在咱们家了,自己是个扫帚星不算,还娶进门一个妖精,祸害的府中上下一日不得安宁,若是不早些除掉他们两个往后白家还能有安生日子过?!”
张氏的嗓音因为激动而尖锐,所言的内容让许多人都不自禁的皱了眉头,心里泛起一丝不自在来。
尤其是沁园的下人们。这会子恨不能飞奔上去撕烂了张氏的嘴。他们世子夫人长的仙女一个模样就不说了,平日非笑不言语,见了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来没有打骂过任何一个下人,待人又宽厚,有谁犯错了也都只是嘱咐两句就过去了。上次洒扫的丫头不留神冲撞了正端着花瓶的玉莲,将个那么大的官窑花瓶撞的甩落在地上,这要是在别人家里,恐怕丫头的命都不保了,早就打死了事一卷席子丢去乱葬岗,夫人却将要发怒的玉莲拦了下来,只是轻声慢语的说了两句也就是了。还是玉莲看不惯坏了规矩的事,才随口说了一句要罚一个月的月钱。
饶是如此,小丫头依然是感恩戴德的, 一个月的月钱就换来一条命啊。
而且这月钱虽然是罚了。夫人回头却有随手赏赐了她一根银簪花。明显是在补上她的亏空。
玉莲姑娘跟夫人抱怨,说夫人太过纵容下头的下人。夫人却说:都是爹生娘养的,托生而来要伺候人已经够可怜了,她又不是故意要毁了花瓶的,再说花瓶再精贵,能精贵的过人命?
这就是好心主子,他们沁园的下人私下里都说夫人岂止是医者父母心,分明是观音菩萨临凡尘,再找不到第二个这般好心的主子了。
可是这样好的一个人,竟然成了安陆侯夫人口中的“妖精”?这根本就是含血喷人!
仆婢们早经气的不轻,一个个涨红了脸死死的瞪着围在沁园门前的人。他们碍于身份,这会子没有说话的资格,但若是真有人动起手来,他们也会誓死去保护主子。
张氏见白希云和齐妙面色平静,白希汐和白希澜两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还挡在他们跟前,沁园的下人们更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立马就气的冷笑了一声。
“老太君您看,这些下人可不就是被妖精给蛊惑了?要不然有谁敢跟主子家瞪眼睛的!”
老太君仔细看着白希云和齐妙气定神闲的模样,在看看叉着腰的儿子和儿媳,一时间没有做声。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白希暮这会子已经到了老太君跟前,行礼道:“祖母,父亲现在正在气头上,请您听孙儿一言,父亲要开祠堂逐二哥出白家,这是万万使不得,咱们白家虽然不是千古基业,好歹也是传承已久了,自从有了白家开始,只有往里头进人口的,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往外撵人的,这样的事情传开来咱们家的体面还要是不要了?父亲如今致政在家,孙儿一直在想着要谋个差事,咱们总不能靠着那么几件铺子坐吃山空,朝廷里没有人是不成的,孙儿将来振兴白家,却不能让自身有这么个污点啊,还请祖母明察。”
白希暮说的一番话在情在理,一旁的白希汐、白希澜,以及沁园的下人们听的都不住的点头。就是白希云都觉得他到底是小瞧了这个弟弟。
白希汐和白希澜见状,也都扑身上前跪在老太君身前,请求道:“老太君,三哥说的有道理。就算是在生气,咱们关起门来是一家子,侯爷对二哥和二嫂不满意,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可千万不能赶人走,这样家丑外扬将来叫孙女们都跟着抬不起头来啊!”
白希汐和白希澜可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白家若是那般破落户,还有谁敢跟他们说亲事。
白希暮的话没有打动张氏,不过两个女儿说的的确有道理。只是张氏心头上念头刚一转,就立即被自己否定了。丫头片子只要嫁给富贵人家过日子就好了。以他们白家侯府门第,难道还能嫁的差了?她要是能忍得下白希云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晃悠时刻提醒自己换子之痛才不是人呢。
张氏立即就啐了两女儿一口:“你们两个不知羞的,外头的事有你们姑娘家什么事,还不滚回去绣花!”
白希澜与白希汐脸上腾的涨红,两人都被骂的落泪。
老太君想了想,揽过两个孙女,扶着白希暮起身,道:“我看开祠堂就免了吧。这件事可不是小事,若是子衿和齐氏有做错的地方,你做爹的难道不能罚儿子?难道非要撵人走?没事开祠堂惊动了祖宗可不好,我不同意。”
老太君如此说,倒是叫众人都惊讶。
齐妙真不理解老太君几时就变的好心了,居然这么通情达理起来。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老太君比起张氏来还是沉得住气的,到底姜是老的辣,老太君这是怕张扬开换子的事情,或者是得罪了万家,以后白家不好做。毕竟白家除了一个白希云外,其余的都没有在朝为官的了,庶长子整日就吃家里的分例,嫡次子也正在找差事做,奈何白永春急流勇退的太突然,根本都来不及将儿子安排明白,现在也失去了跟人走人情的资本,人走茶凉可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老太君为了长远打算,不同意开祠堂也是对的。
见老太君这么说白希汐等人松了口气。
张氏和白永春却是极为意外。平日里都是跟他们两个一个鼻孔出气的人,怎么今日却换了一个人了?莫不是老糊涂了不成?
“娘!”白永春强势的道:“这件事听儿子的,必须要开祠堂在宗牒里除了这畜生的名字不可,这畜生根本就是个乱家的祸根,整日里仗着自己身子不好,咱们不肯跟他一般见识,就死命的在咱们面前作妖,我也忍受的够久了,我现在只撵他们走,还没让他们吧这些日子吃住安陆侯府的钱财都吐出来,已经是给他们留体面了。他们不是能关起门来自成一家吗,我让他们滚去外面自己独门立户!免得吃着我的用着我的,却将我这个当爹的关在门外,还要连累我上亲家家去也要受奚落排挤!”
这白永春一番话,前头说的张氏连连点头,最后一句却听出一点门道来。
张氏心里暗自腹诽,看来昨儿个要去齐家帮被休弃的苗氏出头,白永春是没有得到好处?这才憋着一肚子的气来找沁园的晦气。
不过这件事情不是现在追究的好时候,回头等将这些兔崽子都赶走了,她在一样一样的慢慢和白永春算账!
老太君听了儿子的气愤直言,虽然也将愤怒感同身受,但是理智却比儿子要多一些,他拉着白永春道:“不成,我今儿个就要给子衿小两口撑腰了, 这祠堂我不允许,开不得。”老太君努力的给白永春使眼色,希望儿子能够看得懂自己的意思。
谁知道白永春现在满心的怒气,哪里还能看的清自己娘满是褶子的脸上有什么表情。他对拉扯自己不放手,明显是要耍赖的母亲充满无奈。
“今日儿子话都说满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怎么,娘你这是要让下人们也看儿子的笑话不成?儿子就算是没有了官职了,好歹也还是侯爵,这个家里我是一家之主,难道我说要开祠堂撵走谁也算不得数了吗!”
老太君送的“秋波”白永春不收,偏偏还这样张狂的说诛心的话,当即将老太君起的老脸上通红。
第二百三十章不孝子
“你这个败家的木头!”老太君愤然的上前去,一巴掌就抽在白永春肩头,怒声道:“你别忘了是谁含辛茹苦养大你,你又是怎么当上侯爷的,这会子你敢不听娘的话,你想天打五雷轰吗!”
白永春被老太君打的一愣,虽然不是打脸,但对于素来疼爱自己不肯让自己委屈的母亲来说,这已经算是重罚了。白永春心中非但未感觉到因为不听母亲话被惩罚带来的羞愧,反而觉得老太君这般着实是下了自己的面子。
怎么当上侯爷?当然是他英明神武可堪大用子承父业了!难道能是因为他本身不怎么样,都是他母亲努力才给他谋算来的荣华富贵?白永春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揭开这些过去的事,他又不是废物点心,难道一切都要等着别人帮忙说情吗?难道自己的前程自己不能谋,自己的事自己也做不得住吗?真正就算做不到,他在老子娘面前可以低头,在外人面前好歹也不能低头叫人看了笑话去啊!
白永春咬牙切齿,看着母亲那张皱纹遍布横眉怒目的脸就失去了耐性。
“老太君,这侯府里难道不是我主持大局了吗?”
白永春低沉的一声,将老太君说的都愣住了。白永春一直都亲昵的叫她“娘”,又有什么时候这般生分的叫过什么老太君的?一旦这叫了,就说明白永春是要与自己生分,且表定了决心,今日是打定主意要开祠堂的。
老太君与白永春是一样骄傲的性子,在府中话事多年,任何时候都是说一不二,难道这会子能甘心白永春在人前下了自己的面子,那以后她还要如何在人前说话。
“主持大局?是,有外头的事自然你说了算,可是这内宅里头的事情难道不该是我这个做大家长的说了算?你要开祠堂撵走的是我的孙子!”
张氏见老太君一口一个“我的孙子”,叫的这么亲热,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一面是看着老太君和白永春吵架心里欢喜,暗想着你这么惯着儿子也有被儿子顶撞的一天真是活该,一面是想着这老太婆八成都忘了谁是自己真正的孙子了。
张氏便道:“老太君息怒,好歹这也是侯爷的决定啊,咱们妇道人家虽然是有管理家宅的责任,可是三从四德里也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了。公爹去的早,难道老太君现在不该夫死从子,听从侯爷的安排吗?平日里侯爷在小事上都听从老太君的安排,那是侯爷的孝顺,可真正遇上大事了,老太君也应该听从侯爷的安排,遵守规矩才是。”
齐妙听了张氏这番话,差点就要为她鼓掌叫好,想不到张氏也不全然是个草包肚子,也能说出几句给力的话来啊。
老太君气的脸上通红转紫,点指着张氏道:“老身还轮到你来指教?你身为儿媳,敢与婆婆这么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教导我什么是三从四德!”
“是,婆婆息怒,儿媳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有这个资格的人是侯爷,不如就让侯爷说说,现在到底是该听谁的,开祠堂赶走妖孽,到底是应该还是不应该。”张氏冷笑着,又将皮球踢给了白永春。
白永春现在一心只想着自己在齐家被齐大勇那个老家伙冷冰冰的对待是个什么滋味,他不就是没了官职么,齐大勇觉得用不上自己了,好像是抱住了白希云的大腿了,现在就想将自己一脚踢开,怎么他白永春就是活该人挥之则去呼之则来的吗?他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回家就要撵走这个畜生出气,偏偏自己老娘还站出来插一脚,他难道在外面要夹着尾巴做人,在家里还要被管束吗?
看了看刚才为自己说话的张氏,白永春觉得这么多年来张氏第一次这么靠谱。
“张氏不好,娘就可以去后堂去教导张氏了。这会子儿子还要开祠堂逐出不孝子,儿子就不送你了。”白永春到底害怕老太君一怒之下气的病倒了,是以特意强压着火气放慢语气改回原来的称呼。
谁知道他越是这样,老太君越是生气。
先前白永春对她那般不敬,那是气头上说的气话。她自己的儿子自己难道不了解吗?气头上一冲动,什么事情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做完了说完了就后悔。她虽然生气,却也没有动太大的气。
可是现在,白永春在变回了称呼之后还这样说,那就说明白永春是在深思熟虑之下特意这般做的。也就是说,他现在的意思就是“我就是要和你唱反调,我已经不服气你管束了”!
一个是真性情使然。一个是特意为之,老太君哪里还能沉得住气?
这还得了?如果不加以管束,以后还不是要上房揭瓦?再说她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他好了,他怎么能听了张氏的撺掇,根本不领情啊!
老太君起的脸色发红身上颤抖,点指着安陆侯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永春眼瞧着老太君气成了这个样子,忙吩咐张氏:“你去,送老太君休息,我稍后就去服侍。”
张氏才不想错过眼前的大戏,要是不亲眼目睹白希云和齐妙被赶走的惨状,她岂不是白白的受罪了这么多日子?
张氏就随口吩咐:“汐姐儿,澜姐儿,你们送祖母去休息。”
白希汐和白希澜一直跪着求情,这会子膝盖都很疼,恐怕膝盖上都要多两个淤青银子,他们姑娘家的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求情也是没有用途的,只好听了吩咐,起身要送老太君回去休息。
老太君气的呼哧呼哧的喘粗气,点指着白永春,张口结舌的发不出声音,就被孙女一边一个的扶着胳膊:“老太君,孙女送您回去吧。”
“你们,你们这是要架空的我权力啊!我是这个家的大家长,我是一家之主,我没说走,谁敢送我走,谁敢……”
饶是如此,已然有粗壮的婆子们帮忙,帮衬着白希汐和白希澜将老太君给抬到了轿子上,一路带着出去了。
白希云瞧着这一幕,不免哈哈大笑起来。
前世他是做梦也想不到能亲眼看到这母子两个生分的,今生不过是开个祠堂的小事,就能让白永春对着老太君这般,他都不知道是该赞美白永春的薄情,还是该赞美老太君教育的成功了。
白希云的笑声,在此时响起着实是不合时宜的,轿子上的老太君见只只觉浑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她被儿子如此怠慢就罢了,难道还要甘心情愿的让外人瞧不起?
白永春更是羞恼。
多争执一会儿,就会多让他丢脸一会儿!
思及此,白永春愤然挥袖:“快,快带老太君休息!”
婆子们闻言一溜小跑,将轿子抬着跑的更快了,一副生怕白永春追上来咬人的模样。
越是如此,白希云笑意便越浓烈,虽然不再笑出声音来,可是在白永春盛怒要逐他们出家门的时候,能看到这般景象,依旧是让他心里不能不欢喜,简直称得上心情大好。
白永春怒不可遏的道:“你再笑!我看你到了祠堂,是否还能笑得出来?!来人,我要开祠堂!”
“父亲,您不能啊!”白希暮依旧要阻拦,却被张氏一把抓住了袖子。
“你能不能闭嘴!”张氏冲着白希暮咬牙切齿。
白希暮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的张氏,一时间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他的母亲虽然小性儿骄纵眼界不高,可到底不是一个坏心狰狞的人,如今这个面目可憎的人是谁!
张氏这一刻已经快被扭曲的报复快感占据了,哪里还顾得上去观察白希暮的表情?当即甩开白希暮的手,就要随着白永春去开祠堂。
白希云却在这时候终于开了口。
“慢着!”
白永春与张氏闻言回头,看向门内玉树临风的白希云。
“你懂得求饶了?”白永春得意洋洋的问。
“侯爷难道没睡醒还在做梦?你以为这个便宜世子,我愿意做?”白希云嘲讽的笑,说出的话未必多么铿锵,却是掷地有声。
白永春冷哼:“你不稀罕,为何还要叫住我!?”
“不过是不想让安陆侯麻烦罢了,开祠堂什么的,我是不会去的,既然安陆侯要赶我走,我们离开便是。”白希云回头拉着齐妙说:“咱们这就去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齐妙微笑颔首,丝毫看不出被人逐出家门的悲伤,反而十分平和。
见她如此,白希云心生愧疚,叹息道:“对不住,到底是要委屈你。”
齐妙摇摇头,脑后的珍珠步摇晃动着,在她粉腮边晃动出优雅的光晕,将人衬的更加娇美温柔:“你我夫妻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嫁给你,自然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谈不上什么委屈。”
白希云见此,虽然知道自己是有能力给她过好日子的,依旧觉得满心都被幸福填满,禁不住微笑着点头,牵着她的手就往里头去,打算收拾包袱。
白希暮看着二人苦命鸳鸯同进退的模样,就觉得心下一痛,恨不能将心挖出来的那般疼。
其余沁园下人也瞧不过眼去,禁不住眼泪汪汪。
张氏却是大吼了一声:“站住!你们还想收拾什么东西?!”
第二百三十一章 净身出户
白希云和齐妙回头看向咆哮的张氏,诧异的道:“既然要逐我们离开,我们自然要将自己的东西归置好了带走,难道你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这沁园可是侯府的!你们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都是侯府的,既然要离开,我没叫你们将外袍都脱下了来就够不错了,你们还想带走什么?!”张氏上前来一步叉腰质问。
齐妙心下暗想果然如此,虽然早就料到张氏会有这一步,心内依旧是生出一些愤然和悲哀来。
白希暮拉着张氏的手大声道:“母亲,您不能这样,父亲就算是要开祠堂让二哥离开,可也是要分家的啊,分家分家,自然是要将属于二哥的部分给了二哥,您这样死咬着不放,难道要让二哥带着二嫂出去吃苦吗!”
白希暮是吃公中的分例过日子的,太明白捉襟见肘是什么滋味,更何况白希云还带着个有了身孕的媳妇?难道撵走他们,让夫妻两个露宿街头?就算不至于露宿街头,该属于他们的东西也不该就这么密下来,这是道德上所不耻的!
白希暮的一番话,倒是让白希云和齐妙同时看向他,对他的认识又多了一层,并且心生感激之意。看来白希暮到底也不是真的坏透了。他只不过是个还未满二十岁的少年人而已,心底还有纯良的一面。
张氏却是一把拧在白希暮手臂内侧的嫩肉上,压低声音斥责道:“你这个榆木疙瘩,娘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他们滚了家产还不都是你的?还有世袭的爵位!你要知道,你爹可是要开祠堂的!”
白希暮一下子愣住了。
白永春要开祠堂,要在宗牒之中除掉白希云的名字,不承认白家有这么一个儿子,那么安陆侯的爵位,自然也就不是白希云的了。
白家的儿子,长子是庶出,无法承袭爵位,次子白希云一旦被除名,那么顺位继承人,就是他这个嫡出次子了!
白希暮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他刚才只为了白希云和齐妙但心,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么多。
可是,他真的能够心安理得的坐享其成吗?
在他看来,要开祠堂将人撵走,这着实是太过于大惊小怪的行为。
而且真的要让白希云带着齐妙露宿街头受苦吗?齐妙可还是个孕妇呢。
然而是孕妇又怎么样?她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他的,他为什么着急?他就算对齐妙再好,齐妙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她心里关心在意的始终都只是白希云而已,他为什么还要在意?他才不想做一个傻瓜呢!
就在白希暮愣住的时候,白希云和齐妙已经对视了一眼,心下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看来白希暮还是被张氏说动了。否则一个刚才还大声求情的人为何会突然闭嘴?
可见金帛动人心。
“安陆侯夫人,你这么做就不觉得过分吗?”张氏心里其实并不在乎财产,因为要紧的东西都让玉莲带出去了。而且对安陆侯府也绝对没有留恋之意,但是这并不耽误她在人前演一出痛彻心扉。否则表现的太镇定了,又如何能让张氏和白永春相信?
张氏见齐妙终于开口,心里得意的仿佛要冒出幸福的泡泡。齐妙也有今日,也有被他才在脚下的一天!
“怎么,既然侯爷都说要将他白希云除名,你齐妙就在也不是我们白家的宗妇,你说你们还有什么脸面继续留下来赖着我们?!”
“阿昭怎么说也是您的儿子,就算阿昭身子不好,这些年多靠着安陆侯夫人支撑家里,可您也不能这般狠心……”
“你闭嘴!我没与你们要这些年来白希云的药费已经算是便宜了你们了,你们还打算怎么样?!”张氏指着齐妙道:“你不要惹怒了我,若是真的惹急了,信不信我让你们光着身子出门!”
这还是一个侯爵夫人说的话吗?!
白希暮终于回过神来,张口结舌的看着张氏,道:“母亲息怒,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白永春这会子已经走到巷子转交了,一听到“光着身子”出门,脚步倏然停下,转回头盯着沁园的门前,就仿佛要将谁的果体看个透彻似的,高声道:“既然小混蛋不跟着老子去祠堂,祠堂我就稍后在去!”话音方落下人就折返回来。
站在张氏身畔,白永春训斥白希暮:“你母亲说的对,没要这个不孝子这些年来的要费就不错了,你们还想带走什么?!尤其是齐氏,你身上的珠宝头面绫罗绸缎都是我白家的,都得脱下来!”
太不要脸了!
齐妙恨的恨不能在将他扎成残疾!当初也没想到白永春会如此变本加厉,总以为上次给的教训已经足够了。
白永春的眼神太过明显言语太过猥琐,叫沁园的仆婢们都看不过去了,纷纷道:“世子爷,您要走就带上奴婢一起走吧,奴婢愿意跟着您。”
“世子、夫人,奴婢愿意追随您二位,只求不留在这个宅子里!”
……
沁园的下人们对白希云夫妇的印象真的太好了,一想到以后的主子就要换成白永春和张氏这种没素质没善心的,自己都是伺候过白希云和齐妙的,往后还不被往死里整?这会子谁留下了谁才是傻瓜呢。
白希云挑眉不语。
齐妙看了看白希云,又看了看院门前趾高气昂的二人,倏然一拉白希云的袖子,道:“阿昭,什么都不要了,咱们走。”又看向所有的下人:“你们本来都是我的人,最初进府里来的时候卖身契都在我的手里,也不与安陆侯府的人相干,我自然是要带着你们走的。虽然我们今日落魄,被人这样逐出家门两手空空,我就不信凭我的医术,还养活不了一家子人了。”
见齐妙这样慷慨,了解她性子的白希云就知道齐妙已经暗地里做好了布置,应该带走的东西应该在刚才玉莲悄悄地离开时候就已经带走了。
白希云心下很是安慰赞叹,同时便是对白永春的鄙视和对张氏的失望。
看来,奢望一头狼做出人事儿来,是不可能的。
他一开始总是在疑问,为何他也是白家的孩子,母亲、父亲和祖母为何总是将他当做外人。他长期的在忍耐和失望中度过,直到直到了真相之后才了然。
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他便想着,任何一个母亲也不会容忍孩子被抱走,所以张氏对他心怀怨恨,或许情有可原。
只是现在的白希云无比嗤笑当时那个对张氏竟然生出怜悯之心的自己。
他可怜别人,别人何尝会对他与齐妙好一些?何尝会因为齐妙无辜就放过他?难道前世的熊熊烈火,还没有让白希云彻底清醒吗?
白希云的面色逐渐冷了下来。眼神中除了嘲弄就是鄙夷,在也没有丝毫多余的善意。
“好,咱们这就走吧。”白希云点了头。
管钧焱去取了自己的软剑缠在腰间,就提着一个大包袱挎着了。他是太子的人,自然没有人会过问阻拦。
其余的仆婢也有想去收拾包袱的,却被张氏安排了李嬷嬷等人给阻拦住了。
一时间,院子里都是撕撕扯扯的下人,有嚷嚷着“放开,让我拿我的包袱”,也有人嚷嚷“这都是侯府的东西,你们都已经不是侯府的人,凭什么要拿走。”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白希云和齐妙身上都是家常常穿的衣裳,也不去打包,就这般直接转回身走向沁园的侧门。
张氏冷笑了一声,得意的迈步进了沁园的门槛,眼看着二人就那么带着四个大丫鬟,一个护卫,还有一群没有用的仆妇们浩浩荡荡的走向侧门。
“呸!”张氏冲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哈哈笑道:“你们也有今日!”再一指沁园的内院:“齐氏的东西都是我赏给她的,这会子也该物归原主了。都给我注意点儿!”
“是!”李嬷嬷闻言立即带着心腹们往沁园第二进的院落冲了过去,冲进齐妙与白希云原来的卧房就是一同翻找。衣裳头面,胭脂水粉,花瓶摆设字画瓷器,只要齐妙和白希云的东西,就连拔步床帐子上垂着的香球都给摘了下来。
身份低一些的仆妇们不敢去内宅抢走李嬷嬷的油水,就自发的去搜下人们住的倒座。
一时间沁园中,就像是造了蝗虫过境。
白永春懒得理会这些事,转身横着小曲儿走了。觉得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心里很是开怀。
而白希暮站在原地,看着李妈妈等人将齐妙的衣裳等物一件件拿出来放在地上,而张氏贪婪的拿起一件月牙白的蜀锦裙子来。哼了一声,又将妆奁打开,将里头的一根金簪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画面就像是恶心的苍蝇飞落在茶碗里。
这还是他母亲吗?这不是厚颜无耻蛮不讲理贪得无厌的强盗吗!
白希暮这会子也顾不上想自己继承爵位的事,慌乱的就往沁园侧门方向跑去。
站在门口,正瞧见仆妇们十几二十人簇拥着一辆简朴的马车离开巷子。而跟在马车旁的管钧焱,冷淡的回头看向他。
那一刻,白希暮的脸上就像是被烧热的锅底贴上来烤。
第二百三十二章 霸占财物
齐妙与白希云乘着寻常的小马车,因为空间狭窄,他们二人索性相拥而坐,齐妙靠在白希云怀中,枕着他曲起的右腿,笑着道:“咱们出来了。”
“是啊,出来了。”白希云笑的云淡风轻。
齐妙拉过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双手握住,又拍了拍他血管清晰的手背,道:“你会不会难过?”
“那你会难过吗?”白希云不答反问。
齐妙便明白了白希云的意思,将他的大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笑着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的?再者说,他们不是我的父母,对我又从来都没有多少善意,我也不会因为他们所作所为而心伤,自然不会难过了。”
“你不难过,自然也不难过。”白希云笑着以额头抵着她的,爱怜的啄她的嫣唇,“我只是没有想到,安陆侯会这样草率的赶走咱们,这样的做法着实是太不够理智了。若是稍微有一点脑子的,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无所谓啊,反正他也没有做过什么有脑子的事。”齐妙无所谓的轻笑。
白希云禁不住也笑。
马车外头跟随的婢女虽然不知道世子爷和夫人在说什么,可是能听得出世子与夫人并没有悲伤,心里也就放了心。
可是这样一大堆仆婢,穿着都是沁园统一的深青色常服,又浩浩荡荡的穿过了集市,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也有哪些卖菜的商户认识其中负责采办的妈妈,就好奇的问:“孙妈妈,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府上又是有什么大活动?可要订我的菜吗?!”
孙妈妈摇头,同情又心疼的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欲言又止,又叹息的往前走。
没有世子爷和夫人的吩咐,他们是绝不敢将这件事说出来让人笑话的。
可是孙妈妈这样做,就引得所有人都更加好奇了。
这么看着,一大堆的人垂头丧气的往一个方向走,而且还像是拖家带口的模样,不知道安陆侯府到底怎么了。
马车上,齐妙笑着道:“咱们这就去庄子上吧,我正好也想看看玻璃花房里的药草怎么样了。”
“也好,咱们暂且就安置在那里。至于我的账册……”
“要紧的东西我都让玉莲送去聚贤阁了,稍后请阿焱跑一趟,帮忙取来就是了。”
白希云刮齐妙的鼻子,“你这个鬼机灵。”
二人又是一阵笑。
安陆侯府中,老太君被强行送回锦绣园,就已经气的哭晕过去一场,忙的白希汐和白希澜焦急的又是按人中又是拍后背,总算是哄的老太君顺过了这口气来,外头又有小丫头飞奔到廊下,脆生生的说:“世子和夫人都被赶走了,沁园的下人们也都跟着走了。安陆侯夫人没准许世子和夫人带走任何东西,这会子正在沁园抄家呢。”
老太君气的一翻眼睛,又要晕过去。
白希汐和白希澜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无奈和绝望。
这还是一个家吗?
连身为世子的哥哥都被赶走了。而且还是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许带走,病弱的二哥和怀有身孕的嫂子,带着一大群仆婢,没有了府里月钱,要怎么生活?
饶是如此,他们的母亲非但没有同情,还跑去沁园先抄家,好像生怕有什么金银细软被谁弄走了似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难道他们将来成婚,也会遇到这样的婆婆吗?将自己和丈夫分文不许带走的赶出去,然后将嫁妆之类的都据为己有?
白希汐与白希澜已经能感觉到背脊上的冷汗都汇聚成了小流顺着腰间向下流去。
姚妈妈这厢好容易又给老太君顺过气来,焦急的安慰道:“老太君,您千万要想开,千万不能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夫人和侯爷也是憋气憋了多久的,前一阵子侯爷那副样子,不也都是因为齐氏吗?如今撵走了,反倒少了个祸害,您也就别跟侯爷置气了,母子两个哪里有隔夜仇的?您再见了侯爷,可就不要在给脸色看了。事已至此,您就是再反对再生气,又能如何呢?”
老太君听着姚妈妈的话是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再一想今日白永春那个疾言厉色的模样,玻璃心就碎了一地,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苍老的老脸上满是绝望伤心之色,“那个孽障,当初我多不容易生养了他,为了他我操碎了心,当年年轻的那些荒唐事,哪一件不是我给他收拾残局的,到头来,他媳妇叫我这个做婆母的尊什么三从四德,他连个屁都没敢放出来,他这也叫个爷们!我真是疼错了人,就不该疼他啊!”
老太君哭的声泪俱下。
因子不言父过,白希汐和白希澜虽然觉得今日白永春做的不地道,张氏做法更是龌龊,无奈他们是她们的父母,也只能这般忍耐下来,悄悄地退出了屋子到了廊下。
白希汐低声道:“四姐,这个家越来越乌烟瘴气了。我原本想着,与二嫂交好,将来也能让日子容易一些,想不到就连二嫂都被撵走了。将来咱们的未来在何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咱们做女子的,又有谁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白希澜忧郁的皱着眉,“女人的这一生,无非就是拼个运气罢了,二嫂的运气不好,可也有好的一面,至少二哥对她是一颗心的,如果二哥对她的真心哪一日没有了,这才是真的可怜。”
“是啊。”白希汐有些 想哭。齐妙未免太惨了一些。在后妈手里长大本就不容易,娘家是那样也就罢了,进了,婆家的们一直被刁难,从来没有享受过宁静,现在还被迫跟着丈夫撵了出去。白希云若是个正常 的人也就罢了, 奈何他身体病弱,就算是从前不好现在已经治好了,可是以前的那些病灶也像是毒瘤一样隐藏在他的身体里。
这般隐藏着,不知道何时发作。
而且,一个女子的未来都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如果白希云真正有了变心之意,齐妙又该怎么办?她甚至连一个可以哭诉的人都没有,连普通人能做道的回娘家,都没处回。
白希汐想到这里,禁不住哭了起来。就是白希澜看着也是一阵难过。
二人正在垂泪,忽然见白希暮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三哥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
白希暮低声道:“娘现在在沁园抄捡呢,我也没办法阻拦,爹现在去了祠堂,可能是给祖宗磕头禀告二哥被赶走的事,我想趁着这会子,咱们凑一些银子给二哥送去。他带着二嫂,还有那么多的下人,出去没有银子可怎么生活?”
白希汐和白希澜连连点头:“还是三个想的周到。这东西必然是要送过去的。只是我们也不知道二哥他们去哪里了啊。”
“这还不容易?咱们去问就是了,二哥和二嫂又不会偷偷摸摸走开,怎么也能打听的出来他们往哪里去。”
“只是,咱们的月钱,每个月香粉点心都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也着实不是很宽裕。”白希汐有些无奈。
白希澜也道:“是啊,二哥若是和二嫂出去顶门立户的过日子,咱们的那一点真的不够帮忙。”
“聊胜于无吧。”白希暮叹息道:“咱们都是指望着侯府过日子,还能有其他什么办法?没见今日大哥和大嫂根本都没有去沁园。”
白希澜、白希汐都默然。
白希暮一想到白希远和刘氏平日里灰溜溜过的老鼠一样的安静日子,就觉得没办法怪他们。
白希远庶子,偏偏又是庶长子,这等于是一个打张氏脸的存在,张氏对白希远和刘氏就没有好过的时候,他们自身难保,又如何来沁园帮忙?
这个家,真是越来越乌烟瘴气了。白希暮觉得自己若是真的能有选择,一定不想在家里继续住下去。
三人又是沉默。
正当这时,张氏眉开眼笑脚下生风的进了锦绣园大门,仔细去看她头上的头面就会觉得眼熟。不是因为她戴过,而是因为那样新鲜别致的花样簪子,曾经是齐妙的。
只是齐妙是年轻少女,张氏是半老徐娘,这么大的岁数,还戴少女新鲜的粉嫩花头簪子,着实是有些不搭调。而且这还明摆着告诉别人,张氏霸占了齐妙没办法带走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等物。
白希澜都替张氏脸红,忙过去道:“母亲,这簪子……不如拆开来重新请珠宝师父在打一下花样儿?”
张氏眼睛一瞪,脚步顿住道:“怎么,我带着不好看?”
“不,只是这毕竟是二嫂的东西,您……”
“你少废话,刚才我要惩治那个小贱人你就在跟前阻拦,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想再管我的事?那个小贱人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东西都是极好的,她有好几身衣裳一看就是新作的还没上身呢料子花样子都好看,只可惜她生的小腰就那么一点点,谁穿得上啊,你们姐妹等会去看看,谁穿得上谁就穿吧。”
张氏用手抚了抚头上的簪子,又嘟囔道:“她的胭脂水粉我也看了,却没找到她身上用的那种香露,难道她还有时间随身带走了?”
白希澜觉得脸都要烧熟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愁眉
白希汐与白希澜的感受相同,只觉这会子已经不是一般的掉价,这还是在家里,若是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后会议论此事,只有张氏还不自知,觉得自己有道理罢了。
白希暮是却因为张氏的话,忽然回忆起了齐妙身上那淡淡的幽香。那是好几种花香柔和而成,淡淡的却有十分好闻的馨香,却不似香粉那样俗气,也不似香露那样冲鼻子,就好像是她的体香一般。
这样想着,白希暮就能感觉到满心的宁静和陶醉,看着张氏头上白玉和淡粉芙蓉玉柔和而成的桃花簪子,他就很难不去想起齐妙宛若桃花仙子的温柔笑容。
她被赶走了。
以后在这个府里,就更没有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机会。
他虽然有幸,是白家第一个见到她容貌的人。却也是与她最有缘无分的人。他明明是“迎娶”她进门的新郎官,却只是一个代替者。
他这一辈子对她的念想都只能是痴心妄想。
白希暮难过的闭上眼睛。早知他们的感情不会有结果,他还一味的让自己沉沦下去。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张氏一抬头就看到了哭丧着脸的白希暮。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他的脖颈:“你这个不孝子,这会子了不去读书,将来难道想坐等着吃空家里吗?才刚你还敢帮着他们说话,你个没用的东西!”
“母亲……”
“别说话,看到你这个没精打采的样子我就心烦!”张氏最气的就是刚才儿女们的不支持,偏偏她心里想着他们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白希云并不是白家人,还要为了白希云去求情有多憋屈。
张氏的声音有些大。屋内的老太君听的正清楚。
“怎么,这么懂得三从四德的人,在我的门外也敢如此大呼小叫的,我看你眼里是完全没有我这个做婆婆的了!”老太君这会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又已经缓过气来,想到这些年来自己对张氏的关照,就觉得都已经变成肉包子打了狗,往后在不可能对张氏有好脸了,面的这个贱人蹬鼻子上脸,老太君的话说的就更加肆无忌惮:“你眼里没有婆婆就罢了,连你丈夫都没有,现在连你自己养的孩子也没有,真不知道你这个妇人整日里心里都在想什么!”
张氏今日算得上是旗开得胜,算得上是白永春满足了她一直以来的想法,又收获了那么多的东西,正是得意的时候。偏偏老太君要在她面前逞威风。
罢了,才刚已经扫过了她的体面,老太君也是要脸面的,往后要与二皇子相认,还要老太君多帮忙。
思及此,张氏就谦卑起来,恭敬的垂首进了屋里,给端坐在首位的老太君行了礼:“才刚是儿媳一时气头上,说话口不择言,还请老太君见谅,儿媳也是着实被齐氏那个臭贱人给气疯了,并不是要针对着您。”
老太君也不让张氏起来,就让她一直在那里行礼,随手拿起白瓷青花鲤鱼戏莲的盖碗来拨弄着碗里的茶叶,冷笑着道:“我若是稍微有一丁点的错不成,也早就被你们寻上来了。你才刚在侯爷,在所有下人面前对我这样的威风,三从四德的道理都是张口就来,怎么这会儿成了道歉的鹌鹑?让我觉得没意思。以后这若大的后宅里头没有了齐氏,你又如此的成功,不如咱们娘俩凑合斗斗解解闷?”
老太君这明摆着是在羞辱她。张氏其实很想大吼一声斗就斗谁怕你。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分量,在老太君的面前,她的两下子的确是不够看的。老太君可是手中沾染着鲜血的人,内宅里摸爬滚打上了位且是最后的胜利者。她这点野孤禅,如何对付到了了老太君这个滑头?
思及此,张氏繁忙恭敬的道:“娘真是说笑了,您也说了,我就是您的亲生姑娘一样,哪里有做娘的和女儿真生气的?我已经知道错了。”话音一顿,又笑着道:“才刚去是沁园搜查,白子衿和齐氏没有带走的东西有好多,有一些珍贵的药材回头媳妇就命人给您送过来。”
老太君的心里这才平衡了一些。张氏捞到了好处,虽然沁园也是自己家,抄自己的家不太吉利,可是沁园的东西能拿来给自己用,也算是象征了自己的胜利。
思及此,老太君就点了头,道:“不光是这些,还有什么药丸,药膳的配房,如果有也拿来。”
“是,媳妇回头一定好生的找一找。”张氏口中答话,心里想的却是:我若是有还自己留着呢,能给你?
婆媳二人各怀心思,面对面心口不一了一会儿,外头就穿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个婢女站在廊下,给老太君行礼道:“回老太君,二皇子来了,说是要找世子爷,没找到人就匆匆走了。”
“走了?”张氏恍惚了一下,怎么就走了。还没说上话呢,就是不能说话,能看看人也很好啊。
婢女却不直到张氏是在自言自语,忙回话道:“是,人是从沁园侧门进来的,正看到了咱们正在打扫,就抓了仆婢问话,问完了话愣了一会就走了。”
张氏得意的笑了。不管是谁,胆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肆虐的,她也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白希云和齐妙不是很狂妄吗,现在不依旧是被赶出去了?
张氏虽然这样想着,老太君却并不如此。
“坏了。”
“什么事坏了?”张氏不懂老太君为何如此神经兮兮的自己吓唬自己。
“二皇子与白希云可是关系密切的,你说,如果他来找人,却发现白希云的老巢都被你给抄了,他会怎么办?”老太君看不惯张氏那种白痴的姿态,若不是不想现在与张氏再发生争执,她真想一巴掌抽死这无知的蠢妇。
张氏一愣,便按着老太君说的话去分析。
如果二皇子来找白希云,没找到,又看到他被抄家了,在随便找个人问一问,知道白希云是被白永春开祠堂除了祖宗牒的,那二皇子还不急疯了?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对白希云却那般的关心,张氏就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以闷棍。
见张氏面色变了,老太君就道:“若是这孩子能息事宁人不插手还好,若是插手可就不堪设想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下次骂醒他。”张氏挤出一个笑。
老太君立即觉得跟张氏说话等同于鸡同鸭讲。这蠢材真是太笨了!
“你该不会没想到,二皇子会将此事告诉万贵妃吧?”老太君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氏。
张氏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许久才道:“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应该不会与万贵妃说吧?”
“他当白希云是他最好的兄弟,兄弟一家子被赶出去,以后没有了活路,你说二皇子那样忠厚性情的人,会不会与他最亲近的母妃去说?”
“这……”
“那你说,如果万贵妃,知道你们好端端的将白希云赶走了。且连东西都不许带是净身出户那么走的,万贵妃会如何?”
张氏顿时觉得一头冷水泼洒袭来。
浑身都冷透了,包括脚心,都感觉到寒意森森如同藤蔓爬上了她的身子,蔓延至于全身。
“这,老太君,那孩子应该不会吧,这外臣家的事情也不是……”
“你就别欺骗自己了,你不是也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吗,二皇子与白希云情同手足,两个人好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你这个人,就是不知道为自己留后路好与孩子见面,偏偏要助着侯爷的性子,今日侯爷冲动了,他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咱们都做了什么可是你还不知道吗?你自己也不张张脑子,一时间的头脑发热,就将事情给办完了,还敢说我什么三从四德从不从的,我从个屁啊!我说话你们都当耳旁风,将来若是真的惹来了什么祸事,你们这些蠢材可别怪我这个做母亲都没有提醒你们!”
老太君骂的虽然不大声,却是字字都铿锵有力,直将张氏脸上骂的一阵红一阵白,因为对万贵妃一旦知道这件事会如何处理而心虚,她根本就没有功夫去生老太君说话这么不客气的气。
张氏再也没有了得了齐妙东西耀武扬威的心态,拧着手指头坐在老太君屋子里的下手位置想心事。
外头的白希暮等人虽然没有听见屋内的交谈声,但感觉得到气氛比方才还要滞涩。
白希暮便道:“要不我出去找一找吧,现在好到了二哥住在何处,咱们回头在凑银子送过去。”
“也好。”白希汐和白希澜也点头。看着屋里再没有什么用他们的地方,他们便各自散去了。
白希暮这厢先去了沁园,从沁园的侧门出发,一直沿着街市上走,一面走就一面打听白希云一行人路过时候的模样,最后得知白希云的马车是带着所有人往郊区去了。
看着面前的阳关大路,白希暮一下子便猜到了他们的落脚处。一定是二皇子的庄子,也就是上一次他们出去接住的地方。
白希暮就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的往庄子赶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试探
二皇子看到沁园一片狼藉的时候,心里第一个想的就是难道沁园还能遭遇山贼洗劫一空了?
不对啊,这么大的京城,若是真的发生那种事,他没道理不知道,这种攻击别人府邸的事也不是小事,难道会没有任何人知道?
可是仔细一问,他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永春竟然真的能对儿子下得去手,将白希云和齐妙夫妇都赶走了!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二皇子根本想象不出为何会有人对自己的儿子这样的狠毒,宗牒除名,就是不承认白希云是白家的孩子。
那么……
难道白希云真的是龙种?他才应该是这个无情又无耻的白家中的一员?
这么一想,二皇子一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浑身因为这种猜测而不自尽的颤抖。
不不不,不可能,他是皇子,是龙子,是皇上最信任的儿子和臣子,是将来的太子,是将来大周朝的主人,他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富贵的,一定是张氏想要富贵,才想出这种法子来,人家不都说富贵险中求,女人为了这种荣华富贵更想要拼搏一次,这才拿了他当成傻瓜来哄骗。
思及此,二皇子心里舒坦了不少。
只是看着沁园中的混乱样子,他就忍不住的心里发疼。
是心疼自己的兄弟,也是心疼那个柔弱无辜的女子。
齐妙一定吓坏了吧?今日他看到的尚且一片狼藉,真正发生的时候,保不齐是有多少人就那么反冲了进去。她的害怕和心酸,又有谁能够安慰?
二皇子思及此,就觉得这院子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快步的出了侧门,飞跑两步跨上马背。
然而就在催着马匹跑出巷口时,二皇子忽然勒住了缰绳。
他不知道白希云去了哪里!
带着齐妙这个孕妇,还有沁园的下人们,他能去哪里?
二皇子不禁在猜测白希云能够走出的路线。能安置这么多人的地方……或许那一次住的那个有玻璃花房的田庄。
对,一定是这里。
不过既然想到了他们有可能去何处安神,二皇子反倒不那么着急了。现在他们最需要的除了银子和安身之处之外,更需要的是出一口气。
二皇子这样想着,也并不焦急去寻找白希云,而是策马回了宫,直奔着万贵妃的永寿宫而去。
万贵妃正斜歪在美人榻上看账册。
见二皇子进了门来,万贵妃笑吟吟的将账册放在一旁的方几上,笑着冲二皇子伸出手:“怎么回来了?快过来坐。”
“母妃。”二皇子笑着行礼,随后就坐在了万贵妃身旁的绣墩之上,笑着道:“儿子才刚出宫去溜达了一趟,发现了一些事。”
“什么事?”万贵妃随口一问,岁就不等二皇子回答,便道:“你呀,也多用心于学业之上,你父皇对你的寄望很高,你不能让父皇失望才是啊,过一阵子咱们又都要出去陪伴皇上行围,你到时候又不能好生念书了,还不趁着现在都早些补上,难道还等着以后?”
被母亲如此絮絮叨叨的嘱咐学业,其实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情。
二皇子一直都很享受这种唠叨。看着平日里如冰山一般的美貌母亲,只有看到自己时候才露出这种温柔的面色,二皇子就觉得心里很安定,安定道张氏和白家老太君那两个龌龊人说的话都可以忽略不计。
“母妃,儿臣知道了。不过这件事一定要跟母妃说一说我心里才会舒坦。”
二皇子生气的将方才在白家看到的都说了,道:“母妃不知道,白子衿和齐氏原本住的院子现在一片狼藉,就连屋子里都被抄了,而且据说他们走的时候只带走了自己雇佣的仆婢,家里其他的东西安陆侯和安陆侯夫人都不许他们带,以后白子衿成了没有家的人了,他们家宗牒上据说要将她除名。”
二皇子越是说,越是气愤,越是觉得白家其他人不是东西,对白希云越是同情,对齐妙越是怜惜。
万贵妃却是想了想就道:“人家家的家务事,你也不方便插手,反正不论白子衿的父母如何,他这个人博学稳重,对你又忠心耿耿的,这就已经足够了。而且白子衿的媳妇有一手好医术,也是咱们母子的保障。其余的你就不要想,虽然你贵为皇子,可是若以皇家威严去压制他们的家务事,说不定会传开来影响到你的前途,传到你父皇的耳中也怕不好。你自己要自保为上,不要傻傻的只想着别人。”
母亲的一番话说的是自私又小家子气的。可是二皇子听着万贵妃只为了自己着想,别人家孩子全不顾的这种话,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蜜。他曾经几度怀疑万贵妃真的如同张氏说的不是自己的亲娘。而且在白家不遗余力的祸害白希云时,更能证明白家和白希云没有血缘。
试问亲人之间哪里有那么祸害人的?!
可是如今看来,的确是他轻信旁人,且太多虑了。母妃就是自己的娘,她为了自己的考虑是自私而狭隘的。却让他欢喜的说不出别的来。就只是应声:“知道了母妃,我会注意的。我只是觉得白子衿的命不好,你看他托生的什么破身子,又养在了什么破人家啊。他们家的父母根本就不是人。”
“别人家的事儿,你少插嘴,就是再不是人也与你不相干啊。”万贵妃轻轻点了一下二皇子的额头。
二皇子爽朗一笑,道:“知道了母妃,那我可不可以带点儿银子去看看白子衿?他们两口子出来单过,也不容易。”
“去吧。”万贵妃宽容的笑着,道:“只是你自己要注意,不要将这些麻烦事都引到自身上来,去看看,进了朋友之义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就不要搀和,有功夫想想咱们这次行围时候一路上要怎么布防才是要紧。我看那个白子衿的脑子够用,你们也可以商量一下。”
“是,母妃,您放心吧,我会仔细的。”
二皇子与万贵妃说过了就行礼出门。
万贵妃看着二皇子的背影出门去,心里就仿佛刀绞一般。重新拿起账册,安静的靠了贵妃榻随意翻看,就如同最开始二皇子进门来时候一样,只是略微颤抖的手和握紧发白的指尖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那群畜生!人渣,竟然如此虐待她的孩子!
阿昭从小到大一直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可是她做为母亲的却没有办法救救他。好容易安生了几天,白家偏偏又找茬,看他们根本就是不想往好了过了!
万贵妃愤然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看账册,间或拿起朱砂笔记录一番。
“母妃。”忽然,门口二皇子探头进来,笑着道:“母妃,我明儿一早来陪您用早膳。”
二皇子明亮的眼睛仔细看着万贵妃,就仿佛十分珍爱一般。
万贵妃闻言微微抬头,宠溺的笑着点头道:“好,回头让他们预备你爱吃的。”
“是。儿臣告退。”这一次,二皇子真正放下心来,看到面色如常的母亲就已经抛开了猜测了,行礼快步退下。
二皇子走了,万贵妃却出了满手心的汗。
这深宫之中,每走一步都要谨慎,就是自己养大的孩子面前都不能露出一丁点的马脚来,否则会惹火烧身。
万贵妃为了自己的孩子伤心难过,她恨不得肋下生翼飞去白希云身边,问问那孩子有没有伤心,身子可好了一些吗。可是她偏偏不能。
明明满心的关心,却只能守在这深宫之中,说言不由衷的话,做根本不想做的事。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万贵妃微微凝眉,眼光落在账册上许久都没有眨眼一下。
二皇子这里离开万贵妃处又去了一趟御书房,也不知道他与皇上说了一些什么。反正伺候皇上的王公公知道,二皇子离开时候皇上非常生气,甚至还摔了手中的朱砂笔。
此时的侯府之中,张氏和老太君、白永春都在凝眉沉重的沉默。
老太君冷声道:“今日这种场面,你都敢说要撵走人,根本就没有想过后果,今日二皇子来了,知道了咱们家的这些事,你说,二皇子将这个事情告诉万贵妃,万家的人会怎么做?我看你是根本一点远虑都不顾,只想着自己一时间爽快了!”
白永春这会子也没有赶走人时候的脾气了,垂头丧气的任由母亲骂,等到老太君数落够了,这才道:“娘,你可得帮帮儿子。”
张氏也道:“老太君足智多谋的,这件事一定只有您才能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来,您快帮帮侯爷吧,咱们不也是被那些人气疯了么。”
老太君哼了一声,“这会子不三从四德了?我夫死从子,这会儿我只听侯爷怎么做,我怎么跟着做就是了,侯爷若是选了一条死路,我也就从子选一条思路。”
白永春老脸一红:“娘,您怎么还记仇这件事啊!”
“怎么还记仇?这件事才刚发生好吗!我看你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媳妇怎么说娘的你都忘了!”老太君恨的摔了手里的盖碗。
第二百三十五章 歪理
白永春真觉得老太君这会子胡搅蛮缠不知所谓。都什么时候了,还能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又发脾气又砸东西的。只是白永春这时候黔驴技穷,遇到了慌乱的事又习惯的依靠老太君,自然不会在去触老太君的逆鳞,只能小意迎合说软话。
“娘别生气。仔细动怒坏了身子,儿子可是会心疼的。你要是看着张氏不对,打她几下踹她两脚就是了,做什么这样作践自己身子呢。”白永春撒娇的抱着老太君的腿,跪在坐榻一旁摇晃着撒娇的道:“您就别气儿子了。”
如果白永春今年才十八,或许抱着娘的大腿撒娇也还能看的过去,毕竟白永春年轻时候生的也还不错。可是如今都这个年岁了,他还这样搂着娘的大腿撒娇,看起来就觉得恶心。
张氏被气的牙根痒痒,恨恨的别开眼。
老太君也觉得自己再继续与白永春斗气,万一闹的打了生分了,岂不是得不偿失白白的便宜了别人?是以她推开白永春的手,缓缓站起身来,站在了张氏的面前。
张氏连忙也起身,恭敬的道:“老太君,您有何吩……”
“啪!”
一巴掌将张氏的脸打的偏了过去。
张氏不可置信的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愤怒的瞪着老太君,“老太君你这是做什么!”
老太君又扬起巴掌,“啪”的一下给张氏来了个对称。这下子她另外一边脸上也落下红彤彤的指痕。随即也不回答,抬起腿来照着张氏的小腿就踹了两脚,直将张氏踹的踉踉跄跄,勉强扶着一旁的姚妈妈才能稳住身形。委屈的尖声吼道:“老太君这是做什么呢!我们不过是来求老太君给想个办法,毕竟这也是侯府里的大事,不是我们夫妻两个自己的事,老太君若是说自己想不出办法,那我们也就不多问了,何必要这样动粗呢!”
张氏的娘家虽然落魄了,张父早些年做了西北外放的官员,一下子的祖宅虽然还在京都,可也在官场上并无什么地位。要知道在京都这种掉下一块牌匾都能砸中两位侯爷的地盘上,张家没有京官,子孙也没有秀才,而且还是靠着姻亲的帮衬生意才能渐渐过上好日子的家庭并不尊贵。可是张氏好歹也是家里的嫡女,从小到大虽不说是被当做眼珠子吧,但也没有被人这样又是扇巴掌又是踹小腿的。
张氏立马就哭了起来。
老太君坐回原位,冷淡的道:“这可是侯爷说的,要老身不生气,可以出打你几巴掌踹你两脚,怎么,你三从四德学的好,出嫁从夫又孝顺,你丈夫让我踹你,你敢不依?”
张氏被老太君噎的一句话说不出,就如同哑巴吃了黄连,哽咽着道:“不敢。”心里却已经在想着想回娘家了。
白永春见张氏没有跟自己母亲炸毛,心里满意了不少,谄笑着道:“娘,您也踹了张氏了,也出了气了,能给儿子想辙了吧?咱们家里就数娘见多识广,您好歹也拿个章程出来,儿子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老太君恨铁不成钢的揪着白永春的耳朵。
白永春被拽的提了起来,连忙求饶:“娘,您饶命啊,您教教儿子吧。”
松了手,老太君狠狠地叹了口气,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这种事情还要我教导你?我说要你不要开祠堂,你不听,现在知道怕了有个什么用?好在咱们家现在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人家万家家大业大的也不会与咱们计较,否则你以为你还有好日子过?”
“是是是,娘教训的是。”白永春只好点头哈腰。
老太君心里的郁闷都消了许多,这会子在跟儿子说话,也就和蔼了一点,心里算计着,口中道:“百善孝为先,咱们皇上自然是以孝悌治天下的,如今既然事已至此,也就没有别的解决法子,咱们就只能一口咬死了白希云两口子不孝了。而且这件事,必须要比白希云的动作快,赶在他的前头,将陈情的折子递进去,让皇上知道咱们才是受害者,作为父母和祖母,咱们也是忍痛驱逐逆子的。”
白永春听了老太君的话,心里有了一点底,点头道:“娘说的是。皇上是通情达理的人,看了白希云他们做的错事自然可以理解。到时候我在顺带一提,将世子的爵位改城给咱们家老三,我看子墨是个知书达理能够孝顺的,又身强体壮,将来由他来承袭侯爵之位,才是大妥。”
“你说的是。”老太君也点头。
谁知道老太君话音方落,门就被推开,手中端着一盖盅补品的白希暮快步进了屋,将托盘放下后,端正的跪下道:“祖母,孙儿觉得此事不妥。”
“兔崽子,谁让你闯进来的!你才刚在外头偷听到什么了!下人们也都是死人不成,三少爷来了都不知道通传吗!”
白永春大发雷霆,门外的婢女们都吓的一声不敢吭。
白希暮道:“父亲息怒,是儿子让他们不要出声的,儿子听到了不少,如今的情况,咱们家再多做什么都是不妥当的,因为谁也不知道二皇子在在宫里跟皇上说了什么。这会儿主动上报这种事情,只能在皇上的眼前心里增添咱们负面的影响,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心情理顺咱们这种人家的家务事啊。所以父亲,这折子千万不能上,不能在触怒皇上了!”
老太君拉着白希暮起来,笑着拍拍他的手道:“傻孩子,你想的太复杂了,皇上对勋贵家的家务事是不在意的,不过正因为不在意,咱们才会没事啊,你就放心的等着做世子吧。”
“祖母,这么做真的不妥。就算不考虑刚才我说的那些,一旦这件事请传播开来,京都城里还有谁不知道咱们家的事?咱们家已经是在风口浪尖了。毕竟父亲的事情不是秘密,如今再闹出个要换世子,背后的唾沫喷出来都能将咱们淹死啊,咱们白家好歹还要继续在京都城的勋贵圈子里立足,遇到事情不平息舆论也就罢了,哪里还有道理给自己增加舆论的?!”
“你懂个屁!”白永春狠狠地一巴掌抽打在白希暮的额头上,直打的白希暮脑袋嗡嗡作响:“你朝堂的大门都没进过,还敢在这里跟老子讲这些,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会想不到这些?老太君说的都是道理,你听着就是了,还没跟你算在外头偷听的账呢,你跑这里来插什么嘴。”
白希暮好容易才爬起来重新跪端正了,忍着脑子里嗡嗡做响的混沌,道:“孙儿说的也是为了家里好,更是肺腑之言,还请父亲和老太君好生想一想。我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老太君看不得孙子挨揍,哪里有老子抬手就打儿子的,忙拉着白希暮让他起来。
白希暮站起身,道:“老太君,您就听孙子一眼,如今这件事最好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不论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啊。”
见白希暮这样为了家里着想,老太君自然是喜欢的,只是她并不认同他的想法,便道:“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自然有我们这些大人来做主,你呀,就只等着做世子吧。”
世子?
白希暮抿了抿唇,也只有这一句话能让他的心里震动一下。二哥是娘生的,他也是娘生的,都是嫡子,只是因为年纪小,他就只能是三少爷,而二哥却是世子爷。这样大的差距,多年来也不是没有过抱怨的,更不是不想做世子的。可是。在白希云被强行撵走之后,他哪里能继续心安理得的做什么世子?
他的心到底还是不安的。
“老太君,不要再提做什么世子的话了。我也不想做什么世子,更不想父亲因为这件事情而彻底惹怒了天家。今日的事情,父亲和母亲做的都不地道,好端端的突然撵走人家,还不许人家带走家当,连一条布丝儿都不给带走,这叫什么道理?二嫂的嫁妆也是在老太君和母亲的手里扣着,照例说那嫁妆都是该给二嫂和二哥以后子女的,既然你们不允许他们留在家里,硬要人家走,好歹也将给他们子女的东西给带走,嫁妆也要还给二嫂吧?如今你们也不说还给人家,现在只说要让我做世子,这样得来的爵位叫我如何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
白希暮的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然而并未得到家人的赞同。
白永春扬起巴掌就要打,却被张氏抢先了一步,一把推搡在白希暮的肩膀:“我们做的不地道?难道我们不是为了这个家里好?你人品高洁,你不贪图爵位,感情是叫你爹娘枉做小人了?还敢说齐妙的嫁妆?你以为齐家的嫁妆很丰厚吗?那苗氏可是个后娘,一对破花瓶都敢放成一箱当做一台嫁妆了!我们家迎娶媳妇的聘礼可要多得多,难道我不能放进库房里补上迎娶时候的亏空?就你伟大,就你做事地道,你倒是别吃家里一粒米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夜半
白希暮被张氏说的张口结舌,“娘,您这么说是不对的,当日买二嫂进门时到底怎么一回事,您和父亲还不清楚吗,当日二哥半条腿都埋进棺材了,二嫂进门就是冲喜来的,这亲事也是爹好容易才说来的,原本就对不住人家姑娘,难道假装上咱们还能挑拣吗?况且人家就算只陪嫁了一个铜钱,依着规矩也是该给二哥二嫂家的孩子留下,您是做婆婆的,不给儿媳妇撑腰,还要克扣下来,又不许人家带走一针一线,这简直是,简直是有辱斯文!”
人说子不言父过,可白希暮真真是这两日被家里的不平现状给惹急了。他不能说自己的学问有多好。可好歹也算是读了圣贤书的,难道人在利益面前,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我有辱斯文?”张氏怒极的使劲在白希暮身上掐了好几把:“好,你是斯文人,你如今也瞧不起你父母了?这些年来家里铺子收入本来有限,给你大哥二哥成了婚,后头还有你的大事,还有你妹妹们出阁的事,哪一项少了银子?我若是不这么敛财,你们都喝西北风去了,还有心情在这里高声阔论什么品性。我看你今日一整天里就在跟我唱反调,你是不是被那个狐媚子给下了**药了!”
“娘,您……”
“住口!”白永春可不似张氏对孩子那般温柔,提起白希暮的领子就往外头走:“你如今瞧不起爹娘,是不是连咱们白家的祖宗规矩都瞧不起了?我看你这小子,就该好好的关起来反省反省!”
“爹,这件事原本就不该这么对二哥,您已经这么做了,就该想法子补救,现在不想补救,反而还招惹麻烦,这绝对是败家的路子啊!”白希暮年轻力壮的,未必不能挣脱白永春的大掌。可是做为儿子,他只敢动口不敢动手。
白永春气的反手就是一巴掌,抽的白希暮头发都散了,就那么披头散发的被拉扯出了院子,丢给粗壮的仆妇道:“去,将人给我关进祠堂,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出来!你就在祠堂里对着祖宗,好生给我反省!”
婆子们自然不敢真的对白希暮无礼,就两边扶着他的手臂。白希暮看着站在台阶上负手而立胸口起伏气哄哄的父亲,在想着刚才母亲尖锐的责骂,原本劝解的心这一刻也一下子没有了。
罢了,他何必要白费唇舌。
他既然不能改变什么,费那么大的力气又有什么用。
白希暮停止了挣扎,也不在想着费力去劝说。反正他已经提醒过了,问心无愧也就是了。去祠堂里更好,关起来清静,免得在听外头这些纷扰!
白希暮不再犹豫,随着仆婢转身就走。
白永春则是冷哼了一声,还不忘了高声道:“小兔崽子,你给老子好好反省!否则而不放你出来!”
白希暮走的更快了。他怕自己说出更不好听的来。
白永春得意洋洋的回了屋里,笑着一摆手道:“娘,我关了那小子的禁闭,您就别生气了,回头等他冷静冷静我去与他说,这请皇上重新册封世子的事还是要做的。”
老太君疲惫的点点头,“是啊,孩子不懂事,咱们做长辈的不能不管。”回眸瞪着张氏:“你那个爆碳脾气能不能改改,对着自己儿子大呼小叫的,没个做长辈的样子。”
张氏被说的一窒,心里嘲讽:今日对儿子大呼小叫的可不只是她一个。
看着她的眼神,老太君就明白了,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压着怒气道:“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赶快哦回去商量怎么写折子给皇上陈情吧,尽早传上去 ,也免得中途生出事端来。”
“是。”白永春与张氏齐齐的给老太君行礼。二人一同离开了锦绣园。
去往金香园的路上,张氏原本满脑子里寻词儿,想夸赞白永春几句。谁知道白永春淡淡的一句:“你对我娘以后客气点。”就将张氏想说的好话都刺激的消失不见。
张氏冷淡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白永春一看张氏那拉长了的脸,就觉得真真无趣,同样是娶媳妇,看看人家别人家的老婆,一个个温柔懂事,偏偏自己娶了个不解风情的死木头。
白永春再不愿意看张氏一眼,想到外头宅子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道:“我出去了。你在家里看着老三吧。”
白永春转身就走。
张氏追了两步,“你去哪里?齐家的事情你不是都已经帮过忙了吗?”
白永春听的心里咯噔一跳,暗想这婆娘莫不是从什么地方听到了什么,就虎着脸是狠狠的道:“男人家外面的事,女人不要随便问,三从四德不懂吗!”
三从四德!今日她不过说了那老鬼一句而已,就有这么多人来指责她,老太君跟她将三从四德,所以抡圆了巴掌就打,抬起腿来就踹,白永春也跟她讲三从四德,所以被欺负了她也不能吭声,丈夫出去寻花觅柳她也不能说个不字!
张氏咬牙切齿,想与白永春吵,又觉得吵闹有什么用,少不得又引得他说什么“三从四德”的话来戳自己的心窝子,这世界就是对女子太不公平,要求女子那么多,却对男子没有约束,她敢肯定,白永春大晚上的要出去绝对没有好事,也不怕遇上巡城的将他抓了去!
张氏道:“侯爷要去就去吧,想必外面也有人伺候侯爷安寝,我回去就直接歇着了,侯爷请便吧。”说罢冷淡的转身就往金香园去了。
白永春原本在心里做好了跟张氏大吵一架的心里准备,谁知道今天张氏竟然学乖了,没有与他吵。他心里满意的很,也懒得在跟个半老徐娘多言,转回身脚步轻松哼着小曲往外去了。
张氏回了金香园,不过稍作片刻,就开始担心祠堂里的白希暮。祠堂里阴风阵阵的,现在秋日里,白希暮还不知要怎么遭罪。
可是转念一想,今日自己在白希暮的口中竟然那么不堪,她就觉得白希暮那种不知好歹的年轻人,还是应该好好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将他身上没必要的骄傲和正义都摩掉,免得一开口就是自己多伟大,别人多龌龊。她这个做娘的难道为儿子做的还不够?不将那个鸠占鹊巢的家伙赶走,她自己的孩子怎么得到应该得到的家产?难道眼看着白希云那个混账占便宜吗?
张氏越想越是觉得今天的决策太对了。想了想,又坐起身来吩咐李嬷嬷:“掌灯,再将齐氏的妆奁拿来我看。”
李嬷嬷正在外间上夜,闻言急忙的披了一件袄子,就去捧着齐妙的妆奁过来,还将灯也拿来了几盏。
张氏眉开眼笑的盘膝坐在床上,再度打开了妆奁,里头分门别类的放着各种饰品,样子精致小巧的丁香,耳坠子,戒子,还有成套的玉石花头簪子,宝石钗,至于那些瓶瓶罐罐香粉口脂,用了一半的这些东西,虽然都是好的,但却是齐妙用剩下的,张氏才不稀罕呢,随手就拿出来让李嬷嬷去赏给别人。
在里头又翻找了一遍,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就没找到她用的那种香露。”
“夫人说的什么香露?”里李嬷嬷凑趣的问。
张氏道:“你难道没闻到齐氏身上总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清香吗,好像是几种花的香味,却又不是那么浓郁的冲鼻子,挺好闻的。”
李嬷嬷笑着道:“夫人,说不定世子夫人是自己配置的香露呢,人家是学医的,这些驻颜养颜的东西,少不得自己要配置。”
“什么世子夫人?!哪里还有世子?”张氏眼睛瞪圆。
李嬷嬷连忙赔笑:“是奴婢的口误了。我是说二少夫人。”
有妆奁在手,张氏手中把玩着一个精致的蝴蝶领扣,笑吟吟的道:“你说的也是,回头要是有机会能问来就好了。那个狐媚子自己生的一副狐狸精的魅惑模样,又精通歧黄之术,保不齐还有什么办法养颜呢。”
李嬷嬷笑着称是,心里却在腹诽,都将人赶走了,连嫁妆带着妆奁的都给霸占了,还想问人家怎么养颜?人家脑子进水才会告诉你吧!
张氏将战利品把玩了一番,这才安心的睡下了。
与此同时,白永春则是来到了距离侯府只有一条街相隔的榴花巷,走到了巷子的尽头,敲开了门。
应门的老嬷嬷一看是白永春来了,面露难色:“侯爷,我们夫人已经歇下了。”
“无妨的,我不过是来坐坐,也不耽搁她休息。”白永春牵着马就往里闯,将缰绳丢给老嬷嬷,绕过影壁就进了院子,还故意大声的问:“你们夫人今日饭菜进的香不香?可有再哭泣了?”
老嬷嬷是个见多识广的,一看白永春这样就明白了意思,想着既然侯爷安排了自己来,可不能坏了人家的事,就也大声道:“夫人用的还好,还说多谢侯爷的关心呢。”
话音方落,就见正屋的等忽然亮了,窗纱上映出了一个凹凸有致的美人侧身来,“来人可是侯爷?”
第二百三十七章勾搭
白永春闻声心下一喜,连忙躬身一揖:“正是在下。”
窗棂纸上就看得见美人走开,依稀可见影子是在穿衣。不多时候正门推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深夜寒冷,还请侯爷到厅中说话吧。”
“多谢夫人了。”白永春一笑,大步上前,在经过斜倚着门框的苗氏身边时,还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
苗氏看了看外头安静的院落,便转回身进了屋,还随手关了门。
白永春这时候已经端坐在首位,仔细的接着灯光打量苗氏。
经过一个月的折磨,苗氏消瘦了很多,可是正因为瘦了,身段就越发显得年轻,该挺的地方挺,该翘的地方翘,且此时她因为刚刚从床上爬起来,长发还披散着,脑后只随便的用簪子斜歪着挽起了一半头发,黑发就如同黑色的锦缎,蜿蜒在她修长白皙皱纹初生的颈畔,滑向了丰满的胸前,身上淡淡的蜜合色袄子在橘红色的灯光下,显的人温润如玉,格外的年轻漂亮。
白永春就吞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的声音大的白永春怀疑苗氏已经听见了。
白永春打量苗氏时,苗氏也在不经意似的打量白永春。
他看起来并不像四十多的人,五官称得上俊朗,身材也并未中年发福走样,除了他看女人时眼神太过热烈,容貌身份和地位都很完美。
苗氏被白永春那热烈的眼神看的身子有些发软,不免垂下了眼眸。此时的苗氏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初见齐将军时,齐将军就是这样恨不能将眼珠子都挂在她的身上了,还得她脸上发红身上发热,情不自禁的对那眼神的主人产生了好感。
苗氏的脸颊发热,却也不能忘记了待客之道,忙亲自端了一盏茶来轻轻放在白永春手边的案几之上。
“侯爷,请吃茶。”
苗氏接近跟前,她身上那种女人特有的幽香加上脂粉香就更加清晰了,白永春情不自禁的深吸了一口气,就要去端茶碗,谁知大手却握住了一个温软的所在。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握住了苗氏几打算撤去的右手。
白永春忙烫手似的缩回手,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无心唐突,只是一时不留神,真的对不住。”
苗氏握着双手,脸上已经烧的通红,双手放在丰满的胸前垂着头摇头。觉得白永春那手忙脚乱的模样傻乎乎的,却又叫人心里发暖。
苗氏这些年来与齐将军的日子并不如意,齐将军不是什么大官,家境又不宽裕,原本又有正妻。这些她都一点点的忍耐了,谁知道齐将军看起来威武雄壮是个铁血男儿,实际上子嗣单薄并非是因为他的妻子不争气,而是齐将军本身有些问题。否则,以齐将军的大男子主义,是不会做到不纳妾的。他不纳妾,是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个余力去应付妾室。就只苗氏一个正妻,二人相处的时间都有限。齐将军和她在一处时,只要是不行,就会变得十分狂躁,动辄就会拂袖而去。
这一个月来,苗氏受尽了齐将军的虐待,身上被打出好几条痕迹,人也消瘦许多。如今她被齐将军休弃,已经是无家可归,然而面前这个人,却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苗氏沉睡依旧的少女心,都快被这种陌生而来的感觉唤醒了。
“侯爷。您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苗氏终于还是主动的开口,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寄人篱下。
白永春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通红的道:“哦,不不,我只是,只是今日家中发生一些事,心里郁闷的慌,出来走走,不留神就走到了你这里……你,该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此处是侯爷的宅子,您自然是想几时来都使得的。妾身……要不妾身这就去厨下预备一些拿手的小菜,温一壶酒来?”
白永春连忙摇头:“不必了,哦,我是说,这样的事怎能劳动齐夫人,你的一双玉手可不是做这种家事的。”
苗氏心头一跳,垂眸道:“妾身现在已经不是齐夫人了。妾身只是被休弃的弃妇。”自怨自艾的情绪被她压下,苗氏柔柔一笑,道:“将军若不嫌弃,妾身这就去预备,原本厨房里的事就该是有女人来做。”随后不等白永春回答,苗氏就去披了一件外袍,快步往外去。可走到门口时候,又忍不住放缓脚步回头看来,温柔一笑道:“请侯爷稍后。”
白永春连忙傻乎乎的点头。
等美人走远了,他这才兴奋的摩拳擦掌。
他这次悄悄地安置了苗氏,也算是英雄救美了一次。这苗氏看来是个温柔风流的女子,或许已经对他有了意思?无论如何,他也要将这女人拿下,青涩的小果子就算再好看,也不会有如此成熟的蜜桃甜吧?
白永春想着,就禁不住笑起来。
夜还长着呢,今夜不行,还有明夜,总能拿下的!
正当白永春做着能与苗氏**一度的美梦时,白家祠堂里白希暮正冷的发抖,外头夜晚阴风阵阵,吹的祠堂窗棂上挂着的铜铃铛叮铃铃作响,烛火被吹灭,纸灯笼也被吹的一闪一闪的,白希暮此事很后悔才刚来的时候他没有多穿一点。
身边的下人也没有跟着,大约以为他是留在金香园了吧?毕竟那是他父母的院子,留下孩子住在厢房也是常有的事。
谁也不会想到,他这个三少爷,美其名曰的下一任安陆侯世子,竟然会被丢进祠堂来受冻。看门的婆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连一床被子也没给他送。
安陆侯世子。
这个称号好听啊。代表着一种身份地位。虽然他们侯府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可是早些年祖宗们的从龙之功可不是假的。这个荣耀,白家的子孙担当的气。
只是白希暮现在想破脑袋瓜子想不出,为何苗氏和白永春,会这般讨厌白希云。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白希云的身子不好,不看继承大用吗?
白希云性子冷淡,对家里人不冷不热的也不是一天了。生了病的人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间,思想悲观,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思想扭曲,或许是白希云对待他人漠不关心的态度惹怒了白永春和张氏?
不,或许这不是全部原因,最大的诱因是齐妙!
白希云知道,白永春对齐妙有意思。那么在张氏的眼中,齐妙就是情敌,而白希云一直护着齐妙,不肯让她吃一丁点的亏。
加之齐妙的针法伶俐,迫害的白永春残疾之下连官职都丢了。
这的确是招人恨的。
可是私下里,白希暮却觉得齐妙做的不过分。 就连他都看不惯父亲整日里只想着女人的样子,更何况是齐妙这个被骚扰的当事者?
白希暮胡思乱想着,就那么抱膝靠着柱子迷迷糊糊的打瞌睡,几时睡着的也不知道。
次日清早,白希澜和白希汐才知道白希暮被关进祠堂的消息。姐妹两个原本想着凑分子给白希云送去的事,如今白希暮被关起来,他们两个自然送不成银子,是就开始去缠着张氏求情。
张氏心里却才猜测白永春昨天晚上歇在哪里,对于两个女儿的纠缠十分心烦,挥手撵了两人走。
好在,白永春还记得正经事。赶着回来写了奏折,命人送了过去,待到白永春与张氏去锦绣园给老太君回禀奏折已经送上时,老太君才想起白希暮还关在祠堂。
白永春叉着腰说:“这孽障一夜说不定也想明白了,此时深秋不比夏日,还是放他出来吧。若是染了风寒反倒不好。”
张氏也才刚想起儿子来,忙顺坡下驴。
待到了祠堂时,却发现白希暮已经感冒了风寒,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还发着高烧。
这一下就吓坏了张氏和老太君,心肝肉的叫着将人抬去了外院居住的院子,白永春一叠声的叫请大夫。
家里这般手忙脚乱的时候,远在京郊的田庄里,齐妙和白希云也刚更衣妥当准备出门。
二皇子笑着道:“你们住在这里,清静归清静,就是以后要入宫或者串门什么的不方便。我听母妃说,父皇打算赐我府邸,不如到时候你们就搬去我府里住吧?”
白希云笑着摇摇头,自行理了理腰间的带子,齐妙立即为他挂上了香袋,嘱咐道:“香袋里是给你预备的药丸,若是不舒服了就可以吃一颗。”
“知道了。”白希云笑着握了握齐妙的手。
他们身上的衣裳都是才刚置办的,原本的那些都没带出来。虽然与平日入宫穿的那些相比较有些过于朴素,不过也并不难看,还比较符合他们现在的情况。
白希云笑着道:“我跟着去给万贵妃请个安,不会耽搁你给贵妃娘娘诊脉吧?”
“不会的。”齐妙也笑,接过玉莲送上来的鹅黄色披风披上,就要提起药箱。
白希云嫌他一步提了起来,笑道:“走吧。”
二皇子也笑,将折扇往系在腰带上的扇袋子里一塞,就站起身来道:“走吧,想来母妃也等急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御状
永寿宫与往日无异,齐妙与白希云跟随在二皇子身后绕过影壁,踏着打扫整洁的青石砖地面缓步走向正殿,上了丹墀,却见皇上身边的苏公公正在门口与落霞说话。
见了二皇子来,苏公公与落霞和一众宫女一同行礼。
齐妙与白希云也给苏公公和落霞行了礼。
“奴婢正说到世子夫人呢,世子夫人就来了。”苏公公笑着道:“才刚皇上还说,今儿个想吃世子夫人预备的药膳,还有你做的那个芥末鸭掌。”
齐妙莞尔一笑道:“看来皇上是看准了今日特地过来的。”
众人都是笑。
殿内便传来皇帝低沉含笑的声音:“瞧瞧这丫头,被你宠的连朕的玩笑都敢开了。”
一身绚紫色道袍的皇帝负手缓步而出,龙行虎步很是威严,但是面上的笑意却将那严厉给冲淡了。一旁身着浅藕色束腰襦裙的万贵妃臂弯上挽着豆绿色的轻纱披帛,雍容华贵又不失典雅灵动,有一种忧郁高洁之美,就像是芙蕖仙子一般。二人站在一处,在金碧辉煌的宫殿衬托之下,当真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众人齐齐跪倒行大礼,山呼万岁,又给万贵妃问安。
“都平身吧。”皇帝随意抬手,笑着道:“白希云来的正好,朕今日正巧得了闲,正想找你杀一盘呢,你上一次可是留给朕一个破不开的残局,害的朕都睡不好觉。”
白希云微笑着拱手道:“皇上玩笑了,那可称不上是个残局,不过换一个角度就看得清楚。”
“哦?你快过来,跟朕说道说道。”皇帝竟一把挽着白希云的手,拉着他就往殿内而去,亲昵的就想对待子侄。
齐妙垂着头不敢泄露丝毫情绪。
二皇子却并不在意,笑着道:“母妃,让世子夫人给您瞧瞧脉象吧。”
万贵妃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转身如殿。
齐妙与二皇子随后,齐妙便苦笑着道:“殿下往后可不好再叫我世子夫人了。”
“怎么?”
“我是世子夫人的前提是我夫婿世子,如今我们两人都被逐出家门您也是知道的,公爹说,要将我夫婿宗牒除名,连姓白都不许了,何谈世子,又何谈世子夫人?”齐妙语气怅然苦涩,垂首叹息。
她说的话并不避开人,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也瞒不住任何人,二皇子会告诉万贵妃,皇帝在东厂的幡子也会回禀城中朝臣之事,就是他们谁都没说,她也相信今日不知,明日他们也必然知晓。
正在侧殿坐着摆棋的皇帝与白希云手上就都是一顿。
皇帝问:“真的?你老子要将你除名?”
白希云蒼白俊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
皇帝看着他这幅模样,心里却不知为何觉得好生不舍。他若是趁面圣的机会诉苦或者告状,皇帝或许还会觉得心里好受一点,可这孩子明明有机会说明,却不开口。还要他家那古灵精怪的小媳妇开口去说。
皇帝便道:“齐氏,你过来。”
齐妙刚刚打开药箱拿出脉枕放在几上,就听见皇帝的声音。抬眸看向万贵妃,万贵妃就对着她点了下头。
眼神交汇之时,齐妙感受到了万贵妃的安抚之意。
可是外人瞧着万贵妃还是平日那般冷淡。
二皇子有些担心齐妙,就跟随在齐妙的身后到了皇帝与白希云下棋的侧殿。
“皇上。”齐妙行礼。
皇帝手里拿着个炮,也不落字,就那么把玩着,道:“你说说,怎么就将你们撵出来了?你们若是做的错了,朕可是要罚你们的,若是差不多的,朕就去帮你们跟安陆侯说个情,总归让你们回家就是了。”
齐妙听的心里一暖。
面前这人虽然是这个封建王朝最有能力呼风唤雨的人,可也是白希云的亲爹啊。她一直相信血脉亲情之间那些莫名的情感呼应,否则皇帝不会对白希云这么特别。
齐妙就看了看白希云。
她虽然想说,却不知道尺度,怕惹了皇帝动气。而且也不知白希云的意思。
白希云站起身来,行礼道:“皇上,臣必然是犯了错才惹得家父不快,有句话说的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的不亡。若是臣的父亲哪一日说是想收回赐给臣的生命,臣也绝不会犹豫的。是以这件事家父无错,请皇上就不要过问了。”
“朕又没说那白永春做错什么。”皇帝挑眉:“你这么维护你老子,莫非是他真有什么做的不对?”
白希云和齐妙都垂眸闭嘴。
子不言父过。
这两个孩子能够在皇帝面前仍旧遵守这条礼数,就叫皇帝心里十分的喜欢。
二皇子道:“父皇,儿臣知道一些情况。”
“哦?对了,你与白希云走的近,那你说说。”
二皇子便看了眼齐妙,犹豫着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母妃还在等着齐氏给瞧病呢,不如先让他过去?”
皇帝也看了看齐妙。
今日齐妙穿的是鹅黄色的箭袖袄子,浅绿色的八幅裙,衣裳虽新,料子也不差,就是不大合身。且她头上也只用了一根银镶玉的花头簪子挽发而已。模样虽是绝色,就是打扮的有些仓促。
皇帝在宫中阅美无数,自然了解女人家的这些,就有些疑惑的看看二皇子,随后道:“那就去吧。”
齐妙行礼退了下去。
见她走了,皇帝才问:“你们俩是一起长大的,情同手足也不为过,朕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有什么事儿该说就说吧。”又一指二皇子:“白希云不方便说的,你说吧。”
“是。”二皇子想了想,就直言道:“父皇,当初子衿病重之时说了这门亲事,其实是要冲喜的。”
皇帝哑然。
皇帝虽然有东厂的幡子和锦衣卫在手,可以说拥有全天下最跋扈且细腻的情报网,但是他没有关注过白家这种“小门小户”是以并不太知道这些过往,他知道的,只是白希云据说是个快断气的病痨鬼,居然还能好起来。
皇帝便点头道:“可见冲喜还冲对了。齐氏医术高超,就连安郡王家的老三那样的病症都能缓和,我看白希云将来必然可以痊愈了。”
白希云满足一笑,点点头。
二皇子却道:“父皇,可是当初齐大勇答应嫁给子衿的,其实是他们家二女儿。齐家共有三女,长女和幺女是齐大勇的原配韩氏所生,次女是继室苗氏所生的,当初安陆侯其实是给子衿说了齐家的次女,可是因为其中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苗氏心疼亲生女,就以齐家当时正有身孕的长女幸福为要挟,强迫幺女嫁了过来,只是谁也没想到,小齐氏的医术能将白子衿治好。安陆侯的性子,父皇应该有所了解的。当初子衿的确,命在旦夕,安陆侯说是给子衿娶妻冲喜,其实也是给自己预备一个美人养在家里,而且这件事是齐大勇和他老婆点头的。”
“荒唐。”皇帝沉声道:“这事儿真真荒唐,老二,你可别为了给你兄弟说话就诓骗朕。”
二皇子忙行礼:“儿臣不敢!绝不敢做欺君之事。这件事的确匪夷所思,可是您上一次不也知道是苗氏安排了匪类去绑架齐氏的事吗?”
皇帝点点头。
二皇子便继续道:“这安陆侯对齐氏一直有心,府中争斗可想而知,子衿身子渐渐好起来后,为了保护齐氏,就将他们住的院落关了门,不想与府中其他房来往。前一阵安陆侯病了被免了职,就一直郁闷在心,现在病被齐氏治好了,他又可以四处走动,恰逢齐大勇休弃苗氏的事,安陆侯和亲家家闹的不太愉快,回了家就去子衿的院子大闹,说子衿不孝不敬,应是不许子衿和齐氏带走一针一线,就那么连带着他们沁园的奴才都一起赶走了。白家的老太君不赞同开祠堂除掉宗牒,可是那个安陆侯夫人却不听,好像一心想要偏袒嫡次子。儿臣因为过两天行围的事情,昨儿个去找子衿,正好赶上他们刚走,安陆侯夫人带着下人在洗劫沁园,那场面真真是……惨不忍睹。”
“洗劫?”
“是。所过之处犹如黄蜂过境,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看到好的就往自己怀里揣,齐氏的衣裳首饰等物估计都被搜刮一空了。儿臣知道子衿在城郊自己攒钱买了个庄子,就赶忙赶了过去,等我去时,他们也才刚到。他们是一行人步行走过去的。从安陆侯府平安坊,一路走到了城郊。”二皇子心痛的道:“子衿身子不好,齐氏有孕三个月,因为身上没有随身带着银子,就只能步行。反正儿臣看了是实在气不过。问子衿和齐氏,这俩闷葫芦也不开口,还是打听了奴才才知道的。”
一时间,侧殿内一片安静。
皇帝的亲信苏公公已经是摇头叹息。皇帝则是面沉似水。
二皇子道:“父皇,儿臣今日所言没有一句诳语,绝不敢欺骗父皇。请父皇给白子衿做主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滴泪
皇帝也不摆弄棋子了,而是站起身来负手走到窗外。今日二皇子所言的一切,在他听来虽然匪夷所思,却也并不是不能相信。恐怕天下所有人都没有生于皇家的他,更能了解人性中黑暗的一面,包括父母儿子手足之间的关系。
谁说父母对孩子,就一定会关爱?
皇帝早年践祚之前,见多了人情冷暖,只懂得利用他来邀宠博取宠爱的母亲,想利用他做筹码来子凭母贵,他的心早就冷透了。正因经历过这些,皇帝才更懂得人情之间最值得珍惜的一面该如何去抓住,也更看不上那些对子女不负责任的父母。
白希云算来比二皇子小一天,也就跟他的子侄一般的年纪,身子病弱已经很可怜,因为性子冷淡又无法支应门庭,所以不为生母喜欢也就罢了,可是身为男子,谁能受得了爱妻被他人调戏觊觎?更何况那个觊觎他新婚妻子的人还是自己的父亲?
如果是他,恐怕也不会忍耐至此,早就翻了脸了。
皇帝早就知道齐妙一手针法出神入化,并不是听了谁说她治好了病的,而是东厂的幡子来回报,安陆侯白永春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是因为齐妙针扎封了他的穴位。
皇帝又不是没见过齐妙,这小丫头虽然有些鬼精灵,却是一个温柔典雅极为有灵性的女孩子,并非是不守孝道的人。
一个新婚的年轻妇人,为何不知道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反而要去将孩子的亲爷爷扎成残废?
现在看来,二皇子的话就给了她足够的理由,面对一个整日贼心不死的公爹,扎针让她不能动不能说,已经很客气了。
皇帝喜欢白希云,又有东厂幡子为他提供密保,加之对二皇子的信任,对于白家所发生的事,已经确信不疑了。
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身为皇帝,也不能随意插手大臣家的事。
一时间,皇帝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白希云这时道:“皇上。二殿下古道热肠,颇有魏晋之风,这着实是臣之幸运,这些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好了,臣既然已经被家父除名赶了出来,往后赖着脸皮还姓白已经是占便宜,至于说安陆侯世子的封号,臣已经担当不起了。还请皇上撤销这个封号,令传给安陆侯其他的嫡子吧。”
安陆侯其他的嫡子,就只有嫡次子白希暮了。
“你这孩子。”皇帝语气稍顿,看着白希云那云淡风轻好像无所谓的笑容,竟然觉得心被揉了一把,“你都被赶出来了,还想着你弟弟呢?”
白希云拱手道:“无他,家中之人并非心存恶意,臣的弟弟妹妹们更是心思单纯的人,并不是作恶之徒。何况依着利益规矩,臣不能做世子了,世子之位也该是臣的弟弟继承。”
皇帝闻言,就淡淡恩了一声。
白希云拿起皇帝刚才把玩的炮,落在一位上。
皇帝见状,忙坐下,盯着期盼研究半晌忽然朗声大笑:“果然,并非是死局啊!这天下之事,果真是有退一步海阔天空之说,朕过于急着进宫,竟忘了可以这般落子。看来你这孩子还是有些心胸的。罢了,既然你这么说,朕就不追究了。”
想了想,皇帝又道:“朕正打算给徳王建王府,等王府建好了,你不妨就去德王府投奔,反正朕不是已经封了你为太子少傅了么?太子少傅原本就是东宫之臣,你去吃住你主子本没错。”
皇帝这句话的信息量着实太大,惊的二皇子张口结舌。
在做的聪明人们,谁都知道皇帝的意思。可是二皇子依旧是指着自己的鼻尖儿,呆呆的道:“父皇说的徳王,该不会就是儿臣吧?”
皇帝哼了一声:“看看人家生的儿子,遇到事儿淡然的很,朕的儿子偏偏要乐傻了,真是惨不忍睹。”
才刚皇帝说,太子少傅是东宫近臣,又说让白希云去徳王府上吃住都正常。也就是说……
皇帝打算册立储君了!
“儿臣多谢父皇。”二皇子已经开开心心的行了礼。
白希云则是笑着拱手行礼:“恭喜徳王殿下。”
宫女太监们也都行了大礼:“恭喜德王殿下,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侧殿内欢声笑语之际,万贵妃与齐妙已经闻声而来,也一同给皇帝行了礼。
皇帝见了万贵妃,便眉开眼笑的道:“爱妃,朕赐天佑封号为德,你可满意?”
万贵妃嫣然一笑,即便五官上她不及齐妙精致,也有了年龄,却依旧是美丽的不可方物,周身袅袅婷婷的仙气儿让齐妙看着都为之迷醉,盈盈下摆的身姿如同风摆娇花,含笑的声音宛黄莺出谷:“臣妾多谢陛下厚爱。”
“爱妃免礼。”皇帝亲自到了万贵妃跟前,挽着她手笑道:“何必如此多礼呢。”
“臣妾承皇上厚爱,臣妾惶恐,只是礼不可废……”
“你呀,就是太守规矩,朕不是说了,自己人在时不必多礼。”
万贵妃回给皇帝一个能够软化人心的笑。
齐妙看得出,皇帝是个真性情的人,对待万贵妃也并非只是一个君王对待妃子的态度,而是非常深爱着万贵妃的。
可是正因为如此,齐妙才感觉到有一丝丝的忧虑。
如此厚爱之下,若是发现了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皇帝将会如何失望?
所以她诊万贵妃的脉象,才会看得出久久不能散去的郁闷之气吗?万贵妃是不是也心存愧疚,自孩子出生就一直愧疚担忧到了现在?
齐妙看向了白希云。
白希云依旧是平日里疏冷的表情。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他的亲生父母。
齐妙就明白,就算是为了保护万贵妃,白希云也绝不会容许自己的身世被说开的。他是本来就是个云淡风轻的性子,就算自己不做皇子,不继承皇位,也绝不可能害万贵妃和万家置身于水火之中。
至于皇位,就让二皇子去继承吧。二皇子虽然是白家人的血脉,但教养的极好,并不是白家那样龌龊贪婪的性子,想来他继承皇位,必然能够治理好国家的。
“皇上。”
正当皇帝与万贵妃说话时,苏公公进了门来,行礼道:“皇上,这有一封折子。”
“朕这会儿正在休息,折子午后在看吧。”
苏公公笑道:“奴婢其他的折子都是给您归置在午后的,只是这折子,是安陆侯府呈上来的。奴婢就想着您或许这会子希望看道。”
皇帝挑眉,将折子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后,随即一声冷笑,“啪”的一声,随手就将折子摔在了棋盘上,将棋子打散了掉了一地不说,折子直接滑到了白希云的面前。
齐妙看的心头一跳。
莫非是折子上有什么胡扯的内容,让皇帝生了白希云的气?
万贵妃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子不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心已经因为白希云而提了起来。
二皇子直接问:“父皇,怎么了?”
皇帝沉声道:“白希云,你自己悄悄你家老子写了什么。”
“是,臣遵旨。”白希云双手捧起折子,退后两步观看,内容不多,他却看了很久。
齐妙看着白希云平静的面色一成不变,只有眉头渐渐凝起,却并无其他的情绪外露出来,心下稍微安定。
此时,殿内的人都在看着白希云,所以所有人都看到了,白希云在愣神许久之后快速合上折子,垂首而立时,从眼中滑落的液体,落在了他浅色的衣襟上。
齐妙仿佛听见液体滴落时的声响。没有任何控制的,她已经泪流满面:“阿昭,别哭……”毫不犹豫的走向白希云身边,拉着他的手,尽力去安抚他。
白希云见自己策略性的一滴眼泪,竟然惹得自己的宝贝媳妇当了真,不免又是惭愧又是心疼,然而这个时候,落一滴泪最是能够达到目的,他又觉得不后悔。
“没事没事,快别哭。你可仔细着身子,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你这么哭我儿子哪里受得了?”白希云的话一下子多了,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眼泪。
谁料想,眼泪越擦越多。
在外人眼中,那模样倒是白希云忙着安抚小娇妻,自己都顾不上难过了。
只是那一滴泪依旧是引起了众人心中的渲染大波.
二皇子上前去,拍了拍白希云的肩膀,兄弟情义不言而喻。
万贵妃则是垂下了头,强忍着心里的绞痛和那种想要冲过去将儿子搂在怀里好好安慰的冲动,深呼吸后对皇帝道:“皇上,那折子怎么回事?怎么反倒将大小伙子惹哭了?”
皇帝叹道:“这虎毒还不食子,可见有时候人要比虎还毒。安陆侯上折子弹劾白希云,指责其不孝忤逆,还请旨将世子之位改成其嫡次子希暮。”
万贵妃蹙眉道:“可是白希云才刚还给他父亲说好话……”
后面的话,万贵妃没说。说的多了就不符合她平日里的性子了,而且有一些话是点到即止即可的,所有人都不是傻子,都会自己去分析的。
第二百四十章流爵
皇帝闻言点点头,也十分赞同万贵妃的想法。只是这种话现在也不方便说了,没看到人家小儿女都快抱头痛哭了么。
只是此时皇帝挽着万贵妃的手,在去看手忙脚乱忙着哄媳妇的白希云,竟然有一种回到年轻时的快乐感受,像是想起了自己的那些美好的回忆。他曾经,也有过这种对待一个女子恨不能将她当星星月亮一般供奉起来,恨不得将天底下最美好的事物都寻来送她只要她嫣然一笑,也曾经有过那种见她落泪,就很不能学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而那个女子生养了他最出色的儿子,如今还依旧陪伴在他身边。
皇帝垂眸看向万贵妃。万贵妃也恰好抬头。
二人四目相对之时心意相通,皇帝立即明白万贵妃想的与他想的也是相同的。
皇帝心里十分畅快。
或许,也该立后了。
“好了,别哭了。”白希云拉着齐妙的手摇了摇。
齐妙这才止住了泪:“那你别伤心了。”嗓音哭的沙哑。
白希云无奈的道:“被你弄的,我都忘了伤心这码事了。”
皇帝与万贵妃都笑了起来。
二皇子则是强忍着心里的酸涩也跟着笑了。如果刨除自己对齐妙的感情,客观的来说,才刚的画面真的很美,让人看了心生归隐之意,恨不得寻个心爱之人朝夕相对就足以。
皇帝便道:“好了,苏名博,你这就替朕去一趟白家吧。”
苏名博颔首,依着皇帝的手势凑到近前。
皇帝在苏名博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苏公公就面露惊异之色,随即恭敬的道:“是,奴婢这就去逆旨给皇上过目用印。”
“去吧。”皇帝潇洒的摆手,道:“过来,你们继续陪着朕下棋。”
白希云与二皇子都道是。
齐妙与万贵妃就在一旁侍奉着。
苏公公去拟旨用了印,就快马加鞭的带着小太监往白家去。
小太监谄媚又关切的道:“公公,奴婢可是许久没见您传旨去还这般焦急的。”
“小猴崽子,你们懂什么?以后遇到白少傅大人的事儿,都机灵这点儿,这天底下皇上除了对咱们新封的德王殿下之外,可就数这位白少傅了。他的差事,就是大差事,他的体面可是大体面是,你们要是记不住,将来吃了亏,可别怪咱家没提醒你们!”
“是,奴婢们知道了。”小太监忙应是。
此时的白家,张氏和白永春都聚在老太君的院子里,派了人去门口哨探等消息。
当听说宫中是亲自派了皇帝身边的秉笔大太监苏名博亲自来传旨,老太君和安陆侯就都有愣了。
张氏倒是很开心,笑着道:“看来侯爷即便不做官了,皇上对您也依旧很看重啊。”
白永春扯着嘴角笑了笑。
家里的妇孺不知道,白永春自己其实还是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从前坐官时候就算上大朝会,他都很难近距离看到皇上的脸,苏名博那样的秉笔大太监,他想多说几句话都不成,今日还能派这个人来亲自传旨,这件事就必然不会小了。
白永春甚至怀疑皇上传旨说的是别的事,肯定不会是他们家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而老太君此时的想法,与白永春的是一模一样。难得母子俩意见如此统一,行动也难得的默契。二人同时瞪了一眼没见识的张氏。
张氏笑容隐去,满心的委屈仿佛发酵了一般。
她也是难得说一句好听的哄一哄草包丈夫,想不到竟然会遭白眼。
三人心情都不好,却也不敢耽搁接旨,忙预备香炉案几等物,迅速去了前院。
苏名博带着两名小太监就大咧咧的站在了正院当中。看样子就是打算秉公处理,连吃茶都不准备吃的。
见人到齐了,也预备好了,苏名博便笑着道:“皇上话让咱家传给安陆侯。”
“是,臣安陆侯白永春接旨。”
苏名博却不似寻常传旨时候展开圣旨,而是负手道:“皇上的口谕,说是这件事没必要那样大张旗鼓,但是为了防止安陆侯不信,还是给了圣旨为证,话却是要传口谕的。”
“是。臣全家聆听皇上教诲。”白永春叩头。后头的老太君、张氏,白希暮、白希汐、白希澜都额头贴地恭敬的聆听。
苏名博就模仿皇帝的语气,道:“安陆侯的折子朕看过了。既然安陆侯痛斥白希云不孝忤逆,齐氏不守妇道其罪可诛,那就随了你的心意,罢去白希云安陆侯世子的封号。”
白永春闻言心下大喜,忙带着所有家眷叩头就要谢恩。
“别谢的这么早啊。”苏名博看着白永春、老太君、张氏等人难掩欢喜的表情,想起方才殿中白希云的一举一动,以及那一滴让人心酸的眼泪,苏名博的心里就觉得堵得慌,面上却笑的更加温和自然了。
“既然是这样,那咱家就直接传皇上的话了,皇上说了:安陆侯难道平日里当朕是瞎子聋子?不清楚私底下那些小动作?只是朕觉得那爱好无伤大雅罢了,如今你既说白希云与齐氏不好,不想给他们册封,朕不好插手臣子的家务事,也就答允了,只是安陆侯的人品着实令朕心寒,朕看来,安陆侯这一脉除了白希云就没个好的,既然白希云都被住处宗祠,那么安陆侯的爵位就改为流爵吧。”
说到此处,苏名博笑吟吟的上前去扶着起了呆若木鸡的白永春,随即拱手道:“恭喜了,安陆侯。您成为了白氏安陆侯一脉最后一位侯爷。”
随即冷笑了一声也不留会地上趴着的已经傻呆呆的白家人,带着两个徒弟丢下圣旨就离开了。
白家的前院里一片寂静。许久,瘫坐在地上的老太君喉咙中才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不,不可能,怎么会改成流爵了呢?咱们白家世袭的爵位,还不是将等承袭的爵位,怎么能就这么戛然而止了呢!皇上怎么会这样做!我不服,我不服!”
“娘!”白永春拉着老太君青筋暴起的手,道:“您不要命了吗,您这般叫嚷,万一叫外面的人听见如何是好?如果有东厂的幡子在墙外呢?您是不是打算要儿子掉脑袋!”
老太君被白永春这一番话吓语气一窒,再也说不出话来。
随即便是张氏的嚎啕大哭。
“怎么会,这爵位都被取消了以后咱们白家可怎么办啊!”
白希暮木然的看了看天。
皇上竟然会如此殇饬白家,允许了白永春撤除世子封号的请求,但是也同时取消了这个爵位,如偶不是看在先帝的份上,或许白永春现在都不是侯爷了。
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开了。
到时候,白家岂不是成了京都城的第一个大笑柄?!
不要说他白希暮没有爵位可以继承,就是两妹妹要谈婚论嫁,到时候恐怕都不容易。
难道这就是报应?这就是他在阻拦父亲要开祠堂撵走白希云时,心里存在了一点点的私心,想着自己若是能做世子一类的事,所以错过了最佳时机,导致白希云和齐妙被赶出了白家,闹了个净身出户的报应?
白希澜与白希汐默默地哭泣。他们对权力没有**,所以只是哭自己惨淡的家境和苦命的未来。
但是老太君和张氏哭的就复杂多了,也大声的多了。
白永春被母亲和妻子的哭声闹的抓心挠肝,安慰了这个又安慰另一个,到头来谁都安慰不好。
这个时候最想哭的其实是他好吗!
好端端的撵走一个逆子,却不想皇帝却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不,不可能,皇上不会这样的!”老太君还在摇头。
白永春恨不能一把捂着生母的嘴巴,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道:“您能不能不要在胡说八道?我才刚说了,隔墙有耳!如果这话传入咱们皇上的耳朵里,就不仅仅是丢了爵位了,咱们白家还要不要继续活命了!”
老太君被儿子的一番斥责,说的身上一震,随即就有尖锐的哭起来:“我就说这件事不能做,白希云不能赶走,你偏偏不停,安知这件事是不是有人背后在皇上的面前进谗言,才导致了你如此?!你这般不怕开罪人,有本事倒是保住官职和爵位啊!”
白希暮一听老太君这么说,就禁不住在心里鄙视。
做了就做了,可是他劝说不要上折子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还将她管进祠堂。
现在事发了后悔了,又开始互相推诿责任。
白家可真是气数将要尽了吗?
白永春被老太君责备的也是后悔不已。如果不赶走白希云,如果听了白希暮的话不要上疏皇上,说不定现在都不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本来因为他丢掉了官职,成了秃杆的爵爷,就已经够让人笑话了,如今爵位都改成了流爵,他死后,白家将退出勋贵的圈子,成为普通人家,只能靠科举出头……
这种笑话相信明儿个就能传遍京城了。
白永春这辈子都不想出家门了。
老太君这厢哭的都要喘不过气来,竟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张氏被扶着老太君,高声叫嚷:“快请大夫,请大夫来啊!”
一时间,白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