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鸡汤
苏名博见齐妙如此客气,连忙还礼。白希云如今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别人不知道,他整日里跟在皇上身旁侍奉的难道会不知道?皇上对白希云喜欢的,都恨不能直接认了义子才好,就连东厂那边的幡子对白希云的事情都很上心,现在还在四处黑安陆侯呢。齐妙是白希云的枕边人,很是得白希云的喜爱,又有一身医术和才华,似乎万贵妃对她的医术也很信赖,这样一个人他如何敢拿大?
“哎呦,白夫人可不要折煞奴婢了。”苏名博笑着道:“其实这事儿是奴婢擅作主张来寻您,皇上这会子在主帐之中与群臣晚宴,您也知道咱们这会子的条件比不上在宫中,皇上吃了一些炙肉之后就有些顶了,其实根本没动几口,却没了胃口,是以奴婢就想着您的药膳皇上是很喜欢的,就私自做主来求您。”
齐妙明白苏名博的难处和担忧。每天跟在皇上身边服侍,操心的事情不知凡几,皇帝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这些下人们的心,弄个不好就算侍奉不周,皇上真有个什么那是要掉脑袋的,就算苏名博做到现在太监总管的位置,不会轻易被砍头,但以他的忠心,皇上路途遥远颠簸了一整日,好容易吃顿安生晚膳还没动几口,他哪里会不担心。
齐妙颔首道:“苏公公对皇上当真是一片赤诚,如今正值秋季,正是火气旺盛之时,我倒是知道一些调理的药膳,只不知咱们带来的药材可否齐全。”
苏名博闻言大喜,笑道:“白夫人可以列出个单子来,叫他们去配备。”
“甚好。”齐妙笑着颔首,“那我这便去预备吧。”
能亲手打理皇帝的御膳,也着实是一种信任和肯定,随行的御厨见苏公公亲自领着个妙龄女子走来,有不认得的就在猜想来人是谁家的姑娘,能得苏名博引来必然是皇上吩咐的。有知道的便低声道:“这你还不知道?那就是白少傅的夫人齐氏,咱们大周朝第一位女医官,唯一一个可以进出太医院的女子,如今是奉旨伺候万贵妃娘娘脉象的人,听说她一手药膳做的极好,你没见老赵,得了她指点几句,就被提拔专门负责皇上的药膳了吗。”
有人闻言便点头。
还有人心里腹诽:本来就是个贵妇人,不好生闺中绣花,偏偏要来跟他们抢饭碗……
但是众人哪有敢对齐妙无礼的?
苏名博也不急着离开,反正御前他留下了徒弟小路子在照顾着,这会儿就只等着药膳预备好。
齐妙这具身体的主人厨艺极好,加上她本身对药材性味的熟悉和配伍,搭配起来自然可口,不多时有随着队伍出行的胡太医的徒弟将单子上的药材都送来,齐妙检查过后确定无毒无误,就着手烹制了起来。
从前她预备的多是粥类,今日见厨房有野鸡,特地烹制了药材野鸡汤。
野鸡用大锅熬炖的酥烂入味,又加入了药材调味配伍,其中还掺入了新鲜碧绿的野菜,在发白泛着淡淡油花的汤中,绿的野菜,酥烂的鸡肉显得格外诱人。
齐妙一直有些反胃,好在她现在快四个月了,反应不似最开始那般强烈,加之现在是在野外,空气清朗又伴着青草香,味道并不浓郁,否则她非得吐出来不可。
待到预备妥当了,齐妙笑道:“苏公公,已经预备妥了。”
“真是劳动白夫人了。”
“不敢当。苏公公言重,这不是折煞我了么。这汤清热滋补,最合适现在用了,还请您给皇上送去吧。”
“是,奴婢多谢您了。奴婢暂且告退。”苏名博觉得齐妙今日这般配合,一则是给皇上尽忠,二则也是给足了自己的面子,是以欢喜不已,赶忙吩咐人将砂锅抬了往主账上送去。
在人走远之后,齐妙才捻了捻方才刺破的手指,那里现在已经完全愈合,没有血迹。她是想着皇上既然宠信白希云,又邀请他一起吃晚饭,有药膳鸡汤皇帝必然会赏赐白希云,白希云吃得到就对身子好,她用灵血也并未含糊。
至于说灵血主要起到的滋补养身解毒的作用和间接起到的调味作用,她就没有太计算了。
齐妙和玉莲回了白家的帐篷。帐篷并不大,中间同样燃着篝火烧着热水,一旁有一榻已经铺好了毛皮的褥子和铺盖,齐妙觉得有些疲惫,就侧躺上去。至于跟来的玉莲和管钧焱,自然有各自的小帐在外头预备好。
齐妙抱着枕头昏昏欲睡之时,主帐之中苏名博只是默默的吩咐人将砂锅端上,给皇帝盛了一碗鸡汤。
那盛用的碗是雪白细腻的白瓷,碗中的汤水看上去滋补却不油腻,里头鲜嫩的野菜皇帝看着新奇,而且这汤之中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和花香,清淡的香气盖过了鸡肉的油腻和腥气。
皇帝笑看着歌舞之时,忍不住吃了一口。
这一尝只觉唇齿留香,一下子觉得烤肉的油腻都解了,顿时胃口大开,几口就吃了一小碗。回头笑着道:“御膳房那帮奴才今儿个长本事了,预备的这个什么汤,吃着格外的爽口,苏名博,去给贵妃和皇子们都预备上。”
“是。”
苏名博见皇帝进的香,眉开眼笑的先给皇上盛好,又吩咐人预备精致的小碗给万贵妃盛了一碗亲自送过去。给徳王的也是经他之手,随即给三皇子、四皇子的便是小路子之手。
皇帝已吃了第二碗,将空碗递给苏名博,“了不得,这汤是谁预备的?赏!”
“回皇上,是奴婢瞧着您晚膳进的不香,特地去寻了白夫人预备的。”
“白夫人?你是说希云的媳妇。 ”皇帝了然,哈哈笑道:“不错,希云,你是个有福气的,能得那般聪慧手巧的女子为妻。”又打发了苏名博,“去,既然是他媳妇儿预备的,自然有他吃的一分。”
苏名博闻言便给白希云预备了一碗,亲自端了过去。
汤预备的不多不少一砂锅,如今一分就不够在分给群臣了,皇帝自己还觉得不够吃的呢,自然不会再赏赐给别人,就只自己吃的很香甜,不自觉额头上都冒了汗,通体爽快的很。
而苏名博给人端汤的顺序和就引起了人的注意。
似乎,苏名博除了伺候了皇上、万贵妃喝汤,还伺候了两个人。
一个是二皇子,也就是新晋的德王殿下。
另一个就是白希云。
得了汤的一共六个人,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汤是小路子端过去的。
这二人心中便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滋味儿。
可是这汤却是极为美味的。
关于白希云那位精通医术的妻子他们都有所耳闻,却不曾真正见过,如今吃如此美味的药膳鸡汤,在一想传闻,就对这位齐氏生出一些好奇的心思来。
二皇子用过一碗,只觉得意犹未尽,又不好跟皇帝再要,看着对面末位上的白希云,就觉得这人真是苦尽甘来,竟然得了这么好的媳妇,如此美味的鸡汤是不是只要他想吃,就随时都能吃得到。
而他却不行。
如今二皇子只要一想起齐妙,心中就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酸楚之感徐徐蔓延开来,酸痛的他心脏都跟着抽搐起来。
他现在封了王,将来还有可能成为这个国家的帝王,长到这么大,唯一一个动心的女子居然是他好友的媳妇,他有时候甚至怪自己太没有自制力,竟然会对一个不可能的对象这般动心,可是他又无法控制的了自己的情绪。
就连方才口中回味无穷的美味,现在也变成了苦涩。
皇帝如今觉得欢喜,笑着看向万贵妃,“你说,希云是不是个有福气的?就是不知道徳王有没有这种福气了。”
“这一句话,就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在了二皇子的身上。
皇帝的意思,明显是要给二皇子选妃了。
万贵妃虽然还是淡淡的,可明眸中的欢喜之情却在望着皇帝时温温柔柔的散露出来。
皇帝看的心里喜欢,就笑道:“你着手开始预备吧,朕的儿子自然配得上最好的女子。”
“是,臣妾知道了。”其实万贵妃早有一些人选,只是还没有机会与家中商议,毕竟万家如今已经太过强大,万贵妃一直担心母族是皇帝的忌惮。虽然皇帝在她的面前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忌惮的意思,她却真正担心。
二皇子的心湖荡漾,已是开始紧张起来。但因为心中有了个齐妙,忽然就觉得其他家中的大家闺秀反提不起兴趣。
那些女子,大约都只是一些庸脂俗粉吧?弹琴下棋,还是女红厨艺?
这些寻常女子会的齐妙都会。可是她还有不输给太医的医术,和大多数女子都及不上的美貌。
原本因选妃而生出的欢喜,这一刻也因为满心满脑子都是齐妙的倩影而消失不见了。
看向正在吃垂眸吃鸡汤的白希云,二皇子忽然生出一些难以名状的妒忌和羡慕。
他是皇子又如何,也不及那人拥有一个心爱的眷侣。
第二百五十七章密谈
三皇子和四皇子早已经早已注意了二皇子良久。
他们最看不惯的就是二皇子那一副永远都得体的温和笑脸,好像什么都不会真正动摇他的内心,什么事都难不住他,也什么事都不能迫使他皱眉。
皇帝成年的儿子只有他们三人,剩下一个襁褓之中吃奶的根本不做数,而以父皇的年岁来看,选定皇储也便是从他们三人之中选定一个,他们三个都不是嫡出,但是二皇子的母族那般强盛,二皇子第一个封王不说,又是第一个帮衬父皇朝政上的事,于资历,于母族的能力,他都明显比他们更胜一筹。
他们也是皇子,他们也是父皇的骨血,凭什么刚刚出生他们就注定要比别人差?
再者说父皇现在还没到垂垂老矣之时,也没必要现在就急匆匆的选定继承之人吧?
二皇子好歹也是习武多年,虽不算是什么高手,与管钧焱不能比较,但习武者的那份警觉他却是拥有的,如今被三皇子和四皇子那种眼神盯着,当然第一时间就发觉了。也正是他们这种眼神,将他方才不留神沉迷在对拥有齐妙的幻想中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的环境,如今前有狼后有虎,哪里能够怠慢分毫?若是稍有半分松懈,他就很可能会从高台上跌的粉身碎骨。这个时候谁还能有心情去思考儿女情长?
更何况……
若是他真正能够成为这个国家最尊贵最有权势的男人,是不是就可以得到任何他想要的,包括女人?
思及此,二皇子端起茶碗吃了一口,以白瓷的茶盏遮掩住了眼眸中的思绪。却以一个旁人不易察觉的角度窥向白希云的方向。
谁知道正当这时,白希云也恰巧抬眸看来。
二人四目相对之时,白希云对着他微笑,那笑容犹如破开乌云的阳光一般温暖,像是能够催开春花的风一般温柔。二皇子不知为什们,只觉得自己的双眼无法与白希云的对上,他根本无法如从前那般问心无愧的与他坦然相对。
二皇子不自在的别开眼。却在一瞬间暗恼自己的没用。他这是干什么?他为什么要闪躲?他对白希云,这么多年来一直当做亲兄弟一般,怜惜他的身体,怜惜他的身世,似乎这一辈子的兄弟情都用在这个人身上了。他不敢说自己对他有多么大的恩惠,可是自己也的确为他做了很多,他应该是问心无愧的,为何这会子要闪躲?就算他喜欢上了白希云的妻子,可到底他也没有做出任何逾越规矩的行为,白希云还在继续与齐妙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不是吗?
为什么要躲?
为什么要逃避?
难道,真的因为他的内心里,已经是在要勾画着当自己成为九五之尊以后,能够拥有自己想要的女人吗?
二皇子又如往常那般温和的笑起来,与白希云坦然对视。
其实二皇子的转变并不明显。
他的动作很快,在光线柔和的帐子中,在皇帝在场带领众人聊天的嘈杂环境之中,正常人是无法注意到他一闪即逝的那个眼神的。
可是白希云看到了。
他并未有什么反应,就如同没看到那样,低垂了眉眼将最后一口汤吃完。随即满足又骄傲的想着,这样的鸡汤这么多人都不是想吃就能吃的,可是会煮如此好吃鸡汤的女子却是他自己一个人的。
他如今只要一想到齐妙,就满心都是柔软,仿佛这样就能忽略掉方才二皇子看向他时,那个领他的心都跟着颤抖发涩的眼神。
皇帝今日心情甚好,用罢了晚膳还留下众人闲聊了许久才放人离开。营地上有人狂欢,也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守着小堆的篝火闲聊。白希云用罢了晚膳还有药需要吃,也见皇帝身边有三位皇子在奉承着,一时半刻也不需要自己陪伴了,便寻了个小内侍来引路,往自家的营帐走去。
谁知才走了几步,背后便传来二皇子的声音:“子衿。”
白希云闻言驻足,回头时候微笑道:“德王殿下。”
“这便要回去休息了?”二皇子几步上前来笑着问。
白希云与二皇子之间如此相熟,自然明白他此时的意图,便笑着道:“也并非急着回去,只是场面太过热闹了。你知道我冷清惯了的。”
他对他说话时,虽君臣有别十分尊重,却也不乏自由一同长大的密切。二皇子对他这般的态度十分喜欢,笑着一拍他的肩头,道:“不如我们在这附近走走。也不至于太过喧闹了,如何?”
白希云温和的笑,“甚合我意。”
二皇子见他对他笑的心无芥蒂一如从前,心里也觉爽利的很,一时间兄弟之情充盈在周身,仿佛方才沉凝的心思都不复存在了。
二皇子其实是很珍惜与白希云之间的关系的。毕竟他生于皇家,见多了宫闱倾轧,早就已经不奢望亲手足之间会有什么真情,可他毕竟还是血肉之躯,到底期待着能够拥有寻常人的感情。是以他在面对白希云时总有一些不同。更何况二皇子也知道,自己与白希云之间就算有隔阂,恐怕也是因为自己对白希云的妻子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俗语说,朋友妻,不可戏。他虽然对齐妙没有动过手脚,但到底一直在心中存了缠绵悱恻的情绪。说到底,也是自己不大对的。
而且白希云的头脑,就是皇帝都赞不绝口。他既然是太子少傅,又与自己亲近,多问一问或许也有好处。
二皇子满心的计划,面上却不露分毫,就只引着白希云向着营地后头的空地走去。
白希云慢慢的跟在后头,也不多问,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二皇子的神色。
管钧焱一直跟在白希云的身后,远远地缀行,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二皇子的护卫也都跟在一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留出安静的空间让二皇子和白希云可以安心的说话。
到了一处安静之处,二皇子便道:“今日宴会上父皇说的那些,你怎么看?”
白希云挑眉,笑道:“殿下说的是选妃一事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 意见
二皇子闻言含笑看向白希云,篝火已在远处,此处是临近树林的草坪,月光明亮的洒落下来,将白希云俊俏的轮廓都镶嵌了一层秀致之色,看起来俊逸非凡,赏心悦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见美好的人或者事物,总能让人身心愉悦。
二皇子这时便已不自禁将所有想法都抛诸于脑后,笑着道:“你倒是厉害,竟然打趣起我来了。”
“我哪里有打趣你?”白希云笑道:“才刚皇上根本是一派慈父心肠,急着要给你寻个好媳妇儿呢。”
他这么一说,二皇子脸上也一阵阵发热起来。不过好歹他身边没有正妃也有姬妾,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咳嗽了两声道:“你这家伙,眼里就只看见这个了?我说的并非是这个。”
白希云见他窘迫,便搁下了心中那些猜测与情绪,如从前那般到他近前,肩头碰了他一下:“这里就只有你我,你还有什么好害羞的?莫不是看上哪家姑娘,又担心贵妃娘娘不答应?”
他是看上了他的媳妇,知道不论是贵妃娘娘还是白希云都不会答允所以才会如此郁闷。
但是望着白希云毫无芥蒂的笑脸,二皇子根本无法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宣泄出来,尤其是在白希云如此全心信任着他的此时此刻,他却在心里喜欢这白希云的妻子,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情绪很不应该。
白希云见二皇子久久不能回应,便也不在与他玩笑,关切的问:“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二皇子的烦心事偏是无法与白希云说的。就只能深呼吸以调整情绪,随即认真的与他说正事:“才刚宴上,你也瞧见老三和老四是个什么样子了。不必他们开口,我也猜得到他们在想什么。老三性子直爽一些,还好办,可老四年纪虽小,却是心思深沉,是不可不防的。”
白希云沉吟片刻,道:“殿下说的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此番的确是不得不防。殿下这会子已经有了想法?”
二皇子微微颔首,双手背负身后,“以我對他們的了解,恐怕他們近些日便會动手脚了,必然会让我在父皇面前丢人,更或者,还会伤及我身体性命。我觉得最好的防卫便是进攻,不如先发制人让对方无发手之力。”
他的话音很轻,但却字字掷地有声,足见二皇子对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厌恶以及必定要动手的决心。
白希云蹙着眉,半晌没有言语。
二皇子原本满心激昂的情绪,也在等待白希云开口说话时消磨了一些,他便有些焦灼:“怎么不说话?”
白希云缓缓道:“殿下,其实如今的情况,无论如何你坐上那个位子也是最佳人选了,以长幼论,以才干论,以亲政的资历来论,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今次出门,虽说要防范着旁人对你懂歪心思,可实际上只要能保证自身的安全和皇上的安全,在你负责的事物之上不出纰漏,其余的便只对皇上尽孝就已经足够,着实不该再节外生枝了。”
二皇子闻言,觉得白希云做事的方式太过温吞,畏首畏尾的不敢施展,不是好男儿作风。
可是白希云肯将心中计算和想法都告诉他,也是对他忠诚。
是以二皇子也不正面否定白希云的话,只道:“你说的也是。”
白希云便看得出二皇子并不打算听他的。
对于二皇子做事,白希云是竭力想要帮衬的,可是有一些事须得二皇子自己去做决定,外人不论说什么,二皇子恐怕都要尝试一番之后才肯认定是好是坏。
“保守的做法虽然稳妥,但是若能扳倒对手,岂不是好?”二皇子禁不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白希云。
“殿下说的是,只是我依旧觉得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若万一叫皇上知道了什么,岂不是要引得心存芥蒂?那样的话,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那般又哪里是我的作风。”
一时间,白希云也找不出说辞来劝说二皇子了。
二皇子也知道自己的话音或许太冲了。言语无法表达的情绪,他都只化作了一个笑容,又拍了拍白希云的肩膀:“今日都乏累了,咱们都回去歇着吧,以现在的速度,明晚这个时候就该到达普兰围场了。”
“好。”白希云回以微笑。
二人结伴走向营地,此时篝火晚会已在最热闹的时候,随行的汉子们大口喝酒,大块吃着烤肉,还有人欢快的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白希云只看了看,便与二皇子告辞,急着回帐篷去看齐妙。
齐妙这时已经换了一身寝衣,正窝在榻上盖着棉被昏昏欲睡。
白希云进了帐子,玉莲便行了礼退了下去。
齐妙听见脚步声,张开惺忪睡眼,道:“你回来了。”说话间就要起身。
白希云笑道:“你躺着,不必起来。”坐在床榻旁边,摸了齐妙的脸颊一把:“累了吧?”
“还好。跟着贵妃娘娘身边很是自在,马车也平稳,基本上也没做什么,哪里会累。”
白希云脱了鞋袜,侧身躺在外侧,搂着齐妙的肩头在她脸颊落下一吻:“那就好,我还担心一路上车马颠簸你会受不住。”
“不会,倒是你,去陪着皇上下棋又要用晚宴,一定很累脑子吧。”
“我还好。晚膳吃了你预备的鸡汤,就一点都不累了。”齐妙笑着起身,道:“我叫他们拿药给你。吃了药就早些休息吧。”
“好。”
齐妙叫玉莲去端药来,服侍白希云吃了,又打了水来让白希云盥洗,待到一切完毕,就吩咐将灯灭了,只留了一盏放在角落处。
帐篷外是漆黑夜幕,偶有风吹过,吹来树木沙沙声和远处篝火晚会上众人的笑闹歌唱声,齐妙枕着白希云的手臂,二人相对微笑,只觉得周身的空气流动都变的十分缓慢,一种静谧安详的气氛围绕在他们之间。
白希云情不自禁的在齐妙额头落下一个吻,“乖,睡吧。”
齐妙倦了,就笑着点了头,在他肩头寻了个舒服的角度安心睡了。
白希云却是盯着帐子,半晌无法入眠。
第二百五十九章 行程
白希云此时的内心极不平静。他不愿拿朝政上的事来让齐妙烦心,又知道齐妙一心一意的为了他着想,若是让她知道了这些,她必然会放在心上,弄的不好会整夜都睡不着。他如今身居这个位置上,不能带给齐妙全然安逸的生活,已经让他心存愧疚。加之前世所经历的一切一直萦绕在心尖缠绕不去,他自身的不快和压抑或许多少都会给齐妙带来一些影响,原已经不是那么如意了,他哪里还会用琐事来繁琐她?
他也不是个拘泥的人,更不会死咬着一件事不放反复折磨自己。前世经历过严重家变的记忆还保留着,他重生后也没有立即急赤白脸的去报复,足以见白希云真实的性情,是极为淡然豁达的。
只是今日在宴会上看到的,让他心里生出一些复杂的情绪。
他脑海中不禁回放着自小和二皇子一起长大时经历的那一些美好的回忆。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觉得自家的兄弟都对自己不亲近的时候,二皇子却对他格外的亲近帮衬。在无数次哀怨着为何自己的亲父母都不肯对自己好一些时,身旁称的上朋友的人,除了骆咏和管钧焱,也只有二皇子肯对他付出耐心。
虽然这些都是前世的记忆,可到底是那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他白希云虽不是什么铁血硬汉,但好歹知道什么是知恩图报。若非逼不得已,他绝不像辜负背叛身边任何一个朋友。
可二皇子对他已是有了异心,他还能够照着原来的路子去走吗?
到底是人心隔肚皮啊!
他自问对于二皇子,他是问心无愧的。即便知道自己才是皇帝的亲生子,知道或许各归各位,努力一番,这个天下都是自己的,他也从未起过任何与二皇子一搏的心思。
他也并非不在乎权势地位。是男人的,哪里有不在乎这些的?
只不过在经历过一生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他明白有些时候人命和感情,要比那些死不带去生不带来的东西要紧的多了。如果得到权力和地位意味着他要失去身边要紧的人,他是绝不会认可的。
但是,二皇子不一定这么想。
以他对二皇子的了解,若是他相信了换子之说,怕早已经要预备收拾他了。如今不过因为一个女子,二皇子都会动那样的心思。且遇到了出行的事,二皇子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也看的更加清楚了。
他到底还是野心勃勃的。
白希云心里翻腾着这些琐事,竟然失眠了。翻来覆去的“烙煎饼”,直到次日清晨才迷糊了一阵,又因今日要赶路速到普兰围场的行宫,队伍早早便要开拔,是以直到上了马车时还有些头晕。
齐妙倒是睡了一夜的好觉,此时马车中点了一盏明亮的烛火,映照着白希云略显疲惫的脸,是她只看一眼就知道白希云今日状态不好——即便白希云再如何会面无表情不动声色,也躲不过齐妙对他熟悉的细致观察。
“怎么才一夜就不舒坦了,一定是舟车劳顿的缘故。”齐妙右手三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他腕上,细细的将双手脉象都诊过,随后松了口气,“阿昭,你太累了。今日该好生休息,否则一旦牵引起病根来怕这些日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白希云笑着点头,“换床的缘故吧,我昨夜睡的不踏实,是以这会子就露出破绽来了,没事的,好生睡觉就可以好了,你不必担忧。”
“你的身子我最清楚,自然知道你没事的。”摇了摇白皙细嫩的手,娇笑道:“你的身体状况我一诊脉就知道了。”
白希云苦笑:“在你面前还说不得慌呢。”
齐妙挑眉:“是啊,不只是身体上的,就是你的表情我也看的清楚。”
她其实看得出,白希云许是为了朝堂上的事费心,却不愿意告诉她。
既然白希云不想说,她也便不会刨根问底,男人家在外面的事她女流之辈也不好多言,只能尽量让他在跟她在一起时安心放松。
齐妙扶他躺好,为他将枕头调整了舒服的角度,又拿了毯子为他盖好。
白希云闭上眼,因躺在铺了厚实褥子的马车中,车轮转动时吱吱嘎嘎的声音就格外清楚,而狭窄的空间内,齐妙身上淡淡的花香也显得格外的分明。只要一想到身边的人那般娇软温柔,全身心的体贴照顾着自己,即便是钢铁浇筑而成的心也要被捂的融化了,白希云心都柔软成一滩水,长臂一伸将她搂在怀里,让她躺在了身旁。
“你也躺着歇会儿。”
齐妙头上戴着一根金镶玉蝴蝶大簪固定发髻,这会儿簪子就顺着她的动作滑脱了一半,发髻都散开了。
齐妙有些恼,嗔道:“人家才梳好头。”
软软柔柔的声音,听的白希云心像被小猫挠了一把似的,又痒又酥,搂过她的身子按在怀里,闭着眼霸道的在她耳畔道:“待会在让玉莲替你重新梳。”
齐妙微微侧头,就看到白希云近在咫尺的俊脸。
他的剑眉修长,鼻梁高挺,睫毛在他眼下投下阴影,双唇颜色浅淡,是气血不足的缘故。
齐妙看着他,就禁不住想要微笑。
她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时候,这个人就不留神闯进了她的心里。现在回首看来,她好像在不经意之间就已经彻底融入了白希云的生活,成为了真正的齐妙,认可了这段婚姻,也接受了齐妙拥有的一切,包括麻烦与幸福。
她已经开始渐渐的遗忘前世的一切,甚至努力去回忆,记忆都是模糊的。
她有时会想,会不会哪一日一觉醒来她就已经回到了现代?那么这个身体是会死去,还是会继续由原本的齐妙来继承?
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禁不住的恐慌。
她不想离开白希云,如果能一直这般与白希云和和美美的过下去,她甚至愿意忍受这个没有一切现代高科技产物的世界。
第二百六十章安置
齐妙没想到自己与白希云竟然会在行进之中的马车上睡的这样沉,就连午饭时间也不过是起来随意吃了口干粮便又倒头睡下了,一路上的沉睡,倒是让二人的体力和身体都回恢复了许多。
傍晚时分,普兰围场的行宫轮廓渐渐映入眼帘。齐妙与白希云也都被玉莲唤醒,各自整理头发衣裳。
齐妙不禁向着车窗外看去,斜阳西下,将眼前辽阔的草原和远处的森林都洒满了浓郁的金辉,远处一条碧澈的大河奔腾远去,河对岸再过不远便是群山,而行宫就建在了行进方向的右侧山包之上,若是住在行宫,推开窗格,就能将眼前所有美景都看在眼中。
齐妙已许久没有看到如此美丽的夕阳,也许久没看到这般广阔的景象,一时间沉浸在如此美景之中许久都没说话。
她感觉到一只手臂搂上她的腰,将她向后带去。
齐妙回过神来,唇畔含笑,乖巧的靠在白希云的怀里,痴然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朱唇轻启,喃喃道:“能与你一起这样看着夕阳,真好。”
白希云拥着满怀的柔软和馨香,闻言唇畔便禁不住的溢出温柔的微笑,“是啊,真好。”垂首将吻印在她的额角。
他此时怀中有他,早已如拥有了全世界。什么功名利禄,金钱万贯,都不及她依靠在他的胸口用柔软温柔的声音说一句“真好”,不及她身上那沁人心脾的馨香,不及她对他全心的依赖和满足。好像他重生一次,为的便是能够重新拥她入怀。
马车缓缓停下,外头玉莲道:“大人,夫人,已经到了围场了。”
外头地上放置了垫脚用的红漆木凳子,白希云先由管钧焱护着下车,随即又回过头来搀齐妙的手。
齐妙双足落地,不免抬起头来去看建筑宏伟的行宫,从近处看,行宫的建筑要比远处看来更加宏伟,所出的地势也更高。
白希云便拉着齐妙的手,左右有玉莲和管钧焱跟随着踏着石阶往山上去。
因山坡地势并不十分陡峭,台阶修建的也很缓,每隔三四阶便有一段缓坡的石板路要走,这样走来却也并不十分劳累,至少齐妙这个孕妇觉得并没有什么。
白希云略有些气喘,身体的状况也比早前时强了许多了,他只是担心齐妙:“你怎么样?要不我吩咐人抬轿子来吧?”
“我没事的,这么几步路,哪里就会累到了?在家里我每日还要坚持散步呢,再说皇上和贵妃娘娘也都在步行。”齐妙笑握着白希云的手:“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舒坦的时候我会直说的。”
“嗯。”白希云也回忆微笑的点头。他自然知道齐妙的稳重懂事,她在能够自己忍耐的范围之内,不到不得已之时是不会给他添任何麻烦的。她越是这样懂事,白希云才会越是疼惜她。
皇帝与万贵妃上到行宫跟前的平台,回头看去,就看到了是白希云和齐妙这一对碧人亲昵的拉着手,说说笑笑的上山来,白希云一改在人前的矜贵疏远,右手扶着齐妙的右手,左手护着她的腰,那模样小意温存的都已经不像是他了。
皇帝禁不住好笑的对万贵妃道:“你看那两个。”
万贵妃在人前素来都是冷淡的性情,只有对待皇帝时才会有不一样的温柔。她今日原本想叫齐妙与她一同乘车,但是派了婢女去看,发现白希云今日没有去皇上的马车,就知道他们小夫妻需要独处,是以也没有叫她来身边陪伴,此时看着儿子与儿媳这般恩爱的模样,她做亲娘的心里真真十分安慰。只是她对皇帝说话依旧是平日里的样子,只是轻笑点头:“皇上说的是。往后咱们天佑或许也会如此的。”
天佑是二皇子的表字。
皇帝笑着点头,不免有些感慨:“孩子们都大了,朕也老了。”
一旁跟着服侍的苏名博立即摇头:“皇上说的哪里话,皇上龙精虎猛,万岁千秋,在奴婢们眼里您还是如从前那样。”
苏名博是自小就跟着皇帝,从皇帝践祚之前就贴身服侍的,感情自不必寻常人,有些时候甚至比后妃还要亲密,就是妃子们不敢说的,苏名博也可以说。
皇帝闻言果真笑开了,点了下苏名博的脑门子:“你这个老家伙,只知道一味的奉承朕。”
“奴婢哪里敢。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苏名博笑。
皇帝就挽了万贵妃的手,一指行宫:“走吧,先稍歇片刻,稍后开宴。”
“是,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办。”苏名博行礼随侍又吩咐手下的人去挨着个的引路安排住处。
白希云与齐妙带着两名随从,被分在了距离正院很近的一座跨院,院子里有三间正房,两侧各有两间带有耳房的厢房。
分配房屋的内侍调查的清楚,安排的十分妥当,就将白希云和齐妙夫妇与安郡王一家子安排在了一座院落之中。安郡王因是宗亲,一家前来浩浩荡,占据了大半个院落,白希云和齐妙居住在最靠西侧的正屋。
屋内的陈设干净整洁,虽不比京城皇宫精致华美,却胜在舒适干净,且推开窗子向外头看,景色着实是十分怡人。
管钧焱和玉莲在屋内,将一切检查了一遍,确定了没有任何不妥,白希云和齐妙才落座。
“我检查了一遍,这院子外就有御前侍卫,距离皇上和万贵妃以及皇子们下榻之处只一道院墙相隔,此处应该是行宫之中最安全的所在。”管钧焱在侧坐上落座,翘着二郎腿品茶,姿态随意潇洒,并不因他穿着小厮的服饰而少半分的贵气。
白希云笑着点头,“辛苦你了。”
管钧焱摆摆手,“自己兄弟,客套个什么。”
齐妙闻言便笑,心下想着是另外的事。如今行宫之中各家的位置安排,就足见皇上对白希云的新人和亲近。她有时都不禁去想这是不是就是父子天性,彼此都不知道真实身份的父子两个,却被莫名的缘分牵引,莫名的与对方合拍。
这时外头传来玉莲的声音:“夫人。”
“怎么?”
“安郡王府的安郡王世子夫人和三夫人来了。”玉莲撩起墨绿色锦绣暖帘,就见安郡王世子夫人和三夫人先后进了门。
齐妙与白希云都站起身,管钧焱这会儿早已经站在角落,稀释了自己的存在感。
见白希云也在,两位夫人忙客气的问候。
白希云还礼,笑着道:“二位夫人太客气了,晚辈真不敢当。这会儿还有些事,晚辈先告退。”
“白大人太客气了。”二人都侧身让开。
管钧焱就跟着白希云离开了正屋。其实他们也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不方便与外人家的女眷在一处罢了,正巧今日睡了一整天白希云也并不劳累,就与管钧焱四处转转熟悉一下。
齐妙这时与二夫人和三夫人分别落座闲聊。知道安郡王与安郡王妃居住正屋,二夫人一家和三夫人一家分别住了东侧的正屋和厢房,婢女们都住在了厢房旁边的倒座,小厮和们则住在西侧厢房的耳房。
齐妙笑道:“能与府上住在一个院子里,是我们的幸运,我年轻,又没怎么当过家,这些安排的事做的不好,幸而有二位夫人打点妥当了,也不需要我这个懒人来动手安排。”
“妙儿,你总是这样谦逊。”三夫人笑道:“今日车马劳顿,你可还好?”
“我一切都好。”齐妙自然知道三夫人和世子夫人不可能只是来与她闲聊的,只一想便从善如流的道:“这会儿府上可安置好了?我想三爷哪里也该请脉了。”
三夫人心里暗赞齐妙的善解人意,忙笑着点头:“已经安置妥当了,只是累了一整日,不好这般劳动你。你自个儿的身子还重。”
“无妨的,乘马车罢了,又不需我自己走动,哪里就那么累了?”齐妙站起身来,扶着腰,挺微凸的腹部:“咱们这就过去?”
“好。”世子夫人和三夫人就一左一右的跟着齐妙,小心的扶着她。虽然只有几步路的距离,齐妙如今 有身孕,他们夫妻又都是皇上和万贵妃身边的红人,等闲人是不敢开罪的。
到了厢房,齐妙就先与陈朗行礼,安郡王妃听闻齐妙来给爱子诊脉,也带着安郡王世子一同来了。人多,齐妙又是大夫,众人便也不用拘泥于男女大防之事。
看过脉象,齐妙便命玉莲去取了诊疗箱来,趁这段时间重新写了一张方子。
安郡王妃笑着问:“妙儿,你看着如何?”
“王妃不必担忧,只是略作调整,方便药性发挥罢了,稍后我在为三爷施针。”
安郡王妃知道儿子的宿急不是一日两日可以治愈,见病情没有继续恶化,她已是十分开怀,笑着点头道:“有劳了。”
“王妃切勿在这般客气了。”齐妙笑着接过药箱 ,取银针,隔着一层中衣为三爷扎针。
谁知施到一半时,外头就有婢女回道:“皇上吩咐今日晚宴摆在大厅,王爷请各位主子都去呢。”
第二百六十一章行围
齐妙不为所动,手上专注于银针,得气后才道:“这针不能中途停下。”
安郡王妃便道:“既然如此,我在此处陪着老三一家,老大一家子就与你们父王先去。”
世子夫人与世子应是,有关切的看了看陈朗,才道:“娘不必担忧,我们自然会与皇上解释。”
安郡王妃颔首。
外间,安郡王妃就带着人先去了宴会的前厅。
齐妙这厢依旧在施展针法,稳扎稳打丝毫不急躁。反正依旧是去的迟了,多一会少一会并无差别,且安郡王妃和三夫人还都在身边陪着呢。
陈朗宿疾缠身,多年来很少有睡的好到一觉到天亮的时候,肺部的虚弱导致全身的器官都随之而衰弱,然想要修复病灶,却不是只医治好肺部其他器官也会跟着好起来,是以为陈朗医治,并不是一个短期内就可以完成的功夫,幸而齐妙可以在给他的药物之中掺入灵血,血液自身有医治和修复作用不说,还能催化药物的效用,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齐妙为陈朗施针时,陈朗已不知不觉睡着了。他趴在床榻上,脸颊朝内侧贴着枕头,甚至还轻轻地打呼。
安郡王妃与三夫人都觉得十分感激又欣慰。
三夫人道:“三爷自从用了妙儿开的方子,睡眠也比从前好多了。不会气喘憋闷的醒过来。以前只要中途醒来,那是再不能入睡的,少不得要坐到天明。如今睡得好,加之用了药,人也都精神的多了。若不是有妙儿的一手医术,咱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说实话,这些年跟着陈朗过日子,三夫人没有一日是能踏踏实实睡觉的,就算陈朗不发病,她也是终日里提心吊胆,没有一日的安生。如今有了齐妙,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生活都充满了希望似的。她现在瞧着这个比自己女儿年纪还小的小媳妇,真真是越看越喜欢。
齐妙将一根银针刺好,这才回头笑着道:“三夫人再不必如此客气,我既学了医术,如今能有机会济世救人已经十分满足,而且难得你们肯信任我,要知道医术一道大多都有名师引领教授,且积年的男子如太医之流才足以叫人信任,你们这班肯叫我放手医治,已经是我的幸运了。”
世上女子被人轻贱,且她年轻轻凭空多出医术,又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就只能胡扯说是自学,可是又有几个人会相信自学一说?她在各个方面都是不被人信任的。
现在她有这样的机会,又岂能不去把握?
安郡王妃与三夫人对视一眼,二人都觉得十分动容。这样不会恃宠而骄,懂事温柔又满身才华的绝色女子,这世上竟真的存在。也是红颜薄命,这样好的一个女子,竟然会生在那样的环境之中。
也或许,正因是这般的逆境,才能让齐妙成长如此。生在优渥无忧环境中的女孩子们,又哪里会有她这样的坚韧气质。
齐妙给陈朗施针时看,与安郡王妃和三夫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较为漫长的治疗时间也显得没有那么长了。
待到拔下最后一根银针,陈朗依旧趴在榻上沉睡,齐妙回头笑道:“不如就让三爷先歇着,等醒来了在用药不迟。”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的小药瓶递给三夫人:“这里头是我才制成的三颗弯腰,有解毒清肺之效,需要每天晨起空腹服下,连续三日配合我才刚写下的药方和药膳算一个疗程,三日后我在为三爷诊脉看看。”
那药丸之中的药材都是实实在在的,还掺入了她的血液。相信三日后应该会收到显著的效果。
三夫人将那药瓶双手接过,仔收好,郑重的行礼道:“多谢了。”
齐妙摆手:“您又与我客套。”
“好好好,不客套。”安郡王妃拉着齐妙的手,道:“如今这会子宴会想来都进行了一半,咱们中途在去怕是不妥了。不如就吩咐小厨房预备一些简单的咱们用过吧。”
“也好。”齐妙也不想中途入场,那么惹人的眼。
齐妙便在安郡王妃处用了简单的晚膳,又闲聊了片刻才回了与白希云所居的卧房。
室内灯火明亮,白希云尚未归来。
齐妙吩咐玉莲叫人打水来,卸妆盥洗之后,低声道:“晚上咱们警醒一些,在外头不比在家里,若是有什么响动,你就来告诉我。”
玉莲点头:“是,奴婢知道,大人也安排了管公子,必然万无一失的。”
“那就好。”
齐妙站起身,玉莲立即拿了件鹅黄色的褙子为她披上。
她此时穿着寝衣,衣裳贴身勾勒她身体的曲线,其余部位依旧玲珑,只是腹部已经凸起,看得出是怀有近四个月身孕的孕妇,她生的苗条,平时穿的若是宽大一些,还是看不出的。
齐妙随手拿了一本带来的话本,歪在榻上随意翻着。
此时的外头却是热闹的很,皇上兴致正浓,用过了晚宴又带着群臣出去结队散步,这一下子可忙坏了随行的二皇子,急忙去吩咐侍卫布防,生怕有一点的闪失。
待到游玩结束了回到各自院落时已经快到亥时。
白希云与管钧焱先后走向跨院,到了院门前,管钧焱放满了脚步,低声道:“二哥。”
白希云回头:“怎么?”
“此处无人,可以说话。”管钧焱低声道:“才刚我发现个不寻常的事。”
“什么事?”白希云有些奇怪,管钧焱是艺高人胆大,且性子大咧咧的人,绝不会如此小心翼翼,除非有什么大事。
管钧焱确信无人偷听后,低声道:“我才刚发现三皇子的人,偷偷运了个笼子往围场之中去。好奇之下跟了上去,发现是一头猛虎。”
白希云一惊,“你可看的清楚了?是猛虎?”
“的确是。”管钧焱面色沉重的道:“三皇子这个时候弄头猛虎进围场要做什么?明儿个是皇上行围的第一日,必然兴致高昂,一定是会亲自行围的,这个时候围场上若是真出现这般猛兽,三皇子是要将皇上的安危置于何地?即便皇上无恙,那猛虎万一伤了任何一个在场的重臣,朝堂上都要晃三晃,他这着实是居心叵测啊!”
白希云颔首,半晌无语。
正如管钧焱所说的,三皇子此举很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若皇上有个万一,朝堂便要变天了。即便是皇上没事,陪同皇上出行之人又有哪一个身份地位是低的?
“二哥,你说这件事应该怎么办?是否应该告诉皇上?”管钧焱低声道。
白希云抿唇道:“此事你先别声张,就当没有看到,容我仔细想想。”
管钧焱点头,他素来知道若是论谋略自己是不行的,许多事情还是白希云来那决策才靠得住。
管钧焱便点点头,道:“你放心,我定会护着你和二嫂的。”
“这我自然信得过你。”白希云微笑。
管钧焱就不再言语,只是跟在白希云的身畔。白希云也没有急着回卧房去,而是站在廊下良久。
这件事,皇上手下的人应当已经知道了。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和对三皇子其人的了解,这二人若论计谋,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三皇子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到底年轻,又缺乏经验,行事鲁莽了一些,绝无可能背后计算的过皇上的。
而且运送猛虎这档子事,又不是在怀里揣着一只小猫,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管钧焱的精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尚且能发现运送了猛虎来,皇上身边明里暗处到底有多少探子,他们会不能发现?
退一万步,即便皇上什么都不知道,二皇子也会知道的。
这恰好是一个二皇子表现自己的机会。
思及此,白希云的心放下了一些,回头对管钧焱笑了笑,让他先去休息,自己就回了卧房。
回房时齐妙已经睡着了。白希云轻手轻脚的盥洗过后,也陪着齐妙睡下了。
次日清晨,玉莲进屋里来服侍二人更衣。
“大人,今日是否要穿骑马装?”
“不必了。”白希云淡淡道:“还照着往常那般就是了。”
齐妙道:“难得今日可以玩一玩,我知道你喜欢骑马。”
“我身子不好,还是在你身边陪着你。”
“你现在的身子虽说弯弓射箭会累,但是遛马是没事的。”齐妙不希望白希云只闷闷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竭力劝他去玩。
白希云又如何会放心齐妙独处?何况他知道今日必然会发生大事。而且他也确实有身体不好的理由可以多与她相处,陪着媳妇儿才是正经道理。
白希云便说什么也不答应去遛马,却是自己从包袱里选了一身寻常穿的牙白色直裰。
齐妙好笑的摇摇头,也穿了一身宽大的杨妃色襦裙,担心外头风寒,给白希云和自己都各自拿了一件披风预备着。
二人挽着手到了外头,就已经听见山下有马嘶和马蹄声交错传来,有内侍笑着引路,道:“皇上已经带着德王殿下他们下山去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猛虎
“好。”白希云颔首,对待外人的态度称不上热情,但回头看向齐妙时,眼神中便是藏不住温柔缱绻之情,拉着她的手道:“慢着些,你不必着急。今日咱们就是去外头走走。我也不爱好骑马,打猎更是没有我的什么事了,我只陪着你。”
这话说的,就仿佛白希云在给自己找回面子,路过他们身旁的官人内侍听到这一句都禁不住好笑,就白希云这身板儿,半年前都半拉身子埋进黄土里了,现在他能站起来好生走路都不错,还想骑马?也就是自个儿找面儿罢了。
齐妙却知他这般是为了多陪伴自己,宁肯在外人面前制造一些“话题”,也要寻个与她无关合理的道理。
心里暖暖的,仿佛有温暖的泉水流淌而过,沿着血脉流遍了全身。
齐妙禁不住笑着,握着白希云的手略紧了紧,食指的指尖挠了下他的手心。
手心传来柔软的触感,直痒到了白希云的心里。他薄唇弯起微笑的弧度,若是这会儿身旁没有旁人,他定会将她搂在怀中。
二人虽没有说话,但彼此之间的默契却化若实质一般在二人周身流转,让跟随在他们身旁的人都感觉的到他们之间的情义,那着实是令人向往又羡慕的情意。
正与人低声说话的四皇子站在山脚,眼角余光注意到来人,下意识抬眸,一身浅淡粉色宛若娇花的美人正映入眼帘。
她细腻肌肤在阳光下宛若白瓷,眉目精致如画,墨发鸦青斜挽,打扮的雅致清淡,却又艳光四射,将身后正在下山零落的各家珠光宝气的女眷都比了下去。
四皇子身旁的亲信见他主子这般,顺着他目光看去,便道:“难为那个病秧子如此有福气,竟能娶得个这般绝色尤物,且还不是个空有皮囊的花瓶。
被人这样一说,四皇子才注意到一旁扶着齐妙的白希云。
夫妻两人都是俊秀的人物,白希云身上的牙白色披风和齐妙身上的浅粉色披风呼应着光泽,就如同二人容貌上的般配,和谐的仿若是工笔画出的人物,且看白希云平常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如今却在齐妙的面前这般温和的笑着,那画面说不出的好看。
四皇子的眼睛眯了起来。
想不到,那晚吃的那般美味的鸡汤,是出自这样一个玲珑人儿之手。
据说她还医术超群,正在给安郡王家的病秧子医病,且梅家的傻子都叫她医好了,现在正常人似的,还有白希云这个从前都马上要咽气的……
就是积年的太医,怕都没有这样的本事,这样一个柔柔弱弱花朵儿一般的美娇娘,居然做得到!
四皇子难免觉得亲信说的实在太对,难为白希云有这样的运气,难道这便是否极泰来?
二人沉静时,白希云已和齐妙在随从的陪伴之下走来,
四皇子终于收回了自己落在齐妙身上的视线,垂眸挡住那一瞬间闪过的不甘。
齐妙却是捕捉到了四皇子的情绪,原因无他,只因四皇子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太富有侵略意图,让她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四皇子,这少年与她差不多的年纪,生的高瘦身量,容长脸,五官秀气,眼睛细长,瞧着就有一股子养尊处优的骄纵气,但外露的骄纵之下,却掩藏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
白希云也顺着齐妙的目光看去,随即行礼:“四殿下。”
“白大人,免礼。”四皇子略抬手臂,笑道:“今日行围,白大人怎么不随徳王他们骑马前去?”
“多谢殿下的关心,我也很想去,只是身子不好,散步尚且可以,策马驰骋却是不成了。”
四皇子笑着点头,眼神终于大大方方的落在齐妙身上,近处看,她更加肌肤赛雪毫无瑕疵,每一个角度看去都是风情。他看的痴然,笑着道:“这位是尊夫人?”
白希云半身遮挡齐妙,将四皇子此举带来的不悦全数藏起,笑着点头:“正是拙荆。”
“见过四殿下。”齐妙福了一礼。
四皇子还礼,笑道:“白夫人不要多礼,你是在万贵妃娘娘身边得力的红人,往后承你招抚之处还很多呢。”
“四殿下言重了,臣妇不过是无知妇人,可不敢当您如此看重。”齐妙垂眸,眼睫恰遮住眸中光芒,声音柔软温和,丝毫不显攻击性,将女子的温柔守礼完美的展现出来。
四皇子原本尚觉得自己还算能够冷静下来的心,此时不知为何竟狂跳起来,他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竟然会因为一个女子以温柔的声音说两句客套的话,就会觉得脊髓都跟着酥麻了。
“咳。”四皇子掩口咳嗽以掩饰情绪,耳根子却红了,差点连正事都给忘记了,“白夫人不必客气。”
白希云又哪里看不出四皇子的异状,眉头都不自禁的皱了起来。妻子太过美貌撩人,也着实是个很大的负担,最要紧的是齐妙行得正坐得端,根本毫无出格行为,就算旁人有对她有心的,也着实都不能怪她。
白希云提醒道:“四殿下这是正要去侍奉圣驾?”
四皇子仿佛这才回过神,忙颔首道:“我正要告辞,你们自便。”
“是,多谢殿下。”
白希云与齐妙行礼,看着四皇子快步走开。
齐妙暗自松了口气:“那位皇子,看人时眼神令人十分不舒服。”
白希云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放宽心,有我在,没人能将你如何。”
齐妙闻言抬眸看向白希云,随即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白希云的,嫣然一笑:“我自然是知道的。”
有个人全心这般信任着自己白希云的心中充满动容。
他有些犹豫。今日知道围场有事,他真的不该带齐妙出来。
可是,围场上的那个人是他生父,再退后一万步,那人还是一国之君,那人的生死牵涉到全国的安定。他能就此袖手旁观吗?
看了看身旁的齐妙,他着实是拿不定主意的。
管钧焱在一旁早已经急的牙痒痒:“大人,咱们要不要去围场看看?”围场之中不知什么地方。可是藏着一头猛虎!
第二百六十三章 猎虎
管钧焱显然已是等不下去了。他是江湖侠士,在知道有人故意将一头猛兽带到人头密集之处,且这里还有许多女眷和孩童,万一那大虫发妻狂来,不论伤到了谁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在管钧焱心目中,白希云是个聪明绝顶智谋无双之人,可到底是个文弱的人,遇上这样的急事恐怕无法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决策,管钧焱是无法看着猛虎在人群之中伤害任何人的,若是他事先不知道,看到了尚且要奋勇上前去救人,何况现在他事先知情。
“稍安勿躁。”白希云自然看得出义弟的焦急,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此事并非你所想的那样简单。”
齐妙闻言,不明所以的看向白希云。
他们兄弟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白希云拉着齐妙的手笑了一下,并未立即解释,只是以眼神告诉她不要着急,随即转向着管钧焱,低声道:“这其中的事,并非你想的那样简单。”
“二哥,你的意思……”
白希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管钧焱立即了然的点点头。这里时常有人走过,并不是一个可以安心说话的所在。
白希云就拉着齐妙的手,在玉莲和管钧焱的陪伴之下往一旁河边的草坪走去。而皇上带着人行为的所在,正在相反方向,这一处不过远近有三两贵妇带着人在散步或者小坐品茶。
找了个离着人群较远,只看得到听不到的所在,白希云这才低声道:“这件事,例外透着蹊跷。别的我不知道,可是这番出行德王殿下是专门负责保障安全和防伪部署的,而四周的部署是我与德王殿下一同商议设计的,可谓是毫无漏洞,而老虎可不是一只小猫,说带进来揣在怀里就成,那活物又拴不得,只能以笼子抬进来,所以不可能不留下行迹,也不可能完全悄无声息的逃得过我与德王殿下设计的严密布防。”
管钧焱闻言皱了眉,“二哥,你的意思是,这其中徳王他……”
“嘘。”再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白希云道:“猜测的话不能乱说,而且皇上手下东厂的幡子们也不是吃素的,锦衣卫更是随行,难道他们没有看到运送猛虎来?这事,说不得已经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就全等着看到底怎么发展呢。”
管钧焱陷入了沉思,眉头都揪了起来。
齐妙旁听了这些,也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了,低声道:“这件事太过复杂了。运送猛虎来的人为了什么且不说,这样的庞然大物运送而来,沿途不可能不留痕迹,一旦被人发现,他就说不清道不明了。何况那老虎虽然勇猛伤人,但毕竟不敌千军万马吧?若是想要谋害上头的谁,也不至于用这样粗犷拙劣的法子,放头老虎来吃人,都不及下毒之类的来的爽利。”
白希云闻言,赞许的点点头。
管钧焱也听出了其中的厉害,“二嫂说的不假。可是三皇子这样做,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有罔顾人命的嫌疑啊。”
原来是三皇子。齐妙看向白希云和管钧焱,凝眉道:“这其中就更不简单了。”
“怎么说?”管钧焱闻言焦急询问。
白希云也望着齐妙,询问的挑眉。
齐妙分析道:“三皇子勇武直爽,虽然生在皇家,总会有一些这样那样的骄纵习惯,可总体来说,此人传说之中是个大咧咧的人,至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可是能身为皇子,又学习了这么些年,没道理连独善其身的话都不懂。更何况现在皇上尚且未立太子,又无嫡出的皇子,德王殿下无论身份还是资历,都会是皇上相中的太子人选,三皇子这会子弄来一头猛虎,若是为了行凶谋害圣驾的,那岂不成了帮德王殿下素清障碍?我看着德王殿下和自己的亲兄弟可没有谁这么亲的。”
“正是这个道理。”白希云点头。
齐妙又道:“退一步讲话,若是他不为了谋害皇上,只为了咬死别人,就像我刚才说的,那真不如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暗杀之类的手法,那样恐怕还更直接一些。完全没有必要劳师动众的弄来一头老虎,有可能给人抓把柄。”
管钧焱此时就完全明白了。
此时望着齐妙的眼神都不自禁露出崇拜之色。齐妙一个女子,竟这般通透,看样子昨日白希云并未告诉她这件事?可是只凭听闻的三言两语,齐妙却能分析出这些来,比他头脑发热的情况看来简直是稳重又机智。
管钧焱一时间脸上都有些发热:“到底是我太过急躁了。没有考虑到朝堂中的那么多。”
“你不要妄自菲薄。”齐妙正色肯定的道:“我们都知道你是一片侠义心肠,是担心有人会因此而送命,才会因此焦急乱了方寸。”
“正是。”白希云赞许点头。
他不仅在想:早知道齐妙这样通透,昨儿就该与她商议,也不至于自己想了这么就久还独自烦恼。
白希云便负手踱步,道:“你有这样的心思,其实着实是该我们学习的。像我,于商场之中见惯了那么多的尔虞我诈,见多了人心残酷的一面,遇到大虫这种大多数人只顾着保全自己罢了,而你却能够先想到旁人的安危,着实是侠义心肠。”
“二哥就不要夸我了。像我这般思虑简单,完全没考虑到其中的一些厉害,竟不如二嫂这般心思缜密的。哪里还当得起二哥二嫂这样说。”管钧焱负手跟白希云身旁,与他并肩而行,面上却有些不自在:“我不了解朝堂之中的那些事,只是担心会误伤什么人,毕竟今日在场的还有妇孺。”
白希云点头,低沉醇厚的声音仿若美酒一般,可话语中的无奈却是丝毫不做掩饰:“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是啊,三皇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论要做什么,也都太过拿人命不做数了。”
齐妙带着玉莲跟随在后,虽听着白希云和管钧焱的对话,心念已经转开了。
“才刚咱们下山时遇上四皇子,他并不该是个淡薄名利之人,正常来说不是该服侍在皇上身边吗?我远远地瞧见三殿下是跟着皇上的,三、四二位殿下,平日里一同上书房,且不论关系好坏,竞争是真正有的,没道理三皇子陪着皇上身旁,四皇子却远处瞧着。”
白希云与管钧焱停步回头,看向齐妙。
丰美的草场已染上金黄,与远处山峦和近处碧水掩映着,云淡天高之下,齐妙的面容都被镀金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秀丽雅致的不似凡人,即便是每天都能见到彼此熟悉的人,也总会在不经意之间发现她新的角度又有新的美丽,就连她说话时嫣唇开合的动作,白希云都舍不得错过。
齐妙被白希云这般看着,面颊便飞上红云,低声道:“我也是随意乱说的。反正没有外人听见,才敢这般胡言乱语。”
“不,你说的很对。”白希云笑容中透着赞许,“才刚我也觉得不大对。加上昨儿晚上就知道三皇子运来猛虎的事,原本我是打算要去告诉德王殿下护驾,或者直接提醒皇上和万贵妃的。但是瞧见这样,我却觉得三皇子的想法不会那样简单直白。”
齐妙水眸之中精芒一闪,道:“三皇子素来勇武,或许他是为了邀功。”
管钧焱闻言,心下就觉一亮,抚掌道:“真有这个可能。”
白希云颔首:“我也是如此猜测的,只是这其中变数太多了。即便他能如愿,也怕会生事端,为今之计咱们只得观察,若皇上真有万一也好及时行动。若事病未有咱们想的那样危机,咱们也就不动。”
听闻白希云的意思是若真有人受伤是可以出手的相救的,管钧焱心下放心了不少。
搁下了心事,在看周围景色都觉心旷神怡,几人说着话,就在距离围场不远处散步,微风吹拂之下,送来阵阵草香,围场那边传来马蹄声和号角声,那一番热闹景象,真真能够激起人心中的热血和冲杀的**。
那一行人足猎了两个时辰,眼看着就快要到午后,远处就听见有人高声道:“启禀皇上,三殿下猎到一只大虫!”
白希云和齐妙离着远,听的并不很真切,管钧焱却是听力过人,一闻言就告诉了白希云。
白希云忙拉着齐妙的手,往皇帝身旁而去。
看来他们一开始的想法都错了,三皇子果然是为了在皇上的面前邀功才偷偷运来猛虎的。说不定皇上就是知道这件事的,也是默许这件事的,只是在图个家人之间的团聚和享受儿子的对自己的奉承吧?
见白希云拉着齐妙来了,皇帝身边的苏公公忙行礼。皇帝高兴的很,挽了白希云的手臂道:“你来的正好也不见你去骑马遛一遛,正好这会子跟朕一同看看老三猎到的大虫!”
“三殿下威武雄风,颇有皇上当年风姿啊!”一旁有大臣奉承。
第二百六十四章 医者心
白希云闻言,便看向那说话的官员。
但凡能跟皇上出来的大多近臣重臣,此人在朝堂上官职虽然不高,不过是个五品不重不轻的闲职,可此人却是众人都不会开罪的,他不算近臣,也不算重臣,而是弄臣。
说来,这人正经事上从不出错,却也无出彩的表现,又有本事小丑似的逗皇上开心。前朝中有许多人是做伪君子,他却是做真小人。名字也取的很妙:肖仁。
肖仁见白希云看来,大大方方还以微笑,笑起来时八字胡一颤一颤,仿佛在与白希云表达“哥俩好”的意思。
白希云还以浅笑,颔首致意。
原来在肖仁这类人眼中,他白子衿成了和他一类的弄臣。
也难怪,平日里他少上朝会,所以很难注意到外人的眼光,宫中所遇之人见了他无不适客气有礼,不敢开罪,他倒是没什么机会去见外人,自然也不会特意去追寻别人的目光。然而此番跟着皇上出来,却能将众人看他的眼神看的真切。
大周朝多少熬资历的臣子,终其一生都不过停留在三四品的位置,那都已是全族荣耀的富贵了。
而他呢?病歪歪的没什么大建设,又才二十岁,皇上的一句话就让他登上从二品的高位,可说是富贵以及,在朝中盛名极富一时。加之家中有贤妻,身后有“传奇”,茶余饭后提供了京都人多少谈资,不被妒忌、猜忌,那他所处之地便不是大周朝了。
所以,很多人将他看座肖仁一流,于国无大建设,却能靠着小本事得皇上的宠信,一句话就让他一步登天,怎能不招人妒?
白希云释然一笑。
手一直在袖子的遮掩之下握着齐妙的手,拇指下意识的摩挲她细嫩的手背。
齐妙错开半个身子站在白希云稍后的位置,察觉他手上动作,便不自禁看向白希云的侧脸,他俊秀的脸上挂着微笑,可齐妙知道,只有在白希云心中有所焦虑时,才会这般摩挲她的手。这是白希云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小习惯。
再望向面前广袤的草场也远处的树林,以及策马带队而归由远及近的人,齐妙心里禁不住猜测,或许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皇帝与万贵妃都笑的十分开怀,皇帝面上更有对儿子的宠溺。
三皇子今年已十七岁,翻年满了十八皇帝就要安排朝务逐渐让他接触。这个儿子虽然有时随了他母亲吴妃的急躁脾气,可到底不失为一个纯良可爱的孩子。
昨儿晚上苏名博来与他禀告,说是老三劳师动众的弄了只老虎来,还担心围场上出什么乱子,皇帝当时就禁不住笑起来,对苏名博摇头:“你这个老家伙,到底不如朕了解老三,他那个性子做不出那种事来,他必是要背后想法子猎到这老虎,叫朕开心的。”
皇帝思及此,就高声道:“果真猎到了?快,将大虫带来给朕看!”
侍卫们闻言高声应是,便策马迎着三皇子的方向去。
齐妙抬眸远眺,只见蓝天碧澈高远,一队人马浩浩汤汤而来,旌旗招展甲胄映阳气势庞大,忽而一声悠长的鹰唳响彻云霄,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高傲的雄鹰于天际盘旋,在秋日湛蓝的天幕之下俯瞰大地。
皇帝负手而立,背脊挺直,在见此景色之时禁不住赞一声:“好!”
齐妙也觉得心胸广阔,这般豪迈爽朗的场面,她一个女子瞧着都难免生出万丈豪情,恨不能策马驰骋一番。三皇子也着实是了解男儿血性,知道皇帝的喜好所以投其所好。
又一声鹰唳传来,此时声音更近,雄鹰恰三皇子一行队伍上空俯冲。那画面远远地望着,就仿若雄鹰也在为三皇子一行人猎虎凯旋而归欢欣鼓舞。
皇帝看的更加热血沸腾,吩咐苏名博:“给朕备马,朕要亲自去迎!”
话音方落,骤变顿生!
原本策马而来气势昂扬的三皇子忽然发出一声惊叫,他胯下的枣红骏马忽然受惊,慌乱疾驰,不择方向的向着皇帝冲了过来。
三皇子的枣红马名唤“红影”,是百里挑一的汗血宝马,速度飞快,迅速将身旁随行之人甩开很远。
站在皇帝方向的众人只见一道红影迎面冲来,惊呼四散,苏名博高声呵道:“护驾,护驾!”
二皇子迅速带着御前侍卫护在皇帝身前,一众人疾步后退。白希云和齐妙、万贵妃、吴妃以及一众女眷也都混在人群之中连连后退。
正当这时,却见四皇子将披风甩下,抽了侍卫的夸刀飞奔上前,在三皇子骑着惊马迎面而来之际挥刀就砍。
刀锋滑过枣红马的脖颈,顿时血雾飞扬,四皇子用足了力气,那匹枣红马的脖颈被砍断了一半,另一半连在马身上,疾驰之中脚步顿止,整个马身向前方栽倒,三皇子的身子被向前甩出,可他双足还套在马镫之中!
“啊!”三皇子的惨叫随着重物落地声一同响起,他被轰然倒下的马身砸中了左腿,而右腿却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旋拧翻转,白骨尖锐的碎茬刺穿皮肤和长裤,带着鲜红的血肉暴露在人眼前,人已经瘫软下去。
四皇子提着染血的夸刀,两三步冲到皇帝跟前,行礼道:“父皇,您没事吧!”
一双细长的眼十分晶亮,大有炫耀邀功之意。
二皇子却是快步冲向三皇子身旁,在越过四皇子身畔之时带过一阵风,高声唤着三皇子的名字:“天赐!天赐!快,传太医,传太医!”
皇帝背在身后的双拳握,锐利的目光淡淡扫过跪地的四皇子,便带着人走向三皇子的方向。
四皇子则是丢下刀站起身,一时间表情有些茫然。
“我的儿!”混乱之中,一声女子的尖叫传来。
吴妃一身杨红宫装,此时早已花容失色,疾步奔向三皇子身旁,一下子扑倒在地。双手颤抖着,却不知该去碰触三皇子哪里。
地上枣红的战马已经死去,只有四蹄还在抽搐。
三皇子趴在地上,一条腿被马身压着,一条腿白骨森森,鲜血顺着被骨头割破的皮肉涌了出来。
前一刻还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已经面色灰白,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吴妃尖锐的哭声在见到爱子这般模样时一下子哽在喉头,双眼一翻,身子软倒下去。
万贵妃忙去搀扶:“快,将吴妃带回去。”
宫人内侍上前,七手八脚就要抬人。
可吴妃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哽咽着捶打心口:“我不走,我要看着我的天赐,皇上,快,快叫太医,救救天赐!救救天赐啊!”她这一辈子只有这么一个指望了,若是丢了性命,可要她如何活下去!
皇帝看着爱子,一时间也是心如刀绞。那一双腿,怕是……这个时候,能将人保住都算是幸运了!
“快,太医呢!”
“皇,皇上!”才刚去请太医的小内侍飞奔而来,头上的帽子都不知跑的掉在何处去了,扑跪在地上颤抖着道:“皇上,随行而来的胡太医和曲太医,才刚,都,都从马车上掉下来,这会子还昏迷着,人,人还没醒!”
“什么!”皇帝震惊之下,面色已是冷凝下来。
骤然受惊的骏马。
飞奔而出只顾着砍断马头护驾邀功却全不顾兄弟生死的四皇子。
同一时间坠落马车昏迷的两位太医。
这是有人在变着法的要老三的命啊!
皇帝阴沉着脸,冷冷的道:“随行的就只这两人?还有没有别的大夫!?就近去找,要快!”
“是,是!”见皇帝这般,内侍打死也不敢多说一个不字儿,若说他办不到,可能自己就要被丢去陪葬,慌忙爬起来,埋头就往外冲。
这时的吴妃已是哭晕过去又醒过来,折腾了两次,妆容糊了满脸,绝望嘶哑的哽咽着:“谁来救救我的天赐,谁来救救他啊!”
白希云收回一直望着二皇子的眼神,抿唇一瞬,刚要开口,齐妙却先了他一步上前来,扶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在三皇子身旁跪坐下来,回头对跟随而来的玉莲道:“给我针。”
玉莲一愣,忙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之中取了绣花缝补用的针线。
齐妙捻起针,便出手如电一般在三皇子腿部和腰侧止血的穴位之上连刺几下。如是反复之后,见右腿的血似有止住的趋势,又道:“给我一根布带。”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方才情急之下,谁还能记起齐妙一个女流之辈,都满心去想太医院那群老头子,将就在一旁的齐妙给忘了。
“快,给白夫人拿布带子!”
苏名博忙手忙脚乱的解汗巾子塞给齐妙,“白夫人,这行吗?”
“行。”齐妙面色始终平静如常,认真的道:“你们将马匹抬走,要我要给他固定止血。去预备比较直的木板和树枝,再多拿一些绷带来,另外在取金疮药和止血药来。要快。”
苏名博忙点头:“是是是,奴婢这就去预备。”
见苏名博带着小内侍慌乱的跑远了,齐妙抬起眼眸看向皇帝,恭敬的道:“皇上,臣妇医术浅薄,只能做紧急处理止血保命而已,其余的,关于断骨之类的事情还是要太医来做。”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截肢?
“朕知道了,你能挺身而出,已经十分难得。”皇帝眼神充满赞许和期望。三皇子不只是摔断了腿,他腿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若是不做处理,怕会因失血而丢了性命。
身为皇帝,最是明白朝堂之中那些不可言说只能意会之事的,齐妙身为女子,且还怀有身孕,在这般血肉模糊惊心动魄的场面之下没有如其他贵妇一般吓的花容失色,依旧镇定自若挺身而出尽力保三皇子性命,足见其医德仁心和自身的胆魄。
皇帝此事再看齐妙,更多了许多长辈看着晚辈的满意和称赞。
而此时,却有一些并不为了三皇子担忧,只一心一意观察皇帝一举一动想伺机做些什么的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揣摩出一些别的意味来。再看白希云的眼神就变的微妙。
白希云在齐妙挺身而出之时,就已在观察二皇子的反应,可二皇子的眼神一直都不肯与他相对。
这时吴妃终于换过劲儿来,爬到齐妙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白夫人,你,你一定要救救我儿!一定救救他!”
“吴妃娘娘,臣妇尽力而为。”吴妃抓着她的手腕十分用力,那双眼里也满是乞求和绝望之中无奈的希望。
吴妃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可是齐妙也随着吴妃掐着自己手腕的那侵入皮肤的疼,更认清了现在的情况。
她原本在犹豫。
她不知这个时候是否该为三皇子医治。明摆着的,就算今日二皇子并未做什么手脚,三皇子若残了或者丢掉了性命,对二皇子来说都是去了一个对手,而白希云是二皇子这一派的人。她若是医治三皇子,不论能否治得好,都算是对二皇子的开罪,白希云的身世原本就是二皇子心头的一根刺,若是在因为她医治了三皇子,给白希云惹来麻烦呢?
可是这些顾虑都在她目测三皇子流出的鲜血时消失了。
她是大夫!
她不能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眼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流逝。这个朝代没有输血的技术,她是懂得输血,但是一时之间也难以找到那么多验血、输血的器具,一切都需要慢慢准备,而三皇子的情况,是等不了那么久的。她必须要现在为他止血。
齐妙不再多言,低头将那汗巾子在三皇子右腿大腿上扎结结实。又用方才那根绣花针,在止血的穴位之上施针。慢慢的,骨头穿出皮肉的伤口处果真不再流血了。
此时那匹马已经被抬到一旁,有侍卫上前来,小心翼翼将三皇子抬着翻身,将腿摆正。
齐妙便跪坐在地上仔细检查他的双腿,因不能做透视,她只能靠着经验和常识以手触碰来判断。
他碰触到三皇子时,三皇子终于疼的哼了一声,满脸冷汗的睁开眼。
齐妙见他醒来,随手就在他后颈处扎了两针。
吴妃见儿子醒了,原本欢喜的大叫着三皇子的名字,可齐妙却又将人扎昏了,吴妃焦急的道:“白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娘娘不要焦急,我只是让他昏睡过去,双腿的断腿之痛,难道您希望三殿下清醒着去忍受吗?”
“原来如此。”吴妃松了口气,她顾不上自己的头发披散,满脸泪痕糊了妆容的狼狈模样,只满含期待的望着齐妙。
苏名博这时已经将齐妙说的东西都拿了过来,还吩咐人预备了热水和锦帕。
齐妙检查过后,道:“三殿下双腿都已断裂,左腿尚好,应当只是骨裂,右腿的情况已经显而易见,幸而折断之处边缘齐整一些。少有碎骨留在皮肉之中。”
皇帝俯身蹲在齐妙身旁,“依你看,老三的腿……”
“皇上,臣妇只能暂做固定处理,保证三殿下不会因失血过多而出大问题,至于断腿,着实还需要太医院的熟手们来处置。”齐妙盈盈双眸望着皇帝,说的极为诚恳。
皇帝点了点头。
他不能为难一个妇人去做更多。
说实话,此事能够挺身而出,已是难得了。
齐妙便叫了两个内侍来帮忙,为三皇子以壁纸的树枝和木板固定双腿,右腿上则是将骨肉摆正,上药,固定。
随后内侍抬了一张门板过来,就要将人抬上去。
“慢着,先不要动他。以免活动之下骨头错了位置。”齐妙适时阻拦,内侍们都停了手。
齐妙拉着玉莲的手要起身,但因有孕,身子较为笨拙,一下没起得来,白希云忙在一旁扶着她。
看向白希云,齐妙眸中含了歉意。
她不知道是不是给白希云惹麻烦了。但是她着实无法见死不救,幸而急救已经做完,剩余的就要看太医的了。
白希云哪里瞧不出她的担忧,只赞许的对她微笑,捏了捏她的手指。
二人如此恩爱的模样,落在皇帝和万贵妃的眼中,二人都觉德莫名的欣慰。
而二皇子则一直沉默的站在一旁,面色平静眼神无丝毫情绪的望着白希云和齐妙。
皇帝道:“怎么,胡太医和曲太医还没醒过来?”
“回皇上,人已经用水泼醒了,正往这边带过来。”苏名博回话。
皇帝问:“太医一同掉落马车昏迷的事,要查清楚。”
“是。”一旁锦衣卫指挥使赵显行礼应是。
“还有,那匹马,为何偏赶着这时候发了疯。”皇帝一指旁边的死马,“将此马交给锦衣卫,一定要查出缘由!”
“是。”赵显再度应是,带着人就地去检查马匹。
三皇子没有了立即亡命的趋势,吴妃也不在嚎啕大哭,场面暂时稳住,皇帝便吩咐闲杂人等离开,身旁只留了二皇子、四皇子、白希云夫妇、万贵妃和吴妃。
不多时就有两名侍卫策马而来,马背上各自驮着胡太医和曲太医。到了近前将两位浑身湿透的太医放在地上。
二位太医忙到跟前给皇帝叩头行礼。
“臣来迟,请皇上恕罪!”
“别废话,快去给老三诊治!”
“是。”
此番出行,跟随而来的太医就这二人,关键时刻俩人都落了马车昏迷,若是三皇子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两人莫说是自己的脑袋,就是全家人怕都要折进来。
二人到了二皇子跟前一瞧,却见二皇子双腿都已经固定,且右腿已经将断骨和正,也止了血用了止血药。
二人对视了一眼,眸中都交换了不可言说的意思。
齐妙这时拉着白希云低声道:“阿昭,我有些累了。咱们先回去好吗?”
她声音虽低,却能让一旁的皇帝与万贵妃都听的清楚。
万贵妃闻言便道:“齐氏有孕在身,今日的确劳累了。莫要为了此时动了胎气才好。”
皇帝也点头。
才刚场面混乱的无以言说时,多亏了有齐妙急时出手,否则只等着太医前来,怕三皇子流血也要流死了。
皇帝便道:“今日齐氏的功劳朕记在心里,待到此番事处理过后,朕必有重赏。”
“臣妇能为三殿下尽绵薄之力,便已是万幸,着实不敢再求赏赐。”齐妙行了礼,“皇上,臣妇暂且告退。”
皇帝摆了摆手。他往日沉稳锐利的眼眸之中,也有了一丝疲惫。
原本好好的一家子行围,竟出了这样的事。
若不是他打了主意出来,是不是三皇子也不会被暗算?
是了,暗算。这件事明摆着背后有人操控。可是,到底是谁?
抬眸看了眼正关切看着太医诊治的二皇子,又看了一旁敛额不语的四皇子,皇帝抿了唇,陷入沉思。
皇帝如今身心俱疲,着实不愿在用任何心思去揣测自己的孩子。可是他也不是全然不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当年他是如何才能坐上如今的位置,其中所经历的风雨并不是外人能够理解的,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概括的。
见到这种场面,他痛心不已。却也无可奈何,自古弱肉强食,若真想让大周朝强盛的民安咽下去,他需要的继承人就不会是一个软弱无能之人。
看着躺倒在草地当中有太医诊治的三皇子,皇帝强硬的外表之下,内心里也着实有脆弱之处似被敲碎了的蛋壳一般龟裂破碎开来。
自他践祚开始,就早聊到了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想不到这一天来的这样的快。也这样的令人猝不及防。
“皇上。”胡太医与曲太医道:“三殿下的伤处固定的相当完好,脉象也并无太多凶险,性命上暂时无碍,臣请陛下旨意,这会子将三殿下挪回行宫卧房,也方便长期救治。”
皇帝闻言回过神,看了看依旧在昏迷着脸色惨白的三皇子,点头道:“准了。”
一众人就又一次忙碌了起来,要将三皇子抬回去。
皇帝便问:“老三的腿,你们感觉如何。”
胡太医和曲太医再度对视,曲太医斟酌道:“回皇上,臣常年服侍在内宫,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一类跌打开放性的病症,着实是毫无章法,若臣来医治,怕三殿下的腿是要截掉以防备发生病变的。”
“什么?!”皇帝闻言当即带愣住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莫说皇帝如此惊讶,就是一旁的万贵妃等人也沉默了。
其实这般严重的伤势,就算太医不说,众人的心中也早就有了一些猜测,只是没人敢说出来。有人甚至在想,这种创伤,能够保得住性命已是万幸,要截肢也已经能够接受了。
可这是外人,对于生母来说,好端端的儿子忽然出了这样的事,如今还有落下终身残疾的危险,吴妃哪里能够接受。
“不!不不!天赐才刚十七岁,他还有大好的未来,哪里能截肢呢!?你们这些太医,平日里拿着天家的俸禄,到了真正用人之时你轻飘飘一句话就退缩了,本宫不准!”
吴妃此时哪里还能顾得上一旁有皇帝在场,她平日就算有一万分争宠的心,此时心里也只剩下了孩子。如果能让她的孩子完好无损健健康康的生活下去,她宁可不做妃子,不要荣华富贵,在不与万贵妃争斗,甚至可以不要三皇子有心皇位,只一生做个闲散的皇子,她自己宁可青灯古佛一生。
只是,上天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的爱子依旧如断线的提线木偶一般,全无知觉软绵绵的叫人那般抬上了门板,放置在马车上,晃晃悠悠之间往行宫方向驶去。
而那该死无能的太医,依旧满脸无辜的跪在地上!
“你们想办法啊!你们不是太医吗,怎么还没动手就先说要锯掉天赐的腿!你们这样哪里配得上说自己是医者!”吴妃冲了上去,抓了太医肩头的衣物狠狠地摇晃。
她长发凌乱,满脸糊着花掉的妆粉,看着就像是个疯婆子,着实是跌足了天家的颜面。
皇帝禁不住蹙眉。
万贵妃适时的上前去扶了吴妃起来:“妹妹,先听听皇上如何说。天赐是皇子,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定会为天赐想尽办法的。”
万贵妃搀扶她手臂时十分用力,让吴妃狂乱的心神稍微安宁。
她呆滞的眼神望向万贵妃。这个她一辈子都没斗得过的女人,此时正用坚定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让她下意识寻回了一些理智。
是的,此时能够全心全意为她的三皇子着想的人,除了自己就只可能是皇帝这个亲生父亲。她总要表现的相信皇上才是,也不能将自己多年来努力经营的体面一朝全部打翻。
如此一想,吴妃便安静下来,但眼泪依旧是无法控制的往下流。
皇帝见万贵妃说服了吴妃,心下烦乱也稍去一些,万贵妃的懂事稳重也更入他心。
望着跪在地上抖若筛糠的曲太医和胡太医,皇帝沉声道:“你们说,三皇子的事最好的结果是能医治到什么程度?”
胡太医和曲太医看看彼此,都读懂了各自的意思,一同叩头道:“回皇上,臣忠心于皇上,自要尽全力医治三殿下,可是臣能力有限,并不敢保证一定能保住三殿下的腿,不好的可能,还是很大……”
话没说完,二人就都已感觉到皇帝强迫压制着的怒火了,一时间话压在喉咙,险些将自己憋死。
皇帝抿了抿唇,道:“既然你们不擅长外伤,苏名博,你去军中调派军医来。”
“遵旨。”苏名博行礼,忙飞快的安排下去。
胡、曲二人就同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齐妙与白希云此时正在林边一处安静的所在低声说话。玉莲和管钧焱则不远处守着。
齐妙拉着白希云的双手,双颊飞上红霞,低垂长睫,讷讷道:“对不住,我没有问过你的意思,私自便出手了。当时三皇子那般流血,我怕不及时出手就救不回来了。虽然先前也做了输血用的针头和筋管,可到底现在条件简陋,要测血型也不是立即就能找到工具,所以才没顾忌其他的,我只是……”
白希云听着齐妙这番话,禁不住笑了起来。齐妙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没当她紧张的时候,她的话就的别的多,且会不留神的讲到医学方面的事去。
“小傻瓜。”白希云食指轻轻点下她的鼻尖,随后将人拥在怀里:“你今日的表现很好,我若是有那个医术,也会主动去救治三皇子的。你做的对。”
白希云身上的味道清爽,齐妙靠着他的肩头,禁不住安心的闭上眼,幽幽道:“可是我也极有可能给你惹来麻烦。不知会不会开罪了德王殿下。”
“但也不能因为怕开罪了德王,却连做人的准则都丢弃啊。莫说你是医者,即便如我这般不通医术的,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人出事。所以你今日挺身而出,且那般冷静的处置伤口,我觉得与有荣焉。”
“是吗?”
“是。”白希云认真的点头。
齐妙禁不住笑了:“所以这是我喜欢你的缘由。”可以纯粹的做一个人而活,不去为了那些纷扰富华改变本性,不会为了功名利禄蒙蔽双眼。
而“喜欢”二字,听在白希云耳中,就像是在他的心上刷了一层蜜糖,浑身都透着温暖甜蜜。
下巴搁在齐妙的头上蹭了蹭,这才道:“才刚你就是为了这个在担忧,所以一直闷闷不乐?”
“嗯,最主要是担心德王殿下的态度。”齐妙退出了白希云的怀抱,与他牵着手踱步,“今日这件事,明摆着是有人做局,而做局的人不是德王殿下就是四皇子,只是这么看着,德王殿下的嫌疑最小,因为他既比弟弟们年长,又最早封王,还有万家这个外家做后盾,且也比他们都早几年接触朝务,已经有了自己的根基。有这样优越的条件,着实没有必要做这等恶劣的事授人以柄。”
“的确如此。”白希云不想在齐妙面前过多说这些操心的事,所以也并未多言语。
齐妙却是道:“可是今日看到四皇子,我又不觉得四皇子能将事做到这样的程度,若无人谋划推波助澜,事情能有这样顺利吗。四皇子那个人,一看就是个阴狠的,做事也有一些肆无忌惮,但若论沉稳谋略却不足。”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临危受命
白希云听齐妙如此分析,便难免惊讶又赞叹:“想不到你竟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看清了他的性子。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的确,我印象之中的四皇子为人的确如此,阴狠有余,谋划不足,又极为善妒。想来这一次三皇子的事,八成以上是他所做。”
“你说,八成以上”齐妙抓住他画中的意思,喃喃道:“那么,画龙点睛之笔就是德王殿下客串了。”
她淡淡的陈述,让白希云都禁不住笑了。
“你形容的极为贴切,不错,的确是画龙点睛之笔。我虽看不透他们具体如何操作,毕竟那倒毙的马咱们碰触不得,皇上那里也不会允许外人插手,一些涉及到宫廷秘密的事也不会宣扬,但我敢肯定,德王殿下一定是先一步发现了四殿下要做一些什么,就趁机动了手脚。”
齐妙一想到平日里那般温润如玉、儒雅俊逸的二皇子,对自己兄弟动起手来竟如此狠辣,就觉得背脊上发寒。
的确,二皇子不是皇帝亲生子,与三皇子、四皇子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可到底他们也是一同长大的,也是有亲情的啊。还是说皇家那种环境成长下来,根本就难有亲情
白希云握着她的手,发觉她指尖冰凉,就为她紧了紧披风:“咱们回去吧,你也乏了。”
“嗯。”齐妙颔首,随即笑道:“你如今身体越发好了,都不见你乏累。”
白希云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今日走了这么久,这会子还没觉得有分毫的不舒坦。可见他已经能够渐渐熟悉这种如正常人一般的生活状态了。这才过去多久他们成婚之后,他的身体就在以奇迹一般的速度恢复着。
他甚至不知道,是将这一切归功于齐妙的医术,还是归功于他离奇的重生。
不管怎么样,他或许能够活下来了吧在也不用纠结着自己若是提前丢了性命,会将齐妙独自一人留下而受了人的欺负。
将来或许终有一日,他能成为一个强壮的男人,就如同管钧焱那样,将柔弱的娇妻护在身后,保护她,为她遮风挡雨,而不是总叫齐妙来照顾他。
白希云这般想着,就觉得未来果真是充满了希望。
二人绕回了自己的院落。玉莲去小厨房端了白希云的药,还有齐妙要服用的安胎药。另外又有人预备了晚膳,也一并端了过来。
皇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今日的宴会也开不起来,狩猎也都没心情,整个行宫之中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不留神触了皇上的霉头。隔壁住着的安郡王一家甚至都没有在院子里走动,全都窝在各自的房间之中。
齐妙和白希云一同用了饭,吃了药,才刚倒下预备小憩片刻,外头就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随即便听见苏名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白夫人可在吗皇上急请白夫人即刻到西跨院去。”
随即便是推门时的吱嘎一声。
白希云和齐妙都起了身,且二人都已能猜测出一些缘由来。
“皇上怕是要让我去医治三殿下了。”
白希云低声道:“你可有把握”
齐妙理顺着长发,闻言奇道:“阿昭,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接受去医治三殿下要知道当时在围场上,我做的是急救,若是不做三殿下就会丢了性命,而如今医治之事太医都可以做。”
“若是太医都做得好,皇上这会子也不会派苏公公来请你了。”
“那依你之见,我是否要救治他毕竟你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绝不会愿意让三殿下好起来的。”
大周朝的规矩,病残之人尚且不能入仕,残疾的皇子更等同于失去了争夺储位的资格。三皇子不好起来,二皇子就等同于除掉了一个对手。
白希云闻言,却是挑眉道:“你有办法让三殿下好起来”
齐妙语塞。她对自己的灵血有信心,但也的确没有用灵血去医治过断骨,只是依稀觉得能够奏效。
不过若是比起现在的医药技术,灵血这种超出于自然存在的事物,要起到的作用一定会很大。
白希云见她这般,就笑着道:“咱们先出去,瞧瞧皇上的意思,至于说医治之事,你尽你所能也就是了。”
“有你这样说,我心里也有个底了。”
二人相互整理妥当,便到了廊下。
苏名博忙迎上前来,恭敬的行礼:“白大人,夫人。”
“苏公公。”齐妙还礼。
苏名博焦急之下,话语却也说的极为稳重:“白夫人,皇上请您与白大人一同过去呢。”
苏名博说话时先说“白夫人”,后提“白大人”,这样不符合常理的先后顺序,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看来,皇帝打定主意要让她医治三皇子了。
齐妙心下明白,心情极为忐忑的跟在苏名博身后前往西跨院。
才入院门,就见院中抄手游廊里错落或立或站了许多人,大多是内侍在听吩咐,也有此番随同出行的大臣。
见齐妙与白希云相携而来,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二人。他们似早就知道了一些什么,现在看齐妙的眼神中充满了审视。
齐妙目不斜视的随着苏名博到了前厅,一进门,就被跪了满地的人吓呆了。
皇帝与万贵妃面沉似水的端坐在首位。
侧间屋内还能传来女子压抑的哭泣声。
“皇上,贵妃娘娘。”白希云拉着齐妙行礼。
皇帝摆摆手,似已经十分疲惫,沉声道:“你们是医者,自己说给白夫人听。”
胡太医与曲太医两个齐妙是认识的,曾经还切磋过。剩下的三个汉子却不认识,他们都穿了军中的服侍,看来是此番随行狩猎的西北军中之人
那三个汉子当中为首一个年约四旬,声音如洪钟:“回皇上,就如方才臣所说,臣看着为三皇子做紧急处理之人的接骨手法就已经很好。臣等人虽然是军医,在军队中时常做一些跌打损伤的处理,可也没把我能将这样的伤情治好。搞个不好,三殿下的腿还是要废了的。”
齐妙垂眸听着,看向了那三人。
而胡太医也适时地叩头道:“回皇上,臣也是这样说。臣与日夜钻研,也觉得做紧急处理之人的手法比臣等都要高超。”
皇帝听的一声冷笑。
“这就是朕手底下的好臣子。”
他们的弯弯绕,打量皇帝不知道他算是看出来,这群人互相推诿,生怕医不好三皇子会惹祸上身。皇帝朝堂宦海之中沉浮多年,算是最油滑的老手了,会看不出他们心里打的主意只一味的将事推给先前固定之人头上去罢了。
可是,这三人已经摆明了不愿意医治三皇子,而且还将会截肢这种话说的这样明白,分明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负这个责任。
对于已经抱着如此想法的人,他还能任用吗
“齐氏。”皇帝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齐妙抬眸看向皇帝。
“朕命你医治三皇子,即刻就去吧。”
齐妙眸光错愕。
这根本就没有给她思考和拒绝的机会
皇帝望着齐妙,那眼神沉稳之中透着锐利,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在太医和军医都推诿责任之后,皇帝一怒之下将责任落在了一个女子身上。这让胡太医、曲太医和军医等人松口气的同时,也感觉到这便是皇帝在表达不满,在打他们的脸。
齐妙若是治不好,也是应该的,因为他们有这么多年从医经验的人都说自己不会治。
齐妙若是治得好,那就是在啪啪的打他们的脸。
在场之人都想的明白。
而万贵妃却有些担心,齐妙毕竟是个女孩子家,医术也并非是拜了名师,她从医的经验也很少,若是真的治不好定会带累自己。
万贵妃有心开口劝说皇帝改变主意,可一看向皇帝的脸色,因对他了解颇深,知道他这已经是愤怒之下打定了主意,也不好开口了。
齐妙眨眨眼,随即道:“皇上,臣妇愿意尽力一试。只是中间需要的一些东西还希望皇上着人去安排。”
皇帝道:“你要什么列了单子给苏名博就是。”
“是。”齐妙行了礼,便道:“如此臣妇便”
话还没说完,吴妃却像是一团风一般从内室里卷了出来,“皇上”
吴妃趴伏在地上,焦急的哽咽道:“皇上,白夫人虽是给万贵妃诊脉的,可是她毕竟是女流之辈,尚且年轻,从医经验尚且还少呢,如何能给天赐治疗啊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今天已经够心乱的,被吴妃哭的脑仁儿都疼了,加之被太医和军医一番推卸责任之下早已怒火攻心,这会儿吴妃再这般闹,皇帝烦躁已经到了一个极限。
“朕已下旨命齐氏为天赐医治,吴妃你就不必操心了。来人,请吴妃去休息。”
苏名博忙道是,就去搀扶吴妃。
吴妃却不依不饶:“皇上,您不能将天赐的性命交到一个女子的手上啊皇上”
“吴妃娘娘,您请去休息吧,您也累了。”苏名博扶吴妃起来时,手上用的力气就更大了一些。
...
第二百六十九章 实验
齐妙验过了小内侍之后,发现他是a型血,并不合适输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你的血型与三殿下的不相符,不能用。”
齐妙看向一旁其余人。
苏名博也上前来道:“白夫人,试试奴婢的”
齐妙颔首,再验,随即道:“你的也不行。”
“奴婢的是奴婢的血有什么问题吗为何不能给三殿下用”
齐妙摇头道:“只是血型不合,并非公公的血液有什么问题。人的血液是分为甲乙丙丁四类的,三殿下的血是乙型, 才刚那位小公公的血是甲型,而您的是丙型。能给三殿下用的血,除了与他相同的乙型血,再就是万能的丁型血了。”
“想不到血液还分出这四个种类来。”
皇帝是个博览群书之人,听闻如此新奇的说法,也道:“天赐是朕的龙子,朕身为父亲,朕的血必然与天赐的相同吧。那就用朕的血吧。”
“先不说三殿下的血型有可与您相同,也有可能与吴妃娘娘相同,就是您是万金之躯,也断然不能取您的血。”
“父皇。”二皇子沉吟片刻终于上前来,道:“儿臣试试。”
又走到齐妙跟前,面上带着一些视死如归的决然:“白夫人,试试我的。”
齐妙抬眸看向二皇子。
她发现他的眼中满是忧虑。
齐妙就不禁为了二皇子的城府而赞叹,明明三皇子有可能是他害的,这会子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之下还能出面来“舍己为人”,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样子来。这么一来,先不说皇上对二皇子是否有怀疑,即便是有,怕也要打消了。。
看在白希云是二皇子的伴读,以后他们的日子还长着的份儿上,齐妙便也不在吓唬他们,解释道:“输血并不是要将人的血抽干了给三殿下,只少部分即可,一个不行可以换另外一个人,否则为了救一个人而害一人,那便也没有意义了。”
众人闻言都沉默着。
可是室内就是能听见细微的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即便是关键时刻他们可以因为忠君为主而付出生命,但能活下去还能救人也是很好。
齐妙便取了二皇子的血来验,发现他的血型与三皇子相同。
“德王殿下的血可以。”齐妙微笑。
二皇子闻言欣慰的颔首,笑道:“那就将我的血续给三弟吧。”他心里却在想,果然白家的老太君和张氏都是在骗他的。若他真的不是皇上的儿子,为何他的血液会和三皇子的相同他们若是知道了,该不会说三皇子也是他们家的吧
二皇子借由这一件事,更确定了自己就是皇子的身份。
齐妙取了很早之前就用毛竹做好的枕头和牛筋熬制成的橡皮管子,又命二皇子躺在床畔的软榻上将二人的血脉以正确走向相连。
当注射用锋利毛竹枕头刺入血管时候,二皇子疼的皱了下眉头,随即就再没有痛感了,他半躺在躺椅上,也根本感觉不到血液流失。
皇帝紧张关心的问:“天佑,你觉得如何”
二皇子心里一暖,“父皇不必担忧,我很好,什么感觉都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赞许的望着齐妙:“想不到你竟有如此手法,那群老东西没留下看你今日如何行医,是他们的损失”
齐妙笑着道:“皇上过奖了。稍后我要为三殿下手术,这里不方便这么多人,皇上与娘娘可以去好生休息,好生用晚膳。三殿下的性命无忧,皇上千万不必挂心。”
“只是性命无忧,他的腿”
“皇上,三殿下的腿臣妇只能尽力而为。”
皇帝颔首,叹息道:“好,朕知道。你尽力便是,无论成败,朕都感谢你。”
在太医和军医耍滑,不敢承担这个责任的时候,他一句圣旨将这件事安排在了齐妙一个怀有身孕的妇道人家身上,这已经是极不妥当的行为,如今她能想办法给三皇子补血,又说能做什么手术。这已经是出乎他的意料了,老三的腿,也就只能看天意了。
皇帝边呆着万贵妃、白希云、四皇子等闲杂人等退了出去。
齐妙这方则是拔掉了输血的针,干净的脱脂棉花按住三皇子手上的针扣,又告诉二皇子:“殿下自己按住,不可松手,否则这一处要淤青的。”
二皇子按着手臂上的真空站起身,笑着道:“好。”
举步向外走,又迟疑的道:“弟妹。”
“殿下”齐妙依旧是按着三皇子手臂上的针孔,回眸道,“殿下不必担忧,我必然会尽力医治的。”
她柔媚的面庞上挂着真诚的微笑,眼中含着纯真的安抚。
二皇子心里有千言万语,面对齐妙如此纯澈善良的模样,也觉绝不敢将自己心内纠结的想法透露出分毫,他很怕齐妙知道他背地里竟然会算计自己的皇弟,会将他这个人都看低了。会对他失望。
二皇子的话便在喉咙咽了下去,转而关切的道:“你自己身子也不好,已经快四个月了吧千万不要劳累到,要量力而行,毕竟子衿还等着抱儿子呢。”
齐妙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心里不得不感慨二皇子的城府。
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三皇子能有如此情况,二皇子必定是脱不开关系。
二皇子深深地望着齐妙,能够有此独处的机会实在不多,如今看来,有孕丝毫不减她的容貌,只更增添风华,那种幽幽的花香和属于她特有的馨香已经侵入骨髓,呼吸之间甚至都能够盈满肺部,这样的一个妙人若是能让他拥有,真真是给个江山都不换。
只可惜
“那么,我先出去,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叫我。”二皇子笑着道。
齐妙点头:“好,你出去先喝一杯糖水,输血之后对身子好。”
二皇子点头:“好。”
二人相互行礼,二皇子便带着贴身服侍的内侍出去了。
齐妙这厢摸了三皇子的额头,确定他暂时无碍,便回头问道:“我要的兔子呢还有我要的医童呢”
“回白夫人。”留下帮忙的内侍行礼道:“兔子已经找到了,这就抱来,医童是也在外头候着了。”
齐妙颔首道:“你们将兔子放在一个笼子里拿来,至于其他人,我没有叫,就不要进来,让医童在外头等候着,另外在去问问苏公公,我要的那些东西都预备好了吗都放在外头的,稍后要用的。”
“是,奴婢这就去。”内侍行礼下去预备。
不多时,就抱着个笼子进来,里头竟然是一直雪白的幼兔。
齐妙挥退了所有人,将屋门关好,随即就在桌旁的绣墩上坐下喘了口气。
他有点累了。可是临危受命,她必须要尽力。
既然这个病患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她就不能因为任何缘由而放弃他。
至于为什么要这只兔子
她的血液,治疗肌肉、皮肤血管什之类的都有愈合作用,但是她没有试过治疗骨伤。找一只兔子来,就是为了这个。
齐妙站起身,四处寻找,随后找到一个结实的花瓶。随即抓出笼子里小兔子的一条腿。
对不住了小兔子,这会子必定要用你做个试验。
齐妙这厢动作之时,床榻上昏迷之中的三皇子正在悠悠转醒。
他的热度还在,但是也不似方才那般高烧了,加上补了血,齐妙扎的昏睡穴这会子也过了时效,是以悠悠转醒。
他的记忆,就停留在围场之上,一声鹰唳之后他的坐骑狂乱的横冲直撞翻倒在地,随即她就栽倒在地,在剧痛之后失去了知觉。
如今在陌生的房间之中醒来,他的神智还没有恢复,只是双腿的疼痛蔓延到全身,他现在浑身的都痛,已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其他,蒙蒙之中,他却看到灯下一个极美的侧影。
难道他已经死去,到了天上,看到的是仙女
眼中的景象慢慢清晰,那女子的容貌和动作也看的更清楚了。
这女子好生眼熟,三皇子想了许久,才想起这是在到达围场当日远远看到过一眼的白齐氏,是白子衿的媳妇。
听说她是个女大夫。
那么这会子,是由她来医治他吗
她拿了个花瓶高高举起,要做什么
桌上那笼子里不停挣扎的,是一只小兔子吧
晕头转向之间,花瓶就砸落在兔子的腿上。
天啊
这女子怎么能如此可怕
对了,她是白希云的妻子,白希云是徳王的伴读,如今自己落在她手里,难道还能得到好
三皇子想要高声唤人来救自己,因为他觉得自己落在这个恶毒的女魔头手里怕是性命难保了,徳王还不得让她来弄死他
可是他焦急的张口,却发不出多大的声音,倒是惊动了桌旁正要用刀子割破手指的齐妙。
齐妙转回头,就见三皇子用惊惧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醒了”齐妙用身子遮挡,将自己的手指割破个很大的口子,忍着疼将血液低在兔子砸碎的小腿上。
随即用帕子擦了擦手,就走向床畔。
三皇子惊恐的摇头,多希望自己的腿完好无损,这样就可以逃开。
可是无论如何挣扎,他就是提不起力气来。
“你,你别过来,你,要干什么”说出的声音十分沙哑。
齐妙见他如此害怕,哭笑不得的道:“你怕什么。”
...
第二百七十章 手术
齐妙的位置背对着烛火,三皇子的角度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看得清她眼中的精光和森森白牙,在如此重伤之后,在夜幕降临的环境中,恐惧感已经在三皇子心中升腾到最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她刚才奋力用花瓶捶断兔腿时候的动作又一次在眼前闪过,那般的狠厉无情,能够让人绝望的森冷。
身体里流淌的仿佛已经不是血液,而是寒冰。剧痛不只在双腿,也延着血管跟随者冰水一同渐渐蔓延至全身,背脊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三皇子感到绝望。
“我,我并不”他能承认自己怕吗
可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落在她的手里,就等于是落在徳王的手里,难道还能讨到什么便宜恐怕今日过后,世上都不会再有陈天赐这个人存在了。
他现在除了妥协,除了任人宰割,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但他好歹是皇子,身上流着添加的血液,他能够在这里就这样低头吗
三皇子的手渐渐因紧握而颤抖,双眼中含了因恐惧而多出的热泪,却因倔强而坚决不允许眼泪落下,将犹豫的表情换下,断断续续的冷淡道:“你,你也不用,假慈悲了。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是徳王,徳王安排你来的。”
齐妙听的一愣,她倒是想听一听在三皇子眼中,此番到底谁是幕后之人,是以只是抿着唇,并未立即回答。
三皇子这厢也并非是要听人说些什么,也只是想在临去之前将心里憋闷的事说出来罢了。
“想不到,他竟然那么狠毒,打定主意,要杀了我。你,你知道吗。”双眼望着齐妙,漆黑的犹如两股深潭,直要将人吸入进去,可是眼睛也并未实际上看着谁:“那匹马,是,是徳王送给我的。”
齐妙倏然一惊,睁大了双眼。
“三年前,二哥得了的良驹,我们出去遛马时,看我着实喜欢他的马,就,就将马送给我,可是那匹马,才到,到我手中一日,就将我摔下来。原因,无它,因为当时他,听见,听见一声鹰叫。后来,在宫里,它没听过鹰叫,我也,没,没再摔过。更没放在心上。今日,落马之前我分明听见鹰叫,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是二哥,要害死我。”
“他明明都已经是徳王,他还最年长,最有资历。我不过,不过是弄了头猛虎来射杀,想让父皇高兴,他何至于,何至于如此对我咳咳”
三皇子因激动而剧烈咳嗽起来。
齐妙满心的震惊无以复加,幸而三皇子说话时声音并不大,不必担心外头的人听了去,否则今日之事也足够她和白希云受了。
她镇定心神去给三皇子端了参汤来。
三皇子一看到她端来的碗,就已是一阵惨笑。
“你,这是,这是迫不及待要,毒死我了”
齐妙白皙素手一窒,无奈的道:“你巴不得我毒死你是吗这是参汤,先吃一些,稍后咱们还要做手术。”
三皇子瞪着齐妙:“你,你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还,还没我大呢,你怎么能,助纣为虐,你”
齐妙无奈的蹙眉。这位皇子双腿都断成那样,也难怪被害妄想症了。
生在天家,真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齐妙道:“你不必担忧,我不会害你,是皇上吩咐我来医治你的。我是个大夫,你应该也知道这是参汤,你先吃了润润喉咙,然后就睡一觉,等你醒来手术也就做好了。”
“你什么,是手术。”
“就是医治你的断腿。”
“你又不是神仙,我,我现在已经,感觉不到我还,还有腿了。”三皇子话说的太多,此时已是气喘吁吁,声音也弱了下去。
说到底,他依旧是不信齐妙的。
齐妙硬是将参汤给他喂了下去,也不想再与三皇子多言,反正想知道的如今也都知道了,就回到桌子旁背过身去检查方才那只兔子。
那只断掉的腿,完好如初
除了雪白的毛皮上沾了血迹,且血迹已经干涸,兔子依旧是活蹦乱跳的在笼子中,只不过看到齐妙时候有些闪躲,怕是有了心理阴影。
齐妙心下顿时大喜。
她高声吩咐外头:“来人。”
“夫人。”
负责帮忙的内侍立即进门来,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将兔子放生,把八仙桌抬出去,将卧榻摆正,我要的西洋镜也都搬进来,还有将灯都点亮搬进来,另外在多找几个人,我要验血,以备不时之需。”
“是。”内侍退下,立即着人去办。
齐妙则是忙着采血验血,又找出两个与三皇子血型相同的小内侍,以防稍后万一有失血过多的状况会有危险。
这厢屋子里忙乱起来,正厅之中的皇帝也听见了动静。
皇帝身旁如今只有苏名博伺候,而锦衣卫指挥使赵显正跪在他面前回话:“那马蹄铁被人动了手脚,钉马掌时的钉子比寻常的钉子长了两寸,且订的不牢靠,随着那匹马跑动,钉子就会扎进马蹄子里,戳到了肉自然会疼,马儿吃痛便发了疯,微臣已将负责钉马掌的铁匠抓了审问,相信很快就会得出结论。”
皇帝疲惫的揉了揉额头,一言不发的挥了挥手。
赵显忙行礼退了下去。到了廊下悄悄地松了口气。
屋内,苏名博将茶盏端给皇帝:“皇上,您吃口茶。”
皇帝默不作声接过白瓷青花的茶盏,啜了一口,便不在动作。
苏名博瞧眼观察皇帝的神,便知皇帝此时心情已是前所未有的差,再不敢多言半句。
半晌,皇帝忽然砸了手中的茶盏。
破碎的声音穿破寂静,直传到了门外。门口守护的侍卫闻声忙冲了进来:“皇上”
皇帝冷淡的垂眸。
苏名博忙上前去道:“是我手滑不留神弄掉了茶碗,你们慌什么。”
侍卫忙行礼,随即鱼贯退了下去。
苏名博则取了簸箕,也不敢用扫帚,只用帕子裹着手仔细将所有碎瓷都捡干净。
待他处理好了,皇帝的心情也平静下来,站起身道:“走,去看看齐氏那里。”
苏名博忙跟着皇帝出门。
来到侧间门外,就见白希云、二皇子等人都站在廊下。而头过出窗上的高丽明纸,能看到屋内投射出极为明亮的光以及晃动的人影。
皇帝便踏上台阶。
“皇上。”门前有内侍穿了雪白的围裙等候吩咐,见皇帝来忙行礼。
皇帝道:“怎么样了”
“回皇上,奴婢正等候白夫人的吩咐。”
皇帝料想下人们不敢随意推门就进去,道:“苏名博,开门。”
苏名博很想说最好不要。
但才刚皇帝刚发了火,这会子人还生着气,他是绝不敢去触碰逆鳞的,便默默的遵旨去推开了屋门。
外头的白希云、二皇子看皇帝要进去,连忙跟上。
几人进了屋,就无措的站在原地。
只见屋子中见的卧榻旁,齐妙围着雪白的褂子,正背对着他们处理三皇子的腿,三皇子此时已经昏睡过去。有两个医童在一旁帮忙,在他们的周围,点着六盏灯,每盏灯的后头都有一个穿了白褂子蒙着面巾的小内侍举着一面西洋镜。
齐妙仿佛没察觉背后有人进来,低声吩咐:“二号镜子,往左侧稍微移一点,好了,这样可以,不要动。”
皇帝好奇的凑上前,一看之下大为惊讶。
因为有了镜子的帮助,且灯光由各个角度照射过来,齐妙手上伤处格外的亮堂,甚至比白日里还要明亮,且没有投下任何影子,可以看的极为清楚。
皇帝禁不住惊为天人:“这镜子,这好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齐妙才刚用事先采好的血已经治疗了伤骨,外头的皮肉却不打算用血来修复以免暴露了自己,此时正在一层层的缝合皮肉之中,听闻后头皇帝的声音,只道:“皇上,还请您主位去外头等候,这般来往容易让三殿下的伤口感染。”
齐妙的声音虽然温柔,但是有着不容置疑的魄力,那是医生特有的强势,让皇帝都不不自觉的要听从。
“好,那朕便出去了,辛苦你了。”皇帝非常通情达理,丝毫不介意齐妙的语气,就带着人都出去了。
到了门外,皇帝才拍了拍白希云的肩膀:“子衿,你这个媳妇儿好生厉害。”皇帝夸赞的是医术。
白希云故意道:“是,在家里臣也是被她管束,完全没反驳的权力。”
皇帝一愣,顿时被逗得忍俊不禁,才刚郁闷的心情都得到了纾解。
二皇子凑趣道:“想不到你竟这般容易承认自己惧内。”
白希云笑道:“惧就是尊重,我这是尊重她,可不是怕了她。”
“你这叫越描越黑。快休要解释了。”二皇子嫌恶的样子,话语中却难掩亲昵和笑意。
二人如此亲近,虽说为君臣,并非兄弟,可看在皇帝眼中却觉得喜欢、欣慰。相对比亲兄弟之间的陷害和倾轧,这无血缘关系的朋友之间却能够更加亲近,着实是令人唏嘘。
...
第二百七十一章 调查
皇帝沉默不语的模样看在几人心里都各有所想。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d7cfd3c4b8f3三皇子的事涉及到何人,每个人都有所猜想,当事人更加心知肚明。四皇子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甚至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睛。他当时头脑发热,想着若能教训一通也就罢了,安排那铁匠打马掌时用长钉子的主意也是下头人临时起意,他也就跟着答应了。真真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的程度。
他原本想着,出了事之后,没有人会想到去检查马掌,就是检查也只会觉得是马儿受惊发狂,到时候将责任推到三皇子骑术不精,或者是身旁的下人伺候不利也就行了。谁能想得到,锦衣卫的人竟然能查出来
一想到方才赵显离开时候看他的眼神,他就觉得浑身发寒。
那么隐蔽的地方,难为皇帝的手下是怎么注意到的
那群人,平日里看着都是吃白饭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就厉害严谨了起来
四皇子满心这么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皇帝是如何用余光观察他,也根本没发现自己的鬓角都流出了汗,晶莹的汗滴在灯光下一闪一闪,格外灼眼,让人无法忽视。
皇帝虽不是武林高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到底心中存疑仔细观察徳王和四皇子,是以要发现四皇子的异常并不难。
知子莫若父。四皇子的性子皇帝清楚的很,此时看他神,便已能肯定了一些猜测。
只是现在老三的腿还不知是否能保住。
皇帝心里也清楚,三皇子当时伤的骨头都从皮肉中刺穿出来,太医和军医虽是为了推卸责任,但他们说的也的确是实话,三皇子的腿真正未必保得住。而且他这么大的一件事交给齐妙一个年轻轻的小女子,的确也是有些冒险。
这也是无奈之举,如今就只能祈祷老三能把腿保住。听说有不少断腿之人腿毒发作丢了性命的,就算不能保得住腿,好歹也留下一条小命。
外头的人煎熬之中,片刻后就见屋门大开,有内侍出来,见门口站着皇帝一众人,赶忙行礼,随后快步下去,不多时就带着人端着石膏捧着绷带进屋去。
齐妙的手法不熟练,只不过是知道原理罢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利,将二皇子骨折较轻的左腿用石膏做了固定,右腿因用了灵血,已能确保骨头长好,外头缝合的皮肉没有用灵血只让他们自行愈合,是以不方便打石膏,就只用了绷带缠绕木板做固定。
整个手术的过程持续了两个时辰,待到一切结束,齐妙吩咐人将三皇子抬回卧榻时,已累的眼冒金星,直起身时身子摇晃,险些一头栽倒。
“白夫人”一旁的小内侍连忙搀扶,才免了她摔倒的危险。
门口的白希云听见屋内惊呼,也顾不上别的,推门便冲了进来,扶着齐妙的手臂:“你怎么样”
“没事。”齐妙勉强笑笑:“就是有些累了。”
内侍们手脚麻利的清理屋内,不多时就将才刚手术时用的器物都端了出去,将灯摆设好,西洋镜撤了,屋内就不似才刚那般明亮。
皇帝带着人也进了门。
齐妙扶着白希云的手臂,先给皇帝行礼。
见她脸不好,又虚弱的扶着白希云的手臂,皇帝忙关切的道:“齐氏,你怎么样”
“回皇上,不过是累了,休息片刻就好了。”齐妙知道皇帝关心三皇子,不解释清楚皇帝是不会放心的,便道:“三殿下的骨我已经接好固定,右腿的外伤也都缝合固定好了,剩下的便是好生将养了,三殿下应该还会发热,请皇上传太医来诊治三殿下,照料起来也更方便一些。”
皇帝道:“他的腿骨”
“皇上,臣妇已经尽力为殿下接骨,虽不敢保证一定会恢复如初,但应该会有生命危险,发热也是因为身上受了伤,会发炎发热,这是正常的现象。”
见齐妙自信满满,皇帝也多了几分信心,问道:“那么他的腿会不会跛”
人总是这样,总是希望得到更好的。皇帝都忘了自己方才还在想三皇子会不会腿毒发作丢了性命,这会却在想三皇子会不会变成瘸子。
齐妙道:“这就要看三殿下双腿的将养和恢复情况了,若是好生固定着,不要再出变故,三殿下性命上是无碍的。”
皇帝闻言也稳住了心神。
是了。
一个小女子临危受命,他们这些男人家的难道还能要求一个小女子更多吗三皇子受的伤那么重,能保住小命,就算边做瘸子跛子也都算他命大,不能再要求其他了
白希云见皇帝的问题告一段落,忙道:“皇上,臣先扶她去休息。”
皇帝颔首:“去,剩下的朕就交给那些庸医。”就不信接骨的事他们不敢做,现在连伤口发炎之类的事情他们也不敢,若是再敢有半句的推诿,皇帝都能一怒之下将曲太医和胡太医推出去斩了。
白希云与齐妙行了礼,在与二皇子和四皇子行礼,便相互搀扶出了门。
到了外头,齐妙才发现天已经这么晚了。深呼吸一口气,在屋内紧张和专注积下的疲惫,终于缓解了一些。
“妙儿,你怎么样”
“我没事啊。就是太累了,才刚一直专注紧绷着精神,骤然放松才会觉得头晕,我想三殿下的生命无忧,皇上又要请其余两位太医来,他的生命无碍了,我也可以睡个踏实的觉。”
“那咱们先回去,有什么话明儿早上再说。”
“好。”
齐妙与白希云相携回到偏院自己的房间,玉莲去预备了热水来服侍他们盥洗。
齐妙几乎是沾就禁不住昏沉睡去。
白希云搂着齐妙柔软的腰腹部,唇在她额上印了一吻。
经历了今日之事之后,白希云心目中对齐妙医术的认知又更深刻一些,对她的赞许和珍惜也就更深了一层。
外头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议论此事,有多少人羡慕他白子衿有如此有才能的娇妻。齐妙在围场上用了急救措施为三皇子止血固定,又在太医和军医都一起推辞躲避之时临危受命,用新鲜办法测试血液来给三皇子输血,又用妙法让屋内亮如白昼,给三皇子医治腿部缝合伤口,保全了三皇子的性命。
这样的才能,哪里是那些每日只知绣花煮汤勾心斗角的内宅夫人可以媲美的
他白希云何其有幸,能够重活一次之后拥有这样的娇妻。
虽然现在齐妙的性格与才华,和前世那个柔弱如水的女子完全不同,但是白希云自己今生都已经和前世不同了,有些时候一点点变化,就会牵扯出更大的变化,他也不会多想多怀疑,就只觉得现在的齐妙着实太吸引人,也太值得珍惜。
去给三皇子诊治,是皇帝的旨意,齐妙尽力去做了。剩余的事就需要他去安排和善后了。总不能叫齐妙一个弱女子什么都要去担。
白希云沉思者,脑海中构想出几种明日可能发生的事,且将每一种可能都分析了一番,要如何应对,对什么人要说些什么。他搂着齐妙,闭着双眸认认真真的盘算着,到倦极了才沉沉睡去。
而皇帝此处正在听赵显进一步的回报。
“那铁匠招认出的人,臣已仔细去查证过,那人”赵显略微犹豫,还是一咬牙将实情说了出来:“那去吩咐了铁匠的人虽未留名,单仔调查之后,有可能是四殿下府中的幕僚,叫陆明的。具体是否是他还要继续去查证一番。”
赵显的话说完,就低垂了眉眼跪地不语。
皇帝的面目隐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身旁的苏名博则是将呼吸都放慢了,生怕稍微出了声音叫皇上心烦。
如今这件事,可是多大的一件事。
皇帝如今春秋正盛,还未曾有年纪老迈的迹象,皇子之间为了这把龙椅就已经开始了斗争和倾轧,且手段还是如此毒辣,仿佛恨不能将三皇子一击致命。
也只有四皇子这个自认为聪明且行事鲁莽的人,才会觉得自己的设计天衣无缝,才敢在皇上的严批字底下动手。
皇帝想了想,便道:“去,将老四给朕叫来。”
此时已过了子时,正是人当熟睡的时候,皇帝这般吩咐,若是平日里苏名博定会劝说,今日却是不敢,也不论是什么时辰,就急忙的要去请人。
待人出了门,皇帝又吩咐道:“赵显,你继续去查蛛丝马迹,一丝一毫的线索都不许给朕放过。”
赵显心内觉得自己太苦。
怎么无端端的就被牵扯到这件惊天秘闻之中了。若是他调查出什么皇子之间的秘事,将来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他。
可是现在皇上吩咐到头上来,他也没空去想将来是会如何处置自己,他只知道现在不从命好生办差,立即就会被处置。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赵显心中打着鼓,认真的叩头应是。
皇帝挥挥手,让赵显下去了。
苏名博正领着四皇子上了台阶来。
“四殿下,您屋里请。”
四皇子面已是极为难看,咬着唇道:“苏公公可知父皇是有什么事”
什么事情,您心里不是清楚么。
苏名博腹诽,面上却不敢这么说,就只笑着道:“您进去见了皇上不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