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气
万贵妃原本在内务府送来的记档,闻言眉头一蹙,素白细嫩的手翻了一页册子。孙公公立即会意的道:“请曲太医进来吧。”
殿外有宫人层层向外传话。
齐妙拿着方子在侧厅,瞧着万贵妃的凤仪,心下便觉得好生羡慕。若是她也能有这样强大的气场,说不定那些人也不感随意就动她的歪心思。
曲太医进了门,瞧见齐妙颔首致意,齐妙还礼。曲太医便到了侧殿给万贵妃行礼。
万贵妃问:“从安陆侯府里回来?”
“是,路上遇见去传口谕的苏公公了。微臣能与安陆侯世子夫人一同伺候贵妃娘娘脉象,着实荣幸之至。”
万贵妃放下册子,长睫微垂,傲气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声音却是温和的:“往后齐氏多劳曲太医提点历练。本宫也要再此处先谢过你了。”
曲太医心内震动,暗道自己拍马拍正了,万贵妃果然是很喜欢世子夫人,连忙端正行礼:“微臣不敢当,安陆侯夫人医术卓绝,才华横溢,微臣谈不上提点历练,倒是共同摸索学习才是真的。”
万贵妃微笑,“起来回话吧。”
“谢贵妃娘娘。”
站起身,曲太医也不敢直立着说话,身子半躬着道:“微臣去看了白家老太君的脉,并无大碍。”
万贵妃仿佛松了口气:“无碍就好,白老太君也上了千秋,身子弱了一些也是自然现象,本宫听人说,她头上还受了伤?”
曲太医道:“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不过微臣也依旧给白老太君用了针,能够睡一阵子,平静了自然能好许多。”
万贵妃笑着点头。右手戴着红宝戒子的食指轻轻的碰了碰凭几,随即道:“本宫所知,白老太君也不会轻易报病喊痛的,若是不严重,也不至于闹的这样大,让安陆侯都要出去抓人了。曲太医,你看的可仔细吗?”
曲太医心头一跳,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病,还是不病?
这件事到底万贵妃是想张扬开拿捏那些人,还是想看在万家和白家的关系上帮忙遮掩?
犹豫纠结之下,曲太医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队总是要选一边站的。
他刚要开口,齐妙却拿着方子走了过来,屈膝行了礼,道:“娘娘,方子已经开好了。”
一旁的吴嬷嬷和孙公公对齐妙忽然打断贵妃娘娘说话的行为都有些不赞同。万贵妃虽未封后,可是宠冠六宫又掌管内宫庶务的她与皇后又有什么区别?只差个名头和金册子罢了。
她训人说话,还从没有人敢打断。
二人以为万贵妃会不悦。
谁知万贵妃却似丝毫不在意,招手让齐妙到身边来,先接过方子看了看,随即道:“字倒是娟秀,可见临过帖的,只是腕力不足,疏于练习。”
齐妙尴尬的笑了笑。她本身是不会书法的,写字也是利用真正的齐妙残留的记忆罢了,而且齐妙精通女红中馈,学问上却不曾用过心,只是不做睁眼瞎罢了。而且继母苗氏有心培养齐婥的才名,又哪里会让齐妙和齐好去好生学学问。
万贵妃见她如此表情,对她的真性情越发喜欢,展颜道:“回头得闲了本宫指点你一二。”随手将方子递给曲太医:“你瞧瞧,医治本宫的方子。”
曲太医感激齐妙的及时出现,忙双手接过方子来看。
齐妙这厢道:“贵妃娘娘,我虽然有一段日子不再府里,但老太君的身子我是清楚的,与是我婆母相比较,老太君要更健壮一些,是以此番病倒了恐怕是真的不妥。”
其实,在座之人没有傻子,都猜得到老太君不过是装病,给白永春一个借口去将齐妙和白希云夫妇弄回府去。
但是,此事追究与不追究,就等同于是否要张扬开。
现在若张扬开,白永春此时此刻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不过是让老娘装病罢了,也不算是大罪,也不能动了白永春和老太君的根本。齐妙要的可不是小打小闹的一巴掌而已。那等凶恶的狼,给它一巴掌说不定还会激起它强烈的反击和报复,等于是自讨麻烦。
齐妙要等的,是一个彻底反击的时机。
万贵妃其实也是气愤难平才会问了那么一句。待接触到齐妙宛若清澈的溪流一般纯净的眼神,细品齐妙方才的话,她立即冷静下来,也明白了齐妙的意图和苦心,同时也让她看到了齐妙聪慧深谋的一面。
儿子果然是娶了个好媳妇啊!
万贵妃心情大好,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可要好生医治才行。曲太医?”
曲太医将方子还给齐妙,道:“这方子并无问题。回头微臣再与世子夫人好生讨论一下其中一些的细节。”
“嗯,你们两人都是杏林圣手,本宫信得过。这段日子本宫还想劳你去照顾一下白老夫人的脉。”
曲太医听着方才齐妙的话,就已经明白自己该怎么站队了,当即道:“是。微臣观白老太君心气似有不平,许是多针灸几次,多睡一睡就好了。”
齐妙闻言强忍着才没有喷笑出来。这位曲太医也是个妙人,跟在万贵妃身边久了的缘故,为人都精明圆滑起来。
或许,曲太医一直以来给白希云诊脉而隐藏了白希云中毒事实,是万贵妃授意的?
齐妙不自禁的看向万贵妃。以她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万贵妃轮廓优美的侧脸和精致的五官,高挺的鼻梁。
万贵妃虽然气质柔弱高冷,可人的确生的十分漂亮,可是这个角度怎么看怎么都眼熟。
齐妙的脑海中不禁出现了另外一个临窗而坐的人影。
那是白希云一身白色居家常服,手握书卷斜靠着引枕,在临窗暖炕上慵懒的模样。
真的很像!
容貌相似,那般疼爱,接近的体质情况。齐妙很难控制自己不将这些因素联系起来。
但是依旧是那句老话,这里是封建社会的皇宫,她的猜测,很有可能会嫌弃血雨腥风。她绝不能冲动。
万贵妃并未察觉齐妙的变化,只吩咐曲太医去安陆侯府上常驻,而自己的脉则暂时交给齐妙。
曲太医并无异议,很快就退下了。
齐妙见房子得到确认,便去熬药。
此时白家锦绣园正屋理,白永春和张氏、白希暮、白希汐等人都齐聚一堂,原因为他,皇帝身边的苏公公来了,谁敢置之不理?
苏公公去内室里看过了老太君的情况,摇着头出来道:“老太君素来身子硬朗,想不到竟突然病倒了,皇上听了都吃了一惊,急着吩咐奴才来瞧瞧老封君身子到底如何了。”
白永春忙想着皇宫方向拱手:“多谢皇上圣恩,如此体恤下臣,臣当真铭感五内啊!”
一下子反应过来,也忙七嘴八舌的感激。
苏公公笑着道:“皇上今儿是恰巧在万贵妃那里听说了此事的。”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就有点大了。
皇帝在万贵妃出,听说此事,是听谁说?
万贵妃和谁亲近?和万贵妃亲近的人,又会如何说白家的事?
白永春和张氏面上一下子失了血色。
白永春僵硬的笑了一下:“还请公公借一步说话。”
苏公公随着白永春到了一边,手中就被塞了个大的封红。
“这么点小意思,请公公吃茶的,大了天里顶着毒日头来,公公着实辛苦了。”
“为皇上办差,奴婢荣幸之至,何谈辛苦?”苏公公微笑将银封揣好。
白永春忙点头道:“是,是,是我的唐突了。”
苏公公道:“其实奴婢在此处,看在侯爷的面儿上,很想透露一些事儿给您,就不知您信不信的过奴婢了。”
果真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白永春心下赞许自己刚才塞银子的行为,面上露出既恭敬又期待的表情:“还请公公指点。”
“是这么回事儿,今儿个贵妃娘娘的心情原本不错,可是得知世子夫人有了身孕还被人下毒,就不怎么爽快了。您也知道,贵府上的世子爷是二皇子伴读,是贵妃娘娘的义子。贵妃娘娘雌凤心性兼济天下,当世子爷也是自己孩子一般的疼爱,那世子夫人中了毒,贵妃娘娘心里着实不爽快。”
说话之间,苏公公斜睨白永春,压低了声音以幸灾乐祸的口吻继续道:“您也知道,咱们万贵妃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宝贝。若是万贵妃不高兴,那皇上也不高兴,皇上不高兴了,天下人怎么高兴?”
“是,您说的极是。”白永春袖子沾了沾额头的汗,道:“那贵妃娘娘可还说什么了?”
“哎呦,贵妃娘娘温柔贤惠,哪里会说什么,不过是将此事回禀了皇上。奴婢也要恭喜您,您府上的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着实是得天独厚,皇上对世子爷格外喜欢,对世子夫人的才华也很看重,还将万贵妃的脉象交给了世子夫人来看呢。这不是么,听说世子夫人中了毒的事儿,皇上立即就吩咐奴婢来了。”
此事已经惊动了皇帝!?
白永春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阵阵轰鸣,差点没站住!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忽悠
白永春就算再愚蠢无知,对于慧帝的脾气还是有那么几分了解的。慧帝可谓是本朝最勤政爱民的皇帝,但是皇帝也不是神仙,总有一些凡人的爱好。譬如闲暇之余很喜欢关心朝中大臣生活,借以从生活中观察臣子的品性。
白永春平日里虽爱美色,做的出格过分的事儿也不少,可是无伤大雅的一些事只要不伤天害理的也没人会说什么,毕竟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吃花酒的事也只做平常。
可是,家里出了这种给有孕的儿媳下毒这种事竟被皇帝知道了,那可是极为打脸的大事。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家中之事都管不明白,又有什么资格在朝为官?
他对齐妙存了心思也不曾害怕被人发现,是因为并没有实际的证据,但下毒这件事据说还有人证在白希云那小杂碎手中。
若真是让他抓住了这个把柄去皇上面前搬弄,他怕是要乌纱难保,上一次的弹劾之事还不算风平浪静呢!
苏公公眼见白永春脸色这般难看,心下就觉得很是好笑。身为个男人,竟然没担当到这种地步,才一句话人就给问的傻在这儿了,这气度分明连世子夫人一个弱质女流都敌不过,更何况是见了皇上就成功博得欢心的世子爷?
真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同样一个家里走出这样不同的人来,也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
“侯爷?”苏公公微笑的开口。
白永春吞了口口水,觉得自己紧张之下吞咽的声音苏公公都听得到。
“那个,借问公公一句,万贵妃娘娘与皇上说起这事儿时候,皇上是怎么说的?”
苏公公沉下脸:“安陆侯,你可知道试图打探皇上的事儿是多大的罪?”
白永春面上一僵,真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才会顺口问出这种话来,他与苏公公又不是十分的熟悉,自己也没有位高权重到必须要让这么个阉人对自己毕恭毕敬,他现在问出这种话来,这不是将刀把交给对方手中么。
白永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苏公公跟在皇帝身边伺候这么些年都能够毫无差错,可见手段高明之处,一个正处在脑子停转神情恍惚状态中的白永春,当真还入不得他的眼。
揣摩了一番上意,分析清楚皇上要自己做的是什么,苏公公便笑着道:“侯爷也不必想的太多了。奴婢虽身在皇上身旁,对一些事了解的也并不是很多。”
“是,那是,那是。”
“可是奴婢却看得出皇上对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的看重。”
“啊?”
白永春紧张的抬眸,正对上苏公公满含深意的双眼。
苏公公笑的十分和蔼,不疾不徐的道:“皇上看重世子与世子夫人,对世子夫人被下毒一世很是愤怒。啊,时辰不早,奴婢也要回宫复命去了。”
白永春哪里不明白苏公公的意思?
就是要他自己将下毒的黑手揪出来发落,否则皇上很有可能亲自动手。
他单紧张都已不够了,如何能够做任何反驳?只浑浑噩噩的将苏公公送到外头,又折返而归。
不成,不成,他必须要抓出个指使者,否则皇帝降罪下来可不是他能够承受 的,原本他都已经被弹劾过了。
白永春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锦绣园的,抬头看到烫金的小匾额,他立即飞奔着进来,直奔老太君的卧房。
老太君被针扎的昏迷的劲儿已经过了,这会子醒了过来,只觉得头隐隐作痛,身子也不是从前那样听使唤,甚至觉得有些脱力。
见白永春脸色惨白的冲到近前,一见了她就仿若见了救星一般的扑跪在床榻前,老太君心里越发的堵得慌,冷笑了一声:“怎么,又什么事儿?还是说又有太医来验伤,还要为娘的装一次病,挨一次扎?”
白永春忙叩头赔罪:“娘您息怒,别生儿子的气,儿子这不也是迫不得已么,谁叫有人愚蠢的办了这种事?才刚皇上身边的苏公公亲自登门,一则问候您的身子,二则是询问给齐氏下毒的始末。这件事已经惊动了皇上。”
“什么?”老太君脑子嗡的一声响,”这事儿都闹到皇上跟前,惊动圣驾了?”
“是啊,都是万贵妃,得知了齐氏中毒后,就亲自与皇上说了,皇上对白子衿也很喜欢,看在万贵妃的面儿上更是关心齐氏,是以才命了人来亲自施压,那样子竟然是不抓出幕后的真凶来就不会罢休的。”
“又是万家!”老太君咬牙切齿,手上虽没力气,却狠狠地捶了几下床铺:“当年咱们补偿的难道还不够?都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还想如何?若真是逼急了,咱们就将事情抖开来,大家活不成!”
“娘!这会儿您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当务之急是如何抓出下毒的人才是要紧,跟万贵妃如何交代可以不理会,可是皇上的意思谁敢违拗?”
白永春抓了抓头发,原本就有些松的发髻,这会被他一抓,又有许多碎发散开来,显得他的模样极为邋遢落魄。
“你也不用急,若真要抓真凶,你就将你媳妇交出去吧。这都是他干的好事!而且手段低劣到用人嫁祸不说,还为怕暴露自己逼死了自己的亲信,从此失去了左右手。这蠢妇三番两次的将正经事办砸,让她去请人他请不到,让她老老实实的别乱动,他偏不听,非要去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事,也不知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到底能做什么!”说了一大串话,老太君有些气喘吁吁,但是强烈的怒意依旧点亮了她昏花的老眼。
白永春自然知道这这件事的缘由,也恨张氏做出这种事来伤害他还没得到手的小心肝儿,只是到底张氏是他的结发妻子,若是张氏有问题,就会带累到他的头上,他是承受不起丝毫舆论的压力了。否则将来丢了官儿,他一辈子的老脸可往哪里放?
“不是说死了一个嬷嬷吗,不如就将这人交给皇上。”
明白白永春的想法和顾虑,老太君依旧忍不住嗤之以鼻,你有胆量抬着个尸首去宫里给皇上看?”
他自然不敢,可是他也不能将张氏送进去。
“你这个癞狗扶不上墙的下流种子,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一大把年纪了却招惹 了这样的麻烦,半条命如今都要去了,还要帮你这不孝子来想法子遮掩。”
老太君委屈的落了泪,一边哭一边呜咽着报委屈,还将床板捶的砰砰作响。
白永春被如此数落,心里自然也是不好受,但事到如今他自己没了主意,就只好依靠足智多谋的老太君。
老太君哭了一场,心里也终于放松了一些,正要为白永春想法子,外头却有人来回话道:“曲太医奉旨来伺候老太君的脉象了。”
不是刚走吗,又来?!
老太君脸上血色刷的褪净。
白永春则是心急如焚,“他怎么又来了!”他还没问出老太君到底该怎么办呢!
说话间,曲太医已经到了廊下,在外头问候了一声就径直撩帘而入。
老太君一看到他提着的药箱就觉得眼晕。一时间不知自己不是该继续“晕”。
曲太医见老太君已经醒来,忙面色凝重的快步到了近前,将白永春挤开,于床榻前行礼道了一声“失礼了”,就将帕子垫在老太君腕子上仔搭脉。
老太君见曲太医面色凝重,心下冷哼,这位太医也着实是油条惯了的,这会子都欺负她头上来了。
曲太医的下一句话,就让老太君收起了方才鄙夷。
“不瞒老封君,依我所见,您身子可不只是头部这么一丁点的小问题。这些日子您是否时常觉得乏累力亏?”
老太君闻言心头一跳。
曲太医是专门伺候万贵妃脉象的大夫,医术自然不低,他认真诊断出的不会有错,她也是伤了千秋了,这些年来一直都想好生调理,这个年龄只想着如何能够长命百岁,无病无痛的过一生。忽然被医术高明者诊断出自己很有可能还有其他实病,老太君早已经紧张的白了脸。
“曲太医,您说的是……”
曲太医和蔼的笑了一下,“您不必担忧,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打紧的,这些日子老夫来伺候您的脉象,自然会寻找适当的法子来医治,这针灸首先就不能落下,其次便是平日的饮食……”
曲太医一面说着话,一面打开了药箱子,从中取出扎了一排针的针袋。
老太君这会子半信半疑,即便有些害怕扎针,却也依旧选择信任。
白永春这会子记得额头上冷汗涔涔,正经话没说完呢,他都不知该怎么办好,就不能待会儿在医治吗!
可是在曲太医的面前,他不能表现出分好不妥。但凡有一丁点儿不妥之处再让曲太医传入万贵妃耳中,万贵妃又会给皇帝吹枕头风,他到时候岂不是吃不完兜着走?
眼看着老太君针灸之后迷糊糊的睡下了。他之能僵硬着笑脸,还悄悄地送了个封红。
待到曲太医也下去歇着了,白永春才急匆匆的往金香园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宠信
张氏虽满心忧愁,也担忧白希云会将下毒一事张扬开来,可是到底她也是白希云的母亲,她自己知道孩子是否亲生,可白希云并不知道,她赌的就是白希云夫妻俩到底还是要有些人性,不会伤害生母的。
她就只等着看那群傻子将她当做生母而手下留情,然后她给予致命一击时白希云和齐氏会是什么嘴脸!
“咔嚓”的一声,张氏剪短了一株盆栽,粉红的四季花落在地面,被她绣了鸳鸯的绣鞋碾成了碎泥,湿了一小块地面。
“夫人,不好了!”廊下小丫头飞奔而来,人未到声先至。
张氏闻言怒容满面:“好端端的会不会回话!什么不好了,哪里有谁不好了!”
“奴婢该死!”小丫头不敢靠近,在廊下缩着脖子噤若寒蝉。
“说,到底什么事慌张成这样。”
“回夫人,是侯爷面带怒意的往咱们这里来了,才刚侯爷从锦绣园出来,说是面上瞧着就不大对。”
张氏闻言心头突的一跳,仔细想想这些日连番发生了什么,就知道白永春来必然没有什么好事。
但是张氏要强的很,又哪里会有半分示弱?
“慌什么,侯爷回来了又不是来了野兽,去沏茶,请侯爷进来。”
小丫头不理解张氏到了这会子为何还能如此淡定,跟在张氏身边办差,因张氏行事张扬跋扈惯了,有些事又不背着人,身边之人总也能抓到一些细节来串联分析的,依着她看,这一次张氏捅的可不是个小窟窿,若是侯爷怪罪起来怕是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了还能如此淡然处之,小丫头都不知是不是该赞扬张氏的勇敢。
才刚要去沏茶,安陆侯便快步进来,一并下人不必等主子吩咐,都做鸟兽散。这会子就是瞎子都感觉得到白永春根本是要吃人的模样。
大丫鬟凌萍觉得事情不对,就急忙往三少爷和姑娘们房里分派人去报信儿。
张氏淡淡挑眉:“怎么了,这么火燎腚了似的冲了来。”
“我火燎腚?那火就是你点燃的!”白永春两步上钱来,抓住张氏的领子就将人提了起来。
“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去给齐氏下毒!”
如此横眉怒目的来了,为的竟是给齐氏出头?
张氏怒不可遏,一把打开白永春拉扯她领口的手,怒道:“她算什么东西,就是死了也不过是个被买卖的货物罢了,值得侯爷这样焦急?侯爷好歹记得,您是官身,又不是市井小民,难道就不怕传扬开来名声上不好听吗!”
白永春被打的手背发红,瞧着张氏那横眉怒目的黄脸越发忍无可忍,想都不想的狠狠抽了张氏一巴掌。
张氏被打的猝不及防,愕然转回头,捂着半边脸哽道:“你打我?你竟敢为了那个小娼妇打我!”
这一句怒吼仿佛开了闸,随之而来多久是呜咽大哭和愤然怒吼,其中夹杂着那些咒骂叫人听了心里都慎得慌,张氏双手直往白永春脸上抓,又是打又是咬,大有与他同归于尽的意思。
白永春气的面色铁青,见张氏这样撒泼毫无女子该有的温柔气,气的恨不能杀了她了事,双手就紧紧的掐住了张氏的脖子。
张氏直翻白眼,两手去抠白永春的手,可是男女力量悬殊,她在如何也抵不过白永春的力气,脸被憋闷的紫涨,舌头都伸了出来,还被压在了方才放置针线簸箕的小几上,挣扎之际将桌上的茶碗簸箕等物都推落在地,发出稀里哗啦一阵惊心动魄的声响。
“啊,父亲,您这是做什么啊!”
“快放开母亲啊!”
白希暮身上挨了板子到现在还不利于行,且对父母失望,并未立即赶来,倒是白希汐与白希澜两个相携而来,谁知一进门正撞见生父要掐死生母的画面。
二人唬的脸色煞白,慌忙的上前去拉扯白永春,又高声唤人来帮忙。
白永春自然是被拉开了,可张氏也被掐的咳嗽喘息了半天,脖子上留下个清楚的指痕。
“白永春,你这个杀千刀的懦夫,孬种!你有能耐只管在家里头对付老婆孩子,却没本事去外头建功立业,你算什么男人?你这样也叫男人!”
“你不要太嚣张!”白永春瞠目怒吼:“信不信我休了你这个泼妇!要不是你做出给儿媳下毒这种事,我会被皇上问责吗?你别以为你这个侯夫人做的牢固,我若被问责罢免,你以为你还能做诰命?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张氏素来虚荣好体面,白永春的话着实是戳进了她的心坎儿,不能做诰命夫人,她会娘家还有什么脸?就是在齐妙那个小狐媚子的面前都要低一头,凭什么,凭什么有些人生来拥有美貌与家室,能做皇帝的宠妃,能占有旁人拥有的幸福还心安理得的承受着,她却什么都没有!
张氏想起万贵妃,在对比自己,从自身的家境条件容貌一直到丈夫的地位和品性,完全都没可比性。
这会子在看白永春的尊荣, 就觉得刚才怎么就不抓话他这张道貌岸然的脸?!
夫妻二人对峙之际,苏公公已经回宫回了话。
皇帝闻言面上表情未变,片刻后才望着白希云道:“要不朕安排一处宅子,你夫妻二人就去宅子里住吧。”
众人闻言都很是惊讶。
谁能想到皇帝竟然会对白希云如此照顾?
万贵妃闻言心里当真犹如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的垂下长睫,手上用尽了力气才能保持着不要因激动而颤抖起来。
二皇子则是在惊愕之后笑道:“父皇,儿臣在外头也有几处宅院,若是子衿需要可以随时搬过去。”
他倒不是妒忌皇上对白希云的好,而是怕如此盛宠反而会引火烧身。白希云毕竟病况并未痊愈,若是招了人的妒忌,恐怕不好。
皇帝也反应了过来,二皇子一句话就给他提了醒。这会子冷静下来回想方才做的决定,就连自己都有些惊讶。
白希云拉着齐妙起身行了大礼:“臣多谢皇上隆恩,只是臣如今挂着官职,并未作出于社稷有功之事,所谓无功不受禄,又如何能腆颜接受您的赏赐?您的心意已经能够令臣与内子铭感五内了。”
“罢了,快起来吧。”
皇帝一个颜色,苏公公便上前来搀扶。
“朕也着实是看不惯你府中的那些人欺人太甚。不过天佑说的也不错,若是表现的太明显,对你们夫妇反而不利。”
“多谢皇上。”白希云再度与齐妙行礼。
齐妙才刚见识过万贵妃对白希云的疼惜,如今再见皇帝对白希云的特别,已经不觉得意外了。
她心中虽然有所猜测和感悟,但到底没有那样无聊的要去深究,是以这会子也只当皇帝真心对待白希云是因为他的本事并无其他。
事实上,也着实是因为白希云的本事和人格魅力,才能得皇帝与贵妃的疼惜。
“你们也都乏累了,今日便回去吧。改日再入宫来陪朕下棋。”
“是。臣遵旨。”
皇帝又看向齐妙,笑道:“别忘了朕可是将万贵妃的脉象交给了你了。你要好生服侍。”
能将皇家中人的脉象交给自己,这是多大的信任?齐妙连忙叩头:“妾身遵旨。”
皇帝便笑着吩咐二皇子去送二人。
一路出了宫,在宫门前即将换乘马车时,二皇子才低声叮嘱:“父皇吩咐了苏公公去给安陆侯施压,我怕安陆侯被逼急了狗急跳墙,你们可要仔细一些,还有,到底安陆侯府也是你的家,安陆侯是你的父亲,此番事要做到什么程度,你也要想好才是。”
“是,我知道了。”白希云关于冷脸,对二皇子却禁不住露出微笑。
他病弱俊秀的面庞挂着温和的笑,仿佛眼中都泛着光,让二皇子看的心情舒畅,拍了拍他的肩头,又转向齐妙道:“母妃的脉象还要多劳烦弟妹了。”
齐妙忙还礼摇头:“二殿下严重了,妾身自当尽所能罢了。”
“那就好。”二皇子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齐妙,不去看,就能少思念一些。
毕竟与白希云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朋友妻不可戏,他们又如同兄弟一般,即便他在喜爱齐妙,也绝不敢做过分的事。
双方道别,白希云便与齐妙上了马车,一路往城郊的庄子里去。
一路上齐妙都枕着白希云的肩头,低低的与他说笑,并未提起在宫中万贵妃所说所做。
倒是白希云心疼齐妙,低声道:“将贵妃娘娘的脉象交给你,是不是压力顿生?”
“还好啊。好歹不是我自己来诊治,还有曲太医在呢,贵妃娘娘又不是个难服侍的人,你只管放心罢了。”
白希云怜惜的望着她,大手轻轻拂过她白皙的面颊,拇指停留在她的朱唇。
“我哪里能够放心。到底是嫁给了我,带累了你。”
他轻声叹息就在她耳畔,齐妙心内震动,双臂圈着他的腰:“说的什么话。如今我倒是庆幸父亲将我卖给了白家,许给了你。”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诉情
“我这样的家庭,也只有你这样的傻丫头才会觉得满足吧。”白希云怜惜的轻抚她面颊,“若是旁人,瞧我这样身子,再瞧这一颇大架子恐怕早就已腻了,也只有你,这样傻。”
眼前之人鲜活亮丽,与记忆中那苍白瘦弱的人影好似如何都不能重合在一处,谁能想得到如此佳人会在他死后落得那般结局?
“妙儿。”白希云将齐妙紧紧地拥在怀中,仿佛这样才能给自己一些安全感,好似这样才能证明她现在好端端的就在眼前,这一切美好和拥有不是他的梦境。
他真怕忽然梦醒,他还是那个飘忽的灵魂,看得到听得到,却说不出碰不到……
“阿昭,怎么忽然悲感起来?”齐妙喜欢他衣裳上淡淡的药香味,许是自幼多病几乎是用药喂大的人,就连骨子里也有药味儿,她在他怀中最能找到安心。
“哪里有悲感?我只是心疼你。”白希云惊讶她的敏感,转而问:“今日去可累着了不曾?身子可还好?”
“不过是入宫说几句话,哪里就会累着了。身子也很好,也没觉得那里不适,你不要这样紧张,我又不是纸糊泥捏的,哪里就会怎么着了。”
白希云摇摇头,越发的怜爱她的懂事, 怀抱紧了紧,将她柔软娇躯贴着自己的身子,只觉满臂弯盈的都是花香,如此香香软软的人儿,又有那般才华样貌,竟肯做他一个久病无功名且前途渺茫之人的妻子,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赚大发了,而她委屈的大了。
唇落在她的额头,秀眉,辗转至长睫,鼻梁,最后到了她柔软香甜的樱唇,白希云先是以双舌尖描画她的唇形,以一种折磨人的速度缓慢的啃噬她的柔软与甜美,随后舌尖探入,邀请她的香舌共舞,越吻越是深沉,越来越舍不得放开,直到二人气息都不稳起来。
齐妙脑后的步摇晃动,上头的红宝石反射着窗纱透入进来的光,在马车翠幄上投射出碎凛凛的一道道光影,打在她的白皙袖长的脖颈上,引得白希云禁不住轻抚她颈部的雪肌,随后探入雪白领口。
“阿昭。”齐妙嘤了一声。
如泣似吟的一声堪比天籁,可白希云却仿若被当头敲了一棍,一下子清醒过来,“对不住,妙儿,是我的不是,我不该……”
齐妙红着脸摇头:“没,没有什么,是我……”越解释脸上越热,齐妙都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最后只得低垂了头道:“那个,等胎像稳固了起码要五个月,才能,那个,你若是想了,我可以用旁的法子。”
白希云闻言脸上比齐妙的还红,所谓旁的法子,只要与面前的美人联系起来,只想一想都已经叫人快喷出鼻血来,忙理了理衣裳,盖住某处不雅的部位,胡乱的点头应了一声。
齐妙虽是羞,可见他能有正常青年该有的反应,心内着实是为他欢喜的。
要知道他的身子从前可是要做起来都费事的,偶然能下地走一会儿路还要气喘上许久,若是情绪悸动一些,再过劳一些,怕是要躺个十天半日的起不来。而且这些还都是在他以前身子好些的时候,不算他病入膏肓的那一段卧床不起的日子。
所以,齐妙如今无比庆幸自己是个大夫,而且得了这样一身医术。若不是有这些能耐在,不但她救不了那么多的人,更无法让自己过的安稳。若是白希云不在了。别的不说,自己怕早已经被白永春那个龌龊的腌臜老货给强抢了去。
回头她要研究一下,有孕期间要如何用别的法子帮他抒发才行。好歹他现在好了,不能亏待了他。
白希云面色绯红的忍耐。齐妙则面色绯红的脑补,马车停在庄子跟前时,夫妻二人的脸都红成了煮熟的虾子,倒是叫迎出门来玉莲几人看的禁不住弯起嘴角。
齐妙眼角余光瞧见几个丫头都那副表情,不禁脸上更热了,强作镇定的拉着白希云的手往里头去。
白希云到底比齐妙要淡定的多,回头问爱莲:“王嫂子那怎么样?”
“回世子,人没事儿,咱们好生照顾着呢,听了您的吩咐,还特地去她家里看了看,留了些银子,王嫂子哭了一场又一场,已经有了悔过之心。”
“嗯。也不要太为难她了。到底也不是打根子里就坏了的。无非是情势所迫。一个弱女子也没别的法子。”白希云握着齐妙的手紧了紧。
齐妙好笑的摇了摇头。其实她是怨怪王嫂子的,毕竟她不是圣母,以德报怨的事她觉得自己做不到。但相处下来,齐妙却发现白希云对弱者有着十分强的怜悯之心,仔细听他说的,其实也不错。
是以她也不会在逼迫着白希云去与王嫂子计较。
一行回到后宅,用了晚间的药,齐妙又去看过骆咏,便回来与白希云早早写下了。
次日便是中秋,一大早下人们就抬了一筐的螃蟹回来,各个都有碗口大小,白希云特意拉着齐妙去看,还央齐妙道:“我这些年都没好生尝过这些,如今用了你的药,身子也好些了,是不是就能吃这个了?”
齐妙见他那模样,早已心疼的一塌糊涂。人有七情六欲,白希云又不是提线木偶,更不是出家的和尚,偏生身体不好,自小到大就没过过一天正常的日子,常人能吃的他也动不得。
齐妙便道:“螃蟹性寒,你不可多用,只用一两只可好?我怕多了对你身子无益。”白希云身上中的那种毒就是寒毒。
如此白希云已经很是满足,笑道:“一只便可。我也是对这些海物有执念。”
拉着齐妙的手,说笑着走向后院,“小时候每到这个季节,家中就会预备一些,我只是尝过一次,觉得很好,后来便只能看着姊妹们吃了,你知道中秋月圆团圆之时一家子要团聚赏月,我就是在不舒坦也要强忍着在一旁陪着,还要眼巴巴的看着人吃我不能吃的东西。小时候常因为这个恼,就觉得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了。虽然到现在觉得没什么了,可我身子却好起来了。”
白希云娓娓道来的一番话,叫齐妙听了只觉心酸。堂堂一个安陆侯府的世子爷,竟会受这样的罪,说出来谁信?她就不信家里的厨子找不到法子将螃蟹鱼虾等物的寒性解去,就即便是他真的身子不允许不能用那些,家里人做什么片偏偏要让他在一旁看着?
什么一家子团圆?真正疼他会给他下毒?又不是真心对他好,会在乎团圆的场面有他没他吗?
他们分明就是在虐待白希云,从身体、物质和精神上一起来虐待他!
偏偏这样一个人,竟能够成长为如今这般才华横溢的人,又没有被残酷的现实磨灭掉本性,从对王嫂子的态度上来看,就知道白希云依旧保留着一颗柔软的心。
一个人,怎么能这样可怜可敬又可爱?饶是如此也就罢了,这人为何能对自己那样的好。好的已经超出了她对古代男子的认知和对古代婚姻的理解。让她有一种错觉,好像白希云也与她来自同一个时代,懂得什么是男女平等。
但是不得不说,即便是在男女平等的时代,能做到白希云这样程度的人又有多少?
齐妙此时当真是打心底里感激这一段境遇。若不是有这么一遭,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一生是否能找到一个一心一意的人,也不知道托付真心和接受旁人的真心是什么滋味。
“妙儿?”
见齐妙眼里含着泪,白希云先是一愣,随即好笑的道:“傻丫头,怎么就哭了?有什么好哭的呢?”
“我哪里有哭。”
“这不是哭了是什么?难道是汗水?”拉着齐妙的手摇了摇,白希云又是感动又是好笑的道:“快别哭了。我是当做个乐子来与你说这番话,反倒招惹你落了泪,倒叫我心里难受。后悔不该与你说起这些事来。”问题是他根本也没觉得自己说的这一段经历有什么能惹了她哭的。他还觉得自己很幼稚好笑,想哄她笑来着。
齐妙道:“往后你若想吃些什么就告诉我,别的我不成,下厨这等事原也难不住我的。”多亏了真正的齐妙精于此道,否则以她的厨艺,在古代想烹制出令白希云满意的来还真是难。
“那我可不会与你客气的。”白希云微笑。
“嗯,好歹我是大夫,知道哪些食物可以用,哪些食物不能用,也知道怎样烹制能入你的口还不会伤人,我说真格的,你喜欢吃什么就告诉我。”齐妙又摸了摸他的手背,垂眸道:“你太完美了,完美的像神仙似的,也只有有这些正常人该有的七情六欲,我才会觉得距离你不那么远。”
完美!?
白希云愕然,这词儿竟被齐妙这个完美的姑娘先说出口,他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明明她才是完美的那一个好么!
“我让你觉得很难亲近了?”白希云问。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托付
“我可没这么说。”齐妙方才被泪洗过的双眼这会儿正泛着一层水光,波光潋滟的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如此柔,如此媚,偏又混杂着纯真与温柔。
白希云只被她这样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都跟着酥软了,禁不住放缓了脚步,又压低了声音温柔的问:“那是怎么,嗯?才刚可是你这个坏丫头说了什么距离远近的话,如何这会子就耍赖不认了呢?”
他这样的叫法,着实让齐妙觉得尴尬,他的呼吸吹在她耳畔,软软的痒要痒到心里去了。
齐妙红着脸道:“还不是因为你太完美,偏生你自己不觉得,可是咱们这些与你朝夕相处的瞧得一清二楚。”
“真要说完美,你才是那个完美的人啊。”白希云叹息。
齐妙摇头:“我也不与你争,只是我真的很庆幸我是嫁给了你。象我这样的性子,不论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嫁给任何一个男人也未必会有如今这般的好过。更不会有你对我的这番心。”
“傻丫头……”白希云很想问齐妙,他的家境,他的家人,他能给予她的难道真的就是最好的吗?其实并不是。首先他就无法给予她平稳和安静。总是会有一些与他为敌甚至是包藏祸心的人到他们之间来捣乱。甚至会危害到她的安全。
她怀着身孕还被下毒,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她依旧将他当成最好的,没有丝毫后悔。没有朝秦暮楚想要离开的意思。
他应该了解的,齐妙就是这样的性子。认准了他,便痴痴地一直为他付出。
白希云的眼眶有些湿润了,但是他绝不会让齐妙发现。
“妙儿,我这会子想去找君逸和阿焱说会话。”
“正好,我要去厨房看看了。你们先去,记得嘱咐大哥药吃了。待会儿预备得了午膳我就来。”
“好。”白希云转回头,眨着眼忍着眼中热意进了月亮门。
齐妙则是含笑看着他身影消失才往厨房去了。
白希云这边却是刚出了月亮门,正与骆咏和管钧焱走了个对面。
“二哥,你这是……”管钧焱拧眉,这个距离就算骆咏瞧不出,他也是瞧得出的,白希云眼睛红红的,分明是要落泪的模样。
相识多年,他认识的白希云虽然病弱,却是个宁折不弯的硬汉。这会子却是如此泫然欲泣的,简直是不不可思议。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二哥,你有事只管与弟弟说,我一定尽力帮衬。”管钧焱与骆咏一同走近。这下子骆咏也发现了白希云情绪不大对。相识多年,骆咏最是明白白希云的性子,他轻易不会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来,必然是发生什么是了。
“子衿,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你不要闷在心里,说出来,咱们兄弟一同研究,总会有解决的法子的。就算是天塌下来,自然有咱们三兄弟一起去扛着,你快别这样。”
白希云有些尴尬,可是更多的是感动,他的结拜弟兄远要比亲弟兄要靠得住的多。
“我没事。”见他们不信,白希云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实言相告。
兄弟三人在内宅中绕着院子走路。白希云便将齐妙过门这些日来发生过的一些事,以及齐妙是如何受了委屈被人陷害,又是烫伤又是擦伤,还被下毒,甚至于连这傻丫头为了祈祷他能痊愈还将自己的血液做药瘾的事也一并告诉了骆咏。
骆咏不似管钧焱是一直跟在白希云身边的,就是管钧焱住在白家的,也不一定能知道事情的全部。
这会儿听白希云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明白,二人这下子当真齐齐的动容了。
“二嫂一介女流,竟有如此胸怀和忠贞,又这般能吃的了苦,当真是难得。”管钧焱叹道:“从前我对她多有不客气,回头定要好好的向二嫂道歉。”
骆咏摇头道:“弟妹也当真算得上是个奇女子了。子衿能遇上如此良配,可见是上天怜悯,终究是让你苦尽甘来了。你一定要好生珍惜。”
白希云重重的颔首:“我自是会好生珍惜的,我还要好好的活下去,就算不能够似正常人那般,但我会珍惜有生之年,一定要为她留下一些什么。否则将来若我不在,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带着孩子,怕会被人欺凌。”
思及此,白希云一把拉住了骆咏和管钧焱的袖子,三人对视着,白秀云才道:“大哥,三弟,将来若有一日我不在了,我的所有财富你们三人均分便可。我会立好遗嘱,不会让那些银子便宜了那些狼崽子的。”
“快不要这么说,好好的,做什么说丧气话?”
“不是丧气话,而是人不能没有远虑,要趁着这会子什么都明白而交代清楚,否则旦夕祸福之间,总会留下遗憾。”
管钧焱不知道白希云到底有多少钱,可是骆咏是知道的,他这些年做白希云的左右手,一些他不方便去做的事都他帮忙过一过手罢了,就已经攒下了不少的家底,这会子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承了这一份遗产?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要你的遗产。将来你真的不再了,也都留给你老婆孩子便是。”骆咏严肃的道:“子衿,银通票号以及这些年在外头经营的产业早已给你盈利千千万,这会子若说你是全国的首富也不为过。你这么多的银子却要分作三分来给我与阿焱各一份,我们兄弟自然是不会收下的,我们不可能去在你身上赚银子。”
银通票号?他听见什么了?管钧焱惊愕的瞠目:“你们,你们不是只做了个聚贤阁吗?”
骆咏摇头,点了点白希云道:“你这位个哥哥不是个简单人物,但除了银通票号,他还经营了一些舶货。不必说财产分成三分,就是随便那处一点点来,都足够一人享用一生。”
骆咏原本是不愿意宣扬白希云的财富的,可是他知道有时候二弟和三弟会有一些小争论,是以希望管钧焱能够明白白希云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此,管钧焱果真是动容不已。也连连摇头:“二哥的银子我们可不要,再说如今看来,二嫂的医术非凡,能将你医治到现在这样的程度,还能让大哥这几日没咳嗽,着实已经非常了不起。这般手法下去,说不得你要比我们还长寿。又何谈遗产?”
“指望我自己的身子长命百岁,还不如指望你们。”白希云无奈自嘲,道:“我这一辈子一直都浑浑噩噩,也是道如今才知道什么叫做意气风发,但是生命的事谁说得准呢。将来只求你们在我发生万一之后,能帮衬齐氏。”
“那是一定。”骆咏和管钧焱异口同声,随后道:“你再不要如此胡思乱想了,仔细你媳妇知道了怪你。”
白希云苦笑着点了点头。
“若知道我将死之类的话总是挂在嘴边,他一定会生气的。”
骆咏道:“看来子衿是情根深种了。不过那样的女子,着实也值得。”
管钧焱也点头。
“子衿。”齐妙带着丫头们迎面而来,见白希云和骆咏、管钧焱还站在这里说话,禁不住笑道:“都这么久了,你们三人还站在这里?”
“弟妹又预备了什么好吃的?”
“来瞧瞧就知道了。”齐妙与白希云并肩,借宽袖遮掩着,手指去勾着他的,二人的手臂因步行时的动作而前后摆动。
“阿昭,螃蟹预备得了,我还取了一些蟹黄做成了爽口的小包子,待会儿你们都多吃一些。”又压低声音续道:“我预备了姜醋,也配置好了驱寒的药膳,待会儿用完了就吃饭,你身子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多谢你用心了。”白希云感动不已。
他说了一句要吃螃蟹,就值得她去忙碌了这么长的时间来准备。他对她的好其实大部分是补偿,还有一部分自己的感情。她呢?她对他的好,其实是不求回报的。他能够回报给她的除了郁闷就是危险。
“说的什么话,只要你喜欢,我随时预备给你吃。往后要想吃什么就只管与我说,我来帮你预备。”
后头跟着的管钧焱闻言打了个口哨,“二嫂果真体贴啊。哎,您家里有没有妹子与你性子相仿年龄相似的,不如介绍了来给我,我可是没娶亲呢。”
齐妙知道管钧焱说的多半是玩笑话,就笑着道:“我家里一共三个姊妹,长姐你们是见过的,二姐却是继母藐视的心头肉,我们也不大了解,即便有了心,他们对你也未必就是真的,至于其他的女孩子却是没有妹妹了,不过有个才华横溢的二姐姐,你若是喜欢,我这就介绍了她给你,说不你们好事就成了。”
“二姐?你说的是齐婥?”若是放在从前,齐婥那等才貌双全的温婉女子着实是京都城中爷们儿们的最爱。
但是现在在齐妙潜移默化的引导之下,管钧焱哪里能瞧得上齐婥?
一想道都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死活也不能就毁在这个女人的手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两重天
见管钧焱满脸嫌恶模样,齐妙奇道:“看来三弟对齐婥很有偏见?”
“并不是偏见。而是厌烦那种原本嚣张跋扈却要扭捏作态做出一副乖巧温柔模样的女子。”管钧焱叹息道:“二嫂这会子还想着你娘家姐姐,可不知道人家想不想着你呢,你难道忘了上一次在齐家,他们是怎么对付你的?抓头发扇嘴巴无所不用其极。”
齐妙摆摆手笑道:“要是这样的小事都记得,我这个脑子可就装不下千千万万的医书了。只能说,人各有志,各有立场,各为其主罢了。苗氏是个可怜人,齐婥则是个苦命人。说出来不怕大哥和三弟笑话,其实就如同我与大姐一样,齐婥也是货物,你们以为我爹会放着个才女不兜售换取前程的吗?而且,苗氏不想让我与大姐长的好压过齐婥去,是以从小就强迫齐婥学这学那,根本就是剥夺了她的童年快乐和时间,她能养成如今性子,有那种不靠谱的父母其实是罪魁。”
白希云拉着齐妙的手便紧了紧。
“难得弟妹有如此见解。竟是将这些事都看的透了。”骆咏虽然也未曾娶亲,可也有过几个相好,最是了解女人家很容易感情用事。一丁点小事就喜欢联系牵连起来,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根本不会理智的去剖析问题,全凭喜好办事。而齐妙今日着是是让他耳目一新了。
管钧焱则没想那么多,也因他对女子着实也没什么研究和了解,今日不过玩笑话才谈起这个而已,是以撇嘴道:“就是再有外因,这样的女子我也瞧不上。”
管钧焱的话说的骆咏蹙眉,便白了他一眼。
挡着人家齐氏的面儿,几次三番的说什么瞧不上之类的话,虽然不是指着齐氏来说的,但总归会让人心里不舒坦。
骆咏经商,却是比管钧焱要透彻圆滑许多,他深知一个人性,有些人自个儿说自己家里或者说自己人不好,那是自个儿乐意,旁听者只可聆听或者顺应,决不可过于贬低对方所说之人,那样反而会惹得人不快。
齐妙却没想那么多,一行人到了花厅,婢女已经将一应吃食用添漆食盒抬了来摆好。酒也热上了。
齐妙道:“快些用饭吧。”
白希云与管钧焱、骆咏三人坐下,齐妙就要站在一旁服侍布菜。
白希云哪里舍得让她如此,忙道:“都不是外人,一起坐下用吧。”
若是在齐妙原本生活的年代,同桌吃饭必然不算什么,可是齐妙脑海中融合了原主的记忆,知道古代的规矩,“七岁男女不同席”。就算是丈夫开口要求的,她哪里能坏了规矩叫人说嘴?现在过的好,总要谨慎的虑到往后万一不好的时候,不要被人捏住了话柄。
“既不用我服侍,我去厨房用一点是一样。”齐妙嫌抬着食盒出入,她又不很饿,吃不吃都是无所谓的,左不过吃点小点心就是了。
可白希云却拧紧了眉头:“厨房油烟呛人的,你这样金玉一般的人儿,没事去厨房吃什么饭?那是下人带的地儿,别告诉我往常没与我一起用的时候你就是跟下人一起在厨房吃的?!”
锐利的眼神扫向一旁的玉莲、冰莲两个:“平日里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夫人的?”
白希云原本就惯于冷着脸,也只有在面对齐妙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来,虽然着笑不是给婢女的,可是贴身伺候的人眼瞧着白希云能够如此疼爱妻子,自然知道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好人,并不是个冷心冷肺的石头。就是平日里,白希云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多有宽容,虽谈不上温和,却也没像现在这样……
玉莲和冰莲吓的噗通一声齐齐的跪下:“世子爷恕罪,夫人并没有……”
请罪的话还没说完,齐妙的声音就打断了他们紧张兮兮的话:“阿昭,你那么凶做什么?你仔细吓坏了孩子!”
“孩子?”白希云愣住。
齐妙摸了摸小腹:“虽然他还小,你这个做爹的不会当他不存在吧?在孩子面前横眉怒目的训斥婢女,就不怕孩子有样学样,将来长成一个不知道宽容自以为是的人?”
额……
这话说的,似乎还蛮有道理的。
骆咏和管钧焱二人看到白希云被媳妇训成了那副呆愣模样,根本丝毫都没有往日的那种冷淡和疏远,二人都禁不住低下头强忍笑意,快憋出内伤来了。
“好,好吧。”白希云咳嗽了一声,道:“那你……”
“我这就出去用饭了。”齐妙见好就收,吩咐玉莲两个:“你们去预备一下。我回房用饭。”
“是。”玉莲和冰莲忙行了礼,慌乱的退下了。
到了廊下,二人还禁不住拍着胸口,一路快步离开了院子,到左右无人时候才放缓脚步,低声叽咕:“想不到世子爷发起怒来竟是这样的厉害,真真吓的我魂都要飞了,多亏了夫人心善,给咱们解围,否则还不知世子如何惩罚咱们。”
“世子心也不坏。只是爱妻如命着实是个妻奴,你看世子对那个王家嫂子的宽容,就知道世子原本是个心软的人。”
“是啊,玉莲不必多言,我是了解的,咱们能被骆大爷送给了世子和夫人做奴婢,着实是天大的福气,你瞧外头那些人家的婢女,哪一个主子不是非打即骂的,动辄不给穿暖吃饱也是常事,草菅人命的更有许多,咱们如今跟在主子身边绫罗遍身插金戴银的,比那些寻常小户人家的千金还要体面,主子又疼咱们,哪里能不满足呢。”
……
二人虽低声闲聊,却并未耽搁正经事,去将齐妙的午膳预备得了抬去了后宅卧房。
齐妙正盘膝坐在临窗的暖炕上看药书,见他们二人进来,笑着道:“才刚吓坏了吧?世子没有别的意思。倒是我带累你们受惊吓了。”
“您快休要如此说,可不是要折死奴婢们了么。”二人将食盒摆好,里头精致的小菜是粳米粥都拿了出来,在炕上的黑漆 云纹小几摆上,将红木筷子递给齐妙。
“夫人请用。”
齐妙这些日子已经能认清自己“主子”的身份,想当初刚来时,见了这么多比前世的自己年龄还小的姑娘们跟前忙后的伺候,她都会有种欺负了祖国花朵民族幼苗的即视感,如今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自然也明白人分三六九等。她若是将这些奴婢平等对待,他们反而还会紧张兮兮的猜测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主子打算惩罚他们。
所以齐妙的定义是,他们不当下人,但是也不能如现代人平等那般相处。
齐妙用了一万粥并几样小菜,又嘱咐冰莲:“你去看看世子爷那里,螃蟹用的差不多了就行,别让世子爷多用,那砂锅里温热的药膳粥给世子盛出来放在一旁晾温了用。”
“是。”
“世子爷若闻起来,就说我这会儿吃饱了喝足了,午歇呢。”
冰莲笑着道是,快步出去了。
玉莲则是是陪在齐妙身边,拿了一把葡萄纹缠枝的团扇在一旁慢慢的送清风。齐妙又看了一会书,就觉得有些昏昏欲睡。暗想到底是有了身孕,与从前是不同的,书上说有孕之后比较容易疲惫,看来是真的。
齐妙就歪在炕上拥着柔软的深紫色引枕睡了。玉莲在一旁轻手轻脚的服侍广盖上了纱被。
庄子里一片温馨之时,安陆侯府却不安生。
白希暮被打的伤了臀部和大腿,又因夏天天热,伤处痛痒难忍,趴在榻上起不来,无非是看看书解闷,偶尔想起齐妙的好,他都觉得心里像是被刀扎了一样。当日替代兄长迎娶齐妙,撩起红色盖头时看到那张漂亮的脸蛋时的惊艳,怕是一生都无法忘得掉。
洞房喜烛,红烛摇曳,美人娇软的坐在床畔与他低声说话的模样,着实是叫他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半身都酥麻了,一股子热流指望小腹聚集。
用力甩头,也甩不掉那一股子绮思。
虽然他明知道,这样觊觎自己的嫂子是不对的。
若是想的太过,他又与安陆侯有什么区别?
想到安陆侯,白希暮就觉得自己似是被人用冷水兜头浇下,冷的背脊前心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从前对于自己有个那样的爹,他只是想握着耳朵闭着眼不去看不去听,也就能忽略了自己的父亲是个好色酒肉之徒。直到他渐渐的发现,白永春对儿媳妇的心思,渐渐发现在白永春的心里,他们这些儿女,包括妻子,对于他来说都是附属品,能好生的享受才是白永垂的追求。
当板子一下下的落在他身上,她才彻底明白了,彻悟了,也心寒了。
“三少爷。”白希暮身边的丫鬟下人都被发买了。如今身边只剩下一个新来的小厮,命叫吴柳的。
“什么事?”白希暮没抬眼,依旧盯着手中的话本。
吴柳道:“后面都已经闹腾起来了,老太君病了,曲太医给老太君诊治,扎针扎的老太君昏迷,侯爷正怨怪曲太医呢,您,您要不要去瞧瞧?”
第一百二十七章 委曲求全
“我去瞧?难道我这样子还能走的过去吗?”白希暮冷笑了一声,道:“左右他们心里也没我这个人,我去看与不看又有什么相干。”
吴柳闻言唬的低着头,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心中想的却是:谁敢叫您一个伤患自个儿走过去啊,那不是还有下人可以抬着去的么。
其实当日白希暮被安陆侯亲手杖责时,他远远地看见了,亲眼看到生父竟发那样的狠心将白希暮打的卧床不起,真真是个外人瞧着也会心寒的,何况是白希暮本人。
他当日瞧见了立马悄悄跑了,没敢如那些人一样留下看热闹。如此才躲过一劫没被撵了出去,实则也是庆幸,谁知刚庆幸不过两日,就被安排了现在这个差事,成了三少爷身边的亲随。
所谓亲随,一定该是最信任的人。可是他们主仆两人才刚接触,熟悉尚且不能,何谈亲近?吴柳只想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兢兢业业的也就是了,三少爷如何看待他,却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白希暮盯着话本半晌,这一出戏无非是俗套的才子佳人,他却能将那佳人联想成齐妙的模样,只要这样想着,便已觉得心内悸动不已,恨不能一气走进书里去,在那里就能与齐妙抛开世俗的绑缚双宿双飞了。
感觉身旁吴柳还傻戳在那里,白希暮不耐烦的抬头:“还有事?”
“没事。只是奴才想,您往后还是要与侯爷好生搞好关系才好。那边儿二爷受了皇上的青睐,新封了大官,后头有二皇子要好,还有万贵妃这个义母撑腰,恕奴才说一句僭越了的话,其实二爷到底是不是受侯爷的喜欢,着实不打紧的,只要他身子渐好,日后发展大着……”您却只能依靠侯府。若不与侯爷的关系弄妥帖了,将来又不能承爵,未来可该如何呢?
吴柳的声音最后落在喉间,可是他的意思白希暮已经听明白了,且他对白希云的称呼不是“世子爷”,而是“二爷”,便说明了这奴才的心是在他的身上,若不是真的在他身上,没有那等忠诚之心,至少说明这人是个聪明会说话的。
白希暮就禁不住多打量了他两眼。发现此人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生的十分平凡的一张脸,是那种扎进人堆里就分辨不出来的。
不过他有一双十分机灵的眼,眉目上瞧着便觉得此人是个很聪明的。
见白希暮打量自己,吴柳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忙恭谨的垂下头。
白希暮想了半晌方道:“既如此,扶我起来吧,叫他们预备轿子。”
“是。”见主子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吴柳欢喜的什么似的,忙兴冲冲的去预备,不多时就将肩轝预备妥当,还体贴的在上头铺设了厚实柔软的坐褥,仔细扶着白希暮挪上了肩轝,由四个粗壮的婆抬着往内宅里头去。
一路上白希暮都在想着待会儿见了老太君那里的混乱该如何处置,又想起白永春的种种不是,以及他对自己一点点亲情都不顾那狠心的模样,心都已经凉了半截儿,就有些悻悻的。
吴柳像是知道白希暮在想什么似的,因有外人在此处,不好多劝,便也不多言。
不多时,轿子到了锦绣园门前,此处正有两个尚未留头的小丫头子坐在门前台阶儿上低声叽叽咕咕,远远瞧见白希暮来了,忙都站了起来,行礼道:“三少爷安好。”
两个丫头就忙要将门大开,好让轿子进去。
白希暮想了想却道:“我自个儿进去。”
“落轿。”吴柳忙吩咐婆子将肩轝搁下,压了轿子扶着白希暮小心翼翼的上了台阶,又吩咐四个婆子远远的等着。
果然,进了院门,就瞧见老太君屋里的大丫鬟都在姚妈妈的带领下站在靠近大门前的游廊里,垂首听吩咐。就纵然是站着这样远的距离,依旧能听得见堂屋里传来的说话声,正是安陆侯白永春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还伴随有椅子顿在地上的声音。
白希暮蹙着眉。
他想不到这世界上还真有敢得罪太医的。还是这样高声的质问。又不是误诊将人给治死了,哪里值得发这样打的火?也不知安陆侯是怎么想的,今后难道都不想让万贵妃说他们一句好儿了?
想快些走,臀部大腿又疼的厉害,只得快步挪。
姚妈妈瞧见白希暮带着人来了,心里着实松了口气。老太君昏迷,夫人又不管,只看着安陆侯这样闹腾他们都看不过去眼,偏偏曲太医也不肯相让,她真怕矛盾大了惹了什么麻烦,这一院子的人都要被冲动的侯爷带累。
是以他们就只远远地对白希暮屈膝行了礼,并未通传,也未阻拦。
白希暮好容易上了台阶,已疼的额头冒出汗,刚一进门,就正瞧见白永春面色紫涨,指着里屋道:“如今老太君都已经昏过去了,你这庸医还说没事?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能赔补的起我一个母亲吗!”
“侯爷不必吵闹了,论吵架,老夫真的不是对手。侯爷若是真信不过老夫,老夫只好去万贵妃和皇上跟前回话。就说老夫人这病我本有能耐医治的,侯爷却信不过我这庸医!请皇上另外换了人来。”曲太医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手上已在收拾药箱。
白希暮着实看不过去,觉得白永春这样下去不过是自取灭亡,忙赔了笑脸来到近前:“曲太医息怒,咱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了,这些年来二哥在家里时也多亏了您看着他的脉,家父着实是因孝顺老太君,太过着急了才会这般控制不住,并非有意冒犯,还请曲太医不看僧面看佛面,原谅则个。”
白希暮说着就拱手作揖。
曲太医心想总算来了个会说人话的,仔细打量,见白希暮虽然年轻,又苍白虚弱,却是面目清秀,着实有几分其母张氏的模样,眉清目秀满面堆笑的,叫人看着就舒坦了不少,全不似白永春这样的,张扬跋扈的觉得自己是侯爷就了不起了,一点不虑后事,不知谦恭。
“嗯。”曲太医心情缓解,应了一声还了礼。
谁知道白永春却不依不饶,“你这不孝子,你祖母都已经被扎的晕过去了,你不说帮你祖母出口气,反倒来奉承他!”
一根指头直指着曲太医,就恨不能直接戳在他的鼻子上。
曲太医刚刚缓和了一点的心情立即又跌倒谷底,看着白永春面色紫涨张牙舞爪的模样,立即禁不住的生出一些感慨。
“想不到白世子与三公子这般出色的人物,如此‘家学渊源’也难为了公子出落的这般人才品格。”
曲太医此言,已是将白永春看的不能再低。白希暮闻言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但总归自己父亲被人这样评价也不是一件舒坦的事。
白永春气了个倒仰,“你这糊涂庸医,满嘴里喷的是什么!你算是什么东西,有本事在我府里撒野,也不撒泡尿自个儿照照你那什么德行!”
话已骂到如此腌臜地步,就已经是撕破脸,不论白希暮在一旁如何劝解撕罗也是不行的了。
曲太医冷笑了一声,提着药箱转身便走。白希暮忙追了上去, 偏自己还有伤在身上,步履维艰疼的脸色煞白,就只能高声道:“曲太医息怒,请您留步。”
“三少爷也无须费事,老夫看你也不要白费这个力气了。你的好意人家全看不见,还有什么法子呢?既然老夫学艺不精,不能治疗府上老太君,那就另请高明吧。告辞。”
曲太医愤怒的拱手,转身便走,下人哪里敢阻拦?姚妈妈急的干瞪眼插不上话,急忙要往外头追去劝说。
白永春已经站在廊下高声叫道:“白子墨,你给我回来!”子墨是白希暮的表字。
白希暮心里很是厌倦,但是也没办法,只能转回身。谁料想刚上了台阶,就被白永春一巴掌殴在脸上,直打得他眼前冒金星,趔趄着险些跌下台阶,多亏了吴柳扶住了白希暮才幸免于难。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你亲爹面前弄鬼儿!你也不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要是没有我,能有你今日吗!你祖母被人伤害成那样,还被莫名的扎针你都不管,不但不帮衬你爹反倒去助着外人,你也配为人!啐!”
吴柳搀扶着白希暮,也被带累喷了满脸的唾沫星子。
白希暮则眸光闪了闪,道:“儿子也是为了父亲。您不想想那曲太医是谁的人。这般闹开来,对您自个儿有什么好处您觉得万贵妃女流之辈不算什么,可是她却是能够接触皇上,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难道您这些都不在乎了?”
白永春自然知道这道理,可是怒在心头气不过。
“难道你爹是为了权贵就折腰的人?!”
您只会为了美人折腰……
白希暮无奈的垂下眼睫,强笑道:“还是先进去看看老太君到底如何了要紧,不行的话还要再递帖子重新请太医。”
“不用,我打算让你二嫂回来,你祖母的病只能依靠她了。”
白希暮闻言眼前一亮,随即便抿了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机
对于齐妙,白希暮已经快相思成疾了。很希望能够见到她,这单相思又不敢叫人知道了怕被说嘴的心思无人能懂,所以只能寄托于画纸之上,只是不料想会被亲爹那样狠狠的揍了一顿,从此父子成了情敌。
如今再看白永春的面色,想起方才他为了曲太医的事那般大发雷霆,又接着说要接齐妙回来给老太君诊治,他总算是明白了,看来真如他方才想的那般,美人与仕途,当然是美人重要了,他是宁可得罪了万贵妃,也想要得到齐妙的。
这心思却比他用的要多得多,也不知他是不是比他还痴心?
“哼!”白永春冷冷的哼了一声,见白希暮呆愣愣只顾着盯着自己的鞋面儿出神,全无方才劝说曲太医时候的伶俐模样,不免心里起火,想起那日为何他要揍他,如同火上浇油,“你小子也太不知死活,你难道还在打老子女人的主意?”
这一句说的一旁吴柳差点喷出来,随即便觉得自己听见了惊天秘事,紧张的连鼻涕都快抖出来,忙吸溜了一下。
倒是白希暮,反而没有那么惊讶了,上一次挨打时,他就已经知道在白永春心中,实则是将给二哥娶亲当做给自己纳妾了。
一想到齐妙那般的玉人儿,竟被白永春这样的老黄瓜觊觎着,他心里就堵得慌。
那样美好的女子,就是用亵渎的心思多想一想,都是一种侮辱啊!
白永春见白希暮只顾垂头不语,并不与他顶撞,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父亲,我想去看看老太君。”
白永春仿佛这会子才想起里头还有个昏迷的母亲,咳嗽了一声,道:“去吧。我这会子还要忙着去请你二嫂来。”
“父亲辛苦了。”白希暮行礼。
“嗯。”白永春应了一声,心里到底舒坦了不少,便快步下了台阶往外去。
见他走远了,姚妈妈才敢到近前来。看着白希暮原本苍白的脸上现在被打出一片红指痕,这会儿都已经肿了起来,心里别提多替他心疼了。摇头道:“三少爷,奴婢去给您那止疼消肿的药膏来。”
姚妈妈是老太君跟前最得力的,白希暮自然不敢怠慢,一想便拉过姚妈妈低声说:“不忙,我年轻轻的,就算是被打板子也没事,何况这区区一巴掌,请妈妈陪同着先去看看老太君要紧。”
姚妈妈感动不已,“到底三少爷是有心的,您请随奴婢来。”态度越发的恭敬了。 z
白希暮也不托大,就随着先去里头看了老太君。
只见人直挺挺的躺在拔步床上,瞧着倒像是睡着了,只是花白鬓发散乱,又张着嘴,呼吸起伏并不大,却像是死了一般,看的叫人心里禁不住突突的跳了两跳。
白希暮见状心里也不好受,便仔细的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前儿听说老太君病倒了,只可惜我自己也是这样状态,爬起来都难,还发烧,是以想来看看也不能够,今日好容易来了,却瞧见那样场面,当时将我吓坏了,那样子倒像是老太君怎么地了似的。”
姚妈妈这些日也压抑了很多没处倒去。再瞧白希暮这般懂事,而且他是府里的嫡出少爷,若是有什么自然可以让他知道的,便低声道:“哥儿不知道。这两日着实乱的很。现是夫人给世子夫人身边的人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下了堕胎药,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被发现了,然后夫人身边的奶嬷嬷就投井死了。再然后是夫人几次三番去请世子和世子夫人回来,也不见人回。
“老太君头上受了伤,那是夫人发脾气时不小心用茶碗砸中的,侯爷就因这伤去请了世子夫人一次,可也没见人回来。这里头也不知道什么缘故,老太君原本只是轻伤,却在侯爷去请人时候变成了重伤卧床。恰好那日世子和世子夫人是入宫去了,万贵妃安排了曲太医来给老太君诊治。这不,就闹起来了。”
姚妈妈知道的也并非尽数详细,但是话这么一说,前后缘故也可以分析清楚个大概。至少白希暮和吴柳一听就明白了。分明是夫人先去请人不成,怀恨在心便给孕妇下药,被人家抓住了把柄,夫人就恼了将自己奶妈子踢出去顶罪,又发脾气时候将自己婆婆的脑子也给砸了。
至于老太君轻微外伤变成重病,八成是为了配合侯爷去请齐氏,故意说自己病重让人回来。可人家没回,万贵妃还给派来一个曲太医,侯爷憋着气没请成人,却与曲太医闹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事儿……
白希暮都替父母羞臊的慌。
只是子不言父之过,他也不能与姚妈妈讨论什么,就只含糊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又仔细的问过姚妈妈如今老太君究竟怎么样,是长久的昏迷还是昏睡片刻就醒来了,是不是能起来走动,饭菜进的香不香之类。
姚妈妈越听越是觉得白希暮有孝心,不似白永春那般的只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其实一门心思还是在齐妙身上,都可惜了老太君对儿子那般的疼宠,反而自己都不如一个美人对侯爷来的吸引大。
姚妈妈就不免对白希暮又多几分好感,赶着问道:“三少爷面色不大好,身上可好些个了?”不等白希暮回答,又问:“老太君时常说起您来,亏得您是识大体懂事的,吃了那么些委屈也能保持本性不变,是好样儿的。”
得了几句理解的夸赞,虽是出自一个下人之口,可到底姚妈妈是老太君身边的红人,有时她说的话正代表了老太君私底下的意思。
前儿画像之事揭开后,他挨了打,虽老太君来阻拦,训斥了父亲,可白希暮心底里觉得自己是不受待见的。如今听姚妈妈这么一说, 心内堆积着的不平竟去了大半,对老太君也敬重喜欢起来。
看了看拔步床上的老太君,白希暮心里很不好过。
若是老太君此番真是有个什么万一,他这些年来未曾好生承欢膝下过,必然会有一些遗憾。
思及此,白希暮的眼圈儿便有些红了。
姚妈妈瞧见了,心里越发觉得白希暮是个孝顺靠得住的,对他也越发的赞同了。
白希暮瞧了老太君片刻,便出了门到了廊下,吴柳立即扶着他下台阶。
白希暮道:“你说这会子侯爷是不是已经快赶到庄子了。”
“这个,不好说。”吴柳心念电转,道:“ 侯爷也不定是骑马出门的还是乘车出门的,爷要是容空,小人这就先去哨探哨探。”
“不必了。”白希暮叹息道:“哨探清楚也没用,我又不可能亲自去。怕也来不及。”
吴柳也不敢深问,只怕自己身为个下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就只管闷不做声的扶着白希暮去外院。
与此同时,白永春已经乘车往田庄赶去,不料想才到庄子门前,却看到一挂眼熟的马车停在一旁, 另外眼瞧着角门子开着,有两个穿着不烦的小子牵着一匹毛色雪亮的神骏白马往里头去。
白永春暗想白希云这又是哪里弄来的这么好的马,他这个当爹的都没有,他在田庄里倒是过的自在的很,也不看看那个身板子配不配骑这么好的马!
白永春撩起车帘叫停了马车,也不等车夫将垫脚的木凳放下,就急匆匆快步往门前去。谁知才走了一般,那边就要关门。
白永春气的高声要吆喝:“看到本侯来了,你们不知开大门恭迎,反倒还要关门,我看你们是根本分不清谁是主子了!”
守门的是庄子上的人,恰好当日白永春来闹事时他在地里正忙着,没赶上,眼瞧着这人虽然遍身绫罗,通身却无贵气,怎么看都觉得是个没道理的暴发户嘴脸,也就没拿他当成一回事,只想着里头吩咐过除了梅公子夫妇和宫里来人,谁来叫门也不许应,便看都没看白永春,直接将门了。
白永春气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就抡拳头上前来砸门。
宅院中,二皇子看着下人牵来的如此神骏的白马,当即喜欢的眼睛都凉了,由衷的赞道:“好俊的马儿!子衿,你哪里得来的这样好马?”
白希云自然不想对人透露出自己的底细,便道:“我也是偶然够得的,就想着这匹马也只有你能驾驭的了。你快试试看,到底怎么样。”
“这样血统纯正的好马必定价值不菲,我怎能收下?这台贵重了。”二皇子依旧拒绝。
白希云笑道:“我身子不好,不能骑马,这么好的马儿若是没有奔跑的机会岂不是白白的糟践了才能?圈养起来太可惜了。你若是真的觉得这匹马贵重,那就多骑它出去溜溜,就是对它的好了。”
白希云笑容真诚,满怀期待的望着二皇子,虽是送人礼物,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是在巴结攀附,而是显现出十成的真心厚意。二皇子瞧着心里也舒坦,也觉得他们这样密切的关系,再拒绝就是矫情了,便点了头。
“你这里可有地儿让我跑马?”二皇子跃跃欲试。
白希云笑道:“后头出了后门就是一大片空地,只要不惊了马倌放马,你只管去玩。”
第一百二十九章 晕倒
二皇子闻言笑着点头,手掌来回轻抚白马顺亮的马鬃,早已是跃跃欲试。眼角余光瞧见齐妙正与李大夫、曲太医二人一同从廊下过来,似正讨论什么东西在兴头上。心内便禁不住起了一些显弄的心。
白希云如今越来越俊,对外人冷淡疏远的很,却是对齐妙温柔小意,如此强烈的反差其实最是能让人心里受用的。可是白希云什么都好,只有身体不好,想来他长到这么大骑马也没试过吧?
二皇子便笑着道:“我去后头骑马可是好,子衿要不要随着过去看看热闹?”
齐妙恰好走到廊下,听见二皇子说话声音,就笑着行了礼:“二殿下。”
“弟妹。”二皇子还礼,并不表现出任何异常,依旧是微笑望着白希云,“你总是闷着也不成,不如去后头走一走,晒晒阳光活活血脉也是好的。”
白希云并未多想,笑道:“如此也好,那我便跟着去看看,可先说下,我不懂得骑马,瞧着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不指望你点评什么,你只管陪着我就好。”
二皇子亲自接过缰绳就要走,那神骏的白马却是打了个响鼻,扭脖子转身的哼了一声,不肯给二皇子牵着,却是转向齐妙方向,毛突突的大眼睛直盯着齐妙瞧,鼻子动了动,就往齐妙身边挣。
二皇子被它力道带着走,越发的新奇了,“这畜生是要做什么?”
白希云也纳罕,“不知是什么意思。听人说这匹马烈性的很,很难降服,看来你今儿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不妨事。”二皇子怕马儿忽然发狂伤了齐妙,就竭力的去拉缰绳,口中喊“驭!”
可马儿不听,一路将二皇子给拖了过去,到了齐妙跟前停下脚步,前蹄跺了两下,就将马头凑到了齐妙的脸颊旁边,鼻子又动了动,随即将大头在她肩头蹭了好几下,一副求摸摸头的模样。
齐妙新奇的很,这马儿眼睛很是漂亮,仿佛还透着灵性,那样子仿佛它不是一匹马,而是一个渴望与人亲近的孩童。
齐妙便试探的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它的额头。
白希云到底不知道白马到底烈性到什么程度,倒是一直饲养它的马倌远远地急出一头汗,生怕这畜生冲撞了金尊玉贵的女 主子,就高声道:“小心!”
他一叫嚷,白希云、二皇子,以及一旁的李大夫、曲太医,还有闻讯而来的骆咏和管钧焱瞧着都急了。
二皇子拉着缰绳就要往后拽。
谁料想白马却低着头又一副乖巧的模样,又蹭了蹭齐妙的手掌,仿佛对她的抚摸很是喜爱满足。
众人惊奇。尤其是马倌,小跑着到了白希云跟前:“这畜生烈性,小人刚开始伺候它刷毛时它都不肯的,这会子竟然如此乖顺。”
白希云虚惊了一场,赶忙到了齐妙跟前,“妙儿,你觉得怎么样?”齐妙可是孕妇,万一要是在因为一匹马怎么样了,他会自责死!
“哪里会怎么样?它很烈性?我瞧它却是乖巧的很啊。”齐妙又笑着拍拍马头。
马儿像是听懂了是的,得意洋洋的一甩马鬃,打了个响鼻,又往齐妙跟前蹭过来。
二皇子在一旁近距离的翘着齐妙和白马,方才都看的快要呆愣了。齐妙穿了一身荷叶绿的锦绣襦裙,手臂上挂着浅淡轻纱的披帛,长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以一根荷花挑衅固定,脑后垂着个莲子米大小的珍珠步摇,未施脂粉,素颜就足美的令人心动神驰,而她轻抚毛色光亮的白马时,那模样就像是失足跌落尘世间的仙子……
二皇子好容易才找到了声音,笑道:“看来弟妹于这匹马有缘的很,我倒是不好夺人所爱了。”
“哪里的话。”齐妙笑道:“女流之辈又不兴骑马,再者说我也不敢。这好歹是阿昭与二殿下的心意,您可千万不要拒绝才好。”
白希云也笑着点头。
二皇子与齐妙说一句话,听着那娇莺轻啼一般的柔美嗓音,骨头都快酥软了。只笑着道:“我也是瞧着这匹马甚为灵性,似很喜欢你。”这样的玉人儿,就连马儿都躲不掉她的美丽,二皇子的倾慕之思在心内澎湃着就要满溢出来。
齐妙自然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就只笑着道:“它喜欢不喜欢的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敢骑马倒是真的。”
她说话时顾盼神飞,语气又俏皮,气氛登时活跃起来。
正当这时,玉莲快步到近前,屈膝行礼道:“回世子,侯爷在门外砸门,偏要进来,才刚守门的因不认得人,且您也吩咐不许叫陌生人进来,是以就将人拦在了门外,谁知道侯爷动了怒,这会儿正在门前发威。”
白希云闻言眉头拧紧,觉得很是厌烦,这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不知廉耻的人,难道昨儿的那些话都白说了不成?
曲太医冷笑道:“难不成侯爷是知道老夫出来到了这里,竟然还追着来想与老夫接着吵吗?”
二皇子听出话音不对,将缰绳交给一旁的马倌吩咐人下去,便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见要说正经事,骆咏、管钧焱等人因为身份不够,自然不敢在此处打扰,便先退下了。
待此处只剩下齐妙、白希云、曲太医和二皇子,曲太医才将方才府里的事情都说了。
二皇子冷笑了一声,道:“这人也真是好有意思,都不知该夸赞性情直率,还是该说他脑子缺一根筋。明白人这会子哪里有敢得了曲太医的?”曲太医虽然只是个太医,可到底是常年伺候万贵妃的,万贵妃是皇上的宠妃,难道还真的有人敢去怠慢?”
子不言父过,白希云纵然心里对白永春再多不满,依旧不想表达任何情绪,只是道:“二殿下先休息片刻,我这会子去前头见一见家父。”
“我也别休息什么了,也没觉得疲累,还是我陪着你去比较妥当。万一安陆侯有个什么不靠谱的要求我好歹能帮你挡一挡。”
他话音方落,便察觉到齐妙感激的看了过来,明眸善睐的美人如今眼中含着感激,就像是平静的湖面忽然荡漾起凛凛波光一般,叫他心里满足感顿生。
拉着白希云的袖子道:“走吧。有我在,量他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白希云颔首。
若是今日二皇子不在,齐妙是打算陪着白希云出去的,有什么事她都希望替白希云承担,生怕他惹了气动了怒,对身子不好。可是如今有二皇子在,白希云应当无碍。她又讨厌白永春看自己时令人浑身不自在的眼神。想了想就没跟着去。
待到二皇子与白希云走远,齐妙才与曲太医道:“才刚您说的府中之事,着实是委屈了您了。”
“哪里的话。委屈一些倒是无妨,倒是贵妃娘娘的吩咐并未完成,心里着实不舒坦。”曲太医敛额叹息。
齐妙闻音知雅,忙道:“这件事原也怪不得您的,家中是什么情况旁人不知,世子爷与我也是知道的,自万贵妃娘娘给您安排了这差事,世子爷就与娘娘说您这差事不好当。”
原来世子早已经在万贵妃跟前给他说过了好话。曲太医喜欢的很,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只笑着道:“其实也还算好。安陆侯只是为了老太君的事太过着急,迁怒一些也是有的。”
“您着实委屈了,此事咱们心里都是有数的,而且侯爷的脾性咱们素来是之知道的。”
话点到即止,曲太医心里很是舒坦的告辞入宫去复命。齐妙一气将人送了出去,这才自行折返回来。
路过前头正屋,隐约听见一声高高低低的说话声,她想了想依旧是没有进去。回后头去描花样子给白希云做衣裳。
谁知才刚描画了几笔,外头就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夫人,夫人,不好了,您快去前头看看世子爷!世子爷不太好!”
齐妙听了唬的浑身的血都凉了,慌乱的站起身来,手臂却不留神带落了桌上的针线簸箕,金灿灿的剪刀以及绣绷花样子丝线等物掉落了一地,齐妙顾不上,忙急步往外走,一面走一面问:“到底怎么回事?”
玉莲道:“是侯爷,才刚在前头世子爷也不知与侯爷是为了什么争执起来,侯爷发了威,才刚竟动手打了世子爷一巴掌,世子爷素来病弱,又加怒急攻心,一下子就晕了过去。爱莲已经去找李大夫了,奴婢就赶紧来告诉夫人。”
那个老变态!
齐妙恨不能咬下白永春一块肉来!
她上一次的针法就是用的太保守了,应该将他彻底致残才对!最好是扎的他手都抬不起来,看他还怎么去打人!
齐妙想着,已从袖带中掏出了针袋。
到了前厅刚进侧门,就见白希云躺在地上,周围围着几个人,李大夫正在掐他的人中。
听说人晕倒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人倒在地上是另外一码事,齐妙的心狠狠地撞了一下似的,脸眼前都有些发黑,身子晃了一下。
第一百三十章 惊艳
齐妙一出现,白永春和二皇子就都注意到了。待到她花容失色的小脸映入眼帘,两人的心都齐齐的揪了起来,白永春甚至有些后悔自个儿为何要下那个重手,若是不将那畜生打昏,她便也不会这般难过。
不过转念一想,他倒是希望将那畜生一发打死才好呢,他死了,这美人儿他不就名正言顺有理由疼了么。
白永春心念动时,就发现视线被一个男人高大的背影挡住了。却是二皇子。
二皇子只看了白永春一眼,就让后者不自禁别开眼。他对白永春的行为已是极度厌烦,他自己虽然也对齐氏心生爱慕,却不会用那么龌龊的心思去亵渎她,这老货到真是完全不在乎什么礼义廉耻,就连自己的儿媳妇也想霸占,真真是可恶!
齐妙这会儿已稍微镇定了一些,深呼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近前。
“李大夫,让我看看。”
李大夫忙侧身让开。
齐妙墩身在白希云身畔,荷绿色裙摆在地上绽开成一朵花儿,她先是检查外伤,见白希云脸上红肿的留了个巴掌印,其余不见有伤口在,可惜在古代又没有那些先进的科学设备,并不能系统的去检查。
手搭他寸关尺,检查过双手之后,齐妙才松了口气。
“无碍的,是气急攻心。”展开针袋,取了银针在他合谷穴等几处穴位下针,不过呼吸之间,白希云的长睫就动了动,缓缓地张开眼。
“没事了,你们去取春凳来,将人抬回去。”齐妙站起身。
一旁下人连忙应是,纷纷张罗开来,心内对世子夫人的医术已是赞叹不已。
李大夫急着跟进去再做诊断,齐妙却为跟着走,只道:“玉莲几个留下。”
“是。”玉莲、爱莲、冰莲和问莲四个就垂首立在了齐妙身周。
待到前厅内人都散去,就只剩下齐妙带着婢女,以及二皇子和白永春。
齐妙转向白永春,凝眉问道:“世子到底做了什么,要惹得安陆侯如此对待。”
美人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
虽然她是怒冲冲的在为了别人说话。但白永春听着那黄莺出谷一般的声音,脑补她情动之时在身下会是多么娇软惹人怜,就激动的脸都红了。
“那不孝子活该挨揍,对着自己父亲还敢不尊不重的,毫无身为世子的样子!”
“哦?是吗。”
齐妙微微一笑,缓步走向白永春。见她动作,四婢女也紧随身旁,二皇子则是蹙眉是看着,想知道她要做什么。
白永春见她靠近,就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堂堂一个爷们家的被一个女流之辈看的心慌,说出来也未免太跌面子。
白永春强挺着胸脯道:“妙儿,你也不必太难过,那畜生不值得托付终生也不怕,有本侯来给你撑腰。”
二皇子闻言眉头早已紧紧皱起。白永春叫齐妙什么?妙儿!?这是他配叫的吗!还有那强作镇定却难掩猥琐的嘴脸……
他这会子恨不得去问问父皇,这样的人渣是如何能在朝为官承袭爵位的!
二皇子气愤之时,齐妙却是勾起半边唇角,笑容依旧如花一般令人目眩,但那嘲讽意味和邪魅的感觉却叫白永春一愣。
“他不值得托付的话,您说谁值得?”越发走近白永春。
明明是他朝思暮想的容颜,白永春却觉得背脊冒凉气脚下终究是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口中喃喃:“你说谁值得,反正,反正他是不值得。”
“那么你值得?”齐妙背负在身后的双手已经动作,右手从针袋中将最细的两根真抽了出来。
一见她这个动作,二皇子就愣住了。
四婢女也有些发蒙,然而玉莲机灵,立即明白了齐妙的意图,当即给姐妹们使眼色,呈包围之势将白永春围在了当中。
围着自己的都是弱女子,正面对自己的又是齐妙,且还用那种略带轻蔑的眼神看着自己,白永春便挺直了背脊梗着脖子哼了一声,“恨只恨造物弄人,你我并未生的同年,不过你也该知道,男人这个年岁算不得老。齐氏,我想这么久了你也该什么都看得出了。就是看不出,想必你母亲在家中也与你说了。”
眼角余光瞧见二皇子正在一旁,白永春后半句话没敢说出口,心里却在想这人怎么这般碍事,还不走呢!好容易有机会与美人说说话,结果还多了一个看热闹的。
二皇子像是听了什么新闻,这里头还有齐妙的母亲苗氏的事儿?看来这卖女儿的戏码上演的越发的完整了!
齐妙嘲讽的笑:“是啊,都与我说了的。可是又有什么法子?我如今已经嫁给了阿昭。”
一听这话白永春就觉得有门儿。看来美人儿也觉得那病痨鬼不能带给她幸福,也有了别的心思了。
白永春想着便没了那种芒刺在背的阴冷感,只觉得浑身舒畅的就像是夏日里喝了酸梅汤一般,两大步就到了齐妙跟前,刚想捡几句好听的说给她,却觉得脚下被什么一绊,紧接着就有人按住了他的肩头,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白永春全心都在美人儿身上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可二皇子在一旁看的极为清楚。
先是白永春靠近之际,齐妙看准了机会伸腿下绊子,一见主子有动作,齐妙的婢女也都配合的极为默契,两个抓肩膀的,一个按着腰的,一个按着腿的,就那么将白永春按压在地上。
“你们,你们这群小骚蹄子,到底要做什么!齐氏,你要做什么!”
齐妙蹲在白永春身边,素手抓着白永春的左耳往右边用力,白永春吃痛,顺着力道就将头偏在了一边,将脖颈以及大片后脖颈露了出来。随后手起针落,在他后颈部取了穴位毫不犹豫的扎了下去。
白永春眼角余光看着那,那么长的针靠近自己,想起上一次不能人道的事就已吓的不轻,此时眼看着那针挨着自己,偏生自己被人按压着,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就只能不停的晃头,偏偏自己的耳朵还被人抓着,一用力就是一阵剧痛,好像耳朵要被撕下来了似的,这一犹豫之下,就觉得一阵刺痛从后脖颈传来。
随后,所有人都发现了白永春的不对劲儿。
他怒吼的声音越来越弱,只见嘴巴开合胡须抖动,却不知为什么声音渐渐听不见了。最后就只听得到剧烈的呼吸声,看得见他嘴巴焦急的开合,却说不出话了。
白永春惊恐的睁圆了双眼,狠狠地瞪着齐妙。
齐妙松了手,将针随手丢在地上,优雅的站起身,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仿佛碰触了白永春就像是碰到了什么病菌一样。
“哎呀,安陆侯是怎么了?怎么急的不能说话了呢?”
白永春张着大嘴,眼珠子渐渐发红,使劲想要发出声音却不能够,急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又开始剧烈挣扎。
齐妙笑道:“想不到安陆侯这般有孝心,为了老太君的病情,急的话都不会说了。玉莲,你去外头请安陆侯的随从进来抬人,就说我说的,安陆侯为了老太君的事情太过着急,急的发了抽疯的毛病,也不知为什么就不能说话了。对了,我才刚还发现他的双手渐渐也不管用了,你们仔细这点,别弄伤了侯爷。”
玉莲几个早已放了手,因为白永春的双臂的确渐渐用不上力气,只剩下双腿还灵敏,口中舌头也灵活,却是发不出声音。
他怒瞪着齐妙就要冲来。
齐妙却道:“你若是再胡来,我就废了你。反正为了孝顺老太君做儿子的太着急,记得脑中风也没人说的出什么,中风的情况嘛,就是做个瘫痪也使得。看在你是阿昭父亲的份儿上,我没让你炕吃炕拉,你该感激才是。如今我只是让你的声带麻痹不能发音,让你的双手神经损坏不能灵活动作,你若再有分毫坏心,我言出必践!”
白永春倒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裤裆间一滩骚臭的湿溺。
齐妙道:“你虽素行不良,可我本看阿昭的面子没有对你如何,阿昭身上的毒我想着既然他都不追究了,想要维护大家的体面,我便依着他,可是你们几次三番的来挑衅。还要下毒毒死我,我命大逃过一劫,难道就能代表你们没做过哪些恶行,更何况你这种男人,不孝父母,不爱妻儿,只顾着享受美色,你与齐大勇那个卖女求荣的也真是一对好亲家,我如今只让你说不出话动不了手,已经便宜了你。”
在二皇子惊艳的目光中,齐妙就仿佛一朵妖艳的玫瑰,浑身上下散发着平日看不到的耀眼的光,她高超的针法,果断的言行,都让二皇子看到了她令人心折的另一面,就连心脏都禁不住用力的砰动。
齐妙冷冷道:“你想告诉旁人也好,不过我告诉你,这针法一则现在本朝只有我会用,说出去没人会信,二则以人体的愈合能力,相信等你能清楚的表达出你是被人扎了针时,针孔早已经愈合,看不出一点端倪了。安陆侯,白大人,你就等着因病致政,在家安歇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抬走
白永春呼呼的喘粗气,张着大嘴像是怒吼,双目赤红犹如野兽癫狂,狠狠地瞪着齐妙,双臂用不上力,手就那么垂在身边,他挣扎着踉跄起身,低着头就要往齐妙面前冲过来,一副顶牛的模样要跟人同归于尽似的。
谁知才刚站起来,又被一旁的问莲绊倒在地,没有双手去支撑,直摔了个狗啃泥。
齐妙笑的像是一朵娇颜的玫瑰,美丽又带刺:“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再对阿昭起心思。不过你该感激阿昭,因为你是他父亲,我才投鼠忌器,没有让你身败名裂。我怕你身败名裂了,影响到我们家阿昭呢。你如今做不成官儿了,好歹还占着个大孝子的名声呢,对你也是件好事儿不是?你也别太着急了。至于说这症候能不能痊愈,全看我的心情了。”
白永春趴在地上,满衣服上都是自己尿出染湿了的痕迹,听闻这句,原本暴怒之中却升起一丝希望,看来这病还有救!?
是了。上一次让他不能人道的针法,还不是时间过去了一阵就渐渐地失灵了?
白永春咬牙切齿,即便不行也没事,他早晚要让这个小骚蹄子求着他给他治好!让他跪在他面前舔他的脚趾!
“……就在这儿呢,侯爷也不知道怎么了,才刚说着说着就倒下了,还抽筋,我们夫人瞧过了,却是抽风病。”玉莲引着白永春带来的随从进来。
几名小子一看到安陆侯趴在地上,一旁齐妙带着婢女面色焦急,二皇子也在,也顾不上行礼,就要扶起来。
齐妙道:“不成,你们还是先想法子将侯爷抬着出去要紧,这毛病我是值不得的,我想满朝之中应该只有曲太医能值得了。你们快些去递帖子请曲太医才是。”
“是,多谢世子夫人!”小厮们张罗着去抬春凳,又有人快马加鞭先回府去告诉张氏快去请曲太医。
白永春抽搐着,险些咬碎了满口的牙。
故意这么说,分明是因为他跟曲太医闹了个脸红,这下子又让人去请人,将曲老货请回来折磨自己!
好个小娼妇,竟敢如此阴险!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只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仙子!原来她根本就是一朵毒花!
齐妙这里送了下人抬着白永春上了马车,一路飞快的回去了。
看着人走远,才轻声吩咐:“关门,就说世子病中,在将养,谁来都不开门。”
“是。”
转回身,齐妙快步往内宅去。
二皇子则是默默地走在她身畔,与她并肩而行。
今日给他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原来他真的只当她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照顾的娇柔女子罢了,谁想得到今天竟看到了她如此强悍的一幕?如此一举数得,借力打力,如此周密计划,却完成在瞬息之间,还将自己都摘了出去,更是留了个强有力的人证,也就是皇子,这样前后算计,她不过是在为白希云诊治完毕呼吸之间就想好了。
如此聪慧机敏,果断狠绝,连男人恐怕都做不到!她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做到的!?
一朵纯白的小百合,慢慢的褪变成红的令人神池的曼珠沙华的反差,竟给会令人如此震撼。
二皇子觉得,他这一辈子怕都忘不掉今日的震撼了。
“二殿下。”进了二门,齐妙忽然停下脚步养头唤他。
二皇子抿唇一笑,“弟妹有事?”
他称呼的是弟妹,却不是世子夫人,就说明他不会追究今日的事,至少他在告诉她,他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齐妙的心放下了一半。
“对不住,今日利用了您。”齐妙诚心致歉,翩然行了礼。
二皇子双手负在背后,握着拳,才克制住去搀扶她起来的动作,笑着道:“利用?这话儿可不懂了,你怎么利用我了?”
“您不要逗我了。以您的聪慧睿智,哪里能够看不出呢?我知道,您讲义气,重情义,也有正义感,更看重您与阿昭的兄弟君臣身份,这才会在一旁帮忙,没有转身就走,妾身心中着实很是感激。”齐妙再度行礼。
二皇子笑而不语。
其实他很想说,这些都是次要原因,最要紧的是因为他心悦她,完全被她的举动夺去了心智,让他完全没有想到要离开,就是脑子都停转了,根本忘了他目睹这件事就等于被她拉进了同盟,等于被迫他站了队。
心悦她?
是啊,这颗心早就已经为了她砰然不已,这一生他宁可不要娶妻,只向着她都已经足够了。如今他还没有成婚,府中的姬妾虽有,却无一人有齐妙这样的美貌和智慧,这般心悦于她,二皇子怕自己会落得个孤独终老啊……
可是,他甘之如饴!
“二殿下,今日之事,完全是妾身气急了临时做的决定,其实并非有意算计您。”齐妙说的是实话,她看到白希云的脸都被打肿了,那样直挺挺的昏倒在地,恐惧便占领了她的心,随即燃烧起来的就是愤怒,那种恨不能将白永春扒皮抽筋的感觉比他设计要侮辱她来的还要强烈。
齐妙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对白希云已经这般在乎了。
可是那又如何,白希云值得!
听着她娇软的解释,二皇子便了解她是一心都在为了白希云着想,心中虽有一些吃味儿,可是这样好妇德的女子却是极少见的。
是的,虽然她伤害了自己的公爹,但是二皇子还是觉得她是个好女子。因为白永春做的根本不是人事儿。而齐妙则是在白希云眼瞧着要驾鹤西游的时候嫁给了他,面对那样病容狰狞的丈夫,面对那般前途渺茫危机四伏的环境,她还依旧对白希云敬爱有加,并没有放弃了他。
她的品性,与她的容貌和才华一样优秀。
“罢了,我理解了。”
齐妙正在搜肠刮肚的找说辞,生怕开罪了二皇子,害的白希云丢了个朋友,谁知道二皇子竟然这么快就谅解了?
她倏然抬头,正对上二皇子垂眸看来的双眼。
二皇子生的挺拔俊朗,儒雅风姿,与白希云冷淡疏远的俊俏是两个类型,然而不得不承认,二皇子也是个出色的青年,他看来的眼中看着笑意,还有一些未知名的东西,让齐妙的心莫名的颤了一下,紧跟着就想起之前二皇子看到她时那热切的眼神
虽然已经许久未见了,但是还是勾起了回忆。
许是身为女子的天性,让她感觉到异性不同寻常的注视吧。
不过,齐妙的印象之中,二皇子却是个很正派的人。即便从前有过想要与她交谈的时候,以他与白希云和她的关系也不算逾越。
是以齐妙暗暗将此事记着,却也并未表现的反感,而是礼貌疏远的端正又行了礼:“多谢二皇子体谅。”
她又收起了锋芒,变成了平日的那朵需要人保护的娇花,而且谨守礼数,绝不会因为他是皇子就起巴结注目的心思。她越是如此,二皇子对她喜欢就越多。忍耐的连手心儿都出了汗。
“罢了,不要多想了。快去看看子衿。”若不快一些结束这段谈话,他生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将感情流露出来将她吓走。
齐妙微笑颔首,想起白希云受的苦又焦急又心疼,往房中去的脚步未免加快了一些。
二皇子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跟着随后进门来。
刚上了台阶,二人就听见里屋的人在说话。
李大夫嘱咐道:“……世子的身子才刚有气色,可能再动气了,您的身子担不起,况且这些日又是药膳又是用药针灸,加上运动的调节,好容易才好起来的,若是真的因为一丁点儿事就气坏了,也太不值得了。”
“正是,子衿素来冷静的头脑,最是知道自己要什么。怎么今日却这般不冷静,若真毁了身子,弟妹可不是要心疼死?”
李大夫道:“您没瞧见方才夫人急的什么样,夫人是有身孕的人,禁不起刺激,前儿那个毒性才解除了,夫人也才好些个,世子爷就算是为了妻儿也在不可情绪激动了。”
……
齐妙莞尔,他们将她想说的话都给说了。
撩帘子进了门,却见白希云已经醒了,正坐在临窗铺设了墨绿弹墨褥子的炕上捧着个雨过天晴色的小盖钟吃药草茶,被人轮流说教也一点都没恼怒,而是冷着一张脸点头。
众人见齐妙和二皇子先后进来,都按着身份行了礼。
二皇子摆手笑道:“不必多礼。”
又到白希云跟前:“你可好一些了?”
白希云将盖盅交给齐妙,道:“已经好了,才刚也是一时情急,并无大碍的。”
白希云原本就生的白净,又加之常年卧病极少见到阳光,是以很是苍白,如今联机上肿起了那么高的一块,巴掌印子都那般明显,且还是挨了打就晕过去了,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模样。
也难怪齐妙竟然怒成了那样,二皇子现在瞧着都有一种想追上白永春再补两刀的冲动。
白希云抬眸看向齐妙。
谁知道齐妙竟然放下盖盅转身就走了,没有多看一眼,更没多问一句,很快窈窕的背影就消失在转角。
众人默然。
白希云抿着唇。知道齐妙是真的生气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真情厚意
李大夫见众人有话要说的模样就先退下了。骆咏和管钧焱则是因为自知身份,就将空间留给了白希云和二皇子。
出了门到了院中,管钧焱担忧的低声道:“我看二嫂是真的动了气,要不然怎么不给二哥诊治诊治?大哥,你说这事儿怎么办要不要咱们去劝劝?”
骆咏道:“没事,就算真的动了气,那也是因为她真心关心子衿,并不是真的要怎样,咱们外人还是别插言,将那机会留给你二哥自己,再者说了,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怕什么的。”
一听床位和,纯情的管钧焱耳朵就有些热,咳嗽了一声道:“罢了,那不管了。我出去走走。”
骆咏道:“你仔细别走远了,我怕白家的人再来找麻烦。虽然不知道刚才其那头发生什么事,可这么快就解决了安陆侯,也不知道齐氏用了什么手法,没准儿是过激的手法。如果真正来了武林高手来,宅子里的人可都不顶用。”
“我知道,我就在马场转转。”管钧焱摆摆手,便清风一样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身影。
骆咏则是去叫了问莲来,询问起方才在前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当初是他养出的婢女,如今竟然还跟他守口如瓶起来,对于齐妙做了什么只字不言,只跪下请罪。
骆咏又不能因为婢女忠诚而惩罚,只能让人退下了,自我安慰:反正白家不是一个能压得住事儿的人家,早晚会吵嚷开的,到时候也就知道了。
屋内,二皇子已将方才事情的经过详细与白希云说过。
在白希云震撼的无以复加之际,拍了拍他的肩头,压着心中的酸楚,真心实意的道:“好生安慰安慰吧,毕竟是个弱女子。这会子也着实是为难她了。”
“是,我知道了。只是……”白希云起身,给二皇子行了礼:“此番内子冲动之下,没有考虑周全,没有虑到你的身份尴尬夹在其中难办,着实是对不住。”
二皇子想不到白希云会先说这个,而不是先飞奔着去来齐妙。心里着实暖和起来,拉着他起来道:“你我好歹一起长大,生辰都只查了一天,咱们说是君臣,实则是好友兄弟,何须如此客气外道?我可是从未那你当做外人过,今日的事,若不是齐氏动了手,我都想要想法子惩治一番的。你别担忧,我帮你的忙,我很欣慰。”
能帮的上齐妙的忙,他更加欣慰。
只是这份感情,要深埋起来,注定不能言语。
白希云心内动容的很。
其实方才他是有些伤感的。自己的亲爹那副模样,家里有事那样,如今要想得个情景都要带着老婆躲出来,身上还中了毒,也不知是什么人做的,他为了不让自己更伤心都不想去细细的追究。
可是现在,他心里早已经被温暖占据。有爱妻如此,又有兄弟朋友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上天夺走他的那些,已经在变着法的补偿给他了。
白希云病容残损之际只剩恐怖。可是这会子他丰润起来的脸看得出秀气的轮廓,又被打肿了脸,这会子满眼里都是感激和感动,根本就没了平日里冷若冰霜的模样。
二皇子也很动容,不过他禁不住玩笑着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儿看人,我可不好这一口,你可是有媳妇的人,好生对你媳妇要紧。”
白希云愣了一下才明白二皇子说的什么,气的噗嗤一笑:“天佑,你也学会这样不正经了,若是皇上知道了还不罚你?”
“你终于肯叫我的表字了,子衿。”二皇子拍了拍白希云的肩膀,“我从前就说不要叫你总是皇子皇子的叫,显得生分,你偏说君臣之礼不可废。如今你终于算是想开了。”
白希云禁不住笑。
气氛前所未有的轻松,二皇子一想到美人这会儿说不定在难过的垂泪,能安慰她的人只有白希云,即便不想告辞也要告辞了,便道:“我也该回去了,还有正经事要做。你心里有个数便是了。那匹白马先放你这儿,我改日再来骑。”
“随时恭候。”白希云笑着要送。二皇子连忙阻拦了。催他快些去看看齐妙。
待人走了,白希云才慌忙的回了卧房。
一进门,却见齐妙正在安静的刺绣,她坐姿纤柔却又端正,长发柔顺的松松挽着发髻,步摇在脑后微微晃动,因为低垂螓首,细致白皙的修长脖颈隐没在雪白的交领之下,绿色的襦裙是轻纱散开在地上,配上浅色的锦绣桌巾,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浮尘在她周身形成光晕,美的就像是画中的人。
白希云不自禁的放轻柔了脚步,仿佛脚步重一些,就要惊走了仙女一般。
齐妙抬起头,正看到白希云进来。看到他肿起来的脸,心里就像是被人炸了一根刺儿,手上的针线也做不下去了,就只放下绷子,抿着唇不看他。
白希云轻叹一声,从背后拥着她,轻轻的摇晃着:“乖,别气了,我这不是没是么。”
他声音低沉温柔的仿若醇酒,能叫人心生迷醉,齐妙一听到那熟悉的宠溺语气,心就已经软了。
想起方才乍然看到他躺倒在前厅中时的恐惧,她就觉得心里发冷背后发寒,眼泪禁不住漫上,泪珠子断了线一般扑簌簌落下。待到真哭了出来,自己都觉得惊讶,她什么时候变的这样脆弱感性了。
白希云手背滴上热泪,仿佛心都要被灼伤了,疼惜的拉着她起身,紧紧将她搂在怀中,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好了,没事,没事的,不要怕,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知道她的恐惧。
正因为她这样担忧他,他才越发的明白在齐妙的心中自己的重要性,虽然心疼她的眼泪,可是真正的想法却是幸福又满足。
因为她也开始学会了爱他。
“你自个儿还说了那些人动不了你的心,我相信你,才让你自己去的,可是你竟然被人伤害成那样,我不信以你是聪明,会算计不到,果然是没带着阿焱就不行吗?看你躺在地上,我,我真的是害怕了。”
她鼻音浓重的啜泣,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如此柔弱,如此让他心生怜惜想要好生保护起来,与方才二皇子所说的那个杀伐果断的女子好像判若两人。
可是这样矛盾的性子却真的都属于她。
让他爱到心坎里,死也不愿意放弃。
“是我的错,当时他那样说你,我就急了,一时间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么多,你放心,我只是一时生气罢了,不信你可以看我的脉,根本就无大碍。”
齐妙低低的应了一声,拿了帕子拭泪,随后拉着他坐下,仔细的诊查过了脉象。才刚就查探过知道并无大碍,如今也只是让自己更放心罢了。
拿过才刚预备好掺了她血液消肿止疼的药膏,道:“我给你擦药。”
她被泪水洗过的双眼格外明媚,鼻头红红的,双唇水艳艳的,那样子就像是等待主人抚摸的小猫儿一样,白希云早已喜欢的心都痒了,又哪里不听?虽然他很想说男人家的打一巴掌无所谓,又不是什么大伤势不需要上药。
不过,当她指尖沾了冰凉清香的药膏涂抹在皮肤上时,的确那火辣辣的疼痛立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沁凉舒服之感。
白希云早在齐妙下针扎的白永春不能人道时就知道她能够妙手回春,后来的一切种种,从他自己身子开始好转开始,都在证明这一切不是幻觉现在脸上涂了沁凉的药膏,鼻端还闻得到她身上的花香混合着药香,着实是叫人心生喜欢。
涂了药,齐妙就在他身旁坐下。
白希云见她并没有平日里那般话多,就想引她说话。
“妙儿。对不住,你还在气吗?”
“没有。”
“才刚安陆侯没有为难你吧?”
“是我为难了他。二皇子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额……那,你身子可有不舒服?”
“没有。”
“下次我会更仔细一些,不会在让自己伤着。”
“你发誓?”
齐妙终于肯抬眸看他,明眸中的光晕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定,不容人拒绝,与平日小鸟依人的模样完全不同。
白希云愣了一下,轻抚她的脸颊,随即道:“好,我发誓。我会更爱惜自己的身子,长长久久的陪着我们妙儿,好不好?”
这人,一句话就能戳中她心里最深的恐惧。该说他看问题太透彻,还是该说他太不懂女人的心?
齐妙的鼻子又有些发酸,但是她不想哭,便强忍着泪意道:“我不想整日活在恐惧之中,你要知道,这世上肯对我真心好的,除了姐姐,就只有你了。若是你不在,我会落到什么境地?那些事我想都不敢想。我是会努力,会让自己便的坚强,但是你是我这世上的唯一的牵绊,若是你都不懂的珍惜自己,我都不知我还为何所要努力下去。”
一行泪顺着她眼角滑落,齐妙不想让白希云看到她的软弱,忙别开头。
谁知正是这样强忍着的倔强模样,才真正能撼动他的心。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承诺
白希云将她紧紧的按在怀中,“莫哭了,我知错了。下次再不会了。”这世上他最不愿做的事就是让她难过。他亏欠她的已经太多太多,哪怕是穷尽今生,他恐怕都无法补偿万一。
齐妙将脸埋在他肩头,将泪水都吸在他的外袍上,哽咽道:“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有事,我也不想要你有多少银子,不想要你做多大的官儿,只想要一个平平安安的你,陪着我一起看日出日落,看月缺月圆,我不想一个人孤单单的在这个世上。”
说到此处,齐妙越加深刻的感觉到,白希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依赖。
在这陌生的古代,用一具不是自己的身子来承担别人的烂摊子,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委屈不平,甚至会被那种若是失败就会被人当成玩物去玩弄的心情逼疯了。
她之所以没有崩溃,还保留着原本的心情,就是因为有白希云在。他保护她,宠爱她,让她觉得自己比在现代时候还要幸福,让她有了归属感,让她有了一个努力的方向。
如果没有她,她会恨不得一死穿回现代去,打死也不想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环境生存。难道她要坐等着变成白永春那老东西的玩物吗?
“我知道了,在不会让你这样担心,好吗?”白希云觉得心酸的很,他的傻丫头想要的是寻常男人任何一人都会做到的,只要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与她朝夕相处,这样美好的她就会觉得满足。
可惜对于他来说,这太难了。
距离前生他离世的时间越来越近,他要做的事也越来越紧迫了。
“罢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下次你若再犯,我就,我就不理你。”
齐妙梗着脖子说的威胁是在是太可爱,白希云禁不住搂着她过来在她脸颊香了一口,“你说不理我,自个儿做得到吗?还不是要惦记着给我看脉象?”
“所以你就有恃无恐。”齐妙哼了一声。
虽是做出生气的模样,可是她的确是比刚才情绪好多了。
白希云放下心来,连忙摇头:“我可没有,你不要冤枉了我。不过,你才刚那样,可否想过接下来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的,首先人回去了,是先要去请曲太医的,他们开罪了曲太医,这样我逼迫他们将刀把递给曲太医,也算是解了曲太医的狠,也惩罚了他们。至于说安陆侯身上的伤,其实能治好。”
齐妙说到此处,便道:“我之所以没有下死手,就是因为他是你父亲,我念及你们的父子之情,说不得将来有一日会有父子重归于好的时候,所以你对安陆侯的心意到底如何?是想日后渐渐地恢复关系,还是想……”
“妙儿,”白希云打断了齐妙的话,拉着她的手摆弄着看似漫不经心的道,“你不必考虑我,说出来,我也不怕你觉得我是冷心冷血的石头心肠,在我的心目中,家人早已经死了。”
死在前世齐妙疯狂的报复中,死在那场大火之下。
“如今的我好起来,等同于再世为人,我看清这些人的本性,所以丝毫不寄托一点希望,不指望他们将我当做亲人,更不会将他们当做亲人。有许多事情我心如明镜,却也懒得去追查张扬,姑且也就这么着,你要怎么对他们都可以。只有一样,不要伤害到自己,这是我的底线。”
齐妙有些惊讶。
其实她是觉得白希云对家人至少还是有一些感情的。但是现在看来,却是她想的太异想天开了。而她虽是白希云的结发妻子,却又有什么立场去劝说他不要钻牛角尖,要宽容的对待亲人呢?
她参与的只是他最近的一段人生,根本就不知道他从小到大到底受了多少的苦,在那爹不疼娘不爱的环境中拖着病弱的身子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其实齐妙都觉得白希云能活到现在,都是奇迹。
但也正因为他是一个奇迹,她才会遇到他吧?
罢了, 他肯为自己着想就好。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就算他们求到我的跟前来,我也不会给安陆侯解开穴道的。他那样的人就活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白希云点头。
其实他很想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白永春那样的人只要留一口气都在想办法作妖, 他很难相信不会说话双手无法动作的白永春就会偃旗息鼓了。
不过话到口边就咽了下去。
首先,他不希望齐妙觉得他是个冷血的人。其次,他也不希望齐妙的双手沾染血腥。就算真的有一天要做杀人的事,他也绝对不会告诉她。他要她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双手不要沾染血腥。
就算是杀害家人会下地狱,他也认了。
“为什么会闹成这样,侯爷出去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张氏带着白希汐、白希澜姊妹两个到了门前,恰好看着吓人将白永春抬了进来。
夫妻多年,张氏还是第一次看到白永春这样狼狈不堪又疯狂的模样。双眼赤红圆睁着,满面的怒容,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双手无力的垂落在春凳两侧。
跟着服侍的小厮忙道:“回夫人的话,侯爷是因为太过担心老夫人的身子,一股急火攻心,这才倒下了。才刚世子夫人给瞧过脉象了,说这样的病灶除非太医院的曲太医来,别人怕是不能诊的。”
听到“曲太医”三个字,白永春开始剧烈挣扎,唬的抬轿子的都差点没抬的动他。
白永春的心狂躁不安,他知道齐妙是故意的,因为他与曲太医争吵,她才故意让他们的人去请人,曲太医可以借机会托大赚回面子不说,还可以像整治老太君一样来整治他,譬如故意给他用不好的药。反正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写。
白永春想到此处,已是烦躁的无以复加,恨不能现在就去将齐妙掳来,好生凌虐才能罢休。
而众人看到白永春这个要发狂的模样,着实是吓得不轻,张氏虽然不待见白永春,到底两人也是多年夫妻有了感情,若说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也是假的。更何况这个侯府如今还是他这个不经用的来支撑门楣,若是真的他怎么样了,府里怕都要垮了。
是以见白永春这样,大家都当他是真的的了抽风的毛病,张氏忙将自己的帕子塞进白永春口中,生怕他咬了舌头。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抬进屋里。
白永春咬着帕子,已经快吐血了。
安置好了白永春,那边怕吓了老太君使之病情加重,并未敢告诉,张氏就命认去递帖子请曲太医。
谁知道却没请到人。
小厮愁眉苦脸的回道:“夫人,曲太医一听说是咱们府上的人,见都不见,说是他医术浅薄,已经叫侯爷给撵走了,哪里还会腆着脸来咱们府上讨人嫌,让咱们另请高明。”
张氏气的跺脚,狠狠的瞪了一眼床上的白永春。
这人现在话都不会说了,双手也不能动,倒像是中风了的模样,张氏急的想哭,“好端端的,做什么要去开罪太医。”
白永春又不能说话,相反驳都不成,就自己躺着生闷气。
张氏道:“太医院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曲太医了,别人呢,先请一个来给侯爷看看。”
小厮为难的支吾道:“其他的两位太医一听曲太医那个话,且咱们又没先递帖子去请他们,他们都说曲太医是他们之中医术最好的,既然他都不能诊治,他们自然也不能够,没有一个人肯来的。”
张氏被气的倒仰,这事儿还不都是白永春自己做的不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就先去请个大夫吧,也不拘非得要什么太医了。”
“是。”
小厮下去,张氏一屁股都跌坐在圈椅上,“如今府里老太君病了,侯爷又这样,可怎么办才好。”
白希汐见张氏这样说,忙道:“母亲千万不要悲伤过度,您还要支撑咱们这个家呢,老太君卧病, 父亲又这样,府里只有你才能主持大局了。”
“是啊母亲。”白希澜也道。
张氏一听到主持大局四个字,心里就略微有一些的小得意。
可是得意都还没有顺着血液流窜到心里,就变成了惆怅。
张氏想到的问题很严重。
本朝有规矩,身体残疾或有病、其貌不扬之人是不能入仕的。
白永春若真的是往后说不了话双臂也不听使唤了,他的官也就是做道尽头了。往后她在齐妙的面前不是更加抬不起头了?
然而再一想,自己丈夫都已经变成 这样了,她妒忌“情敌”有什么用?
张氏想着这些,不自禁就想到了自己这一辈子的波澜和苦楚,禁不住留下泪来。
白希暮的了消息,也命人抬着来了,见白永春摊在床上瞪着大眼睛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着实是愣了。
“如何会变成这样, 才刚出门时候父亲好好的啊!”生龙活虎的说打人就打人。
“时哥儿。”张氏见了爱子,当即留下泪来。
白希暮忙道:“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哭,快说与我听。”
第一百三十四章 留人
白希暮自老太君出回来是直接回了外院的,因为受了伤不利于行,张氏心疼儿子,免了他晨昏定省,是以并不知张氏竟然伤的这么重,脖子上还有明显的指痕,分明是叫人掐了脖子。再一想这府里有谁有这个胆子,又有谁能做出这种混账事来,白希暮便什么都明白了。
“母亲,您受苦了。”
张氏哽咽着摇头:“如今你父亲这样儿了,我也不想计较那些过往,现在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才刚下人回,说是你父亲去了你二哥的庄子上请人,因为太过担心老太君的病情,情急之下竟然得了抽风的毛病,现在不会说话了,双臂也不听使唤了。人还疯疯癫癫。”
白希暮闻言也跟着吓呆了。
这成了什么了!
他从未想过,平日里生龙活虎的人,竟一下子变成了现在这样。而且说什么白永春孝顺老太君太过,才会焦急抽风,他是打死都不相信的。他自己的爹,能有多少孝心他难道不知道?
所以问题一定是出在田庄,更确切的说是出在齐妙身上。
虽然白永春没有成功请回人来他有点失望,但是瞧着齐妙没有被白永春玷污,他也放心,如今再看白永春成了这样,他那些其他的心思都淡了,反而焦急起来。一则是父子之情,二则是白永春的仕途经济,若是他倒下了,安陆侯府要怎么支撑?
白希暮焦急的到了白永春床畔,双手握着白永春搁在床沿的右手焦急的摇晃:“父亲,您怎么样了,您别吓唬我!”
到底是自己亲生子,与自己一条心!
白永春心中是这样想,却是不能说,也说不出口,只是摇头呜呜咽咽的又急又怒,甚至要流下泪来。白希暮瞧着,就算对他再恨再生气,心里终归也是过不去,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见他们爷们如此,张氏、白希汐和白希澜也一同跟着掉泪,一时间场面凄惨的仿佛白永春已经归西去了一般,唬得伺候在门前的婢女们纷纷进来看,见人没事才彻底松口气。
姚妈妈那里得了消息,并未敢告诉已经醒来的老太君,就只找了个理由出来,直奔此处想要打听清楚情况。
到了廊下正看到一群人围观,里头传来呜呜的哭声,当即心头咯噔一跳。
进了门见白永春无恙,这才松口气,但是立即就恼起来,好好人就这么哭,是嫌白家的落魄事还不够多吗!
但是身为下人,即便是老太君身边的红人,姚妈妈依旧只能陪着笑劝说安抚。直拉着白希汐和白希澜一同劝过了张氏好一会,才止住了哭。
“如今侯爷这么着,咱们也该想个对策才是,依奴婢的拙见,老太君身子不好,这事儿若是跟她老人家面前张扬开,怕是能将人活活的气晕过去,还不如守口如瓶来的好。若是侯爷和老太君都病了,那可怎么是好。”
张氏擦着眼泪,点头道:“那就听姚妈妈的。”
话音方落,外头就有人来回话,说是大夫已经请了来。
张氏打发了姚妈妈回去回老太君,“这里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要与老太君提起,免得老人家受不住。”
“是。”姚妈妈快步离开,还不忘了嘱咐人好生在这里看着,若有个什么不对立即去传话。
整个中秋,侯府就是在慌乱的请大夫看病之中度过的。赏月之类的事完全都没做,连换了三位大夫,都说白永春是气急攻心,指不定头上也出了什么大的症候,这才导致了双手不受控制,口舌也不利落。
张氏闻言大哭了一场。听那小厮说这病只能靠曲太医,许还有一丝希望,忙就要亲自去请人。
白希暮拦住了张氏。
“母亲不要乱了阵脚。如今天色已晚了就是找到了曲太医府中也人已经歇着了。父亲的病既然得了,就不是一日两日能够治得好的,也不急于这一时。这会子还是先好生歇着养精蓄锐才要紧。等明儿个我亲自去请曲太医。”
张氏看着白希暮那镇定的模样,悬着的心着实安定不少,这会子不禁感慨儿子长大了,越发的有担当了。似乎一切事情都教给他去做,她做母亲的只管全心依靠着儿子就可以。
张氏难得如此温柔的道:“好,就听你的。”
拔步床上的白永春早已经急的快要没力气,这有口不能言的滋味儿太难受了。明明一句话就说得出的真相,就算人都不信,自己好歹说出来能畅快一些也不至于如此憋屈。可是他说不出!
他现在算是明白那个毒辣的小娼妇到底是如何想的了。
有话说不出,听着别人说的不对,想插嘴又不能,这样的感觉虐身还是小事,最虐的是他的心。
白永春就是在这样焦灼的情况下沉入睡眠的。
与此同时,齐妙正靠在白希云的怀中,仰头看着夜空中的一轮圆月。
白希云靠着贵妃榻,怀中搂着齐妙,夜风清冷,他用大氅包裹住怀中的人,盈了满怀的淡淡花香和女子特有的幽香,只是这样一同坐着,白希云都觉得幸福的希望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
“阿昭。”
“嗯?”
“你说这会子侯府会乱成什么样?他们能请得到曲太医吗?安陆侯夫人和老太君会不会背后在骂我们?”
“傻丫头。这会子想他们做什么?”白希云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他们爱怎样就怎样,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咱们只管过咱们的日子。”
好吧,她其实是怕白希云心存芥蒂,想不到他竟然比她还要看得开呢。
齐妙便不再纠结,转而问:“皇上让我照看万贵妃的脉,这倒是不难的。只是我不大了解万贵妃的人,觉得她有些冷,又有些阴晴不定的,我怕触怒了万贵妃,你给我说说,我要注意些什么?”
看万贵妃对待白希云的样子,就知道白希云是个成功案例,齐妙自然要仔细问问,免得出了差错带累了他。
白希云噗嗤一笑:“你这小脑袋,整日里不得闲都是这些事儿,难道不累得慌?万贵妃外冷心热,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你在她跟前只需诚恳待人,不要说谎话来诓骗她,其余的便没有什么了。”
齐妙正听的兴致勃勃,想都一一记下来去执行,想不到白希云这位资深的万贵妃义子却只给这么一句建议。
齐妙道:“你未免太敷衍了。万贵妃可是宠冠六宫,我在她眼皮子底下难道只说实话就成?”
“对啊。你想想,我与万贵妃相识的久了,其实成长至今许多习惯脾性都是受了万贵妃的影响,就连看人也是。你看我这样喜欢你,那你在万贵妃跟前也只做平日的自己就行,我保证她也会喜欢你的。”
这人是从哪里血来的这一些油腔滑调?喜欢这种话是一个古人可以脱口而出的吗?
齐妙好笑的摇摇头,与白希云先相拥赏月,间或说一些家常话,不知不觉之间,齐妙就靠在白希云的肩头渐渐睡了。
白希云舍不得叫醒她,也舍不得这一刻的静谧和温馨,便只拥着她,大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一面看着寂静的夜空。
一旁服侍的玉莲和问莲见主子如此温馨,自然不敢打扰,只远远的守着等候吩咐。
过了片刻,见白希云还不唤人,这才悄然靠近,压低声音道:“世子爷?”
白希云点了点头。
玉莲和问莲立即将齐妙轻手轻脚的抬进卧房去了。
白希云揉着僵硬的手臂和发麻的肩头跟随在后,打发了人都出去,便与齐妙相拥而眠。
次日清晨,齐妙才刚将早饭预备妥当,往外头就来了人传话,说是曲太医带着一位老嬷嬷来了。
如今庄子里的人都知道了白希云和齐妙的真实身份,对他们的敬重更深了,回话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做出什么不对的冲撞了主子。
齐妙听是曲太医,知道不是外人便出去迎。迎面却见曲太医和万贵妃身边的吴嬷嬷一同来。
齐妙心下微讶,却面色自然的到了近前,笑道:“曲太医,吴嬷嬷。”
吴嬷嬷笑着颔首道:“贵妃娘娘担心世子的安危,特地安排了老奴在这里伺候。"
齐妙忙冲着皇宫方向行礼。
“多谢贵妃娘娘思虑周全,吴嬷嬷可用过早饭了不曾?”
“回世子夫人,奴婢已经用过早饭了。”
齐妙却不信,强拉着曲太医和吴嬷嬷一同用了一顿家常的早膳。
吴嬷嬷先前听了万贵妃吩咐去张氏身边呆着一阵子,着实已经忍受够了那种家庭。如今却见世子与夫人这般温和亲后,就连在茅檐草舍之下都能够谈笑自如,且这样温馨的早膳场面,其实是最能激起人内心深处最柔软之处的。
吴嬷嬷暗赞,到底是世子夫人,却比那不着调的侯爷的老婆强的多了去了。
用罢了饭,齐妙亲自服侍白希云漱口擦手,随即笑着道:“往后吴嬷嬷就跟着咱们吧,待会儿我就叫人给您预备出客房来。只不过庄子地方有限,还请吴嬷嬷不要介意。”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世子夫人说的哪里话?您与世子爷都住得的地儿,奴婢哪里能住不得,何况此处风光怡人,却是个极好的去处,此番万贵妃疼惜奴婢吩咐奴婢来伺候,心里着实是感激的很。”宫中的老人儿了,察言观色是强项,更知道如何说话能八方周全,吴嬷嬷说话时虽垂着头,也感受得到主子们的情绪,听闻齐妙轻微的笑声,便知这话说的主子喜欢,自己也跟着赔笑。
齐妙便吩咐婢女专门预备了屋子给吴嬷嬷住。毕竟是万贵妃身边的人,哪里能够真的当做下人使唤?虽然齐妙知道万贵妃当初安排吴嬷嬷去张氏身边是为了监视外家挤兑,但她不会将此事强加在自己身上。
昨夜问过白希云见万贵妃需要注意一些什么,白希云既然那样说,就说明万贵妃真正是一个喜欢真诚的人,是以她相信万贵妃的承诺。她是要保护她和她的孩子才安排了吴嬷嬷来吧?免得她将来回了侯府没有照应,身边好歹能有个万贵妃的人镇住场子。
白希云见齐妙神色,便知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笑着道:“既体会得贵妃娘娘的好意,好生为娘娘调理身体便是了。”
“是,我也是如此想。”齐妙笑着问一旁的曲太医:“稍后可否请教曲太医贵妃娘娘从前的医案?”
曲太医笑着道:“我此番来就是为了此事。”因多次与齐妙和李大夫探讨艺术,尤其是针灸方面,曲太医觉得自己已经是大有长进,在齐妙身上能学到许多,是以对她也已经熟稔,说话便不会刻意生搬规矩。
从药箱之中取出两本册子递给齐妙,又嘱咐了一些万贵妃平日里的情况,曲太医才要告辞。
齐妙和白希云起身相送:“曲太医这是会太医院去?”
“今日不轮到我当班,我待会儿会家去。”曲太医走了两步,似想起什么来的,便回头低声道:“昨儿起安陆侯府中便有人来请我去了,我只说学艺不精推辞了。”
齐妙闻言就明白了,笑着道:“曲太医太过谦了,您是杏林圣手,若说您学艺不精,旁人岂不是都不该出来行医了?”
曲太医闻言便有犹疑,不知自己这样是否是对的。
却听齐妙又道:“不过曲太医平日里忙着要诊治万贵妃的身子,哪里有功夫顾着旁的,万贵妃开口要您去是看看老太君,他们不领情也是他们有眼无珠,没道理一再退让妥协。”
曲太医这才放松了一些,笑着点头:“原是如此的。”又闲话几句,曲太医才去了。
齐妙看人走远,回头对白希云吐了下舌头:“我这样会不会太坏了,大夫都不给他们用。”
白秀云摸了摸她的头,又将人揽过来紧紧搂了一下,才拉着她回去:“你这样很好,你有心思和能力,我很放心。”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若是前世她也有这般的心性和魄力,或许悲剧会减少一些。
果然,人都在变,兴许一丁点的小事,会对后事造成不可逆转的大改变。就像是一滴水落入潭中,激起的涟漪却能一圈圈的荡漾开去。
齐妙照例给白希云看过脉,又给骆咏针灸熬药,折腾了半日总算闲下来,仔细看了万贵妃的医案。
这些册子原本是不能外传的,但是顾虑到皇上钦点她伺候万贵妃的脉,又怕万贵妃的身子果真因为这个疏漏而有闪失,纵然到时候治罪也是治齐妙的罪,曲太医依旧是毫无保留的将这些给她看。
齐妙自然明白这些,是以看的很认真,这涉及到他们两人的责任和安危。
只是越是看这些,齐妙就越是觉得奇怪。
因为万贵妃虽是女子,可身体的状况与白希云真的很相似。难道这只是巧合吗?还是说其中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齐妙抿着唇,最后仍旧是将这一问憋在心里,没有多问白希云一句。
因为她知道,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是希望尽力掩藏下来了,没有道理她身为妻子这个最亲近的人要去揭开白希云的秘密。
她只有尽力帮助周全保密的份儿!
齐妙专心研究万贵妃的医案时,白希暮也终于找到了一直避而不见的曲太医。
“曲太医,您也知道如今侯府中的情况,还请您大人大量,去瞧瞧我父亲的病情。”白希暮恭敬的行了礼:“那日冲撞家父着实并非有意的,着实是为了家祖母的身子着急,才落得如此。如今您也知道他情急之下竟话不会说,手也不会动弹了。”
白希暮说到此处,已是焦急的红了眼眶。
曲太医虽然觉得白永春那人靠不住,可对白希暮却并什么坏印象,只是觉得白家虽然根子不争,长出两位公子却都是人中龙凤,加之有白希云和万贵妃的关系,对白希暮,他也是给留了几分情面来说话。
“不是老夫不肯,而是在下着实才疏学浅,医术寡陋,保不齐治不好安陆侯的身子,到时候要惹得一身腥,没的让安陆侯夫人和老太君埋怨。”
白希暮脸上烧热,自小到大也没这样求过人,如今听曲太医这么说,便明白曲太医自然还是记得他们家父母的刁难,心里越发的焦急。
父母做事,他有时候都看不惯,何况外人。
但是那毕竟是父母。
白希暮忽然撩衣摆跪下行大礼:“还请您去救救家父。”
曲太医被唬了一跳,哪里真敢让安陆侯府的三公子这样,加之被他孝心感动,只得道:“罢了,三公子如此孝心,盛意拳拳,我也不好在推辞了。只是有一样……”
不等曲太医说完,白希暮就道:“您只管放心去,这事儿并不是太医您的不是,纵若有个什么,我也会出面说明的。”
“那就好。容老夫准备一下这便去吧。”
“多谢曲太医。”
白希暮抹了把汗,不只是夏日炎热流了汗,更是因为身上的伤并未痊愈,动弹只下有又痛又痒,裤管之中又捂着汗,汗水自然是有盐分的,痒下又曾刺痛,那感觉着实比蚂蚁在身上爬还要难受。
好容易将曲太医请了回去,家中之人自然不敢怠慢。
曲太医诊治过后,心中虽狐疑这症状有可能是齐妙的针灸所致,却未曾说破。到底他也是万贵妃的人,这会子不帮衬白希云夫妇还想怎么样?
是以就只以先前得到的结论来回答张氏和白希暮。
张氏听了禁不住捂着脸便哭:“这可怎么是好,这不是不给咱们娘们留活路了吗!”
“娘,您先别哭,他听听太医怎么说诊治在说。”
曲太医便去外间开了方子,“先吃这两天观察观察,我再来诊断过在说后话。”
听闻此言,便知曲太医是打算承下白永春的病了,白希暮感激不已,感谢一番又送了个封红。
曲太医自是熟悉这些事,既然收了礼又不好在对人家撂脸子,便有去看了老太君的情况,见她稍微有些好转,又扎了她几针。直将老太君扎的身上痛的不行,还要强忍着。
到都诊治过了,曲太医就告辞离开,直去了田庄寻齐妙,将方才的事情都说了。
齐妙道:“为难曲太医了。”
“哪里是为难,只不过是听从娘娘的吩咐办事罢了。府里如今一团乱,看安陆侯的模样,这病一时半刻好不了,说不得朝中的官职都要丢了的,。”
“是啊。”齐妙面露愁容,倒不是真的为了白永春惆怅,而是为了白希云。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白希云身子不好。是男儿哪有不希望能够建功立业的?她自然是知道白希云那样聪慧的男人自然会有自己的一番抱负。如今得了皇帝的赏识,封了官,最怕的就是后院起火。偏生她还有个全世界最不太平的后院。
齐妙有时候坏心的想那些人为什么不都干脆消失不存在。可是那样的想法,对于一个医者而言又是大忌讳。
齐妙这样想着,心情便有些沉重,也没有了闲聊的心思, 就暗示了曲太医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曲太医便不多留告辞而去,临出门前,齐妙将医案奉还。
“还请去太医好生保管。”
曲太医挑眉:“世子夫人不仔细看看?”
齐妙笑了:“都仔细看过了。我担心放在我这里流露出去,对贵妃娘娘终究不好。”
“就不需要对比起来重新翻看?”
齐妙指了指太阳穴,“都记在这里了。”
曲太医不可置信,这才多久,就记住了?
知道他不信,齐妙便道:“您若是不信,可以随便抽查。”
“那老夫可要得罪了。”曲太医不信邪的翻开册子,一边翻一边问。
一问之下,着实被齐妙的记忆力惊住了。这世上果真会有这般过目不忘之人胡乱问了一些竟然都对。
“夫人如此博闻强记过目不忘,也难怪能自学得这一身好医术,果然是天赋异禀,老夫佩服啊!”
“您快别这样折煞我了。曲太医才是杏林圣手,往后与您要学的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