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朝华嫡秀TXT下载朝华嫡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朝华嫡秀全文阅读

作者:尧日生     朝华嫡秀txt下载     朝华嫡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朝华嫡秀全文阅读

关于架空背景

    凑点字数

    小说背景:

    虽然是架空背景文,可是总有一个参考。

    本人钟爱魏晋时代,纵观历史,中国古代自宋朝后,文人越发拘泥呆板,像魏晋名士那样的豪迈不羁几乎不见。

    魏晋名士有一种不同於流俗、甚至不同於任何历史时期的言谈举止。

    风度不仅仅是、个人文化素质与精神状态在言谈与仪表上的反应,对於一定的社会阶层来说,风度集中体现了他们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集中塑造了他们的社会形象。

    它不仅是一种政治和文化现象,而且深深影响著人们的心理与行为,从而构成了这一时代所特有的社会现象。建安七子、正始名士、竹林七贤等人,正好反映了魏晋名士的时代精神。

    魏晋风流是魏晋士人所追求的一种具有魅力和影响力的人格美,或者说是他们所追切的艺术化的人生,用自己的言行、诗文、艺术使自己的人生艺术化。

    这是在魏晋玄学的大背景下出现的,魏晋玄学的形成改变着士大夫的人生追求和生活时尚、价值观念。构成魏晋风流的条件是:玄心、洞见、妙赏、深情,其外在特点是:颖悟、旷达、真率,代表人物是:陶渊明,王羲之,以及竹林七贤等。

    此外想说的是,关于女子。

    封建社会对于女子一向是严苛的,可是也是随着统治者,卫道者对女子长期压制,才渐渐变得越发拘谨。

    其实在汉代,女子改嫁、甚至离婚也是有的。

    据史料记载,在汉代,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庶民百姓,人们的贞节观念相对后世来说比较淡薄,女人有自择佳偶、再嫁他人的自由和权力。

    原因是当时生产力不发达,再之自然环境卫生条件差,人口稀少,统治者也极力鼓励民间多生育,尤其兵荒马乱时,女人再嫁乃平常不过之事。

    例如,汉景帝的王皇后原来已嫁给金王孙,并生过女儿,后来被当时尚为太子的景帝看中,不久便被封为了美人。王皇后的父亲王仲去世以后,王皇后的母亲又嫁给了姓田的人,生下了田蚡。另外,士宦家再嫁的情况也有很多,苏武出使匈奴被扣后,她的妻子误以为他已经死了,就再嫁他人了。在普通的百姓中,女人改嫁更是常见,据《汉书·陈平传》记载,“卢牖富人张负,有女孙,五嫁夫辄死,人莫敢娶,平欲得之”。最后,张负“以女孙予陈平”。丧夫五次的妇女都可再嫁,说明当时社会对女人再婚的事情还是支持的,并不像后世那些封建社会里不近人情。

    稍懂得些历史常识的人都清楚,班昭的《女诫》和刘向的《列女传》,皆都成书于汉代,其在历史上的影响力,不愧是“规范中国妇女两千多年德行贞节的两大范本”。尽管我们说,这些书提倡男尊女卑、禁锢女性自由,存在很多弊端,给后世的女性地位逐步降低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但它们同时出现在贞洁观还比较宽松的汉代,就颇有些意思了。

    寡妇再嫁,在汉代也被认为是合理的事情。

    譬如,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初嫁平阳侯曹时,曹死后再嫁大将军卫青;汉宣帝的女儿敬武公主初嫁富平侯张临,再嫁临平侯赵钦,赵钦死后,又嫁给高阳侯薛宣;汉元帝妻冯昭仪之母初嫁冯昭仪父,再嫁郑翁;汉桓帝刘志的邓皇后之母初嫁邓香,再嫁梁纪等等。由此可见,寡妇再嫁犹如家常便饭。

    因为寡妇不愁再嫁,所以当时女子要求离婚的现象也很普遍。据《汉书?朱买臣传》记载,朱买臣家贫,卖柴为生,常担柴道中,诵书歌讴,“妻羞之,求去”,“买臣不能留,即听去。”后来前妻与其夫家一同上坟,见朱买臣依然饥寒,还曾经“呼饭炊之”。朱买臣之妻敢于主动提出离婚,这在汉代以后的封建社会里是难得一见的。所以大诗人李白曾有《妾薄命》一诗云:“雨落不上天,覆水难再收。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

    当时不单盛行寡妇再嫁和离婚,还有女追男、甚至追求有妇之夫的现象。汉光武帝刘秀,其大姐湖阳公主新寡,刘秀有心试探其意向。公主说:“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表示对大臣宋弘的爱慕。刘秀当即愿意撮合,为此专门接见了宋弘,让大姐坐在屏风后面,刘秀问宋弘:“都说人一尊贵就会换朋友,一富裕就会**子,这也是人之常情吧?”宋弘道:“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刘秀失望地告诉其姐:“此事没戏矣。”虽然宋弘明确拒绝了公主的“单相思”,但湖阳公主敢于主动追求有妇之夫的行为,足以反映当时女性的社会地位与社会风气。

    可见汉代女人居然如同两千年后的现代女性,可以无拘无束地谈恋爱、找对象,这一点儿着实让后人佩服,不难看出汉代民众的自主精神和开放意识!而如今,仍有一些满脑瓜封建意识的人,对妇女的离婚、再嫁说三道四甚至横加干涉,他们连古人都不如矣。

    其实,这种现象并不奇怪。现实中往往是缺少什么,才会提倡什么;泛滥什么,才会禁止什么。也许正是因为汉代初期,人们对女性的贞洁观并不看重,并不在意,故而一些封建礼教的卫道士就挺身而出,拿自己的现身说法或研究成果,倡导一种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和伦理观念。于是乎,班昭的《女诫》和刘向的《列女传》应运而生,大行其道,受到统治者欢迎。

    有学者指出,汉代是儒家礼教形成的重要时代,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始,政治制度以及社会风习均发生变化。但一般来说,制度变革快捷,而以“礼”化民乃至风习约之,那就缓慢得多。我们知道,即使有了教化的书乃至法律的支持,到形成一定的社会观念并为人们遵从且固化于人心,那也是汉代以后几百年的事了。

    事实上,汉代的婚恋观确实比较人性化,无论男女各方既有结婚自由,也有离异自由,甚至是再娶或改嫁的自由。不像宋明以后礼法甚重,仅把女子压得抬不起头来。只要翻开《汉书》,我们会发现许多再嫁之例:如西汉朱买臣因其赤贫,其妻提出离婚一事。女子尚有自主婚配的自由,再嫁也该不复困难才是。特别是蔡邕之女文姬的故事,影响很大。文姬初为卫仲道妻,卫死无子,回至娘家,后值兴平之乱被匈奴左贤王掳据为妻,并怜爱之,居十二年,生下二子,后来曹操念邕无嗣,以重金赎蔡文姬归汉,并嫁给当时的名士董祀为妻,董祀与之恩爱甚笃。

    这种例子不仅在汉代史料记载中屡见不鲜,在当时的文学作品描绘里也常有发现。汉乐府诗中,有篇《上山采蘼芜》写到: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颜色类相似,手爪不相如。”“新人从门入,故人从閤去。”“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余。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此诗讲述的故事,故夫故妇是如何离异的,我们不得而知,不过从二人对答中,我们仍可以品味出这对离异夫妻还是有感情的,只是今非昔比:不仅劳燕分飞,且都另组家庭了,但诗词语气的克制和对旧情的追忆,却让人分明感受到了他们的心理活动。试想,这一对离异夫妇,在故妇采蘼芜下山的途中相遇,能坦然叙述起旧情、关心起离异后彼此的生活,且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内心的遗憾和情感,如此看来,离异之举,在汉代乃属正常,并且民风世俗也都能宽坦以待,习以为常,足见当时观念之一斑。

    需要说明的是,汉代女子虽并不被所谓的贞洁观所束缚所限制,但她们并不会心猿意马、三心二意,而是执着热烈、大胆率真地追求丰富的情感世界、美满生活。在《白头吟》一诗写道:“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这显然是汉时女子的理想追求,也正因为如此,她们才敢逾越尚未成熟的礼法,才能表达“我欲与君相知”的渴望。由此可知,汉代女子的爱情观、家庭观、贞洁观并不愚昧落后,颇有现代之风。

    当然,我们分析问题,必须看全面看大局。汉代的这种状况并不意味着当时的女人皆很自由。西汉董仲舒提出“王道之三纲可求之于天”,奠定了纲常名教的基本理论,在“夫为妻纲”成为三纲之一时,女人受到的束缚肯定愈来愈重。只是由于习俗观念的转变,与礼法政策的贯彻之间总会有一段时间差,儒家标榜的“从一而终”原则还远未在民间立刻得到普遍认同和接受,才因此有了汉代比较常见的女人自由再嫁局面。

    文中出现的官职:

    驸马都尉

    由来

    “驸马”,就是皇帝的女婿,公主的丈夫,为什么要这样叫呢?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制国家——秦王朝。他自称始皇帝。他经常出巡,每次出巡都前呼后拥,声势浩大。

    在博浪沙(今河南原阳),张良会同大力士阻击秦始皇,只击中副车。这一下使秦始皇吃惊不小。因此,在以后的巡游中,他乘坐的车辆常有变换,同时安排了许多副车。他还特地设了一个替身来掩人耳目,借以表明皇帝在“副车”上。从此以后,历代皇帝出巡时,都仿

    效秦始皇的做法,亲自选定一个替身,而这个替身又大都是自己的女婿。因为女婿是皇室的人,不会损害皇帝的威仪和尊严,而且女婿总比其他人可靠。若万一发生意外,女婿又是外姓,死了也不过是一牺牲品,皇子是绝对不会去乘“副车”的。这样,由于皇帝的女婿常作为替身乘坐在副车上,跟随皇帝出巡各地,后来,人们就将皇帝的女婿称为“驸马

    驸马都尉

    从西汉到东汉,“驸马”与帝婿无关,据权威典籍所载,“驸马”一词系由“驸马都尉”演化而来。

    驸马都尉一作副马都尉,顾名思义,是掌副车之马的一种官职。什么是副车呢?

    其义有二。一是指古代帝王外出时的从车。《史记·留侯世家》中说张良为给韩国报仇,不惜重金收买了一个壮士,命他用大铁锤“击秦始皇博浪沙中,误中副车。”副车之数有多少呢?司马迁的《史记》索引认为有三十六乘,这么多车子需要有一个头领统管,所以,要置副车(马)都尉。副车的另外一个意思是指清代的分试副榜贡生。《称谓录》“今以举人为公车,其以副车称副榜,固其所也。”与驸马有关的“副车”显然用的是其第一种含义。

    在西汉时,驸马都尉一职多由宗室、外戚及公侯之子孙担任,鲜有由帝婿担任着。为了说明问题,我们不妨把两汉的公主及丈夫官职罗列如下,以便说明:

    西汉

    鲁元公主,其夫张敖,赵王世子;馆陶公主,其夫陈午,党邑侯陈婴孙;昌平公主,其夫周胜之,绛侯周勃子;平阳公主,先嫁曹寿(官平阳侯),后嫁卫青(官大将军);南宫公主,其夫彭申,封张侯;鄂邑公主,其夫王充,封盖侯;卫长公主,其夫乐大,封五利将军;阳石公主、诸邑公主均早夭,无夫;夷安公主,其夫姓名不可考,封昭平君;江都公主,其夫岑娶,封乌孙王;汉公主(楚主),其夫有三,①岑娶、②翁靡、③狂生,均封乌孙王;阳邑公主,其夫张建,封博城侯;平阳公主,其夫夏侯颇,无职。

    东汉

    新野公主,其夫邓晨,无职;湖阳公主,其夫胡珍,封骑都尉;宁平公主,其夫李通,封固始侯;舞阳公主,其夫梁松,封延陵侯;馆陶公主,其夫韩光,无职;郦邑公主,其夫阴丰,无职;获嘉公主,其夫冯柱,无职;沁水公主,其夫邓乾,封高密侯;浚仪公主,其夫王度,封鞅侯;鲁阳、乐平、成安、武德四公主未嫁;平邑公主,其夫冯由,封黄门侍郎;阴安、修武、共邑三公主未嫁;临颖公主,其夫贾建,封即墨侯;闻喜公主未嫁;舞阳公主,其夫邓褒,封少府;阴城公主未嫁;濮阳公主,其夫耿良,封好畴侯;舞阳、冠军、汝阳三公主未嫁;阳安公主,其夫伏完,封不其侯;内黄公主,其夫宝穆,无职。

    给事黄门侍郎

    官名。

    西汉时郎官给事于黄门(宫门)之内者称黄门郎或黄门侍郎。东汉合并黄门侍郎与给事黄门之职,设给事黄门侍郎,为侍从皇帝左右之官,传达诏命。献帝时曾改为侍中侍郎,旋复原名。魏、晋时尚系侍从官。齐、梁以后,因执掌诏令,备皇帝顾问,地位逐渐提高。隋炀帝除去“给事”二字,为黄门侍郎,参见“中书侍郎”。

    《后汉书·献帝纪》:“初令侍中、给事黄门侍郎员各六人。”李贤注:“《汉官仪》曰:‘给事黄门侍郎,六百石,无员。掌侍从左右,给事中使,关通中外。’应劭曰:‘黄门侍郎,每日暮向青琐门拜,谓之夕郎。’《舆服志》:‘禁门曰黄闼,以中人主之,故号曰黄门令。’然则黄门郎给事黄闼之内,故曰黄门郎。本既无员,於此各置六人也。”

推迟公告

    昨晚写完已经凌晨一点了。

    可看了一遍发现不太满意,不过实在是太晚,没有精力再改了。毕竟第二天还要上班,故而今日早上的更新要往后拖延了。

    真的真的十分抱歉。

    不过尧承诺今日更新一定会多点字数的。

    再次诚心说声对不起

推迟公告

    昨晚写完已经凌晨一点了。

    可看了一遍发现不太满意,不过实在是太晚,没有精力再改了。毕竟第二天还要上班,故而今日早上的更新要往后拖延了。

    真的真的十分抱歉。

    不过尧承诺今日更新一定会多点字数的。

    再次诚心说声对不起

第一章 弃子重生

    “娘娘,老夫人到了。”殿外女官恭敬的声音响起。

    谢朝华正经端坐,淡淡地吩咐一声:“请进来吧。”

    前几日便收到了娘家府里求见的帖子,谢朝华知道必定是与近日朝臣联名自己这个妖后干预朝政以及弹劾谢府外戚的奏折脱不了干系,不然依着自己如今这受冷落的光景,谢府的亲戚可是已经都很久没有来宫里走动了。她嘴角不由得向外轻轻一撇,在宫里这些年,所谓的人情冷暖看得还少吗……

    谢朝华高坐在殿上,看着由女官一路扶着走进来的谢老夫人,心中千般滋味。她的步履蹒跚,早已不复当年的硬朗,对于眼前这个已过古稀之年的老人来说,谢家是她这辈子都放不下的担子,那么自己呢?

    她未等谢老夫人行礼,便开口说:“免礼,赐老夫人坐。”话音刚落,一旁便有宫女拿来一个红木圆凳放在左侧,谢老夫人躬身谢过后这才坐下。

    大殿上一时之间悄无声息,谢朝华静静地注视着底下坐着的谢府大家长——自己的祖母,却是良久不语。

    “娘娘,老身今日求见,是有件事情想与娘娘商谈。”谢老夫人终于先开了口,打破了这片沉寂。

    “哦?究竟何事需老祖宗亲自跑这一趟。”谢朝华故意开口询问,可其实她心中早有底了。

    谢老夫人微微皱眉,“此事……”话未说下去,却抬眼看向站立两侧的女官内侍。

    “都下去吧。”谢朝华吩咐一声,等宫人走后,她淡淡地开口道:“老祖宗这下可以说了吧。”

    “噗通”一声,谢老夫人突然双膝跪下,俯身便拜,“娘娘……”苍老的声音有些颤抖。

    谢朝华此刻依然端坐高处,冷冷地注视地上跪着的人,心中莫名一阵刺痛,“老祖宗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起身,朝华受不起。”语调却是平静淡漠,丝毫没有起伏。

    谢老夫人依旧额头贴着地面,沉声道:“谢家百年基业如今犹如风中之烛,是灭是燃就在娘娘一念之间。朝华……”她声音哽咽,情真意切地叫了声,“全家老小百来口人的将来全指望在你一个人身上了,请娘娘成全。”

    “老祖宗太抬举朝华了,您也不是不知道,如今不比当年了,朝华实在无力相助谢家。何况这件事情,我自己都脱不了干系,除非……”她边说边走下座位来到谢老夫人跟前,伸手将她扶起,目光却由始至终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谢老夫人,收回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地紧握起来,“除非老祖宗想到什么妙计可解此围。”

    谢老夫人站起身后,半天没有开口,过了很久才沉声说:“此事如果娘娘一力承担下来,与谢府划清界限。谢府应该是可以渡过危机。”

    谢朝华听了这话,心就好似被风吹落的树叶,脸上展露不出一丝笑容来,心里从头冷到了脚心。老祖宗的前后两番话,分明是指出她不过就一个人,而整个谢家却是有着百年基业与辉煌的将来。可他们有谁为她谢朝华的将来考虑过?难道她不应该有吗?难道她不配拥有将来?

    她感到无限的失望,自己这一辈子都争着要做谢家人,可事到如今他们却是毫不犹豫将自己推了出去,谢朝华甚至肯定这个决定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用考虑,想当然自己是应该为此牺牲无疑的。

    谢老夫人抬头凝视着半天无语的谢朝华,沉声说:“谢家子女,危难时刻当以谢家大局为重。何况谢家倒了,你在宫里的日子也根本前途堪忧。岂能因个人小利而误了百年谢家荣辱。”她说完,叹息一声,语气变得十分温和,“何况皇上念着你们夫妻多年的情分,最多是将你打入冷宫。等此事过去,东山再起也不晚。”

    谢朝华漠然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那我母亲……”

    “你放心,你母亲我一定会妥为照顾的。”谢老夫人伸手握住了谢朝华的手,神情哀伤,只是她刚才紧锁的眉头此刻却是舒展开来。

    夜。

    永安宫,寝殿。

    谢朝华对着铜镜中身穿艳红拖地长裙的身影轻轻一笑,她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簪轻轻将披散的长发挽起,那是入宫时母亲给自己的。她其实早已获悉母亲前两日去世的消息,母亲为什么会走得那样匆忙,甚至没有来得及跟自己告别一声?只是如今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却并不太重要了。

    白天,她故意同老祖宗提起代为照料母亲的事情,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虽然结果同自己料想的一样,只是心依然被深深刺痛。谢老夫人始终没有将自己视为孙女儿,她只不过是谢家手中一枚棋子罢了。可用便用,无用便弃,而母亲则是他们逼自己就范的最好保障。

    只是这一次,是自己这个棋子下的最后一步棋了。

    谢朝华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娇笑着,渐渐地,越笑越大声,泪从眼中滑落,笑声却是一直持续蔓延在清冷宫殿的每个角落。

    空旷的寝殿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间或夹杂着娇媚笑声和啜泣的哭声,一种诡异妖娆的气息散将开来。

    矮几上的紫铜熏香炉还袅袅飘着轻烟,谢朝华却突然倒下。

    她的身体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如花瓣般轻轻飘落,手边碎了一地的白玉杯碎片,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的琼浆“噌”地冒出一丝轻烟,转而消散不见。

    这竟是一杯毒酒。

    有宫女听见动静冲了进来,顿时尖叫起来,刹那间,人声,脚步声,纷至沓来。

    谢朝华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并未就此立刻死去,她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那些人看见自己死去竟然会是这样的慌乱失措吗?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只感觉门里门外黑压压地站满着人。她感觉自己可以听见这些人心中的担心,惶恐,窃喜,耻笑……突然,她感觉有一个熟悉的目光从人群中透出,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深沉幽邃而又冰冷的目光,除了他还能有谁。

    谢朝华微微动了动唇,却是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只感觉嘴里断断续续涌出一股血腥来。她想笑,只是不知道僵硬的面部看上去是否在笑,心中说:肖睿,你满意了,一切都如你所愿了。

    当她收到谢老夫人求见的帖子时,便早已明白肖睿的意图了,不然深在宫中的她,如不是得到肖睿默许,谢府的人又怎么会有机会见到她?这摆明了肖睿是让谢府与她自己选择,二者只能留其一。

    母亲已抛下自己离去了,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真心对自己了。

    那个与自己最亲密、共度患难的丈夫,一国之君,也不过是从头至尾一直在利用自己罢了,而谢家,更加不用说了。在这个世上,谢朝华已感受不到一丝可留恋的地方,但凡还有一条路,哪怕只有三寸宽她也不想死,只是如今她没有路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她的死让这么多人如愿,可自己这辈子又有哪件事情是如愿了的呢……

    “当当当……”云板丧音响起。

    谢朝华陡然惊醒,睁开眼,窗外夕阳渐渐西沉,她睡着了?耳边听得有人匆忙走近的脚步声,一个丫鬟在房外轻声道:“小姐,西府里琼大奶奶没了。”

    谢朝华心中一沉,开口问道:“今儿什么日子?”

    “回小姐,腊月初六。”

    “知道了,下去吧。”

    谢朝华起身坐起,心此刻依然跳得十分快,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慢慢平复下来。这些日子她经常有种梦醒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虽然她依旧还是那个谢朝华,只是竟然变回了二十年前的谢朝华。

    西府里的琼大奶奶果然没了。看来前世发生的事情,有些依然不变地照着原本的轨迹一丝不变地上演着。

    她现在都弄不明白为何喝下那杯毒酒之后,等她再一次睁眼醒来的时候会回到了过去。低头瞅着自己身量不足的身形,此刻的她正值青春豆蔻之季。

    虽然前世自绝那日的情景一直不断重复出现在梦中,虽然那时的痛意及绝望是如此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记忆深处,而如今那一切对于今世的自己来说就好像只是做的一场噩梦罢了。

    既然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绝对不会让这一世的自己再一次沦为旁人手中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了。

    彼时的母亲早已在十多年前便被休了妻,如今父亲的正妻是当今圣上的胞妹新姚公主。据说当年父亲风流蕴藉,乃昔时之冠,令新姚公主倾慕不已,便竭力央求皇兄将自己许配给父亲。奈何父亲早已娶妻,而迫于皇家的压力,谢老夫人强令父亲将母亲休掉迎娶公主入门。

    谢朝华忽然有些感慨,上一世自己为了替母亲争取重回谢府的机会,事事力求表现,尽力做到完美,她争了一世,求了一世,最终却又是得到什么了?母亲先自己而去,那个最亲密的枕边人却是时刻算计着自己,这就是她为之努力争取奋斗了一辈子而得到的结果。

    夜凉如水。

    看着窗外渐渐浮现的皎洁弯月,谢朝华默想着,上一世西府的丧事是她一生的转折,可这一世,她再也不想去争那些虚名浮利,她也不想再执着去追求那些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一世,她只想求得一片属于自己的逍遥悠闲。

    ***

    从未想过会接着写第二本书了,新书上传,各种求。

第二章 谋划

    新书出炉,感谢大家多多支持!

    谢朝华轻轻拭去额头的汗水,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微微打开一条缝隙,顿时一股冷风吹了进来,让她浑身一颤,人也立刻清醒不少。

    西府琼大婶子宋氏,谢朝华清晰地记得前世同样也是在这样一个冬日里的傍晚突然去世了的,日子也正是初六。

    她转身走到梳妆台前,借着窗外清冷的月色看见铜镜中那张年轻美丽的稚嫩脸颊,她真的回到了从前,一切都没有变,自己仍然是谢朝华,母亲仍旧被休了妻,父亲再娶了新姚公主……

    她不知道老天爷为何会给自己这样一次机会,让她回到一切都尚未发生的这一刻,只是既然再世为人,她绝对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走上那条孤独的不归路。

    忽然她听见屋外脚步声响起,隔着门帘幔帐轻声问:“姑娘,可醒着?”

    谢朝华轻声“嗯”了一声,走至门口伸手掀开帐子,抬眼看向来人,微笑问道:“妈妈怎么这时候过来?”

    那妇人连忙上前抬手牵起幔帐,跨进屋里,又转头朝屋外道:“姑娘起了,进来伺候梳洗。”

    话音刚落,几个丫鬟端着水盆洗漱用具鱼贯而入。

    谢朝华此刻也起来由着妈妈伺候着穿好了衣服坐定在梳妆台前,其中两个大一点的丫鬟上前服侍她梳洗完毕,一声不吭便又退了下去。

    那妈妈走到谢朝华身后,轻轻扶着她的头,柔声地开口道:“姑娘以后小憩可别睡这么久,仔细夜里睡不着。”她仔细地为谢朝华梳起了头,又开口道:“西府里的琼大奶奶刚刚末了,如今那边府里是乱作了一团。往日里,西府上下都是琼大奶奶一手打理,这一下子没了,可真是让西府措手不及。”

    谢朝华透过铜镜看着身后的妇人,那是一张保养的姣好脸庞,微微有些中年妇人的发福,可脸色红润,双目有神。抹了玫瑰蜜的头发一丝不苟服帖地向后挽起盘了个妇人髻,露出光洁的前额来。

    这是她的乳母苏嬷嬷,从小看着自己长大,在没有母亲的童年岁月里,她一直将她视为自己的母亲。母亲的记忆对与谢朝华来说是那样淡薄,她如今只记得前世匆匆见过的那个身影,而此时对于一十三岁的朝华来说,母亲不过只是一个名词而已。

    只因她明白老太太,公主,甚至父亲都是不愿自己记得母亲的,毕竟对于谢府这样一个世家来说,休妻求荣是个不太光彩的事情。所以她一直装作毫不知情,因为毕竟自己尚在襁褓之时便离了母亲,没有任何记忆与感情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谢朝华轻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大婶婶这么年轻就……”琼婶子突然病故,她在前世也是多年后才隐约知晓了点内幕。

    苏嬷嬷利索地给谢朝华梳完头,并没有跟着一起感叹,反而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姑娘,这是在老太太面前表现的机会,可得要抓住了。”

    谢朝华侧身抬头盯着苏嬷嬷,微微皱眉道:“妈妈的意思是……”

    苏嬷嬷看出谢朝华眼里流露出的疑惑之色,低声解释道:“刚才西府琼大爷来求老太太了,想让这边府里寻个妥当的人过去帮忙照料打点,我出来的时候,老太太尚未应允,毕竟让谁去一时之间人选很难定下来。”她沉吟了一下,接着说:“不过照我看来,老太太迟早是会准了琼大爷的请求的,不如……”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门口有丫鬟大声道:“姑娘,是时候去给老爷请安了。”

    苏嬷嬷抬手拍了拍脑袋,啧啧道:“哎唷,瞧瞧我这记性竟把这茬给忘了,二老爷今天刚回府呢,姑娘快些去吧。”

    “那我这就过去了,妈妈坐会儿子再走吧。”谢朝华也不再多寒暄,便起身走出了屋子。

    “姑娘,入夜了,披上这个再出去吧。”丫鬟翠儿见谢朝华走出屋子,急急忙忙拿着一件斗篷走上前。

    谢朝华停下来,让翠儿给自己系上斗篷,又冲着她淡淡一笑,说:“妈妈年纪大,有些啰嗦。”

    “是。”翠儿笑了笑,表示赞同,只是小姐还真是神机妙算啊,知道苏嬷嬷下午会过来,早早便嘱咐自己到时候寻个借口让她脱身。

    翠儿当然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谢朝华不是算到,而是真正地知道。

    谢朝华清晰地记得前世在琼大婶子过世的当日下午,苏嬷嬷来到自己的住处,提议让自己去老太太跟前自荐,却是没料想到,这一举动最终结果竟然是大大得罪了新姚公主。

    那时的她,年轻幼稚,只知道一味讨好谢府一家之主谢老妇人,却忽略了家中还有一个贵为公主的继母存在。

    按理来说,去西府帮忙的事情除了长媳秦氏别无他人,而如此一来,二媳妇新姚公主自然而然是名正言顺的接手谢府内务,可前世因为自己这么一插手,谢老夫人便顺水推舟把这个难题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而且没有得罪公主,因为这个黑锅当仁不让由她谢朝华扛下了。从此原本对她还算客气的新姚公主,至此便把自己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处处为难自己,让她在谢府步履维艰。

    如今的她,虽然外表是一个黄毛丫头,可这身子里装着的灵魂却是经历了二十年多年的权利斗争的谢朝华,她当然能明白谢老夫人之所以执意让父亲娶新姚公主是想借助皇家的势力,可另一方面又不想让公主或者说是皇家过多插手谢府的事情。这样一个想法,对于谢家来说或许没有错,只是可怜她当日小小年纪,便沦为了谢老夫人与新姚公主之间争斗的牺牲品。

    谢朝华此时眼前又浮现出苏嬷嬷慈爱的笑容。当初这个乳母是谢老太太亲自指定的,而显然这一切都是谢老太太在暗中掌控,可前世自己竟然一直没有想到过这一层,一直认为苏嬷嬷的心是向着自己的。

    谢朝华不由得自嘲般笑了笑,苏嬷嬷这个乳母待自己是好的,只是在谢府,有谁能逃得出谢老夫人的掌控?谢府的下人都是极会看眼色行事的人,苏嬷嬷这老人自然更加如此,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孩,怎么会是她效忠的对象呢?

    只是她既然知道了结果,当然不会让自己重蹈复撤,可也不想早早让谢老夫人觉得她这个棋子根本没有利用价值,毕竟她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离了谢老夫人,离了谢府生存不易。

    只是这一世她也再不想任人摆布。

第三章 醉酒

    是夜,谢朝华徐徐走在去往父亲书房的路上,银白的月光泻了一地,透着丝丝清冷,冬夜寒风瑟瑟,时不时带起阵阵梅花的幽香飘过身边,谢朝华不由得忆起前世曾经住过的永安宫里的那株老梅,想必此刻也开得正艳吧。

    今天白日午后,便有下人来禀说父亲谢琰傍晚时分就可回府了,父亲已经离家快一个多月了,此次是谢老夫人吩咐他回老家办点事情,因此说起来谢朝华在重生之后其实还未曾见过父亲一面。

    前世她后来去了老太太那边,那日倒是没有见到父亲,可现在她却是不去不行了。父亲归来,作为女儿的她自然该是去请安的,只是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他的父亲。

    月华如水,暗香浮动,白日的一木一石此时仿佛多了几分隐秘与模糊,一切都变得那样的不真实。时光流逝,前世的印象也变得模糊起来,好似看不清楚,却又怎么也无法忘怀……

    谢朝华站在书房门口,心潮起伏不定。前世的记忆在月夜下若隐若现,那是一种绝望般的无奈。

    她的母亲,郗茂娴,原是书香世家郗家的长女,而谢郗两家一向交好,因此两家结亲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当年母亲嫁与父亲,也称得上是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而母亲嫁入谢家之后,从没有给父亲添半点烦恼,端的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贤内助,打点家务,任劳任怨,连谢老夫人都称颂不已。

    据说父亲与母亲当年感情甚笃,父亲曾立誓此生不再另娶他人,可誓言犹在耳,当日的发妻却已成下堂。

    在书房的门口伫立良久,谢朝华才抬手轻叩屋门,可过了许久都无人应答。她轻蹙眉头,思索了片刻,伸手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房门。

    书房里此刻只点着一盏灯,烛火随风轻轻摇曳着,使得房里看上去显得有些昏暗。

    谢朝华抬眼四顾张望,却并未看见父亲的身影,也没有一个下人在,难道他忘了约了自己来这里?就在她转身刚想离开之时,耳边突然好似隐约听见左侧的隔间里传来断断续续地低喃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声音虽然很微弱,很低沉,可谢朝华还是一瞬间便认出那是父亲谢琰的声音,她踌躇了一下,还是举步朝隔间里走去。

    谢朝华在踏入这个隔间的一刹那有些微怔,此处与前世记忆中的一般无二,正中摆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的案几,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参差不齐地插着画轴,一张楠木镂空雕花的卧榻靠窗而放,谢朝华就看见父亲谢琰此刻却是俯在了案几上。

    她缓步走至父亲身侧,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父亲是那样截然不同。

    没有花白的头发,没有满脸的皱纹,只是眉间的那抹愁容却是与记忆中如此吻合,她恍然意识到,原来,父亲一直是不开心的。无论前世,或是今生……

    父亲谢琰几乎整个人都俯在了案几上,他大半个脸埋入了手肘中,只露出小半张侧脸来,却足以让人联想到丰神俊朗四个字。身上穿着一件深青色绸缎锦袍,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反而更为衬出他白皙的皮肤,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遥想昔日,若不是谢琰风流蕴藉蜚声在外,又如何能得到新姚公主的倾慕呢?

    谢朝华心情复杂,默默凝视着父亲良久,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脸颊泛着红晕,嘴里时不时发出模糊不清的低语,好似还有些哽咽,瞅着案几上横七竖八的酒盅以及一股扑面而来的酒气,她断定父亲是喝多了,心中暗叹一声,伸手去扶倒在案几上的父亲。

    “父亲,夜深了,回房休息去吧。”谢朝华轻声说道。

    谢琰恍惚中抬起头,斜眼瞟向谢朝华,呆呆地道:“茂娴,你回来了?”

    “是……是……”谢朝华愣了一下,随口应道,父亲口中所喊的是母亲的闺名,想必是酒仔将自己看成了母亲,这会儿他头脑不清,谢朝华也不想与他分辨,何况人也是他当初自己休了的,如今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又是给谁看呢?

    “茂娴!”他忽然伸出一手,猛地紧紧抓住了谢朝华的手腕,瞪大的双眼却茫然地注视着远处,嘴里喃喃道:“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不甘愿的……不甘愿的啊……”

    “……是……”

    “你真的知道?”谢琰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谢朝华的手,他的神情是如此激动。

    谢朝华怔了怔,过了很久,有些僵硬地点点头,说:“知道。”

    谢琰突然又放开了谢朝华的手,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痛苦地一遍遍喊着:“茂娴……茂娴……”嘶哑而哽咽着。

    前世,谢朝华其实一直是恨着父亲的,恨他当初为何会同意休妻,恨他为何不为母亲尽力争取,恨他一辈子都未曾为母亲回府做出过半分的努力。而此刻她看着父亲恸哭的样子,心中只觉有些可笑,又觉得有些可悲。

    谢朝华此时此刻忽然不再恨父亲了。

    父亲不过也是一个常人罢了,又能要求他为妻子做出多少的努力呢?母亲也不过是嫁了他两年而已,而前世与自己做了二十年夫妻的人,到最后还不是将自己逼入了绝境之中?上一世是她自己想要得太多了吧,亲情,爱情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的梦罢了……

    眼前的父亲是她谢朝华的父亲,却也是谢老夫人的儿子,他也有他的不得已,只是最终他选择了家族,选择了荣华富贵罢了,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人生在世,不就是为己而谋吗?

    “你真的都知道?都明白?”谢琰突然开口,抬头对着谢朝华问道。

    谢朝华微微苦笑,父亲不过是一个不肯接受现实的懦弱之人,她顺着他的话说道:“朝华都明白,父亲其实是不想让娘离开的。”她边说边伸手去扶他,“晚了,父亲不要多想,早早安歇吧。”

    谢琰听了呆愣地点点头,任由着谢朝华扶起自己,尚未站稳,他却突然伸手猛地将谢朝华用力一推,同时他自己也脚下一软坐倒在了地上,还不时乱挥着双手,发狂般地嘶喊着:“你走开!别人都以为我负了你,可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根本是你要离开我!你好狠!如今终于满意了!”他此刻双目通红,眼里布满骇人的血丝,满口的酒气,哪里还有半丝潇洒俊逸的模样来。

    谢朝华陡然被他这么一推,脚下立时没有站稳,一下子也跌倒在了地上,可耳中传来父亲说的那些话,却是让她震惊莫名,只是还未来得及等她细细去想,一旁的父亲整个人却突然向她扑来,双手死命地掐住了谢朝华的脖子,将她按到在了地上,他手上是那样地用力,仿佛带着千年的仇恨一般……

    谢朝华拼命挣扎着,可是毕竟她年纪尚幼,加上又是女子,力气自然比不过正值壮年的谢琰,何况酒桩人本就力大无比。她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起来,本就昏暗的里间在她眼里几乎是一片漆黑了,渐渐地她感到自己的神智开始涣散,喉咙里也发不出半丝声音来,难道她今生就此终结了,如此短暂?

第四章 母亲

    “哐当”一声巨响,那是桌椅倒地发出来的声响,紧接着是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想必是两人挣扎之际碰倒了桌椅,案几上的酒壶由此摔落在了地上。

    谢琰猛地浑身一颤,双手一僵,几乎闭过气的谢朝华只觉呼吸顿时畅快了起来,原本紧扣在自己脖子上的那股力量终于消失了,她闭了闭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打量起屋内的状况。

    地上果然是狼藉一片,桌椅横七竖八地倒着,还有一地的碎瓷片。抬头便见父亲呆愣地瘫坐在边上,她勉力支撑半坐起身,靠着卧榻一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猛地贯入喉咙里,让她止不住猛咳起来,脸瞬间从苍白变得通红。

    过了好一会儿,谢朝华才渐渐止住了咳嗽,想起刚才父亲那满含怨恨的话语,心中升起重重疑云,这究竟只是一时的醉话还是另有隐情呢?她想着的同时眼角瞟向一旁的父亲,只见他直愣愣地低头注视着有些发白微颤的双手,嘴唇抖动着:“我……我……”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老爷!”突然一个下人从门外慌张地冲进来,走到门口却不禁有些愣住说不出话来,看见这屋里的情形任谁都会被吓到吧。

    “没事。父亲只是喝醉了,不小心将东西撞翻了。”谢朝华此刻终于站了起来,淡淡地说道。

    “是。”仆人犹豫着应道。

    “扶老爷下去休息吧。”谢朝华神定自若地吩咐着,让人根本看不出她其实刚刚从鬼门关兜过了一遭:“今晚这事就不要跟其他人说了,老太太那里也不用告诉去。”

    “是,小的知道了。”仆人连忙应声道,眉间流露出一丝喜色来,老爷醉酒的事情要是给老太太知道,自己也逃不了失责之过,大小姐这般吩咐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父亲给下人扶走了,他此时已经醉得彻底,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或许他一直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究竟说了些什么……

    谢朝华回到了平日居住的院落,却是一时之间停在大门口驻足不前,细细环视起这小巧却不失精致的院落来。据说母亲曾经在这里住过,只是如今这庭院比之原来小了许多,已经被隔去几乎一半的地方,因为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自然是不需要住这么大一个院子的。

    “姑娘回来了?外面这么大的风,怎么竟站在外头发呆?”说话的正是丫鬟翠儿,她快步走上前,扶着谢朝华走进了大门。

    “我只是想看看母亲住过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说起来这地方整日进进出出地,却还真没有好好打量过呢。”谢朝华轻声说着,语气十分淡然。

    翠儿心中一慌,小心地瞟了眼谢朝华,见她神色如常才略略松了口气,姑娘平日里可是几乎绝口不提起她的生母郗氏,今日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见了老爷的缘故?翠儿心里虽然有许多疑问,却也不敢开口问。

    进了屋子,谢朝华照常看了会书,便让翠儿伺候着梳洗完毕,就让她与其他几个丫鬟下去了。她晚上一向不喜欢有人同她睡在一个房间里,即便是丫鬟。

    谢朝华进屋之后再没有提一句关于郗氏的话来,就仿佛今夜她从来都没有说起过一样。

    想起刚才翠儿一直小心谨慎的样子,谢朝华不由得自嘲一笑,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在这谢府,母亲就好像是一个禁忌一样,从来没有人敢提起,也是不被允许提及的。幸好翠儿是个口风严谨的人,所以她今日才会忍不住在她面前流露出对母亲的思念渴望之情了吧,经过今晚的事情,她需要一个让自己能稍稍倾诉的对象,哪怕只是只字片语也好。

    谢朝华披散着头发坐在窗前,身前案几上放着一张古琴,那是母亲留在这个家里、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她走了,被自己的丈夫赶离了谢府,当初的母亲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呢?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母亲永远离自己那么遥远,可她却一直觉得心与母亲是如此亲近。

    此刻的母亲在干什么呢?她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睹物思人呢?她现在住着的地方,窗前是否也有梅花?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

    母亲钟爱的梅花此时在谢府开得正盛,暗夜梅香弥漫在空气中,谢朝华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那温柔芳香一般。

    前世的她,一直为母亲的悲惨遭遇而忿忿不平,一直希望能将母亲光明正大地迎回谢府,而她也一直认为母亲也是想回谢府的,不然这么多年她为何不改嫁?难道不正是因为她对父亲念念不忘吗?

    可如今她突然犹豫了起来,父亲适才醉倒说出的酒话不断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这里面难道还有隐情?难道说母亲其实一直是不想回谢府?她是心甘情愿地离开的吗?

    想起了前世,自己为了争取让母亲回归谢家,她争了一辈子,可结果又争了什么呢?

    的确,老祖宗最终是同意母亲回来谢府,可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那也是她老人家的一个手段,一个转移新姚公主注意力的手段。

    而母亲作为一个没名没分的“前妻”身份在谢家是该多委曲求全,加上新姚公主泼辣娇蛮的性子,日子定是不好过的,当时自己只是心中暗暗说道:坚持!再坚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没有料到母亲一向健朗的身子却每况日下,最终先自己而去。如今想来这一切的一切,会不会真的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呢?

    曾经与自己情意绵绵的丈夫为了迎娶公主把自己贬为下堂之妻,而回到家中后发现身怀有孕,辛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又被夫家强行要回,如果这一切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还会想回来与丈夫破镜重圆?与婆家重修旧好吗?

    当日她入宫前也只匆匆见了母亲一面,虽然只是一面,可母亲那温柔如水的笑容一直伴随着她走过无数个冰冷的冬日,不过那时也没有就休妻之事与母亲好好聊过,而入宫后,每每逢年过节的时候,没有品级的母亲也是根本无法进得宫里来与她相聚……

    她是不是真的错了?父亲醉话里所指的如愿以偿又有何指呢?

第五章 献计

    父亲酒醉的话语不断回响在谢朝华的耳边,而母亲真实的意愿究竟是什么?这个谜也一直在脑子盘旋久久无法散去,不知不觉天已经开始亮了。

    谢朝华缓缓站起,动了动因坐了一夜而僵硬的身子,出声唤了丫鬟进屋伺候自己梳洗。

    她想了一夜,谜依旧毫无头绪,只是有一件事情她却是想明白了,既然老天爷给了她一次再生的机会,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她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前世究竟是如何呢?

    之前的她,醒来之后只是心心念念想着不要重蹈覆辙,可此生今后的路到底该如何走,或者说她想怎么走,都没有定论。而如今她心中却是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在不断滋生蔓延着:她要去见母亲!

    前世,给她最无私爱的是母亲,对她最无欲无求的却也只有母亲,可她根本没有机会承欢膝下,对母亲尽孝。如果母亲真的是不愿回谢府,她们母女二人一起生活岂不是比天各一方来得好吗?

    是的,她要离开谢府,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前世看尽人情冷暖的她,今世尤为渴望能得到片许的温情,幻想着同母亲一起生活的情景,她心中顿时雀跃万分,重生后沉寂如古井的心,此刻好似方才开始真正地跳跃了起来。

    伸手推开面前的窗户,屋内顿时满满地撒了一地的阳光,今日看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啊!

    窗外冷冽而清新地北风呼呼吹进了屋里来,谢朝华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紧接着她就觉得身上突然一沉,原来是翠儿忙不迭拿来一件雀金裘披在了谢朝华的身上,嘴里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姑娘,衣服还没穿好怎么就急巴巴地开窗,小心冻着了。”

    谢朝华咯咯娇笑着,手指轻轻刮过翠儿的脸,调侃道:“有翠儿在,我怎么会冻着。”

    翠儿微微一怔,呆愣地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谢朝华,想起昨晚小姐提起她娘亲时脸上流露出来的伤感与落寞,让她打从心眼里怜惜起眼前的这个主子来。从小没有得到娘亲疼爱却又懂事的小姐其实是很令人心疼得啊,整个府里上下看似都对小姐不错,可说到底终究是人心隔肚皮的。

    她记不得多久没见过小姐这么开怀的笑过了,仔细想来好像自打她服侍小姐后都未曾见过。

    谢朝华不知道自己此刻绽放的笑容真真是如其人名,灿若朝华。

    “姑娘可起来了?”苏嬷嬷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

    谢朝华心中笃定她此番前来目的为何,微微一笑,给翠儿使了个眼色,意思让苏嬷嬷进来。

    翠儿点点头,便朝着外面高声道:“妈妈请进屋吧,小姐也才刚起呢。”

    门帘一挑,苏嬷嬷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妈妈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翠儿笑嘻嘻地说道,“可是惦记着我们这屋里的早膳了?只是照说妈妈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了,想来也不至于如此吧。”

    小姐自然是跟着母亲一起用膳的,只是因为公主身份特殊,谢朝华便不随着她一起,这下倒反而变成了也是单独用膳,只是如此倒也正中她下怀,毕竟每日三餐她也不想对着公主。

    苏嬷嬷听了伸手装作要捏翠儿的脸,轻啐道:“这小蹄子,才几个时辰没见,竟变得如此伶牙利嘴起来,连妈妈我都赶编排起来了。”

    “妈妈来定是有正经事情的。”谢朝华在一旁开口道。

    苏嬷嬷经谢朝华一提醒,这才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冲着翠儿道:“还不快去吩咐厨子预备,当了这几年差,倒是越发越做越回去了。”

    翠儿瞟了谢朝华一眼,见她微微冲着自己点了点头,长长地“哎”了一声,故意阴阳怪气地说:“我这就去吩咐厨子,妈妈今日来检查他们的手艺是不是有所长进了。”

    苏嬷嬷又笑骂了几句,见翠儿离开,这才收起了笑脸,凑近到谢朝华身侧,低声说:“果然如我昨天所料,老太太还是应了琼大爷的请求。只是人选如今还尚未决定。照说这必定是大奶奶去西府无疑了,可大奶奶若去了的话,这边府里可就没个主事的人了,姑娘何不趁此机会在老太太面前自荐,即便老太太不准,也留个印象,说不定还能指派个差事。不是我老婆子夸口,以姑娘的才干,定是能让老太太刮目相看的。”

    谢朝华故意露出为难之色,说:“我一个未出阁的闺阁小姐,没见过多少世面,又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怕是做不了。没得到时候让人看了笑话去,我看还是不必去自讨没趣了。”

    “怕什么。”苏嬷嬷腰杆挺直,底气十足地说道:“姑娘只管求老太太去,到时候即便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老婆子自然会在后面提醒着。”

    谢朝华笑了笑,说:“可是呢,我怎么忘了有苏嬷嬷在呢,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便是指得妈妈了。”

    苏嬷嬷嘿嘿一笑,脸上得意万分,嘴里却是叫嚷着:“瞧瞧姑娘说的这话,这不是故意寻老婆子开心嘛。”

    谢朝华又同她说笑了一阵,苏嬷嬷便告辞,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姑娘可马上去同老太太说去,晚了怕有变化。”

    “知道了,妈妈尽管去吧,我给公主请完安便去老太太那边坐。”谢朝华微笑着说道。

    “嗯,那我这就去了。一会儿我也去老太太那边,瞅着机会也给姑娘帮衬着说说。”苏嬷嬷笑呵呵地说着便告辞走了。

    看着苏嬷嬷离去的背影,谢朝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情变得有些淡漠疏离……

    谢朝华坐着低头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迈出了屋外,翠儿见她出来,立刻走上前来,谢朝华慢条斯理地说:“我去公主那里请安,你也不用跟着伺候了,倒是把开春时候我让你埋在院里那颗桃树下的坛子给取出来,我一会儿回来拿。”说完她缓步朝着公主居住的院落走去。

第六章 立场

    新姚公主所住的地方,若说是院落不如称之为一个府邸更为贴切,里面一个大户人家该有的正厅楼阁,花园厨房应有尽有。虽然新姚公主当初恳切地表示自己是嫁入谢家当媳妇的,可人家毕竟是当今皇上的嫡亲胞妹,贵为一国公主,就算不是长房长媳,可也不能委屈金枝玉叶的公主不是吗?

    何况当年谢老夫人让谢琰休妻再娶,不就是看中了公主这个身份嘛。

    毕竟谢琰将公主娶进门后,虽然驸马爷按祖制是不能涉及参与朝政的,可每年的俸禄却是高得吓人。而谢老夫人的大儿子谢坤这些年官运可说是一路畅通,节节高升。

    要说起来自本朝开国以来,谢氏家族三百年里一直居于各世族之首,在门阀世家中声望无人能与之比肩,不仅执掌朝中重权,更深受天下文人景仰,是为第一望族。

    而谢氏家族庞大,各个分支时而此支显贵,时而彼支荣达,只是谢琰所在的这一支在谢家宗族中却一直是不太起眼的一房,可如今却因谢坤仕宦显达渐渐在谢家宗族里有了些地位,这一切可都脱不开公主的关系。

    谢朝华边走边思索着,老祖宗自然是不想得罪公主,可又因谢家与皇室的微妙关系又不想让公主过多插手谢府事务,所以上一世,便借着苏嬷嬷的口,十分隐晦而绝妙地把自己拖下了水,让自己成了出头鸟。

    看似不过是去西府帮忙的事情,涉及的关系端的是千丝万缕,这一世她自然不会再去搅这趟浑水,只是她身在谢府,如何才能脱离开去呢?

    老祖宗是精明非常,若是稍有不慎给她看出些端倪来,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可眼下她也不想跟公主对着干,不然照公主有仇必报的性格,自己以后在谢府可说是没有一丁点自由可言了,如此也不利与自己为离开谢府做准备。

    再说大伯母秦氏,她究竟打得什么主意,还真是不清楚。说起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有些看不透这个大伯母。

    大伯父谢坤这些年官运亨通,前几年甚至做到了靖州刺史,这可是等同于封疆大吏。只是老祖宗始终觉得京都乃政治中心,故此全家并未搬迁去靖州居住,仍然是留在了京都。秦氏当年是可以跟着一起去的,可她倒是自请留在老夫人身边,说是代伯父以尽孝道。

    大伯在外做了好几年的封疆大吏,前些日子才刚刚回来,也同时带回小妾姨娘一大家子人,这个结果可以说当日众人便有所预料,而秦氏一个妇人,多年膝下没有所出,原配夫人的位置却是坐的稳稳当当地,她到底想要什么?

    只是谢朝华断定,秦氏若是没有点手腕本事又如何能将一个谢府打理妥帖,而且还得到上下一致交口称赞?

    谢家中几个女人都如此手段不凡,更不用说朝堂之上,可以屹立百年不倒谢氏,没有严谨的族规家法是断不能够维持的。虽说府上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但是她若是真想离开跟母亲去住,这件事情委实也有些难办。不然当初谢府也不会将自己从已经被休的母亲那里要过来,谢氏名门望族,对于血统一向是很看重的,即便自己只是一个女子。

    谢朝华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据说当年若不是老祖宗强硬要求将尚在襁褓中的自己接回府中,说不定此刻的她便与母亲在一起了。难道当日老祖宗便想到了利用自己来牵制公主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老人家也委实太过智谋深远了,自己今后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才好。

    看来离开谢府的事情只能从长计议,慢慢寻找机会。

    不知不觉谢朝华抬眼发现公主的府邸已在眼前,此刻她心中主意已定,抬脚跨入了大门。

    门口立刻有丫鬟迎了上来,“大小姐来了,公主才刚吩咐,请大小姐来了直接去偏厅。”

    谢朝华冲着她微一点头,柔声说:“知道了,劳烦姐姐了。”

    那丫鬟连忙说:“小姐说得哪里话,这不过是下人应尽的本分罢了。”

    谢朝华笑笑,便径自朝偏厅走去。她一直对下人客客气气,从不摆谱,只因自己虽说是谢家的嫡出小姐身份,母亲也的确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可最后到底落得个被休妻的下场。虽然当日谢老夫人答应父亲母亲,自己谢府的嫡出小姐身份是绝对不会改变。可她的地位在谢府总是有些尴尬,所以前世的她,顶着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嫡女身份,处处小心谨慎,说话都斟酌再三才开口,就是怕落人口实。

    谢朝华心中有些悲凉,自己这嫡出小姐身份,说到底甚至是连庶女都不如的。

    进了正门迎面是一座假山,两边则是长曲回廊,绕过假山走过穿堂,这才到刚刚到了内厅,尚未走到正房大院。

    这里,前世的她每天都要走一回,如今走着相同的路,心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堂堂公主住的地方到底是与别处不同,如今虽时值冬日,这院里却仍是花团锦簇,鸟语花香。青翠的松柏直入云霄,姹紫嫣红的梅花开得煞是好看。

    当初谢老夫人绝对是花了大手笔才购置到这块地,又请了无数能工巧匠才建成这样一座宅院来恭娶公主嫁入谢家。可如今看来这一手却是显出了谢老夫人之狡猾远谋,她不愿让新姚公主插手谢家事务,就想出这个的法子将公主供着养着,让外人说不出闲话来,也让公主这个当事人即便心中憋屈,却又不能对人说谢府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人家都这样供着她了,她再抱怨的话,不免反而落下个骄横无礼的口实来。

    新姚公主论手腕,论智谋到底是比不上了老而弥辣的谢老夫人。谢朝华如今知道了这中间的利害关系,而她今日的请安自然也是带着目的的。

    谢朝华终于走到了正房大院,正面三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廊下挂着八哥、鹦鹉各色珍奇鸟雀,她径直朝着左边的偏厅走去,廊下站着几个丫鬟看见她走来,连忙迎了上来,说:“大小姐来了,可巧公主刚用完早膳。”边说边打起帘帐,里面早已有人回道:“大小姐给公主请安来了。”

第七章 公主

    谢朝华低头走进了偏厅。

    她缓步上前,朝着正面上座的女子盈盈一拜,柔声道:“朝华给公主请安。”虽说上头之人是她名分上的母亲,可也好在对方公主的身份,自己不用称呼她母亲,这点也让谢朝华的心中感到好受一些。

    “免了,坐吧。”

    谢朝华谢过之后坐了下来。

    “昨天西府的事情到让我一宿几乎没怎么睡,今儿便起得有些晚了,可巧朝华今日好在也来得晚了一些,没有让你多等。”新姚公主口气十分平常,只是这话里多少有些带刺。

    谢朝华微微抬起头,面前的新姚公主,彼时也不过刚刚三十出头,微凸的颧骨令她看上去有丝凶相,只是白皙泛着健康光泽的皮肤,加上凤眼细眉,却也算的上是个十分出色的美人。

    公主不喜欢自己是毋庸置疑的,而谢朝华也知道只要自己安分度日,她也不会来为难一个十几岁的丫头。

    新姚公主说起来不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只不过既然她当初可以让皇帝下旨令父亲休妻再娶,自然是有些任性娇蛮、也不太理会世人眼光的一个人。为了捍卫自己的丈夫,她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若不是前世老夫人有意无意透露出自己有让母亲回谢家的愿望,从此让公主一心一意只与自己作对,借此转移了公主想当家的心思……

    谢朝华收回有些神游的思绪,诚惶诚恐地回道:“早上苏嬷嬷来坐了一会儿,说起了西府来人央求老太太指派个得力的人过去那边帮着料理,故此来得有些晚了。”

    新姚公主听了谢朝华这话不由得心中一动,自己原本也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有料到竟然从谢朝华口中得到这么一个消息来。她整日住在与谢府隔绝的金丝笼里,有些情况消息到还真不如眼前这小丫头来的及时真实呢。

    公主心中虽然对这个消息十分在意,可面上却依旧平静如常,带着丝责怪口气问道:“这种大事自然由老太太和嫂子定夺,哪里轮得到一个奶妈子和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多嘴。”

    谢朝华垂下头道:“是。”

    新姚公主瞟了她一眼,旁敲侧击地道:“想来西府自然是由嫂子去了。”

    谢朝华低头应了声“是”,接着说:“可是大伯母每日要操持这边府里的事情,若又要去西府,老祖宗有些担心反而会两头都顾不上,想着另外寻个人来帮忙才好。”

    新姚公主也算得上是个聪明的人,谢朝华一开口她便立刻意识到这也是自己的大好机会,如果大嫂去了西府,谢府到时候自然是需要另一个女主人来管家,谢老太太如今身边就两个儿子,大儿媳妇去了西府,剩下了除了自己这个二媳妇还能是谁呢?

    其实人有时候就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要,说起来她一个公主,若是真让她打理府中事情,说不得到时候她反而会不乐意,想着她堂堂一个公主如何能整日为了如此琐事费心。可如今这样被谢府“恭敬”地晾在一边,新姚公主的心里就有着另一番考量了,何况满府上下将秦氏的能力夸得快没边了,她自然心中不服,一个民妇论见识,论能力岂能和她相比的?

    新姚公主瞟了眼面前的谢朝华,只是……这位大小姐看似柔柔弱弱的,今日看似无意跟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心中却指不定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呢!

    公主微一沉吟,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那我一会儿去跟老太太说,大嫂子如果去了西府,这边府里的事情不如就交给你来办,可好?”

    谢朝华脸上却是有些犹豫之色,嗫嚅着欲言又止,惴惴道:“公主若是真打算找老太太去说,朝华倒是想去西府。”

    新姚公主听谢朝华竟然要求去西府帮忙,倒也颇有些意外,忍不住问道:“你这又是为何?”

    “这边府里平日里的大小事情一直是由大伯母打理的,若是万一朝华有什么事情处理不当,大伯母回来岂不是生出许多事情来,不如让我去西府那边帮忙,即便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横竖不过十天半个月也就完事了,是不会出什么大纰漏的。”谢朝华轻声说道。

    新姚公主听了此话心中倒是另生出一番计较,她原本想着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在谢府大展一番身手,如今听了谢朝华的话,倒是让她觉着到时候未必能讨得了好去。

    如果到时候做得好,别人也未必说自己好。横竖都是因为秦氏之前规矩做得好,府里上下都井然有序,即便换个人过来管,十天半个月里是出不了岔子的。可若是这段时间里出点小错,说不得到时被人逮到个机会说自己不如秦氏,这样的话,不管做得好还是不好,对自己都没好处。

    照此看来,留在府中并不是件好差事,可如果继续两手一摊做壁上观的话,怕是以后越发没有机会施展拳脚了。

    新姚公主左思右想觉得如今也只有一个选择了,想到这,她抬头对谢朝华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让我想想,这会子也不太好说。时间也不早了,你这就先去吧。”

    谢朝华应声道:“是,朝华告辞,这就去老太太那边。”

    “去吧。”新姚公主挥挥手随口吩咐着。

    谢朝华听她这么说便福身行礼告退了。当她回身走出偏厅的那一瞬间,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来。

    目视着谢朝华离去的娇小身影,公主陷入了沉思……

    谢朝华告退出了偏厅,走过穿堂间,碰见几个丫鬟便停下随意聊了几句,此时的她好像是忘记了苏嬷嬷曾千叮万嘱自己要尽快去老太太那里的事情,说了会子话,这才迈步徐徐地沿着左侧的曲廊缓步慢行。

    忽然前头拐角处迎面走来一个少女。那少女明眸亮齿,一双眉眼生得极具风韵,虽然年纪尚小,却已经难掩其风流体态,若等长成还指不定出落成怎样一个颠倒众生的倾国美人来呢。

    “姐姐。”那少女走至谢朝华面前柔声叫道。

    谢朝华点点头,说:“是阿容啊,今儿你可是起得有些晚了。昨而西府琼婶婶没了,府里这几天估计都要忙开了,怕是难免有所疏忽,妹妹自己多上一些心才好。”那少女正是新姚公主的亲生女儿,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谢朝容。

    “姐姐说得是,妹妹记下了。”谢朝容不淡不咸地回道。

    谢朝华看了她一眼,说:“如今刚入冬,妹妹皮肤发红疹的毛病可曾发作?姐姐去年听人说了个秘方,今年开春的时候就为妹妹准备下了,妹妹若是需要的话,我一会儿便取来给你可好?”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天妒红颜,谢朝容明艳的容颜每年到了冬日,皮肤却总是会发出一粒粒的红疹,虽然时间长了会消退,可对于正是青春年华的少女来说,却是一件极其心烦的事情。她听谢朝华这么说,心中那激动实在无法形容,一双美目顿时发出耀眼的光芒,拉着谢朝华的手说:“姐姐说得可是真的?”

    谢朝华淡淡一笑说:“自然是真的,只不过我现在身上没带着。”

    谢朝容心中既欢喜又急切,忙问道:“姐姐如今是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么?一会儿阿容同母亲也会去,劳烦姐姐到时候给阿容可好?”

    “好的。”谢朝华点头道,“时间不早了,我这也该走了,阿容也自去吧。”

    “是,姐姐可别忘记了。”谢朝容临走之时还不忘回头叮嘱着。

    谢朝华笑着“嗯”了声,站着目送谢朝容离去。

第八章 藏锋

    看着这位妹妹兴冲冲离去的欢喜样子,谢朝华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眼下这个妹妹对自己还算恭敬有礼,她此刻当然领悟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与她这位公主女儿的身份无法相提并论,二来相貌也不如她明艳动人,如此这样倒反而得到她的些许同情之心。

    只因在前世里,由于谢老夫人的暗中将自己顶在前头,她在不断显露才华又博得众人称赞之时也令谢朝容这位娇贵的小姐感到了倍受冷落,自此开始对自己冷嘲暗讽,处处刁难,让谢朝华明里暗里吃了不少的亏,以至于可以说,最后自己的入宫是与她母女二人的算计脱不了干系的,也由此逼得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人往往容易对境遇不如自己的人心生同情,可一旦当初自己同情的人有朝一日却变得处处比自己强又会如何呢?

    谢朝华从公主那边出来后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丫鬟翠儿看见谢朝华人回来了,连忙迎上来说:“姑娘刚才让我取出来的坛子已经弄干净放在里头桌子上了。”

    谢朝华点点头,沉静地吩咐道:“拿上,随我去老祖宗那里。”

    翠儿应声进屋抱着坛子出来后却发现谢朝华早已走远,她连忙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谢朝华走在前头,年少的她,此时身量尚未长足,只是她行走之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与气度,即便贵为公主的二奶奶都未必及得上。翠儿跟在谢朝华身后打量着她,她隐约感到小姐这些日子说不上是哪里变了,总之是与从前不太相同了。

    翠儿小心翼翼捧着那从土里挖出来,巴掌大小的白瓷坛子,亦步亦趋地跟着谢朝华。

    走到老太太日常起居的正屋,刚跨进院门,便见苏嬷嬷站在前面正屋门帘前伸着脖子朝大门口张望,一看见谢朝华进来,几步走到她身边,拉着谢朝华话的手,忙不迭便开口抱怨道:“先前就说让姑娘早点过来,怎么这会子才来。”

    谢朝华无奈地指了指身后翠儿抱着的坛子说:“刚才去公主那里,碰到容妹妹,说起她发红疹的老毛病,我说起自己有秘方,她央求着让我带到老祖宗这边来,我便又回去拿了这才过来的。”

    苏嬷嬷念叨着:“这多大点事情,让丫鬟们去拿就好了,何必在这当口耽误了功夫。”

    谢朝华道:“可巧我今儿是一个人过去的。”她又压低声音在苏嬷嬷耳边道:“那边的丫鬟岂是我能叫得动的,何况妈妈也曾嘱咐我别差遣她们做事。”

    苏嬷嬷恨恨地看了眼翠儿手里的坛子,这才转回头拉着谢朝华疾步往里走,“好了好了,不管其他,还是快点进去吧,别让老太太等急了。”

    “老祖宗在等我?”谢朝华面露惊讶地问道。

    苏嬷嬷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上有些尴尬,干咳一声,忙顾左右而言它:“现在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请安都来得这么晚,快进去吧。”

    谢朝华心中透亮明白,不过此刻她当然不会流露出丝毫来,乖乖地跟着苏嬷嬷走到正屋门前。门口的丫鬟早就为她们打起了帘子,嘴里道:“姑娘来了,快进去吧,大奶奶也已经来了一会了。”

    门帘被掀起的那瞬间,一阵暖意扑面袭来。谢老夫人正端坐在上头,灰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露出宽阔的额头来,彼时的她也就刚过五十岁,虽然两鬓有些花白,但身躯挺拔,面色红润。她此刻正同坐在下首的一位中年女子说着话,声音苍老而稳重:“那边西府无论怎么说,在谢氏宗族里面是和我们家关系最亲密的了,琼儿又是你过了世公公的嫡亲侄子,既然他亲自来求我帮忙,我这个做婶子的又如何能推脱,再说……”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谢老夫人看着刚刚踏进屋子的谢朝华招手道:“朝华丫头来了,过来坐吧,我正和你大伯母商量事情。”

    谢朝华应声上前福了福身子,道了个安,转过身又对秦氏行了一礼后方才默默坐在了秦氏的下首。

    秦氏朝着谢朝华微微点头示意,转头对谢老夫人言道:“老太太说得在理,只是府中日常大小事情我委实撒不开手,而那边府里办得又是大事,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需要打点注意的地方不少,我怕到时候难以照料周全。”

    谢老夫人沉思片刻道:“这样看来该在府里再找个人做帮手了,再又这样突然的事情,也不至于在人手上捉襟见肘的。只是这人选么……”她说着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一边的谢朝华。

    屋里一阵安静,秦氏蹙眉思索,仿佛也在考虑这人选的问题。一旁的苏嬷嬷看见谢朝华低头垂眸若无其事坐在边上却是心急如焚,她恨不得上前示意谢朝华抓住这个开口的好机会,只是在主子讲话的时候,又岂能有她这个下人插话开口的份。

    “朝华,你到说说看你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啊?”过了好一会儿,谢老夫人终于将这个绣球主动抛到了谢朝华的面前。

    谢朝华盘算着时候也该差不多了,仿佛若有所思地说道:“按朝华的心思,这府中要说最能持家的,除了老祖宗还能有谁。”她微笑看着坐在上头的谢老夫人一眼。

    “朝华丫头这话说得可是在理,整个府里上下有谁比得上老太太呢。”秦氏也在一旁识趣地开口附和着。

    “这丫头,不许贫嘴,说正经事。”谢老夫人假装板着脸喝斥道,可眉眼之间丝毫不见怒色。

    谢朝华抿着嘴,假装委屈地说:“孙女可不敢贫嘴,这原是实话。不过老祖宗如今毕竟上了岁数,自然不能太过操劳,也算是给家里媳妇姊妹一个机会。”

    “越发说得起劲了,再不好好说话就该打了。”谢老夫人笑斥道。

    “是,老祖宗。”谢朝华若无其事起身,装模作样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接着开口说:“朝华想着,这事情不如……”

    话没说完,门外进来一个丫鬟禀报说:“老太太,公主过来了,此刻已经行至廊前了。”

    谢朝华听了这话,心里松了口气,想着这可来得正是时候啊。

    推荐一本颇肥的好书,已经进入火热反攻阶段,精彩纷呈,作者更新也很给力哦[bookid=2163635,bookname=《庶女反攻记》]

第九章 交锋(上)

    新姚公主嫁入谢府之时便早就关照过府里上下众人,在府中只行家礼。不过谢老夫人听得公主前来,依然立刻站起身来走到门外前去相迎。新姚公主确是她的儿媳妇,只是君臣之礼不可废,她活到这个岁数自然是不会把客气之词视为理所应当的。

    谢老夫人边走边不由得忖度着,公主入门十几年,前来请安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超过一个手的次数,当然作为媳妇按规矩给婆婆晨昏定省是少不了的,不过自家媳妇如果是当朝公主的话则自然是另当别论了。而公主在眼下这个当口突然前来,可见是别有用心的,今日看来要小心应对才是了。

    谢老夫人偕同秦氏及谢朝华和众丫鬟婆子站在大门外等候公主,刚站定不久便见新姚公主穿着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梳着宫中最常见的如意高寰髻从前头穿堂徐徐走来,两排一边各两个女官为她在前头开道,谢朝容则双手轻扶着公主走在她的左侧,她们身后还跟着齐刷刷嬷嬷宫女若干。

    谢老夫人恭敬地垂首站在门前,见到这个阵仗心中不免感到来者不善,平素里新姚公主在府中还是比较低调行事,今日看她的穿着打扮都是宫里的装束,而与她同来的又都是宫中随嫁的女官及嬷嬷,要是会认为她今日纯粹只是前来给自己请安的话,她这一把岁数怕是白活了。

    新姚公主走至跟前,仿佛这才刚刚发现谢老夫人站在门口迎接自己一样,忙不迭走上前,轻握谢老夫人的手臂,柔声道:“婆婆这是作甚?让媳妇如何敢当。当初进门之时,便说过在家中只行家礼才是。如今这外面天冷,若是受了凉冻着了,让媳妇心里怎么过得去。”

    “公主言重了,先国后家,礼不可废。”谢老夫人严肃地说完便由着公主扶着自己走进了内堂。

    一等人众鱼贯走进了屋子,谢老夫人在公主的搀扶下行至主位时,恭敬地让道:“公主请上座。”

    新姚公主推辞不得,也明白谢老夫人的脾性,便不再多辞,大方地坐在上位后,泰然若素地开口道:“婆婆请坐,大家也都随意坐吧。”

    见谢老夫人躬身行礼后坐了下来,秦氏和谢朝华也依次落座。

    片刻间屋内一阵静默,虽然说起来是一家人,可毕竟公主这身份摆在那里,总比平常人家少了一些随性,多出一份拘谨来。满满一屋子的人此时都屏息凝神,而刚才一直侍立在旁的丫鬟婆子此刻也比先前谨慎多了,低头垂眸,躬身站立着。

    新姚公主眯眼环顾一下四周,微笑着开口道:“新姚今日前来,原是想着如今家里事情多,兴许能有我帮得上忙得地方,却又怕婆婆见外不肯同新姚直说,故此特意前来相询。”

    “公主这话说得让老身深感惶恐。”谢老夫人连忙躬身站起回道,秦氏和谢朝华见此情景也急忙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新姚公主细眉轻蹙,嗔道:“婆婆就是太见外了,快别多礼,嫂子跟朝华也都坐吧。”待谢老夫人坐下后,方才又开口道:“媳妇自嫁入谢家,一直想着能为谢府出份绵薄之力。可婆婆一直如此待我,可见是将新姚视作外人了,让我心中倍感难受,只望婆婆与嫂子不要把这个公主的身份放在心上才好。”她顿了顿,又道:“说起来我们娘几个都是谢家的媳妇,婆婆与嫂子又都是新姚的长辈,说话该更加随意才是。”

    谢老夫人听这话,心里暗自叹息,与公主这十几年婆媳相处下来,她当然明白公主今日如此阵仗前来,又说了这样一番话,要想随便糊弄过关怕是不能够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想了想开口道:“公主说得是,刚才跟秦氏只不过在说一些府里琐事,怕是入不了公主的耳罢了。”

    “让我说这琐事才是正事,女人家哪管得了朝堂大事,不过就是照料管理好家里才是最正经的事情。”新姚公主对上谢老夫人双目,温和地道:“昨晚西府的事情来的突然,婆婆方才可是与嫂子正在商议此事?”

    谢老夫人见公主开门见山相问,只能道:“适才正是与秦氏商议去西府协助办理丧事的事情。”

    新姚公主点点头,故作不解问道:“嫂子若是去了西府,这边府中的事情可让谁来管理才好?”

    谢老夫人微微蹙眉,过了一会儿才回道:“委实是想不出何人可以胜任。”

    “新姚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婆婆意下如何?”新姚公主一挑眉,笑着看着谢老夫人问道。

    谢老夫人抬眼见面前的公主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心中警铃大作,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还请公主明示。”

    “要我说,这些年府里大小事情都是大嫂子在张罗,若是突然撒手怕是不妥,那边府里的丧事不过只是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媳妇想是不是……”新姚公主盯着谢老夫人,嘴上却是漫不经心地道:“西府的事情不如由新姚前去张罗,也省的大嫂子两头跑,还不见得都能照顾周全得好。”

    这话说出来,让谢老夫人有些错愕,她不由得看向坐在下面的秦氏,只见对方也是一脸莫名地看向自己,公主的建议实在是让她俩都感到十分意外。本想着公主会趁机要求接管谢府,谢老夫人一直担心若是公主插手后便再难让她放手了,可却委实没料到她竟然会自己提出去西府帮忙。

    谢朝华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上一世虽说自己的初衷是想为母亲争气,后来也明知道自己是被谢老夫人利用却依然尽心尽力地为谢家卖命,她是一直以谢家人自居的。而那时她只不过只有一个卑微的愿望,不过是想求得一家团圆,能有父母疼爱。只是最终愿望落空,而自己也落得个被轻易丢弃的下场。

    今世的她决定想要走一段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路,作为谢家的人,该还的,上一世她用命都还了,绝对是做到了仁至义尽。

    而今世的命运轨迹早已与前世不同了,一切都充满着变数,独看自己选择而已。眼前这些人也只不过都是在为她们自己打算罢了,她也到了该为这一世的自己好好打算一番了。

    前世,她顾虑太多事,考虑太多人,最终连性命都一并赔上了,此生她也应该可以自私一回了,而她也不过只有一个愿望罢了。

    新姚公主眼见谢老夫人脸上闪过愕然的表情,心中不禁有些得意,终于让这精明的老狐狸失算了一回,她故意开口柔声问道:“婆婆觉得新姚这建议如何?”

第十章 交锋(下)

    谢老夫人直到听见公主的问话方才回过神,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有些犹豫道:“公主乃千金贵体,如何能去操这心,只怕欠妥。”她虽然口中劝说着,可心中却明白,看样子公主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

    果然就听公主委屈地说道:“婆婆再说这样的话,让新姚如何在谢家自处?新姚是谢家的媳妇,为谢家出力不过是份内的事情,还是说其实婆婆是不相信新姚?”新姚公主这话说的轻声细语,可话里透出的意思却不可谓不严重。

    谢老夫人瞟了眼坐在下面的谢朝华,原想是让秦氏去西府,而将府中交给朝华办理,从名义上来说,朝华也算是公主的女儿,这女代母职天经地义,即便公主知道后心中不快,却也不能如何。何况自己早就关照过苏嬷嬷提醒鼓动一下朝华丫头自荐,即便说出去,想必公主也只会迁怒在朝华身上,断不会连累到自己。

    可世事难料,谁曾想还未等到朝华开口,这公主就出现了,如今只能庆幸好在新姚公主不是提议要接管自家府里的事情,不过是去西府那边,这丧事最多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功夫……

    想到这里,谢老夫人平心静气地道:“既然如此,西府的事情就劳烦公主了。”

    这话一出口,新姚公主紧锁的眉头立刻便舒展开来,柔声道:“新姚谨遵婆婆指示。”

    一直站在公主身后的谢朝容此刻突然开口道:“母亲,既然你去,那我也同你一起去可好?反正我每日在府里也无聊死了。”

    “没规矩!母亲过去是给你过世的婶子办身后事去的,你以为这是游春踏青吗?”新姚公主喝斥道。

    谢老夫人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沉吟道:“说起来让公主一人前去,怕是太过操劳,我看不如让朝华丫头陪着公主一起去,忙得时候也可以搭把手。何况谢家子女,也该多经历点事情,从小历练历练才好。”

    新姚公主听了谢老夫人这话,心中冷哼,她自由在宫里长大,如何能看不出来这摆明是谢老夫人不放心自己,打算将谢朝华安插在自己身边做眼线,不过她心中虽然不快,面上当然不会表露丝毫,还十分和颜悦色地道:“这样的事情,莫说朝华,连我都没有怎么经历过,何况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怕是不宜在这白事中抛头露面的好。”

    谢老夫人不接公主的话,反而对着朝华道:“朝华丫头,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谢朝华心中暗叹,看来老祖宗果然是舍不得让自己置身事外,可笑她此番设计让公主提出去西府,虽然有为己谋私的心思,可却也有一大部分还是想着为谢家的将来留条后路啊……

    谢朝华偷眼扫了眼坐在上首的谢老夫人,自己真的是仁至义尽了。想到这里她开口道:“朝华不过是个晚辈,如何行事自然是听家中长辈们吩咐,不过朝华想,不管是去西府还是留在府里,但凡能为谢家尽一份绵薄之力,朝华便满足了。公主是见过大世面的,朝华虽然很想去西府跟着学习见识一番,可又怕到时候反而给公主忙中添乱,这样的话到不如留在府里,帮着大伯母照料也是一样的。”

    这番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看似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其实细想之下却又是把这决定权扔回给坐在上头的公主与谢老夫人,而且给人感觉好似隐隐透出不愿去西府的意愿来。

    “哟,瞧瞧这丫头话说得,如果公主觉得不需要朝华的话,不如就索性便宜我了。”秦氏在一旁突然开口道,“眼瞅着马上快过年了,这年头年尾府里事情比往日又足足多出一箩筐来,我也正好想找个帮手呢。”

    谢朝华听了秦氏这话忍不住朝她瞟去一眼,她说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谢朝华不能确定也看不明白,只是眼前无论秦氏说这话目的何在,倒是反而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了。

    “大嫂子这话原是说笑了。”新姚公主突然口风一转,微笑道:“刚才新姚说这话是有欠考虑了,想着我们谢家子女自然不比小门小户人家,即便是女儿家也该从小多见识历练一下才是,婆婆既然说让朝华丫头跟着我一块去西府,想来也是这个理,新姚自然不会拒绝。”

    “既这么着,就这样定了吧。”谢老夫人泰然坐着对谢朝华道:“你明日起便跟着公主进出西府,一切都要谨慎小心,但凡有拿不定主意的地方多请教公主,若是公主在忙也可去找你堂叔商量,切不可擅自做主,丢了我谢家的脸面,可记下了?”谢老夫人这话虽然是对着谢朝华所说,可显然这话也是说给新姚公主听得。

    谢朝华话连忙躬身道:“朝华都记下了,谨遵老祖宗教诲。”她表面此时看着好像有些委屈,有些勉强,可其实此番安排正中下怀。

    与新姚公主相识几十年,谢朝华当然对她的脾性了如指掌,若说前世一十三岁的自己论心思是自然比不过在宫里长大的新姚,可如今的谢朝华对付她却是足够绰绰有余了。谢朝华十分明白在宫中生活过的人,心思会比常人想得更深,也更为敏感,只因唯有如此才能在明争暗斗的宫里生活下去。

    她刚才那番话在别人听来或许没有什么,可新姚公主却一定会有所怀疑,只因早上自己还在她那里口口声声说想去西府,转眼间在老太太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背道而驰的话来,这样前后举止的巨大反差,绝对会让新姚公主心中不安的,她一定会怀疑猜测自己的目的何在,加上秦氏一番煽风点火的话,新姚公主是绝对会把自己留在身边以便她时刻监督,这样一来自己想去去西府的目的不但达成,而最主要的是让人觉得她是心不甘情不愿,如此才能方便她日后行事。

    新姚公主此行目的既已达成,便宣称要稍作准备而起身告退。

    “时间不早了,都回去吧。”谢老夫人将公主送走之后,转身对谢朝华又道:“你也该去稍作准备,西府的事要多多留心。”她说这话的时候,双目沉静地注视着谢朝华,目光中好似带着探究的味道……

    谢朝华点头称是,便随着秦氏一起退出了正屋,才刚走得几步,面前突然闪过一人挡在自己的面前,到是将吓了她一跳。

第十一章 荆棘重重

    谢朝华定神一看,原来是妹妹谢朝容,刚要开口,身旁的秦氏却先她出声,伸手指向陡然出现的谢朝容,嗔怪道:“这容丫头,毛毛躁躁的,这么横冲直撞的干嘛?大白天里都让你吓了一大跳。”

    “大伯母胆子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小了?要说就这么着便被吓到了,我可是不信的。”她笑嘻嘻地冲着秦氏嚷嚷道,一转脸又对着谢朝华谄媚道:“我是来找姐姐要东西的,好姐姐,可没忘了答应给我的东西吧。”

    谢朝华剜了她一眼,转身从身后翠儿怀里取过那个白瓷坛,笑嗔道:“给!”一伸手将坛子递到谢朝容的面前,“姐姐我可不敢忘记,不然这会子还不知道被你怎么念叨呢。”

    秦氏这时也探头凑过来盯着那个白瓷坛子直看,间隙斜眼瞄了谢朝华一下,啧啧道:“哟!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值得容丫头这么眼巴巴盯着问你要,也让我开开眼长长见识呢。”

    谢朝华对着秦氏腼腆轻笑道:“大伯母说笑了,这原不值几个钱,只是拿来给妹妹抹脸的膏药。”说着又朝边上的谢朝容一努嘴,故意重重叹了口气,道:“今儿给老祖宗请安晚了,还被苏嬷嬷一顿好说,可不都是为了回去拿这个给妹妹嘛。”

    谢朝容迫不及待一把将坛子从谢朝华手里接过来,边打开嘴里边嘟囔着:“不就是晚了一点点嘛,你那个苏嬷嬷管得也太多了……”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顿了下来,抬头看着谢朝华,举着从坛子里面拿出的一颗黑漆漆的丸子,面露疑惑之色:“姐姐,这东西该怎么用啊?”

    谢朝华微微一笑,柔声道:“每次用之前先将这药丸用酒化开,洗干净脸涂上过夜即可。”

    “嗯,嗯,我知道了。”谢朝容连连点头,不经意摸着自己的脸,热切地说:“今晚便去试试看,不知道成效如何?”

    “姐姐也希望管用,不然我今早这顿训可是白受了,还让妹妹失望,这罪过可大了。”谢朝华调侃道。

    “怎么会,朝容自是明白让姐姐费心了。”谢朝容笑嘻嘻地捧着坛子告辞走了,留在原地的秦氏,瞟了一眼渐渐远去的谢朝容,转回头感叹道:“你这个姐姐对妹妹可真上心,这多大点事情,还值得你特地拐回去一趟才过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探究。

    谢朝华淡淡一笑,“她今天早上一直磨着我,不过是多走点路而已。”

    秦氏笑了笑,点点头,容丫头磨人的功夫可是在府里出了名的,她嘱咐朝华几句便说有事忘了跟老太太商量,又转了回去。

    丫鬟翠儿在一旁听了这番对话,心中有些疑惑,说起来今日大小姐可算得上神机妙算,她竟然会猜到容小姐会问她要这坛子膏药,不然怎么会一大早就吩咐自己将这坛子挖出来准备好呢?翠儿想到这里抬眼看去,只见小姐的嘴边噙着一抹微笑,而她总觉得这笑容里多了点嘲笑与了然的味道……

    谢朝华回到屋里,遣开丫鬟婆子,只一个人静静坐着,脑中却是思绪万千。

    她总算是顺利地躲过了谢老夫人的安排设计,又可以借着去西府的机会离开谢府一段时日,如果之后的几天她不留在府中,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

    今生,有些人她一定能避则避,有些人可以说这辈子根本也不想再与之有任何的交集。

    而且她记得秦氏曾经同她提起过在处理西府丧事碰见过的一些事情,如果这一世一切都依然会发生的话,倒是可以考虑如何好好利用一下才是,乱世将至,多做一点准备也是好的……

    次日,天还没亮,谢朝华便起来了。

    昨日公主派人来通知她,只说是卯时在西府内院点卯,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嘱咐。

    此时翠儿早利索地服侍着谢朝华穿上了素净的衣服,又取来厚锦镶银鼠皮披风,仔细嘱咐道:“如今快入三九了,早晚天凉,姑娘还是多穿点。西府不比自己府上,到底是别人的地方,短了东西也不一定能马上让人备下,又不让我跟着去……”

    “我是随公主去帮忙的,带着你这个丫头这是去摆谱还是说西府没有下人了?没得让人家去嚼舌根去。”谢朝华瞅了一眼满脸担心的翠儿,心中一暖,放柔了音调,轻声说:“我这么大个人了,难道饿了不会吃,冷了不会穿吗?”

    前世她对翠儿这个丫头几乎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是她如今变得与印象中的沉稳少言不太一样了,谢朝华不知道翠儿的确是与前世不一样,前世翠儿只是守着一个奴婢的本分伺候她,如今却是对她多生了一份怜惜之情出来。

    谢朝华出了屋子直直地朝着公主的院落走去,她当然不会傻傻的在卯时巴巴地赶到西府去。公主让人这么传话摆明是想借机教训自己一番,一方面警告自己,毕竟之前在她面前言不由衷了,另一方面怕是也是想给老祖宗来个下马威吧……

    她摇头苦笑,看来不管前世今生,自己还真是难以跳脱这个漩涡。

    还没走近便见公主府邸一片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她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大……大小姐。”新姚公主的贴身仕女彩京在看见谢朝华出现在大门口后,有些惊讶地喊道,“大小姐怎么过来了?”

    “朝华自然是来给公主请安的。”谢朝华平心静气地回道,“公主可起身了?”

    只见彩京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笑着说:“公主起了,我这正在张罗公主去西府的车辇。大小姐今儿可来得早,我进去先通报一下吧。”见谢朝华对她点点头,彩京便快步跑入了宅子的深处。

    谢朝华徐徐穿廊过堂地来到正屋,只见彩京在门口挑着门帘笑迎道:“公主在里面等着了,大小姐请。”

    谢朝华走进屋内,来到中间,朝着新姚公主福了福,“朝华给公主请安。”

    “恩,今儿要去西府,倒是没想到朝华还过来请安,昨儿不都是让下人来告诉你,让你卯时直接去西府嘛。”公主淡淡地说着。

    “公主体恤朝华,想得周到,朝华却也不敢忘了晚辈的本分。”谢朝华心中想:怕是如果自己真的去了西府,便不是这么一通说辞了吧,只是嘴上还是恭敬有礼地回道。

    “朝华果然比我们阿容稳重多了。”新姚公主满是赞叹,其中怕是也有真心的感叹,“如此便在这里用了早饭随我一起过去吧。”

    “是。”谢朝华躬身应道,心中却是想着好歹过了第一关,只是接下去的日子还不知道有多少是非等着自己应付呢……

第十二章 契机

    谢朝华与新姚公主同坐一车款款来到西府。早有婢女上前揭起车帘,谢朝华跟着新姚公主下了车,只见大门下,一色的白色灯笼高高挂起,四周挂着黑白两色的挽幛,白压压穿麻戴孝的仆人垂头侍立两边。新姚公主与谢朝华便在一干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西府。

    说起来前世,两家也时常有走动,不过大致都是节日里,谢琼带着众媳妇来给老太太请安问好,府里这边却是鲜少过去的,故此谢朝华对西府的印象几乎为零。称其为西府,不过也只是因为它位于谢府的西面,府里便一直习惯如此称呼,实则如今这西府其实称其为侍郎府更为贴切。

    谢琼虽然如今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给事黄门侍郎,可却因这是侍从皇帝左右的差事,而谢琼也是有些讨人喜欢的本事,皇帝渐渐对他青睐有加,越来越倚重起来,这些年谢琼不但执掌诏令,还隐隐有成为皇帝顾问的趋势,如今说他是皇帝跟前第一红人也是不为过了。

    “公主驾到,有失远迎。”随着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身穿素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只见他身材伟岸,肤色古铜,眉目疏朗,五官轮廓分明,幽暗而深邃的眼眸里那抹光彩却是显得有些狂放不羁。此人正是谢朝华堂叔谢琼是也。

    “叔叔这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人,还请千万莫生分了。”新姚公主客客气气地说道。

    谢琼听了这话,作揖道:“如此我就斗胆请二嫂子辛苦这一回了。”他果然立刻改口,谢朝华不由得瞟了谢琼一眼,只见他神情坦然,并无半丝犹豫之色,想起谢琼前世的作为,这样的举动倒也符合他的为人。

    只见谢琼从袖笼里掏出对牌,伸手递向新姚公主,诚恳地说道:“还请二嫂千万别替我心疼钱,她跟了我这些年,也没享几年福,这身后事无论如何但凡我能力所及,总不能在这上头再亏待她了。”从进门至今,此刻谢琼的眉宇之间方才流露出几丝哀伤之色来。

    一旁婢女彩京在接到新姚公主的点头示意之后,躬身将对牌接过收起,只听新姚公主开口道:“叔叔请放心,再说外面的事情有叔叔照看,我也只不过是管管里头,若有什么不清楚的,打发人请示叔叔便是了。”

    “二嫂子尽管放手干,也别因为想着是在我府里,就把这里当自家行事才好。”谢琼说完这话,微微蹙眉,犹豫着说道:“我原本就吩咐了下人早早收拾预备出一个院落来,只是却没有料到会是二嫂前来,老太太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如今想是准备地有些仓促了,二嫂看是将就住着,还是天天来?”谢琼陪笑着问道,他一直跟随天子左右,自然明白皇家的吃穿用度都是不比一般人的,故而才有此问。

    “我在陌生地方睡不踏实,还是天天来得好。”新姚公主自然明白谢琼话里的意思,却又不想给人感觉自己在端架子,便寻了这样一个借口来推辞。

    谢琼当然不会强求,又作了一个揖,才道:“如此也只能辛苦二嫂了。”他嘴里说着话,目光却有意无意瞟了谢朝华一眼,好似有些踌躇,说道:“只是这几日府里事情委实有些多,不如让朝华住在我府里,有事也可以两边跑跑,照应一下。”

    这话说出来,不单新姚公主有些惊讶,谢朝华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谢琼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来。她从昨日起就一直在琢磨,虽说是跟着公主来到西府,可当日老祖宗提议让自己跟了来可见是有着一番打算的,每日回府势必逃不开老祖宗的打探,公主的一举一动不管自己对老祖宗说还是不说,公主这回她总是得罪下了。何况公主本来就对她心存戒心,怕是以后更加会处处挑刺……

    谢朝华直到刚才都尚未想出应对之法。却没想到谢琼竟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就这样从天而降了。

    新姚公主瞅了瞅一旁有些错愕的谢朝华,心中却是有着另一番考量。她明白老太太让谢朝华跟着自己,一方面是想让她历练历练,一方面却也是将眼线按在了自己的身边。她又瞟了眼边上的谢琼,不知他说这话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沉吟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只怕不妥,府里为了嫂子的事情已经是忙不过来了,有怎么好再烦劳叔叔呢,再说,回去后我如何跟老太太交待,她一个姑娘家的……”

    “二嫂多虑了。”新姚公主话尚未说完便被谢琼打断了,“谢家不同与别家,从来不主张把自家姑娘关在闺房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想来此番老太太让朝华跟着公主也是想让她多学习,长些见识的。”他话锋一转,语调微扬:“还是二嫂觉着不放心,怕朝华会在我府中受委屈了?”

    新姚听了这话,连忙赔笑道:“叔叔这话说的,朝华在这府里又岂有不放心的道理。新姚不过是怕让叔叔费心了,既然这么着……”她转身朝着谢朝华道:“你就在这里住下吧,老太太那里我会去说的。”

    “这……是。”谢朝华面露难色,好似勉强应承了下来,可其实心中却是大喜,只是又有些疑虑,不知谢琼让自己住在府里究竟是打着什么主意,或者只是因为他说出来的理由?她立马否认了这个假设,她相信谢琼心中明镜似的,肯定知道老祖宗与新姚公主之间的微妙关系,他又怎么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让自己趟这个浑水呢?

    前世她虽然没怎么跟这位堂叔直接打过交道,可说起来却又是几乎事事都与他有所关联,甚至可以说这往后二十年里,谢家是“成也谢琼,败也谢琼。”自己虽多次受他牵连,却也因他而风光无限过……

    虽然谢朝华一直都也没想明白为何谢琼要把自己留下,不过她却是顺顺当当地在西府住下了。

    ***

    不知不觉这文也发了十来天了,成绩说实话是大大出乎尧的意料,真心感谢大家的支持。

    随着欣喜而来,尧感受到的却是更多的惶恐。终于第一次感受到写文所带来的压力,那种想把文写好,想对得起每一个收藏,每一张推荐票的压力……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9433/ 第一时间欣赏朝华嫡秀最新章节! 作者:尧日生所写的《朝华嫡秀》为转载作品,朝华嫡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朝华嫡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朝华嫡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朝华嫡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朝华嫡秀介绍:
身为下堂妻所出的嫡女,为了母亲的名分,为了替自己正名,她争了一世,却只争来一份凉薄的骨肉亲情,一个算计自己的结发丈夫。
生无可恋的她再次醒来却回到了二十年前,当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当拥有了再一次选择的机会时,她只想在群雄逐鹿的乱世之中,为己争一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惬意人生……
已有完结VIP作品,坑品保证,本文非宫斗,HE,欢迎入坑。
新书上传,需各种支持。朝华嫡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朝华嫡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朝华嫡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