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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尧日生     朝华嫡秀txt下载     朝华嫡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六章 恐惧

    第五十六章恐惧

    谢朝华与林胥对看了一眼,双方都在对方的眼里读到了一丝无望。

    林胥慢慢地坐下,谢朝华则是看着那地道的入口,心道楚楠忻怕是没有料到曹宇已经被杀。如今,援军不会来到,那么余东晖明日三千人入城,等待着他的怕就只有杀戮。

    这时候康顺步履慌乱地走了进来,话中带着哭音,“皇上……皇上……奴才去谭将军府上传旨,可是……可是……”他话有说完,其实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大殿之外,一色佩戴刀剑、面目陌生的军人,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呢?

    康顺匍匐在地,殷殷地哭泣起来,宦官的哭声,不男不女。大殿的正中,还摆着放有曹宇头颅的盒子,在子夜无边黑暗阴寒中,显得毛骨悚然。

    谢朝华想,老天爷似乎跟楚楠忻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他步步为营,谋划周详,到头来却是作茧自缚。

    想到这,不由得望向坐在龙椅上的身影,那他呢?这样无谓的牺牲更令人感觉悲伤。

    “你放心,他们还需要利用我……朕来节制余将军的。”林胥异常平静,“至少明天余东晖将军入都城之前,朕甚为安全。”

    谢朝华相信林胥所说的,可是之后呢?

    东方渐渐显出青白的曙光,深邃微白的天空中散布着几颗失光的星星,与淡淡的晨雾交融在一起。

    门外站哨士兵的脚步声一直没有停歇,白天已经来到。可谢朝华眼前却看不见光明。

    昭乾殿的门缓缓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军官模样的年轻人。平凡普通的脸庞,毫无特色。但他看向林胥的眼睛里面。掠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陛下,请您准备去城楼迎接余将军凯旋。”

    “陛下夜里着了凉,又受到惊吓,龙体欠安,无法前去城楼。”之前一直在旁哭泣的康顺突然上前一步,他腰杆挺得笔直,眼中毫无惧意,甚至是带着轻蔑之色看着眼前高大威武的军官,冷冷地说道。

    那军官倒是没有一丝怒意。甚至对林胥行礼,好声好气地道:“陛下龙体微恙,可是城楼您不得不去,太子他也是希望陛下去城楼的。”

    “太子现在如何?”谢朝华直视他问道。

    面对谢朝华冷冽的目光,那军官怔了怔,才道:“太子安好,身边一直有奶娘在照顾。”

    谢朝华想,至少他们现在不敢动太子与眼前这位“皇帝”,暗暗朝林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千万不要答应去城楼,这样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林胥为不可见地冲她笑了笑,然后谢朝华却听见林胥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朕可以去城楼,但是必须保证所有人的安全。还有……”她看见林胥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至少朕的身边有个侍女伺候着。”

    一旁的康顺听见这话,转头瞪大眼睛盯着林胥看。表情就好像看见天下落金子一样。

    那军官微微沉吟,“侍女这件事情臣可以答允。但若说道其它,便不是一个下级军官可以保证的了。但臣会转达陛下的意思。”他看了看谢朝华,转过头对林胥行礼道:“陛下,请吧。”

    谢朝华心中虽然焦急,可当着别人的面又不好与林胥说什么,看见林胥迈步朝外头走去,也只能三两步赶了上去。

    “陛下……”这时候,康顺几乎是跪着爬到林胥脚边上,抓住他龙袍的下摆道:“陛下……千万保准,奴才这里给您叩头拜别了。”他抬起头就见到他微红的眼眶,嘴唇甚至微微地颤抖着。

    林胥从袖子里掏出块帕子递给他,笑得随意,“康顺啊,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别哭了,你自己也多保重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朝华赶紧也跟上,背后康顺断断续续地啜泣声,时不时随风钻入耳里。

    一路之上看见的全是陌生的新面孔。这些年轻的士兵不过都才十八九岁,一张张青春而朴实的面孔,或许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参与了什么,作为士兵他们听得便只有军令。

    而将来,他们都会被定义为叛军,或许也许成为开国之军也未可知。

    说到底,成千上万条的性命不过只是为了填补几个人的欲壑和野心罢了。

    从皇宫到城门之间的路并不长,坐车也不过才两三炷香的功夫。

    车上是谢朝华与林胥唯一单独相处的空间,她压低声音道:“一会儿到了城墙,你无论如何不要上城楼,不行就装晕。这样的场面皇帝不出现,群臣自然会疑惑,那么至少暂时他们应该不敢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举动来。”

    林胥好像根本没有听谢朝华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她:“你怎么不问我究竟是谁?”

    谢朝华怔了怔,轻声道:“昨天我听见他喊你哥哥了。”

    “是啊。”林胥的脸印着朝霞,虽然他的脸如今是楚楠忻的容貌,而这一刻,谢朝华却觉得他与楚楠忻判若两人。晨曦中,那棱角分明的脸庞都渐渐显得柔和而舒缓。

    林胥转头注视着谢朝华,淡淡一笑,“我们的确是兄弟呢!可是,之前的东林王,临南王,以及长安王哪一个又不是兄弟呢?自古天家无情,莫说我们不是一个母亲所生的,即便那一母同胞的,历史上也屡见兄弟之间拔刀相向的。”

    “我长到十岁才知道老头子竟然是一国之君。”他冲着谢朝华笑了笑,虽然语气提到楼南先帝的时候并不那么尊敬,可目光里流露的舔犊之情却怎么也掩盖不住,“我母亲当年是跟着商队一起来楼南的,只是为了谋生,却不想就碰见在大招城里微服私访的父亲。不过短短数日,就决定了我母亲的一生,也注定了我的一生。”

    前楼南王看他有这么多儿子就知道后宫嫔妃定然不少,竟然林胥的母亲还依然如此死心塌地……谢朝华暗暗叹息。

    林胥接着道:“母亲一开始是不知道他身份,后来知道了,却也不愿意入宫,但是却也不愿意再另外嫁人了。母亲直到临死的那一刻,都从未在我面前说过他一句抱怨或者责怪的话。她只是求父亲让我远离皇宫,于是我便秘密被送到了你们那里。”

    他笑了笑,苦笑,“其实,老头子到头来还是违背了当初允诺母亲的誓言。”他说着张开手,指了指身上的龙袍,调侃着道:“你看,我这不还是卷了进来了嘛。”

    谢朝华明白这中间有太多复杂的故事,可她并不是很想知道,尤其是眼下这个情形,所以她开口,“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究竟一会儿打算怎么办?”

    林胥看着他,目光好像含着许多话,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记得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记恨他,也不要怨他,他是个男人但同时也是楼南的君主。”

    谢朝华看着他,好像有些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细想却又完全不明白。

    车外鼓声震天,那是只有凯旋而归的大将军才有资格奏起的谱子。如今却犹如来自阎王殿中,声声催命。

    林胥踏着鼓点一步步走上城楼,谢朝华就跟在他身后,他的步伐坚定而平稳,没有一丝犹豫与胆怯。

    城楼下百姓见到帝王,欢呼声越发震耳,可底下没有人知道,眼前的帝王如今却不过是个替代品,而且还是个被牵着绳子的傀儡替代品。

    谢朝华心里越发焦急,不知道林胥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他不出现的话,那么余东晖将军定然会感觉到情况不对,对于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来说,这点就足够他及时反应应对了。

    可林胥为什么要上城楼呢?甚至还如此配合?

    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深究,人已经站在了城楼之上。

    底下彩旗飞舞,人声鼎沸。可谢朝华可以看见那些城墙边上的草堆里面,凸现出的尖利箭头在太阳的照射下,闪过一丝金属的银白光泽。看来只要余东晖大将军进入这个城门中,一场血腥的杀戮必不可免。

    谢朝华低头思索,耳边听见一阵爆发似的欢呼声,心里一抖,人还是来了。

    她抬起头,向远处望去,心突然猛地抽搐。

    大军之中,那个御马而行在前方的人,是唯一没有身穿铠甲的,一袭青衫,头上儒巾随风飘动,举止优雅而从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带着山间清风朗月的隐逸之气。

    他的眼睛,如同钻石璀璨,明晃晃,澄澈而宁静。

    他回来了,可是,为什么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韩琅文好像也看见了矗立在城楼之上的谢朝华,于是在成千上万人的喧哗中,他策马停住,抬起头,风吹撩着他的青衫,衣衫飘举,迎风独立。远远的,并看不清表情,却是那样……温柔。

    风吹草动,那点点寒光带着肃杀之气,与他温柔宁静截然相反,却在谢朝华眼中组成了一副奇异的画面。

    一种频临绝望的恐惧蔓延至谢朝华的全身……(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生死

    第五十七章生死

    此时,仿佛与生俱来的镇静从容突然一下子就远离了谢朝华,她冲到城楼栏杆旁,整个人几乎是完全伸了出去。

    “有埋伏!”而她嘶喊的声音被隆隆鼓声所淹没。

    韩琅文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就在谢朝华冲出来的一瞬间,他的目光迅速地扫了一眼城门边上的草垛子。

    这时候,第一支箭射了出来。

    有个彪悍的军人一马当先冲出来,大喊:“皇上有旨,余东晖带兵入京,意图谋反,杀无赦!”

    城楼上箭弩齐发,顷刻间,战场就在大昭城内爆发。

    “啊!”谢朝华嘶声裂肺地喊着,却不能听见自己的尖叫,因为成千上万的人同时尖叫起来。恍惚间,她怀疑这又只是一场恶梦而已……

    可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又那样真实。

    箭如雨下,毫无防备百姓纷纷在血花飞溅中倒下,瞬间刚才还欢乐的场面变为炼狱,尘土飞扬,空气里血腥的味道浓烈的令人欲呕。

    韩琅文所骑的马受了惊,但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谢朝华。

    在他的身边,有几个人挥舞着手里的刀剑格挡着箭雨,不时有人应声落马,而在他的身后,有一群士兵飞快地跟进,手中执盾,在韩琅文与余东晖的身前摆出一个半月型的屏障。

    黑沉沉的铁甲在烈日下散发着腾腾杀气,而他们头盔上的羽翎,还带着上一次战役未有褪去的血迹。

    神情沉着而刚毅。没有丝毫慌乱,难道他们是有备而来?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百姓们惶恐乱成一团,横冲直撞。潮水般从外城向内城里涌去,拥堵在余东晖的军队与谭阗的禁卫军之间。

    这时候,城门大开,谭阗的骑兵从城东门蜂拥而出,可是却没料到为人墙所阻隔,寸步难行。两军隔着人墙遥遥相望,冷森森,杀气弥漫。

    谢朝华目光一直牢牢地锁在远处马上英挺的身影,却不料突然身后爆发出一阵惊呼。

    她一回头。就看见林胥一把扯下头上的九龙玉冠就朝城楼下百官站立的地方扔过去,大声喊道:“谭氏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陛下将御驾亲自讨伐贼子于大昭城下。”

    猝不及防的举动,让谢朝华乃至城楼上的军官都呆了呆,

    林胥往脸上一抹,显出他原本的容貌,谢朝华与林胥目光相接,大风吹乱了他披散的头发。

    他冲着她笑了笑。灿若朝霞的笑容,却如荼蘼花开,在生之彼岸绽放。

    她忽然意识到,这一笑便是永别。

    就那么一瞬间。林胥推开身旁上前欲拦阻他的士兵,轻轻一跃,跳下了城楼。

    谢朝华第一次发觉。他的身形异常敏捷,轻巧迅捷。

    眼前顿时变得模糊起来。她茫然地抬手去擦,可是任凭反复擦。也擦不净刷刷留下的眼泪。

    她与林胥只相识了一个晚上,可他的死带给她的悲伤痛苦却是那样的锐利深刻,又那样的复杂而沉重……

    活下去对他来说其实太容易,可林胥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而另一条路,一条最直接,最迅速也最壮烈的路。

    他的死只是为了向天下昭示谭氏的野心,只是为了让那些风过一边倒的百官心中有所顾忌,楚楠忻马上就会打回大昭,即便他们不会公然反抗谭氏的压制,却也不会轻易就范。

    “关上城门,莫让余东晖他们跑了!”

    男人粗哑的嘶喊声将沉浸在林胥之死中的谢朝华拉了回来,她不禁抬头看向城门,那一幕幕惊心动魄,韩琅文与余东晖三面被围。

    谢朝华看过去,韩琅文适才沉静的脸上也显出一丝迷乱。

    难道说,林胥的死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她的目光悲哀而无力,心中默念:对不起,是我将你拖入这你死我活的战场,让你陷入楼南国混沌不明的政治漩涡,亲眼目睹了好友的惨死……

    城楼上的箭弩再次齐发。

    谢朝华手指扒住城墙,她不敢看,却又必须看。

    韩琅文最后盯了她一眼,说不清那是怎样的眼神。然后一挺身,勒住马头一个掉头,在士兵的掩护下迅速地往后退去。

    “杀!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谭阗从一旁率先冲了出来,一马当先,喊叫着,他脸上神情激动,双目赤红。

    在一片为马蹄扬起的土黄灰尘中,同样服色的军人相互厮杀。

    韩琅文他们到底人数有限,加上谭阗又有弓箭手助阵,于是节节后退,但败而有序。

    许多人到了下去,犹如平原上的枯草,被生生折断。那一直围在韩琅文身前的半月型铜墙也逐渐缩小。

    谢朝华紧紧扣住城墙,手指已经血肉模糊,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疼痛。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声响,犹如夏日雷鸣,隆隆声不绝于耳,甚至有愈来愈响之势。眺望而去,白茫茫的旷野处,黑色的洪流在震撼的鼓声中,铺天盖地。

    在城楼上的谢朝华看的分明,在接近地平线处,扬起一面面血染般金红色的大旗。

    那是十万征战而归的大军,此刻已在大昭城外。

    正在外城杀得兴起的谭阗根本没有察觉,当他以为将余东晖杀入绝地的时候,自己的人马却已是腹背受敌。

    在远处观战的却已经发现异常,即刻命人鸣金。

    可谭阗却恍若未闻,余东晖近在咫尺,即将被他斩于马下,他又岂肯放弃?

    城外黑压压的大军之中,有一队骑兵如离弦之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杀入外城,那个原本已经缩小至方丈之间的半圆又恢复成铜箍一般坚不可摧。

    谭阗这时候才感觉到不对。即刻勒马撤退,却为时已晚。

    为防止城外大军的杀入。外城的城门已经紧紧关闭,而本因为自己人也加入混战。城楼上适才停下的箭雨瞬间又万箭齐发。

    谭阗的部下,以及来不及逃不开的百姓,都成了箭网之下的冤魂。

    余东晖的军队也损失惨重,迅速后退,可韩琅文却在原地未移动分毫。

    就见余东晖靠近韩琅文,声嘶力竭的说着什么。

    谢朝华已经看不清韩琅文的脸,只见他反复的回头望向城楼的方向,迟迟不肯打马离去。

    生死攸关之刻,哪里容得半点犹豫?

    谢朝华在心里呐喊着:走吧!快走!只要活着。就有一丝希望,若你今日死于箭下……

    她只是想到那一幕,心就剧烈地抽搐……

    终于,韩琅文与余东晖在那铁甲半圆的后面,犹如离弦,飞一般地策马离去。

    谢朝华只觉得精疲力竭,气力耗尽。也再不觉得悲哀或忧患,城楼下传来的啼哭与喧闹都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里。

    她毫无知觉地瘫坐在地上,目光看着前方。却没有焦距。士兵在眼前来来去去,底下百官的骚动,都无法让她关心。

    仿佛一下子整个人丧失了所有的感观,如沉入大海。如埋入坟墓,如投身在旷野一样,寂然、空虚……

    谢朝华只觉得眼皮沉重。一阵天旋地转,就不省人事了。

    四周漆黑一片。上一秒还轻飘飘入如云端,瞬间却从高空中跌落下来。没有尽头。

    谢朝华蓦地醒来,惶惶然坐起,心狂跳不已,像白日那样驿动不安。

    她发现自己躺在昭乾殿自己的屋子里,卧床边上,有个男子坐着。他的容貌,原本就淡若轻羽,如今隐在昏暗的灯火下,更令人看不透彻。

    苏瑾年!他如何会在这里?

    一瞬间,谢朝华明白了。

    苏瑾年,这一切从头至尾都在他的谋算计划之中。

    “听说谢小姐受了惊吓,瑾年特来看望。”

    谢朝华没有做声,面容沉静,没有一丝波澜地注视着他。

    当日的行刺,其实他的目标本就是陈妃,并不是误伤。陈妃的死,让陈国有了个冠冕堂皇出兵的理由。而在陈国,想当然他定也安排了人,挑起两国之间的仇恨,推动了这场战争。

    而他,根本不在乎这场战争的输赢,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谭家的一再失势,苏瑾年在中间起了不少推波助澜的作用,谁又能想到他要的只是挑起谭家的不安与谋逆的决心呢!

    只是若谭氏赢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暗处其实一直有一个推手存在。

    若是楚楠忻胜利,一切就如从前那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那么苏瑾年如此大动干戈,他的目的又在哪里?

    谢朝华冷眉相对,苏瑾年却依然温和如故,笑了笑:“说起来,你我的合作令瑾年深感愉快。而如今,谢小姐当日的目的已达成,瑾年的却依然差了那么一点点……”

    谢朝华笑了,“小女子的微薄愿望岂能与苏先生的相提并论,苏先生深谋远虑,志宏高远……”她瞟了他一眼,突然语调变得冷冷地:“那也就注定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促成的。”

    苏瑾年回笑,带着一丝轻蔑,“谢小姐这是在为谭家抱不平,还是为楚楠忻?”

    “我只为了我自己。”谢朝华说话间,脑中突然划过一个想法,韩琅文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之前他还关照过自己有事情可找苏瑾年帮忙……

    外面春风徐徐,她却如临寒冬一般。

    ***

    这几章写的有些破费精神,又要考虑情节发展,又要考虑收尾,不能铺得太开,却也不能交待不清楚……

    纠结啊~~~(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与虎谋皮

    第五十八章与虎谋皮

    宫里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可却已是物是人非。

    苏瑾年走后不久,谢朝华就被换了地方,住进了后宫——一个如今没有皇帝的后宫。

    外面的情况,后宫里的女人们一无所知,就像被与世隔绝起来一样,日常生活虽然与平常里没有任何改变,可人心惶惶。

    谢朝华没有像其他宫嫔那样不安地四处走动,想打听出一丝半点的消息,其实那不过是徒劳无功。禁军将整个皇宫围得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更不用说前方的情况了。

    她一直都没有说话,周围也没有话语声。送饭菜的也只是每天默默地将饭食送来,然后再端出去。

    开始的一两天里,谢朝华十分谨慎,饭菜都不敢碰,她不是怕被毒死,如今身为阶下囚,要她死还不容易,她只是担心楼南盛产的迷香。

    身体越来越虚弱,渐渐起了寒热。

    阳春三月,夜里的屋子里却依然有些阴冷,谢朝华蜷缩在床上,想起了林胥的纵身一跃,想到韩琅文临去的频频回首,悲从中来,却没有眼泪。

    也想起了之前苏瑾年临走时候说的话:“你为了韩琅文当初肯与我合作,可如今他却不愿为了你与我合作,他可真薄情啊。”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这句话,不是因为苏瑾年这句带着挑拨的话起了作用,而是透过这句话,她想到了各种可能。

    照那天看见的情形。韩琅文与余东晖同一阵线,而苏瑾年推动了谭氏谋反。第一要除掉的就应该是余东晖。

    他们原先的计划应该是,昭告天下说余东晖此次带十万军队到大昭城外。是公然违抗祖制的谋反。可却被林胥突如其来的举动所破坏。

    而从苏瑾年话中,可以判断他是有着拉拢韩琅文的意思,却被韩琅文拒绝了。

    回想起,林胥死之前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一瞬间,仿佛有些明白了。

    她那时候一心只想着救出韩琅文,却不知早已被卷入了楼南皇权争夺的斗争之中。

    陈妃的遇刺,然后陈国的发兵,余东晖的出征大昭。谭阗的留守京畿,果然很多事情并不如当初表面上看过去的那样。

    再深一步想,甚至那谋刺,也不是偶然,而应该是苏瑾年精心安排的。目的就是找一个借口,让谭阗无法带兵出征的借口,然后再一步步挑起谭家的谋逆之心,一切就更加显得谭家早有谋反之心了。

    可转回来想,楚楠忻真是对苏瑾年的举动一无所知吗?

    现在当然看明白。楚楠忻也是故意一步步将谭家逼入绝境,难道他会没有感觉到禁卫军的变换,而在余东晖出征之后,继续任由谭家掌握大昭的兵权?

    皇家没有完全的信任。更何况楚楠忻根本不相信谭家。

    思绪渐渐变得模糊,耳边好像听见那清冷温润的声音在耳畔轻轻说:“信我,相信我。”

    她张开嘴想回答。可喉咙里像被放了块炭火一样,撕裂般灼烧的疼痛。整个人就像被抛掷在汹涌的怒海里,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前昏天黑地,身子好像在不停地掀腾旋转,胸口里好像有一堆干柴在燃烧,可背上却又似被泼着一桶桶的冰水……

    远远地好像听见晨钟一声声敲响,谢朝华渐渐感觉有点清醒过来,翻了个身,睁开眼就看见苏瑾年坐在面前。

    空气中混杂着药味与米香,谢朝华瞟眼瞧见床边的案几上,摆着一碗白粥,以及一碗黑呼呼的药。

    她没有说话,冷淡地看着面前的人。

    苏瑾年见谢朝华醒过来,也没有说话,只是当着她的面,将药和粥都吃了两口。

    谢朝华坐起身,瞥到铜镜中的自己,脸色青白,眼窝深陷,毫无神采。她转头麻木地看着苏瑾年,直到那热气腾腾的粥都凉了,才伸出手,勉强将粥喝了,又毫不犹豫地将一大碗药喝得一滴不剩。

    嘴,苦的发麻。

    转过眼看苏瑾年,他依然静静地望着自己,与过去的每一次见面的时候毫无两样,只是这一次多了一种她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在某一个刹那,谢朝华错觉那是一种压抑而深沉的疼痛,为什么呢?

    很久,苏瑾年说:“如果可以,去看看皇后,你的妹妹吧。”像是从胸腔里随着呼吸吐出来的一句话。

    谢朝华心一紧,问:“她怎么了?”

    苏瑾年没有回答,却是站起来离开了。他笔直的背影,透着冷酷的坚毅,可是谢朝华在他转身的刹那,却在他那经久淡漠无波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变化。

    眉头深皱,那条条皱痕与光影交织着,那样深刻,可一转眼,额头光洁依旧,不复踪迹……

    谢朝华凝视着面前的谢朝容,刚刚走入宁寿宫的时候,月季花开得正艳,绚丽的花瓣,热烈夺目的颜色,如同少女芙蓉一般的面庞。

    只是这一切都经不起岁月的流逝。

    谢朝容的脸色很红,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喜儿时不时拿冰水给她擦拭敷脸,谢朝容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她摆布,深陷的眼睛自始自终地看着谢朝华,却一直没有开口。

    谢朝华盯着谢朝容不正常的脸色,嘴里却是问着一旁忙碌的喜儿:“太医怎么说?”

    喜儿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她回身换手巾的时候,谢朝华看见她眼眶微红,这幅样子不言而喻,便知道阿容的情况怕是不好,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谢朝容突然猛地咳嗽起来,喜儿小心的贴近她胸口摩挲着,好一会儿。谢朝容才渐渐平复下来,谢朝华眼尖。看见谢朝容嘴角隐隐泛红。

    她冲着喜儿使了个眼色,喜儿便又给谢朝容手里换了块帕子。谢朝华做似随意地接过,在水盆里面斟了一把,水面上立刻出现了淡淡的血色。

    血隐隐泛着青黑色,这是中毒的征兆!

    谢朝华震惊,中毒!?

    难道是谭家下的毒手?可看谢朝容的样子却像是中了很深的慢性毒药,绝对不是才短短几天的样子。

    楚婕妤,陈妃,丽贵妃,齐妃……那一个个原本有可能的主谋如今都不可能。那么宫里还会有谁下这个手呢?

    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心头一颤,转过头,目光落在谢朝容身上,躺在偌大的床上,就如同一朵娇艳却破败的血色杜鹃花。

    谢朝华本来还想要问她一些话,但最终只是说:“阿容,你还年轻,好好养病。都会好起来的。”

    谢朝容听了这话,嘴角一动,勉力地笑了笑,嗓音沙哑:“姐姐。难得这样的时候你还陪在我身边,可是当初在家里的时候,谁又会想到如今这样的情形呢?又何必为了谁嫁过来而闹成那样……”

    她果然是知道的。谢朝华心想,看着谢朝容。目光坦白而直接:“当年谁不都是为了自己呢?我是如此,妹妹也是。可终究不过是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谢朝容半闭着眼睛,脸上露出独特的懒倦,她忽然笑了笑,“是啊……都只是棋子罢了,只是如今我就快离开这棋局了,可姐姐呢?”

    谢朝华回答:“谁又能逃离的了呢?”只除了一条路,但是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将谢朝容扶起来,喂她喝水。

    谢朝容像是在沉思着,也没有再开口。

    谢朝华一直等到她睡着,才离开。

    走出寝殿,喜儿跟了上来,谢朝华问得直接,“还有多久日子?”

    喜儿一听,顿时眼睛就红了,“太医说就在这几日了,原本还能拖上些日子,可眼下外头这情形,有些稀缺的药不好找……”

    谢朝华皱眉,“看这情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怎么之前我一点风声也没听见呢?”

    喜儿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道:“开头只是以为上次中了‘吟血’的后遗症,娘娘也没有在意,本就备着解药的,不过是想将病情做足了给外头人看……”

    她接着道:“后来又发生那些事情,宫里头也不安生,娘娘虽然身子不好,也吩咐我们不要去找太医,要不是苏大人看出来不妥叫了太医来看,只怕都拖不到这会儿了。”她啜泣着,哽咽地说不下去。

    苏瑾年?

    他为什么这么做?照说眼下的情形,若是皇后病重,对他们而言只有利,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回到住处,虽然陪着阿容一整天,可躺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闭上眼,脑中思绪纷乱,眼前一幕幕,一个个人晃过。

    给妹妹阿容下毒的人呼之欲出。

    除了楚楠忻她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有谁这么好的机会,又有谁有动机这样做?

    如果这一切都是楚楠忻的计划,那么这个人委实太过可怕了,心计之深沉生平仅见。

    他将自己的性命,楼南的未来一起赌上的时候,身边所有人也都被他狠狠地算计了一把。

    想到如今病入膏肓的阿容,她心里滋味难言,阿容与虎谋皮最后落到这样的下场,可谓是自作自受,可楚楠忻的狠绝也让她恨意陡起。

    他可是说过不会对阿容下手的啊!

    屋外一阵仓促的敲门声,“大小姐!大小姐!”

    是喜儿,谢朝华心里一紧,不详的预感随之而来。

    ***

    不好意思,这两天没更新。

    周末先是因为朋友有些事情,尧去做了一回知心老师,实在脱不开身。想来大家明白,这种时候,尧实在没法子对朋友说:“我要回去码字,不能陪你了。”这种话。

    然后周日不知道是不是前一天太累还是空调什么缘故,人就倒下了,发低热……(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骤变

    第五十九章骤变

    谢朝容动了动胳膊,只觉得浑身像被无数根细密的针在刺一样,使不出半分力气。口里有股说不上的怪异味道,苦涩又带着似腥味。

    她想喝口水,起不了身,宫女之前因为她看着嫌烦都让她们退了下去,无力地躺下,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怨愤,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用了!

    在床上躺着歇了歇,牙关紧咬,屏着一口气,掀开被子全力想将身子撑起来,却只觉一股冷气袭来,浑身顿时冷战连连,眼前的事物忽然间天旋地转起来,头重得要命,又晕又疼。

    谢朝容捂住眼。

    “娘娘……”一声清淡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这声音……

    谢朝容放下手,缭乱的眼却看不清来人的身影。似乎是一团淡青色的影子正往床榻边靠近。然后一只冰凉的手贴上她的额际,很冰,冻得谢朝容一哆嗦,但似乎有一点凉润的舒适感。

    随后她听到一声怒喝,“太医!”

    “是……老朽在。”

    “你是怎么给娘娘治的!怎么现在越来越烫了!”

    “老朽无能……娘娘她……毒侵五脏,本来是用药一直压着,可眼下……大人也知道这外头的情况,一来这药跟不上,二来娘娘早前曾经已经中毒过一次,身子已经不如从前,此番……此番怕是……”

    “下去!”

    谢朝容头昏脑胀,那个人一贯冷冷淡淡的,从没想过原来他也是会生气的啊。突然很想笑,可从嘴里出来的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得天昏地暗。眼前一片模糊,身子好像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的不安,疼痛都收纳起来。那样的温柔,像小时候母亲那满含包容的怀抱,让她沉溺其中……

    额头触着一片柔软的冰凉,耳边似乎传来一声沉沉低叹,“……恨我吗?”语气很淡,却异外透着柔软。

    谢朝容不知怎地,原本早就平静无波的心突然就难受起来。是,恨!她真的好恨!为什么你当初要出现?如果没有你。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她或许甘愿平静老实地做着一个名存实亡的皇后,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

    为什么要挑起她的希望,却又硬生生将它熄灭!让她以为瞒过了楚楠忻,让她以为他甘愿被她利用,可到头来,原来却是自己被欺骗,被狠狠彻底地利用了一次……

    感觉身子被紧紧搂住,骨头有些生疼。

    “我不会后悔的!不会……如果再给我重新来过。我还是会选择这样做……给你,有机会利用我……”断断续续地声音透过谢朝容呜咽的声音传到心底,带起一抹深深的心悸……

    但此时的谢朝容心智渐渐变得模糊,四肢麻痹的感觉慢慢地弥漫到全身。

    谢朝华走进寝殿的时候。就看见苏瑾年倚窗望着远处,没有说话,只一径儿地沉静。似乎正出着神。

    风撩起春衫,那一刻他的背影显得那样孤寂与沉重。落日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远远的,看不清表情。可此刻春意融融下,谢朝华却只感觉到寝殿的每个角落浸淫着绝望与沉重。

    床上的阿容仰面躺着,艳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好像清晨的花瓣,反射着诡异的红霞,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她知道,就在今晚了……

    “母后!母后!”这时候,从外头跑进来一个弱小的身影,急切地向谢朝容身上扑过去。

    太子承?!

    谢朝华十分意外,这时候的太子应该被谭氏严密地看管着的,如何能来宁寿宫?难道他们也有着悲天悯人的一面,让阿容母子见上最后一面?这个假设就如同天方夜谭一般,才刚刚从谢朝华脑中闪过,就立刻被她自己否决了。

    她余光看见一个身影,从她进来到现在一直维持一个姿势的苏瑾年,难道是他安排的?

    谢朝容躺在床上,她知道自己快死了,贴身的衣衫被冷汗浸透,耳边听见承儿软糯的声音,急切地呼唤着自己,声声入心,可目光渐渐涣散开来,竭力地想看清楚在床边晃动的身影,却无能为力,心中惦念沉重,承儿还小,她真的不想死啊……

    “……姐姐……”她费力地勉强吐出两个字。

    谢朝华快步走到阿容跟前,轻轻握住她伸出来的手,“阿容,我在这里。”

    “对……对不起……”说出这三个字,谢朝容的泪水已然潸潸落下,她真的有些不甘心,之前从未想过这辈子会对眼前的人说出这三个字,可为了承儿,她一定要低这个头,而且绝对会低这个头。

    “妹妹之前做过的事情,请姐姐一定不要放在心上……”

    “阿容……”

    谢朝容摇了摇头,示意谢朝华让自己继续说下去,她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一定要将这托付说完。

    “我死之后,承儿就托付给姐姐了。请你千万不要嫌他是个累赘……”她瞟了眼一旁的苏瑾年,轻喘几下,继续道:“不管姐姐将来是留在这里,还是打算去别处,承儿……承儿就拜托姐姐照顾了。”

    谢朝华有些惊讶,“阿容,承儿是太子啊!”

    谢朝容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继续自顾自说着:“如果承儿不听话,有什么事情惹姐姐不高兴,请……请不要轻易责打他,他还小,从小身子又弱……经不起严厉的苛责。一切,请姐姐念在他年幼亡母,你我姐妹一场的情分上……”

    谢朝华以为自己都已经淡忘了,都已经放下了了,可耳边回荡着妹妹声声恳求,眼前浮现幼年往事,一阵难以抵挡的悲痛猝不及防地就这样向她袭来,眼泪止不住地滚滚而下。

    “承儿要一直一直跟母后在一起……”太子虽然年幼,可听谢朝容刚才那番话,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不安,死死拉住眼前母亲的手,冰凉地让他一哆嗦,“母后,你的手好凉,让承儿给你暖暖,暖了就会好了哦……”

    他说着就将谢朝容的手覆在自己幼嫩柔软的脸上。

    “乖……承儿……乖,要听华姨的话……”

    谢朝华转过头,她不忍看这一幕。

    屋子里突然一片寂静。

    一旁的苏瑾年猛地转身,瞪着床,一动未动。

    谢朝华心一抽动,转过脸,阿容一直起伏的胸口纹丝不动,被太子承抓住的手不在贴着他幼小的脸庞,而是无力的垂下。

    残留在阿容脸上的哀戚之色尚未消散,人却已香消玉殒……

    苏瑾年始终在屋子的一角站着不动,几个贴身的宫女嘤嘤地哭泣声传来,太子早已哭得累了睡了过去。

    谢朝华坐在黑暗里,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了。

    谢朝华抬头,只见喜儿一脸的悲愤,而她的身后,是一群士兵。他们站在屋门外齐刷刷地望着屋子,像一群没有生命思想的雕塑。

    谢朝华知道,他们是来要人的,或许是多少还碍于皇后太子的身份,所以行为才有所收敛。

    果然,为首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目不斜视,仿佛此刻床上躺着的并不是母仪天下皇后的尸体,只是笔直地走到苏瑾年的面前,道:“大人,我家大人说,请太子回东宫去。”

    “不行!你们这些混蛋,皇后娘娘薨了啊!你们竟然……竟然……”一旁的翠儿激动跑上前,一手拉扯着那军官的衣服,一手捶打着。

    那军官倒是没有介意的样子,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只微微躬身行礼道:“请太子回东宫。”

    喜儿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放生大哭起来……

    很快就有人上来抱起了已经熟睡的太子

    谢朝华看着还躺在床上的阿容,想起她临终前的嘱咐,太子承,她如今连自身都难保啊……

    心中悲殴,可眼角干涩,再流不出眼泪来,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刀砧鱼肉,不过是任人宰割罢了。

    “谢小姐,也请您跟下官走吧。”那军官上前,客气地对谢朝华道。

    谢朝华站起身,此刻的反抗不过都是徒劳无功之举,“走吧。”她冷冷地道。

    “等等!”一旁的苏瑾年突然开口,他缓步走到谢朝华身边,对她说:“你到底是皇后的亲姐姐,留下个东西让她带到下面去,也算是全了你们姐妹的情谊了。”

    谢朝华怔了怔,一时反应不过来。

    苏瑾年指了指谢朝华腰上的荷包,“就这个随身的荷包吧。”

    谢朝华不明所以,却还是将荷包取了下来,伸手递给了苏瑾年。

    苏瑾年伸手来接,那一刹那,谢朝华感觉他塞过来一窘条。

    他给了谢朝华一个淡淡的笑容,“谢小姐放心,瑾年会照管好太子的。”

    谢朝华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劳烦苏大人了。”

    出了宁寿宫,谢朝华就被安排坐上了一辆马车里,眼睛还被罩上了一层黑布,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不禁将手伸入袖笼之中,苏瑾年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呢?(未完待续。)

请假条

    周日的低热复发,浑浑噩噩在床上躺了一天。

    抱歉今日的更新木有了。

    很感谢依然在追文的各位,尧自觉惭愧,更新不给力。

    不过码字让一贯散漫的尧终于学会了何谓坚持,虽然速度比不上很多大大,不过至少剩下哪怕只有一个订阅,尧都会坚持到底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一封信

    第六十章一封信

    车外下着瓢泼大雨,听着车轱辘的重复单调的节奏,谢朝华不知不觉萌生了睡意。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身在一处很普通的民宅之中。

    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单,而窗户紧闭,细看则是从外面被木板钉得死死,唯一的门也锁着,不知道外头是白天还是黑夜,屋里只有一盏油灯无力地燃烧着。

    谢朝华从床上爬起来。就她一个人?她喊了一声,没有人应答。

    静静地坐上屋子里唯一可坐的床。

    脑子里纷乱无绪,闭上眼,晃动的人影在眼前跳跃不停。

    楚楠忻步下密道时候决绝的背影,林胥纵身一跳前那灿烂的笑容,妹妹阿容挂满泪痕的遗容,还有一直在旁的落寞身影……

    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命运轨迹,她的呢?

    眼前杂乱的画面渐渐静止下来,脑海里不断地反复出现一个画面。

    城门口生死刹那间,那仿佛静止一般的深情回眸,韩琅文最后给自己的一个笑容,那是凤凰重生的笑容,在烈火之前,藐视神灵,傲视凡间的纯粹笑容。

    谢朝华仿佛也置身于涅槃重生的世界中去,在绝望频频来袭之后,心中又升起了另一种勇气。

    她突然想起苏瑾年递给自己的那窘,这上面究竟写着什么呢?

    谢朝华左顾右盼,确定四下的确无人,这才将妥善放在衣袖暗袋中的那张纸条拿了出来。

    对着油灯小心地展开。却发现这不过是一张白纸。

    她惊讶之余,低头沉思。突然脑中划过一个念头,于是她将纸小心翼翼地铺展开来。然后摘下左耳上的耳环,熟练地将上面的珍珠拔下,里面竟然是空心的,装着一些淡紫色的粉末。

    她娴熟地将粉末均匀地洒在纸条上,然后平托起纸条在油灯上来回烘烤着。

    果然,不一会儿,白纸上就显现出了字迹。

    这是一封信。可这一刻谢朝华的手,却几乎拿不住信纸。

    朝华,见字如晤……

    这是韩琅文的笔迹。清雅端重的楷书,字如其人。一笔一划间的劲道显出写这封信之人的坚定。

    可是为什么他会知道用这样一种方法写信,一种向来只有在“阳影”间使用,传递消息的隐秘方法!

    “琅惟愿此信卿永无机会看见,然尔见此信之日,便是琅称呼‘阳主’之时。”

    谢朝华看到这里,手一抖,果然……

    她深吸了口气,继续往下看。

    “皇家从没有彻底的信任。当年阳日公主将‘阳影’留给郗家的同时,其实也将其中一部分精英一起带走,后就为琅琊王氏所用,名为‘夜隐’。阳影之存在。世人虽知之甚少,然坊间至少偶有谈起。‘而夜影’则是真真正正的影子,从未令人窥视过分毫。永远隐匿与黑夜之中。琅兄王良自然为‘夜隐’不二之主。”

    “琅与兄长自幼感情甚笃,却从不知晓其中隐秘。直至马贼血洗建水,兄离奇亡故。琅立誓寻凶,却被郗大人极力阻拦。之后经历种种,机缘之下得知‘夜影’之存在,而兄长与郗大人早年间便早已联手,斟酌再三,琅接下兄长之责。”

    “阳影虽不受帝王所辖,然当年贾氏独权,郗大人主动表示愿助先帝除贾氏。然贾氏多年来势力根植交错,非一朝一夕可除,加之匈奴楼南时有侵犯,先帝顾忌外患,迟迟未曾动手,直至太子显被害,先帝才痛下决心。”

    “与楼南联姻,扬言出兵匈奴,都是为之后种种做下铺垫。此间凶险之处自不可言,郗大人虽早已抛弃个人生死,但不欲使自己儿孙处于未知险境,是以不得尔等预知其详。”

    “当年楼南来犯,确为先帝故意诱之。而岂料溪州之危,却令大人驾鹤西去。之后再见你,琅便明白一切都已经改变了。琅非圣贤,也有拳拳私心,当年不明自己心意,如今想来情根早已深种,虽明知当日突围之险,却不愿见你待至城破之日,可叹,人算不如天算,最终只能看着你离琅远去……”

    外头应是大雨落下,屋檐滴水涟涟,清冷地回响。谢朝华的眼泪也止不住地落下。

    “当日依附于中山王肖睿,琅知是因你孤立无援,而心存坚强生存之念,既钦佩你有丈夫也未必有的勇气,却也恨自己的无能,无法让你依靠。旻帝即位后,朝政更趋错综,而琅致力马匹生意也是为了赚取政治筹码,不曾料想旻帝会遣派你我前去楼南,虽有悖初衷,然终将你从肖睿挟制中解救出,琅也颇为高兴,而楼南局势变化之迅速却远远超过琅的预测。”

    “虽身处险境,时至今日,你我,苦乐两心相知,琅此生无憾。区区之心,只愿白首相随,然此时身为阶下之囚,今日不知明日之事,惟愿朝华生命常青,琅即便身在九泉也能含笑。”

    “朝华若能脱困,琅之付出并非为空。人之相与,不过在缘分二字。琅若是命尽,则与朝华缘尽。魂归离天,也定为你祈福。谆谆之嘱,万千珍重。”

    绝望处逢柳暗花明,出现琅的书信,实在惹人感慨万千。

    看这信的内容,想来是他当日被楚楠忻关着时候写的,不知当日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书来写下这一封信!而苏瑾年当时诓骗自己未曾找到韩琅文,现在自然想明白是不想破坏他的计划,可此时此刻他为什么又偷偷递给了自己呢?

    是因为知道她来日不多,故而怜悯一个将死之人之举?还是说大发善心,想令身处绝望之境的自己重新燃起希望呢?

    只是,看了这封信后。虽然被上面的秘密给震惊到,可越往下看。心却越是安宁了下来。

    正如琅心中所鼓励她的那样,活下去。一切才会有希望!

    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拍了拍身上那件有些褶皱的衣衫,将信贴着胸口放妥。平躺在床上,闭上眼,外面雨声不断,谢朝华起了睡意,昏昏沉沉地睡去。

    当谢朝华醒来的时候,发现有两个碗放在门口。碗里面放着一个馒头,另一个盛着菜汤。她犹豫着要不要吃。想想既然人都被关在这里,对方却也没有动静,若是想加害或是有何企图早就动手,何必将她扔在这里?而她也需要吃东西来保存体力,万一有一丝机会可以逃跑,她至少能有力气。

    于是她将馒头吃光,菜汤也喝得一滴不剩。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钥匙开锁发出的“咯噔”一声,谢朝华盯着门看。

    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走进来一个腿脚残疾的老卒。只见他蹒跚地进来收了碗筷,再摸索着走了出去,他竟然是一个瞎子!

    “老丈!”谢朝华不禁开口。

    那人却仿佛没有听见,一点都未曾迟疑地走出了屋子。难道他不单是个瞎子,还是个聋子不成?

    一连几天,都是这个老兵来送饭。除了他以外,谢朝华再也没见过任何人。

    她不禁想。他们将自己关在这里是做什么呢?她一个小小的女子,无权无势。毫无利用价值可言,又何必费这么多力气将她带出皇宫,然后关在这样一个地方呢?

    也不知道外面究竟什么情况?韩琅文是不是与楚楠忻开始攻城了呢?可她在这里没有听见过一丝半豪的动静,是自己离城墙太远?还是楚楠忻一直没有动作呢?

    照说那天情形都这样了,楚楠忻绝对是有充分的理由攻城,谭氏谋逆之罪早就落实,还拖延什么呢?

    又过了整整五天,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门再一次被打开,却不是在平时饭点的时候,谢朝华这时候躺在床上,虽然听见动静,却依然装作熟睡的样子。

    “谢小姐倒真是悠闲啊!”

    他人怎么来了?

    谢朝华不禁讶异,睁开眼,坐起身,“苏先生屈驾前来,有何指教?”

    她委实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人会是苏瑾年。只见他身上的青衣带着些灰尘,脸上不怎么干净,像是急着赶路的样子,难得看见一贯从容的他也有这样风尘仆仆的一面。

    苏瑾年笑,很淡的笑容,以往的苏瑾年虽然也十分淡漠,却是很真实的存在,可如今眼前的苏瑾年,却给了谢朝华一种飘渺虚无的感觉,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娘娘……已经落葬了,自然现在这形势是入不了皇陵的了……不过想想,人都死了,哪里不过也只占方寸之地罢了……她其实也不想百年之后与楚楠忻葬在一个皇陵里的吧……”他神情越发地疏淡了。

    他的语气极其温润,谢朝华心思涌动,未加思索脱口就道:“你与阿容……你们……”

    “我们?”苏瑾年笑,“又从哪里来的我们呢?娘娘是娘娘,瑾年是瑾年。”

    谢朝华盯着他看,从他疏淡的脸上却读不到一丝波澜。

    “瑾年今天来此,倒是想替谭大人问谢小姐一句话。”苏瑾年突然略微提高了声音。

    “什么?”谢朝华挑眉问。

    “楚楠忻的玉玺放在哪里了?”

    谢朝华怔了怔,一时反应不过来。没有答话。

    ***

    韩琅文这坑爹的信啊,本来是计划写得文言文一点,可素尧水平有限,不能一蹴而就,几句话要反复斟酌再三,浪费不少时间啊~~有木有。

    后来想想以前自己看文,看到太古言的都会跳阅,于是乎,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切以读者为重,私以为还是就不要太文言文了。

    这一来一回,其实就纠结掉了许多时间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逃脱

    第六十一章逃脱

    谢朝华还没反应过来苏瑾年的话的时候,苏瑾年却笑了,“谢小姐是想说不知道玉玺在哪里?明人眼前不说暗话,如今外头两军对垒,哪一方都拿不出传国玉玺来,名不正言不顺的。”

    谢朝华微微琢磨就听出这话里的矛盾来了,问:“陛下都站在余将军那边了,还要什么名正言顺?”

    苏瑾年眨了眨眼,“既然当日城楼上的陛下可以假冒,如今又怎能断定余将军那里的陛下就是真龙天子呢?”

    谢朝华心中一紧,却是冷笑,“楼南的百官可真‘明辨是非’。”林胥这样的舍身成仁,难道到了那群百官眼里便只成了做戏不成?当天这样的情形,稍有头脑的都能看出其中的玄机。

    苏瑾年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明辨是非是需要时间的。”

    他接着道:“余东晖狼子野心,早有图谋。令人假扮陛下,企图诬陷谭相,然后便能名正言顺地攻取大昭。”

    原来如此,谢朝华有些愕然,有时候你还真不得不承认老话有老话的理儿,姜还是老的辣。

    那老狐狸几句话就将形势扭转,他在朝堂混迹多年,如何会不了解这些个官员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高手,他只是给了那些百官一个冠名堂皇的观望借口。

    胜者为王败者寇,真相在政治中从来都不重要。

    谢朝华终于明白为什么苏瑾年刚才提到了传国玉玺,活人的话都不可信只能依靠一个死物辨别真伪,想想真是有些讽刺。

    只是这玉玺的下落为何来问她?

    楚楠忻难道没有将玉玺带在身边?照说这个可能性很小。只是若真是如此,那便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这几天遭受这样的“待遇”了。毕竟出事前的时候。只有自己与林胥一直在楚楠忻的身旁,他们有理由怀疑自己。

    谢朝华问:“太子现在如何?”

    “谢小姐放心。太子是楼南的储君,岂有照料不周的道理。”

    谢朝华抬手将垂下的头发捋到耳后,看来太子承眼下是无近忧。谭家到底还不敢做得太出格,听苏瑾年话里的意思,是打算扶年幼的太子登基。

    皇后刚刚离世,太子年幼,扶太子登基,谭氏就可以掌控朝政,还能得一个贤臣的美名。比谋朝篡位来得稳妥多了。

    “至于国玺,如此贵重东西的下落,又岂是朝华一个外人所能知晓的?”

    苏瑾年却笑了,略微扬高声音:“不知道?谢小姐太过谦了,宫里谁不知道昭乾殿里谈论的事情,陛下唯独对小姐是不避讳的。”

    谢朝华看着他,这话究竟是说给自己听得?还是另有其人?

    果然外面突然一阵开锁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外头站了一排士兵。为首的人神情骄横:“这女子如此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大人是斯文人,我看还是让小的来问,保管不出几下她就全说了。”

    苏瑾年冷着脸。“来的时候,相爷是怎么吩咐的,嗯?”

    那人许是被苏瑾年的气势所震。愣了愣,还是十分恭敬地回道:“一切但凭先生做主。”

    “去准备一下吧。我立刻回去请示相爷后再做打算。”苏瑾年吩咐着。

    那领头的人立刻转身吩咐着一旁的一个下兵,那人得了命令立刻出去了。

    谢朝华正欲起身看看外面的情形。苏瑾年却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隐约中闪过一丝笑容,压低了声音:“小姐勿急,不日便可出得樊笼了。”

    谢朝华狐疑地看着他,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瑾年没有回答,外头已经有人来报说是车马都备好了,临走的时候,苏瑾年盯着谢朝华,淡淡一笑,良久转过身,说了句:“一个皇帝能为你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皇帝?是指楚楠忻?苏瑾年的话指的又是什么事情呢?

    谢朝华想问,可苏瑾年人早已走了。

    惦记着他方才说的话,却是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半夜里,外头突然有些嘈杂起来。

    谢朝华迷迷糊糊睁开眼,来这里后,四下里一直寂静无声,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双手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下,然后起身走到门口,凑着门听着。好像有许多人嚷嚷的声音,还有……一股烟味。

    着火了?

    就在这时候,听到一阵开锁的咣当声,几个士兵走了进来,那个一直给她送饭的那个老兵也跟在后头。黑夜里,他的举止行为仿佛如蝙蝠一样,迥异于往常。

    谢朝华心中一动,向门外望过去,远处是一片浓烟。

    “起来,走!”其中一个带头模样的士兵冷声道。

    “去哪里?”谢朝华问。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谢朝华同时察觉到那个老兵用左手挠了右脸两下,又反复摸了左耳三下。

    “不想被烧死就少废话,快起来走人!”为首的人又说。

    谢朝华又看了看那个老兵,便站起身,道:“走吧。”

    在他们的簇拥下,谢朝华被安排坐上了一辆马车,四周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她心里有些紧张,那老兵是来营救自己的吗?可此处应该是谭氏的势力范围,逃出去谈何容易啊。

    即使坐在车厢里,隔着厚厚的窗帘,谢朝华仍可以看到外头熊熊的红光,感觉到不同平常黑夜的热度。

    外面时有人仓惶跑过,谢朝华寻思,听着外头的动静,这里应该不是大昭,不然一场火不会就这点动静,应该是大昭城郊的小村庄。

    那谭相如此大费周章的将自己送出皇城,是琢磨万一自己逃走也无法取得国玺吗?

    渐渐地,嘈杂声远了,空气变得清新起来。风更大了。

    这时候,外头一个声音质疑道:“这方向不对啊?”

    “头领说的是。”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那样生硬。

    紧接着谢朝华就听见刀刃入肉的声音,然后外面瞬间又一阵子的安静。

    “人在里面?”一个压低了的男声问。

    “是。”

    车帘被掀了起来,外头火光一明一灭,照出男人清秀的双目。谢朝华这才惊喜叫出:“焕哥哥!”

    谢焕一脸长须,脸上还贴了块狗皮膏药,冲着谢朝华灿烂的一笑,眼内闪烁着泪光:“妹妹受苦了……”

    ***

    我竟然长出了一根白头发!

    受刺激了,555555……

    果然码字的人伤不起啊。

    至于欠的债么,因为接下去的情节有些调整,尧理顺了之后,会补上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陷阱

    第六十二章陷阱

    谢焕并没有立刻坐上车,而是冲着外面的人说:“形势紧迫,诸位自己逃生吧。”

    那个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谢朝华这时候断定他必是那老兵,“大人,他们过不了多久必然会发现有异,恐追兵即可便至。我们这些人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年为了又是什么?我等死不足惜,大人赶快离开吧。”

    谢焕果决掀开车帘,迅速上了车,他表情平淡,只是握着车帘的手关节有些泛白。

    马车急速地飞驰着,谢焕坐到谢朝华身旁,也不忙于解释。

    车厢里一时寂静无声。

    “焕哥哥,你是夜影的人。”谢朝华用的是肯定的语气,那个老兵对她用的手势是‘阳影’惯用的暗语,可作为隐主的她却并不认识他。而世上唯一知道‘阳影’很多手法秘密的只有从‘阳影’出去的‘夜影’。

    谢焕没有转头,从侧面看去微微上扬的嘴角,似笑非笑,他缓缓地说:“不错。王良去世以后,机缘之下我成了夜影一员。”

    “谢家是不是也……”谢朝华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有些害怕知道答案。

    谢焕轻轻摇了摇头,“谢家与夜影无关。事实上我之所以会入夜影,是因为我母亲的关系。”

    谢朝华点头,这样隐秘的机构,都是家族传承,一代传一代。

    “其实无论是夜影也好……”谢焕这时候才终于转头,看着谢朝华,“……阳隐也罢。实际上都与从前的不太一样了。”

    谢朝华笑了笑,“的确是不一样了呢。几百年沉浮。又有什么不会变呢?”

    “以前夜影的存在是为了平衡阳隐的势力,一方面也起着监督的作用。不过不知从何时开始。两方面渐渐偶尔有往来,也时有合作。而到了王良与大人这里,自贾氏独揽朝政开始,就一直处于长期合作的情况了。”

    谢朝华点点头,建水那时候很多事情如今都有了解释。

    “当年太子显被废之后,不久便被害,郗大人感觉到‘阳隐’消息不力,怀疑其中某个环节出了问题,而这个时候王良主动找上了郗大人。愿意助一臂之力。若不是王良的主动,大人是不可能联系上夜影的。只因夜影的存在本就是阳日公主当初留在世上为了监督‘阳隐’的另一个影子机构,连皇上都是不知道的。而夜影之中,只有上一级的人,才可以知晓下一级的底细。虽然之前一直与我联系的便是琅文,可其实若不是今日事出紧急,我还不能得知他的真正身份。”

    谢朝华点点头,若不是那封信,她也完全不知琅文的身份。外公从未向她提及过。

    谢焕淡淡一笑,笑容中有些悲伤,又带着感概:“当日王良去世得突然,我虽不知琅文是怎么会接管下‘夜影’的。大概也是因为他们身上不可切断的血缘关系吧。其实‘夜影’隐主究竟是谁,除了当年郗大人之外应该无人得知,在外人眼里当年的王良也不过是一个顶着虚名的琅琊王之后而已。因此琅文的接手消无声息。而且‘阳影’若是有了问题,难保‘夜影’没有危机。所以郗大人过世之后,这个秘密便无人知晓了。”

    他的语气好似只是说着平常普通的家事。但所提及的事情无一不让谢朝华心潮起伏。

    ‘阳影’机构的千疮百孔谢朝华自然比谁都还要清楚,当年交付在她手上的名单,哪些可疑,哪些可用,郗道函都标注十分清楚,但是这些人中间肯定是出了些问题的,不然太子显不会如此轻易地就被废并且最后遇刺身亡。

    “焕哥哥,现在局势究竟如何?”谢朝华拉住谢焕的手,问道。

    谢焕微微苦笑:“国不能一日无君,楼南这会子没了皇帝,双方又各执一词,局势混乱难堪。楼南国内一直左右丞相对立已久,大昭城门关闭已久,里面消息传不出来,但估计右相许氏极其相关党羽即便没有下狱也是被看管起来。楼南南面边境各州全都拥戴余东晖,怒斥谭氏谋逆并挟持太子妄图挟令各方。而大昭以及谭氏根基所在各地自然是都以谭氏马首是瞻,指责余东晖拥兵自重,以假皇帝之名图谋大昭。余东晖大军退至离京都三百里之外的清水,至今按兵不动,大概是顾忌太子安危。”

    “那我们现在这又去哪里?”谢朝华问。

    谢焕微微沉吟,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哥哥有什么话但讲无妨。”谢朝华握住谢焕的手,“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朝华?眼下这局势,于公于私都不该有所隐瞒才是。”

    “琅文如今身在楼南军中,其中关系微妙复杂……”他话还没说完,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帘从外头掀开,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衣女子弯腰入得车中。她随手将斗笠掀起,抬起脸来,接着外头的灯火,是个气度高华的美丽女子。

    “是你!”谢朝华不禁惊讶地开口。

    来人竟然是苏月华,天下闻名的青楼“晓风斋”的花魁兼老鸨。

    这一瞬间,她立刻就明白了当年韩琅文为何会出入晓风斋,青楼一直是收集情报的好所在……

    “隔了这么多年,谢小姐还记得妾身,妾身深感荣幸。”她微微一笑,清光潋滟,美艳不可方物,随即她收起笑容,对谢焕道:“大人,外头情况有变。”

    谢焕眉头微蹙,“还是追上来了?”

    苏月华点头,脸上有些沉重,“虽然做了些假象迷惑行踪,但如今看来他们应该是兵分几路追着马车踪迹,不消多久很快便能追上了。”

    谢焕看了看外头,喊了声。“停车!”转过头对苏月华说,“按原来定的计划。我去引开追兵,你陪朝华去河边等接应!”说着便要跳下马车。

    “焕哥哥……”朝华心理焦急。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最终只说了句,“哥哥保重!”

    谢焕点了点头。伸手握住谢朝华的,笑笑:“妹妹保重。”

    马车停在一处荒僻的松林,谢焕很快套下一匹马,将缰绳递至苏月华手中,自己则驾着马车朝树林深处而去。

    谢朝华刚要骑马,却被苏月华按住示意不要动。两人隐在树丛里,过了良久,看见不远处火把若隐若现。在岔口停留了一会,而后向着谢焕离去的反向而去。

    谢朝华的心好像被揪起来一样,苏月华伸手握住她的手,等火光在黑夜里再不见踪迹,才轻声安慰:“你放心,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夜风吹过,带着火把燃烧后的浓烟,烟熏了谢朝华的双目,刺激着她涌出了泪水……

    天上星月无光。一骑二人,很快便溶入了这无边无际的黑夜中。

    “我们去哪里?”谢朝华问着刚才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如今陆路关隘都被重兵把守,唯独水路还稍微有机可趁,此水其实与汜水想通。若是顺利,三日便可出楼南国界。”

    谢朝华低着头,没有答话。

    “小姐是在担心韩大人吗?”苏月华的语声像母亲一般温柔而亲切。“只要小姐可以安全无忧出了楼南,大人自然有办法全身而退。”

    谢朝华脸微微有些发烫。听苏月华的语气,好像是知道她与韩琅文的关系。

    苏月华似羡慕似感叹:“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谢朝华心里泛起一丝甜蜜,她轻声道:“你心中可有良人?”

    苏月华摇了摇头,话语间好像带着苦涩:“妾身十三岁便入了夜影,十五岁入晓风斋,看多了人情冷暖,负心之辈。风月场中,不过都是逢场作戏……”

    谢朝华语塞,身为女子,她深深为苏月华感到悲哀。这样一个清白女子,只因为被选作耳目,她的一生就这样没有了其他的可能性与选择……

    前面渐渐隐约传来水声,苏月华突然勒住马停下,人从马上鱼跃而下,将马牵至一旁灌木丛中,“谢小姐,为了确保万一,我先去岸边看看,你现在此处等一会儿,妾身很快便回。”

    谢朝华察颜观色,感觉她的话中有话,情况或许不如之前她们安排的那样,许是产生变故。

    短短的相处,谢朝华对苏月华产生了共患难的情结,“你要小心。”她恳切地嘱咐着。

    “嗯。”苏月华笑着应了一声,轻轻拍了拍谢朝华的手,然后便向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谢朝华靠着马背,在灌木林里等了漫长的时间。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露水深重,她感觉到寒意一波一波朝自己袭来。

    当天际微微开始有些泛白的时候,谢朝华决定离开,她要在别人未发现自己之前找到一个跟安全的藏匿之处,不然所有人的牺牲都成了枉然。

    她犹豫着,要不要牵着马行走?虽然骑马速度可以快,可眼下若是骑马动静很大,会不会很快就招来追兵?最后她将缰绳松开,狠狠抽了那马一鞭子,然后等马叫嚣着撒腿离去的同时,朝着马儿相反的方向走去。

    枝叶茂密的树林中,微弱的晨光如同夜晚暗淡的星辰,如今自己就像是一个猎物。

    她想应该找一个山洞,便朝着远处山脉行去。汗水渐渐湿透了背部,风吹而过,让她打了个冷战。

    “可是找到了你了,谢小姐。”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让谢朝华整个人僵住了。

    ***

    不知道是卡文影响了情绪,还是受了情绪影响而卡文,总之这两天情绪有些低靡,影响了更新。

    一直纠结着为什么要码字写文,图得是什么呢?尤其这本书写到现在,成绩平平,订阅越来越惨淡……

    那我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呢?

    总之,人情绪消极的时候,想得总是负面的东西。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尧总是狠狠咬自己一口,然后握拳重新振奋一下。

    今天我一定要奉上第二更!!!!!(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危难 (二更)

    第六十三章危难(二更)

    二更奉上

    撒花,庆祝,尧鸡冻了。

    ***

    世上只有一人能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将话说得仿佛就像在街上遇见天天相见的熟人那般平淡无波。

    谢朝华心往下一沉,“苏先生。”她转过身,便对上了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来的双眸。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他身边没有旁人。

    苏瑾年笑得优雅,“荒山野岭,诸多危险。让瑾年送小姐想去的地方吧。”

    谢朝华有些愕然,但她最后还是说了句:“我要离开楼南。”

    苏瑾年看了看她,淡淡地道:“小姐,请吧。”

    东方渐渐显出鱼肚白,曙光和林中浓密的晨雾交融,点染着眼前的山水。

    谢朝华一直默默跟着苏瑾年在树林中穿行。

    她虽然从头至尾都不相信苏瑾年,但是眼前的情形他却没有必要骗自己,从他在崎岖山路上走了一个多时辰都不喘不息来看,苏瑾年绝对不如表面上看来的那样文弱。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智女流,即便他直接说她是来抓她回去的,她便只有束手待毙的份。

    渐渐地,谢朝华觉得全身沉重不堪。

    这些日子她都睡得很少,昨夜又如此奔波,还在夜深露重的林子里站了良久,心理又倍受煎熬与折磨,如此这般就算一个铁打的汉子都未必撑得住,何况她一个闺阁女子?

    只是她咬着牙没有出声,眼下并未安全。她不断告诉自己:撑住!要坚持!感觉越来越麻痹,浑身汗水涟涟。额头的汗水从睫毛滑落,眼前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倒下的那一刻听见耳边那人淡漠的声音:“看来谢家女子都是要强不要命的。”

    无边的黑暗中,谢朝华仿佛身在水中,冰凉的水载着她沉浮。

    突然眼前出现一点白光,渐渐散开,妹妹阿容浑身是血在远处静静地望着她。

    她的目光奇异地糅合着绝望与希望。

    谢朝华努力地想游上岸,然而四肢好像不存在似的,轻飘的使不上一点劲。

    谢朝华放声大喊,嘴一张。河水一口接着一口灌入口中,苦涩难言,她的声音被河水湮没。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阿容无力的望着她。

    “承儿……承儿……”阿容的人离得很远,可她话音却如雷鼓一般在谢朝华耳畔响起,震颤心弦。

    谢朝华无力地挣扎着,无力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妹妹,无力地看着她渐渐化作一抹白光,消散无踪……

    她似沉似浮地飘浮在河里,没有尽头。没有光亮,没有了意识。

    一双干燥的手从谢朝华的脸上划过,她感觉到那双手冰冷异常的温度。

    “醒了?”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钻入耳中,谢朝华无意识地嗯了声。又睡了过去。

    苏瑾年在一旁看着谢朝华,她昏迷时喊着“阿容”。

    他想起那个每每看见自己就一副云淡风清模样的人,想起她艳丽的脸上偶尔露出的天真毫无防备的的笑容。嘴里有些发苦。

    谢朝华感觉身上越来越暖和,睁开眼。金色的阳光就那么直直照下来,刺得她睁不开眼。

    良久。她适应了这光线,微微侧头,看着一旁的苏瑾年,“带我去余东晖的大营吧。”她的嗓子还有些嘶哑,浑身无力,语气却透露着不可更改的坚决。

    苏瑾年目光复杂,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道:“从这里到余东晖的大营约摸要走两天。你……只怕是三天都不一定。”

    谢朝华想起了谢焕与苏月华,忧心忡忡,“此处都是谭氏的势力范围……”

    苏瑾年难得脸上出现了一丝情绪,一脸蔑视,嗤笑道:“乱世还分谁的势力范围,今天是这边的,明天或许就变成那边的了。”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子,拧开倒出来一颗药丸,取下腰间的水壶,将它放在一个叶子扎成的容器里化开,递给谢朝华道:“这是药,喝了它,今晚我们就可以赶到一个镇子上,你倒是可以看看老百姓关心究竟是他们属于哪个势力了,还是其它。”

    谢朝华道了声谢,接过来喝了口,苦得舌头都有些发麻,她忽然想起梦中那哭涩的河水便是这药水吗?

    喝完药,她站起来,对苏瑾年说:“走吧。”

    苏瑾年有些意外,他之前替她诊脉看过,血气不济,即便自己身上的药很有效,可毕竟不是王母的蟠桃。审视着谢朝华有些苍白虚弱的脸色,他开口说道:“在歇一会儿,等药效起来再走吧。”

    “逃亡者是没有资格休息的,走吧。”

    他的话让苏瑾年怔了怔。很难想象一个千金小姐能如此吃苦,她是忍耐过多少事情,才能如此说话行事?

    山风吹起她的凌乱的黑发,破烂的衣服却掩不住她清华高贵之姿,脸上的表情坚定果决。

    傍晚时分,谢朝华他们到达了一个小镇。

    只是街道两旁的商铺店家都大门紧闭。偶尔有三三两两的百姓擦身而过,也是手提行囊,行色匆匆。

    走了好几条大街依然没有找到开张迎客的客栈,

    苏瑾年皱眉,“看这样子这里的人都躲避战乱去了。”他说完抬头看了看几乎要黑下来的天色,拉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路人,问了几句,然后转头对站在一旁的谢朝华说:“今晚就在镇上的城隍庙将就一晚吧,那里如今临时成了收容之处。”

    谢朝华点点头,她并不介意。

    镇子不大,城隍庙十分好找,进去便发现里面已经有许多人了,想来应该是从别处逃难来的百姓。

    每个人都低眉垂头,神色间带着疲累与不安,他们都背井离乡,只为了躲避那一场一触即发的战争。苏瑾年与谢朝华虽然满身风尘,可无论如何,在一屋子人中间还是显得有些扎眼。

    不过人们也就是抬头多看几眼,也没有其他异动。

    “你们从哪里来?可是也要往南面边境去?”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凑到谢朝华跟前问道。她一脸的好奇,带着善意的微笑。

    苏瑾年淡漠地坐在一旁,没有搭理的意思。

    谢朝华看了看那女孩子,也不好太冷淡,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那少女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老人说:“我和爷爷也要到那里去。应该是比大昭安全点是不是?余大将军的兵马那天都到了城门下了,这仗肯定是要打起来,我哥哥还在将军的队伍里面呢。本来盼着打败陈国就可以一家子团聚了。可是……”

    谢朝华打断她,惊讶地问她:“你们是从大昭过来的?”

    “是啊,是啊。难道你们也是?”那少女有些兴奋。

    谢朝华看了眼一旁的苏瑾年,见他的目光也移了过来,问:“可是大昭城不是被封了嘛?”

    那少女还未接话,一旁的老人却开口说:“京城里面的达官贵人这次遭殃的可不少,听说好些人都下了狱了。皇上失踪,太子年龄又小。如今真可说是一笔糊涂账,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不知道谁对谁错。”

    少女一翻白眼:“当然是大昭里面那些老头子们使坏!爷爷你不也听见那天跳城楼的壮士说的话了嘛……”

    “小小年纪懂什么?别瞎说话!”她爷爷作势要揍她,那少女看样子是早就习惯,一溜烟跑远了,那老丈冲着谢朝华他们连连陪笑,“小孩子家口没遮拦,胡说八道,贵人莫怪。”

    谢朝华笑了笑:“老丈,所谓童言无忌。”

    那老人干笑数声,告了罪便走开依旧在老地方坐下,闭目养神去了。

    许是大家都背井离乡,一路风尘仆仆赶路,到了半夜鼾声四起,酣梦连连。

    谢朝华真想睡一觉,却怎么也无法入眠,只是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现在走。”苏瑾年声音若有似无在耳边说道。

    谢朝华睁开眼,适应了一下眼前的黑暗,点点头。

    索性两人本来就靠着离门比较近的地方,几乎几下就出了庙堂。

    出了城隍庙,谢朝华低声问:“那对爷孙有问题?”

    苏瑾年摇了摇头,“不好说,不过这里军队出入频繁,你逃走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传到前面的关卡,只有尽快赶在消息到达前出了关卡。”

    夜路难行,苏瑾年挑的又都是羊肠小道,颇费功夫。谢朝华本就身体虚弱,但也知道形势紧迫,咬牙坚持。

    突然苏瑾年皱眉,“不好。”连忙一把将谢朝华抓着,躲进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不一会儿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急急的马蹄声,愈来愈近……

    大道上,一队禁卫军服色的士兵疾驰而来。其中一个人大声道:“肯定跑不远!仔细搜。”

    谢朝华大惊,尽量将身体隐在灌木丛中,尖锐的枝叶磨蹭着身体,此刻也不觉得疼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的在耳朵上,听着那马蹄声人声时远时近,连呼吸都几乎听了下来,心里好像有把锤子在敲击。

    忽然,谢朝华离身旁就几尺远的的草丛发出一声响,接着月色谢朝华看得分明,是一只野兔,她心里暗暗道苦。

    果然,就听有人嚷嚷:“柱子,去那边瞅瞅。”

    马蹄声停下了,有人从马上跳下,靴子和配剑当当作响,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耳畔……(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苏瑾年的秘密

    第六十四章苏瑾年的秘密

    草丛被拨开,眼前出现一个士兵,普通而平凡的容貌,那一刹那谢朝华心沉到了湖底。

    三人六目对视片刻,就见他一个翻身,打马离去。嘴里高声道:“没什么,只是一只兔子。”

    旁人骂骂咧咧:“算了。到前面的关卡喝些酒去,再找不迟。”

    那群人终于离去,等完全听不见任何动静后,谢朝华才开口问:“怎么会这样,他认识你?”

    苏瑾年默然,良久才开口:“多年前……此人因家中老母生病犯了失职之罪,恰巧被禁卫长喝斥的时候被皇后娘娘遇上,询问之下感念他孝心可嘉,从轻发落。”

    谢朝华感叹,“结草衔环……有时候一个无意的善举改变的或许是许多人的一生。”

    苏瑾年狭长的双眸在夜色中变得迷离,他站起身,“从刚才的话里看,如今我们是赶不及从关卡出去了。只能从山路绕行,你还可以走吗?”

    谢朝华点头,跟着苏瑾年朝山林中走去。

    爬山是一件十分考验人意志的事情,明明抬头就能看见山顶好像就在眼前,可爬了许久,距离好像都一直未曾拉近分毫。

    这里的山路崎岖难行,显然是很少有人走。

    谢朝华脚上很快便磨出来血泡。两旁的荆棘将衣裙划得破破烂烂,她虽然气力不足,可依然咬牙坚持着。

    她跟苏瑾年之间,基本无话可说。这两日来,谢朝华只是埋头走路。她的精力,注意力都只放在脚底下的山路上。没有半分力气再想其他。

    还好山里渴了有山泉,饿了除了苏瑾年随身包裹里带着一些干粮之外,还有野果可以果腹充饥。

    走了整整三天,终于翻过了最高的山头,她虽然路不熟,可也知道近了。

    原本平静的心,这一刻突然变得急切起来,就想着一头便能冲到山脚下,可天几乎已经要暗了下来。黑夜里走山路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走在前面的苏瑾年突然停下,伸手像前方一指,谢朝华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原来是一间小木屋,想来是猎户临时休息所在。

    果然,走进屋子里,里面虽然简陋,可竟然还有一些柴火与风干的腊肉。

    谢朝华刚刚在干草堆上坐下,就感觉整个人瘫了一般。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气。

    苏瑾年倒也自觉,捡了些柴火去升了一堆火,动作熟练,完全没有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味道。

    火苗闪动。屋里渐渐有了些暖意。

    “明天下了山,就到清水了。”苏瑾年拨了拨火,笑了笑。“瑾年如约将谢小姐带至你想去的地方。”

    “那苏先生你呢?”谢朝华探究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你。也和我一起?”

    那一霎那,怨恨。伤感,失落,冷冽各种神情在苏瑾年那一贯淡漠的脸上汇聚,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分外诡异。

    “谢小姐,你说呢?”最终所有的神情又都消失,只留下他淡淡地一笑笑,有些嘲讽,“这些天你虽然不说,可就凭谢小姐聪明睿智,应该早就想到瑾年在这谭氏谋逆的事件里,是下了大功夫的。小姐让我随你去清水,这怎么看都有些忘恩负义吧。”

    眼下捅破了这层纸,谢朝华觉得也不是坏事。

    她微微沉吟半刻,斟酌一番才开口道:“楼南与陈国一战,苏先生在中间花了多少力气,时至今日,朝华当然是都看明白了的。之前我曾经怀疑过你是陈国的奸细,可局势发展到眼前的状况,陈国的成败先生是没放在眼里。那么你的目的便是让楼南内乱……”

    苏瑾年展颜而笑,那一刻,他的神情清雅而悲伤。

    “其实说到底,当初我找上先生帮忙,也只是为了救韩大人。楼南在我而言不过只是他国罢了,如今妹妹阿容又……”

    她转头盯着那跳跃的火看,仿佛自言自语,“我知道,阿容能见上太子承最后一面都是先生从中周旋。我也知道,谭氏让先生来是为了监视试探我。”

    “果然是瞒不过谢小姐。”云淡风轻的口气,一点都不似秘密被人识破一般。

    苏瑾年那天晚上出现的那样突然,而结合之前关于国玺下落不明的事情,谢朝华当下就立刻领悟到苏瑾年是谭氏派来监视她的人,她小心应付,可慢慢发现苏瑾年的目的并不在国玺上,好像真的是纯粹在帮着自己逃离,看来谭氏此番是选错了这苦肉计的人选……

    “一开始我也只是怀疑,只是一路上几番遇到险情都能脱困,我便就肯定了。毕竟世间上哪里会存在这么多的巧合,不是吗?只是这一切,在我看来都已不重要。先生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与谭氏一条心,可无论谭氏还是楚楠忻,两方不管谁笑到最后,先生又能得了什么好处?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如此做?”

    谢朝华盯着苏瑾年,一字字问:“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苏瑾年脸上带着一抹自嘲:“什么人?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在这世上,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呢!”

    过了好久,他才又开口说:“从出生起,就注定了我只是一个替身,对于皇室楚家来说从来就只是一个工具。”

    “自我记事开始,便长在皇宫。多年来,宫里一直有传言,说我是先帝与外面女人所生,甚至有一度我自己也几乎信以为真。从五岁起,我就与意外联系在一起,你知道为什么我神情一直如此淡漠吗?”

    苏瑾年说到这里,大笑起来,从来未有过的癫狂。谢朝华却只是在一旁不做声,他渐渐收住笑。“三九严寒,我失足掉下了御花园的池子里。你说怎么那么巧呢?结冰的湖面偏偏在我落下的地方有着数道裂痕,事后,我虽然保住了小命,可心脉受损,太医关照忌情绪大起大落,所以我慢慢就养成了如今这样的性子。”

    谢朝华听了,心中叹息。

    “那时候虽然我年纪小,可宫里长大的孩子到底比旁人家懂事的早,知道一切不可避免。只是尽量小心,因为我知道一个皇子,不管你有没有强有力的后台,很多人仍会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可谁曾想,我……哈哈……我只是先帝安排的一个替代品。”

    谢朝华心中微微一动,替代品,是谁的替代品?楚楠忻?应该不是。那会是谁呢?难道……她心里一紧。

    苏瑾年看出了她的惊诧,倒也承认得很直接:“不错,正是林胥。”

    谢朝华恍然大悟,却又不太敢相信。

    他笑:“先帝表面看起来粗枝大叶。其实是个极其精明算计的人,他粗犷表现之下却是有一颗多疑的心。他当年虽然是让楚楠忻登上了皇位,其实暗地里早些年间却又秘密与林胥往来。留有一手,以备不测。你看……”他冲着谢朝华笑。“这皇家的人,父子之间都没有一丝半点的信任。有的只是无尽的猜忌,尔虞我诈。”

    “先帝爷却早就将我的一生都安排好了,先是作为林胥的替身,待楚楠忻即位之后,我便又成了林胥在大昭的眼线,可是我的主上却并不需要我呢!”他像是喃喃自语,“那怎么可以呢?如此这般我这一辈子又为了什么活着?他们楚家人自以为身上流着世上最高贵的血统就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将别人的一生随随便便说弃便弃了!我觉得不会允许的!我哪里会不知道楚楠忻心里的打算,他也是只是想利用我,呵呵,苏瑾年对于他们来说那样微不足道,那我就要让他们知道,其实他们比我多的也就只是一个血统而已!”

    谢朝华从未想过,苏瑾年刻意挑起两国战争,背后的因由竟然是这样……

    这夜那样的漫长,黎明终于来了。

    谢朝华与苏瑾年一早就离开了小木屋,下了山,又走了半个时辰,眼前渐渐开阔起来,这只是,他们两人之间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几点黑影,渐渐越来越近,是几匹马。

    苏瑾年眺望了一下,“接你的人来了。”

    这一霎那,谢朝华却并没有劫后重生的激动,各种心情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只是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奔马。

    酸甜苦辣,也许就要到终点,一切要了结了吗?

    她回过头,苏瑾年却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苏瑾年,这个全身都是秘密的人,她想她一辈子都会记得。她其实很想对他说,他并不只是一个替身,很多事情她知道他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在做着,比如放自己离开,比如成全了阿容人生最后的愿望……

    一声马嘶,谢朝华看着他御马而行,至自己面前翻身下马,举止还是一贯的优雅而从容,只是浑身微微颤抖显示出他激动的心情。

    那目光柔和似水,澄澈而温润,谢朝华仿佛就要溺毙在这目光之中。

    半天,她缓缓开口:“我来了。”

    “就你一个人?”韩琅文的表情似在做梦,突然一下子紧紧将谢朝华揽在怀里。

    谢朝华俯在他胸口上,听见他擂鼓一般的心跳,也感觉到他微微发颤的身体。

    红日东升,那刚刚绽开的金光刺得她微微侧目,却意外地撞入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情绪难辨……

    ***

    先谢谢蓝蓝晨星的粉红,与阿曼达米斯鼠的打赏。

    在尧发了一通牢骚之后,实在有些难为情啊,嘿嘿。

    然后,先预告一下,下一章是第三卷的终篇,大家猜猜尧会如何收这卷的尾,下一卷会在哪里展开尼?

    又p.s.看了看现在的时间,按三小时一章的速度,厄……今天第二更貌似有些困难了啊~~~~~(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征途(三卷终)

    第六十五章征途(三菊)

    谢朝华捂着眼睛不适地醒来,浑身酸软无力,入眼的是陌生的淡青色帷幔,陌生的床板,陌生的摆设,怔了怔才想起来,之前应该是太累又有些激动,晕了过去。

    门忽然被推开,谢朝华倒是一惊,却原来是个丫鬟,“姑娘醒了?”

    “你是?”谢朝华问。

    “奴婢巧莲,是来服侍姑娘的。”这丫鬟十分乖巧,很有些眼力,她看了看边说:“奴婢去打水伺候姑娘梳洗。”等她在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壶热水走了进来。

    “这里是哪里?”谢朝华继续问。

    巧莲利索地兑了点凉水,试了试水温,一边拧干了帕子递给谢朝华,一边说:“这里是陛下在清水的一处行宫,如今作为大军的指挥大本营了。”

    行宫……谢朝华蓦然一怔。

    巧莲一边伺候着一边又道:“姑娘你可是足足睡了三天呢!大夫说姑娘之前是太过劳累,思虑过甚,如今可总算是醒过来了。”

    “是……是陛下让你来伺候我的?”谢朝华定了定神,状似随意地问,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她从韩琅文怀里望见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是。这两天大昭那边局势复杂多变,听说谭老贼在四处集结部众,大战一触即发,可陛下之前天天亲自过来看姑娘呢,每天都会坐上好一会儿呢。”

    谢朝华朝她看了一眼,一个丫鬟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巧莲似有所觉,马上低了头不再说话。

    谢朝华梳洗完毕之后。对巧莲说:“我人还是觉得有些酸软,再躺一会儿。你下去吧。”

    巧莲似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谢朝华躺下。心里有些不安定,她没有问韩琅文的情况,之前南下讨伐陈国就应该是消耗不少军粮,如今接着又是一场大战,他应该是很忙吧……

    她闭上眼,迷迷糊糊之中忽然感觉有些异样,睁开眼,惊骇地对上一道视线。

    她扫了一眼屋内,没有旁人。好在适才只是和衣而卧,连忙起身跪下:“叩见陛下。”

    “平身。”楚楠忻看着脚下的谢朝华,半天才吐出两个字。

    谢朝华站起来,低眉垂目,对于楚楠忻在这个时候过来,她是在猜不出他打了什么主意。

    “身子好些了吗?”声音突兀的响起。

    谢朝华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却只很恭敬地回道:“谢陛下关心,好多了。”

    楚楠忻突然莫名地笑了笑,“韩琅文倒是很将你放在心上。你的安全不确保,他一直不同意出兵大昭。”他这样说,好像便把不出兵的缘由都推给了韩琅文,却忘了他其实才是楼南的君王。手握着重兵以及传国玉玺……

    谢朝华不知他这话的意思,没有作答。

    “皇后临终的时候可有什么话?”他突然问。

    谢朝华心中嗤笑,人是他害死的。他是担心妹妹阿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吗?

    “娘娘……并没有说什么。”

    “哦,是吗……”

    这样没有意义的对话。让谢朝华心里堵得很,“眼下第一要事是扫平逆贼。待日后陛下定能为楼南再寻得一位人品贵重,贤德端良的国母的。”这话多少是带了些情绪的。

    “哈哈……”楚楠忻的笑声在空旷的屋子里更显得讽刺。

    谢朝华低着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尖,感觉到侵略危险的气息靠近。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如果你愿意,这后位朕可以留给你。”

    “我?”谢朝华突然抬头,笑得有些放肆,“自古只听过皇位有兄终弟及的,到没听说过这后位还能妹终姐及的。”

    楚楠忻的脸色阴沉的吓人,却没有再说半个字,甩袖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巧莲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食盒,“姑娘好几天没吃多西,怕是早饿坏了吧。”

    谢朝华笑笑,“多谢你费心了。”吃了些东西,渐渐有了些力气,想出去走走,却被拦住,“姑娘恕罪,陛下吩咐过,外头如今局势混乱,为了姑娘安全,还请不要出这间屋子。”

    巧莲的话虽然说的含蓄,可谢朝华明白自己算是又被软禁了起来。

    夏日晴朗湛蓝的天空,几丝白云慢慢飘动,随着微风,一股浓郁的麦香扑面而来。

    谢朝华坐在马车上,一群自由的飞鸟划破天空的沉寂,而她已经被看守了整整两个多月了。

    这些日子,随军征战,她时而在马车里,时而在馆驿中,身边除了巧莲和几个看守他的士兵,就没有其他人来过。

    只是远远地看见中军帐中进进出出的人马,而外头的消息对于谢朝华而言也是完全封闭,只是巧莲偶尔会提及如今在哪,这应该也是在楚楠忻默许她知道的仅限的范围了。

    直到又回到了大昭,谢朝华被安排住进了宁寿宫中,知道这大局是已定下了。

    只是宁寿宫里几乎都是陌生的面孔,那曾经的主人如今早已入土,她没想过今生竟然还会回到这个地方。

    窗外映照这初夏和春末交替的阳光,而地处南方的京都,此刻应该已是梅子黄熟、浓绿满眼的梅雨季节了。

    三天了,殿外的侍卫有不减反增迹象,她暗暗叹气,楚楠忻到底想怎么样?忽然寂静的殿中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谢朝华抬头看去,是喜儿。

    “大小姐。”喜儿旧日的称呼让谢朝华有些恍惚,转眼看见喜儿的身后还跟着巧莲,只是她站在外头,并未走近来。

    “大小姐受苦了。”喜儿说了一句。眼睛就红了,“小姐放心。太子虽然也吃了点苦,不过如今一切都安好。奴婢与桂嬷嬷会照顾他的。”

    这一刻,谢朝华心里也有些泛酸,百感交集,无从说起。

    “喜儿,你今日来我这里做什么呢?”谢朝华问,她被软禁多日,从未有人踏入宫门,而喜儿在此时出现,自然不可能是偶然。

    喜儿微微一笑。平静地说:“大小姐还记得吗?您的小时候,最喜欢喜儿给您梳头了,如今就让奴婢再给您梳一次头吧。”

    谢朝华心中微微一动,点点头,“好的。”

    梳妆台前,喜儿仔细地给谢朝华梳着头。

    她的动作缓慢而轻柔,轻声说:“其实娘娘当日出嫁的时候虽然那样的绝情,可喜儿知道,她其实一直是想陪着公主的。却没料到却被公主亲手推了出来,她……”喜儿有些说不下去,语声哽咽,但是。她没有哭。

    谢朝华从镜子中看见门外的巧莲时而不时朝里张望,她正想出声,却听喜儿突然大声道:“大小姐为什么不答应陛下留在他的身边呢?当日您可是答应娘娘要替她照顾太子的。难道您放心让太子一个人待在这宫里头吗?”

    谢朝华先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然后从镜中看见喜儿的表情。以及外头巧莲的举动,心中亮如明镜。

    她故意微微叹气。“喜儿,我留着宫里算什么呢?没名没分的。”

    喜儿微微一愣,随即一笑,收起梳子将它放进梳妆台上的盒子里,“陛下对您的心意,喜儿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娘娘当日也与小姐您提过不是吗?小姐您再好好想想吧。”

    谢朝华点了点头,叹息一声,说了句:“承儿还小啊……”

    “是啊,大小姐,太子就托付给您了。”喜儿这句话说得郑重。

    喜儿告辞离去后,谢朝华坐在梳妆台前状似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才伸手做似随意地将那适才打开的盒子关上,手里却多了个纸团……

    六月二十八日。

    大战初定,群臣们正在金銮殿中为如何处置谭氏余孽大大争论不休的时候,宁寿宫突起大火,夏日天干物燥,火势一起来,烧得十分厉害,整个皇宫都乱成了一团。

    而谢朝华却跟着一名小侍秘密地转出宫门,那里早有一驾马车在等候着,车里则有一位令她感到意外的人在等候着,竟然是多日不见的青桐。

    “姑娘,快上车。”青桐焦急的脸上夹杂着一抹欣喜。

    谢朝华回头抬眼望了望那火光冲天的阁宇,毫不犹豫地钻进了车厢。

    马车飞一般地奔跑着,“我们从水路取道汜水,然后离开楼南。”青桐简洁地将计划告知了谢朝华。

    谢朝华点头,出城怕是来不及,楚楠忻应该很快就能察觉。

    水路是最快捷稳妥的办法,她很快换上了青桐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男装衣裳,将头发打散,弄得有些凌乱,将五官遮去了一半,带上斗笠。

    就快要到渡口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马车过于招摇,谢朝华与青桐便下了车,自行往渡口走去。

    只见渡口停着好几艘船,岸上行人往来热闹,她们很快就混入了人群之中。

    正要上船,忽然就骑来了一队人马。谢朝华与青桐对看一眼,将斗笠压得更低了些。

    “奉上头指令,前来捉拿一名逃犯。”说话的一身禁军装束,岸上的百姓听了此话纷纷小声议论着。

    谢朝华与青桐躲在人群后,不着痕迹地悄悄溜到船尾,“……戒严,所有船只不得出城……”

    几个字飘入耳中,谢朝华暗道糟糕。

    楚楠忻一直将自己软禁着,虽然之前因为宫变的事情,暗影的势力大大折损,可竟然也让谢朝华得不到一丝消息,可见楚楠忻将她看守得极好,就应该是防着她,如今居然光明正大地全城搜捕,看来是不把她抓回去不肯罢休了。

    心中,却见船舱之中有一名妇人爬了出去,“军爷,您开开恩!对岸孩子他爹可眼巴巴等这药救命的啊,求您行行好啊……军爷!军爷!”她苦苦哀求。几乎泣不成声,却犹自不顾地猛磕头。

    旁人看不过眼。其中便有人插嘴:“看着妇人可怜,这位爷。放这条船过河吧。这船上总共就这点人,有没有逃犯您搜一搜就可以了,法不外乎人情嘛。”

    “是啊,是啊,放她过河吧。”众人你一句,我一言地附和着。

    那军官左右看看,终于勉强点头,“那好吧,来人。去船舱里搜!”士兵得了令,纷纷下马就朝船行了过来。

    谢朝华的心此刻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候,从船尾突然一条人影窜出,谢朝华几乎惊叫出口,那是青桐,手下意识伸出,却是徒劳,人早就几步上了岸上。

    只见青桐骑上一匹马就飞奔而去。

    岸上众人惊呼,那军官立刻大喝。“上马,追!”

    一行骑兵匆匆而来,又疾驰而去,片刻间。渡口又恢复往日模样。

    船驶离了码头,谢朝华坐在船尾,还能看见几个黑点在追着一个……

    渐渐地一点踪影都不复可见。码头也只剩下一条黑线。

    青桐……谢朝华靠上舱壁,心中疼得针刺一般。手不禁紧紧抓住领口。

    “谢姑娘。”

    耳际忽然传来一声极低地轻唤,声音几不可闻。却让谢朝华心惊,她绝对不能再回楼南皇宫,回到楚楠忻身边,不然这么多人的努力都白费了。她下意识看了看外面波涛翻滚的江面,这一刻竟生出抵死不从的念头来。

    “姑娘不必惊慌,在下是姑娘的同乡人。”

    同乡人,那就是从京都来的?

    她微微侧脸看去,说话的人,一身生意人打扮,长相平凡之极,没有一丝特征,将这种人扔到人群之中,绝对让你转眼就会忘记的一张脸。

    只是脸上一双毫无特色的双眼,此刻正闪着狡猾地光芒,盯着谢朝华看。

    谢朝华扫了眼舱中其他人,他们正议论着逃犯,并没有人注意这边,她没有说话,只是戒慎地盯着此人。

    “姑娘……”这人凑上前,用更低的声音,在谢朝华耳边道:“睿王爷让在下同姑娘说,出来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肖睿……

    听了这人的话,谢朝华的心突然就变得平静下来。冷眼睇他,暗忖:肖睿在大昭果然是安插了眼线的。

    她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波澜起伏:“朝华区区一弱质女流,竟让王爷惦记,实在惶恐。”

    那人看着谢朝华,笑得意味不明,“姑娘之才,在下早有耳闻。如今……如今新帝初登大宝,朝中局势变幻莫测,王爷正是求贤若渴之际,他时常同在下提及姑娘,言词之中颇为推崇。”

    谢朝华心中冷笑,推崇,只怕是图谋自己手里“阳影”可以为他所用吧。

    “眼下先生说什么都是枉然,即使朝华有助王爷之心,可是前路未卜,后有追兵……”

    “这个好说,区区自由安排。”他笑着眯细了眼。

    谢朝华不再作声,为了他自己的功劳前途,她相信他此话并不只是空空而谈。

    船行在汜水之上,照说只要一直顺着河流而下便能出了楼南。

    而此人却是带着谢朝华辗转几个渡口,偶尔还故意在几个大的码头留下些踪迹,而事实上却带着她翻山而过,虽然路上花了几倍多得时间,可以路上却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十日之后,他们终于到了蓟州。

    再次回到蓟州,谢朝华只觉得恍如隔世。

    而这几日下来,谢朝华也对此人另眼相看,心中又添几分戒慎。

    黄灿,此人心思缜密,之后倒是要更为小心相处。

    到了蓟州,黄灿不知用什么方法,很快便又有六人加入到他们一行。

    名为保护,可谢朝华却明白,实为监视。

    “先生,我们如今是去哪里?”谢朝华问。

    “京都眼下局势不定,稳妥起见,还是先去新乐。”黄灿说。

    谢朝华心中冷笑,稳妥起见?只怕是不想让其他人得知自己的所在吧……

    她故意眉头深锁,“我在楼南被楚楠忻追捕先生也是亲眼所见,若是投奔王爷而去,怕是到时候给王爷添上不必要的麻烦……而新帝初登大宝,定是不欲与楼南结怨”她压低声音,“不过王上当日在楼南还是得了朝华一些帮助,所以,我去京都只怕更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姑娘说的可是真的?”黄灿皱眉思索着,此举当然是冒险,但显然颇有些心动。

    “到了京都,朝华与王爷见了面,其中利弊请王爷亲自定夺吧。”

    这便是为黄灿开脱的话,反正一切由肖睿定夺。人带去新乐,若是真有什么情况发生,黄灿他难免会被责罚,而若是去了京都,好坏却不与他相干,而是王爷自己的决策。

    最终,黄灿一番计较之后,同意了谢朝华的提议,一行人朝京都而去。

    一路而行,谢朝华想了一路。

    想青桐的安危,如果被楚楠忻抓住会不会逼问她自己的下落呢?而若是她侥幸逃脱,却没有在原定的目的地会合,定是焦急万分吧。

    还有琅文……想到韩琅文,她胸口火烧火燎地疼痛起来,灼热得让人难以呼吸。

    曾经的誓言,历历在目,真心相守却不料竟阻隔重重。原本打算放下一切,远离尘嚣,却最终难逃命运的作弄。而为了这份相守,失去了多少,又做错了多少事情,可却依然愿望难成……

    回到京都,与之前不同,她将背负身为隐主的巨大责任。

    而他的心意,此生看来终究是要辜负了……

    ***

    嘿嘿,下面是剧情预告:

    所谓小说,男女主人公的情路自然是一波三折滴,配角的横生阻碍也是必不可少的,不过最后的结局嘛,自然如作者标签定义里那样,He(未完待续。)

卷四 终篇 第一章 变故

    第四卷终篇第一章变故

    霜天红叶,秋菊绽黄,又是一年秋。

    微风吹过,谢朝华娟纱金丝绣花的长裙上落满了金桂,带着浓郁的香气,她拾阶而上。

    雕栏玉砌,鼓乐齐天,两旁的宾客纷纷侧目转过头来,笑着道贺的有,看笑话的也有……

    谢朝华目不斜视,沿着红毯铺的路走到终点,缓缓朝着中间的人跪拜,嘴里说道:“请母亲受女儿一拜。”

    “敬茶!”一旁的侍者高声唱着。

    便立刻有人给谢朝华递上一盏茶,她伸手接过,恭敬地递给眼前坐上之人。

    肖睿的母亲,老王妃坐在中央,一身紫红色的如意云纹缎裳,已近中年的脸上却几乎看不见岁月留下的痕迹,美丽而明艳,可见肖睿的容貌八分来自于他的母亲。

    “乖,快起来吧。”她笑得端庄慈祥,从身后嬷嬷那里拿过一个狭长的檀木盒子,递给谢朝华,“这是东海朝日国进贡珊瑚珠钗,先帝御赐之物,如今就了女儿你了。”

    谢朝华接过,叩首:“谢母亲。”

    起僧后,王妃拉着她坐在身旁,一场欢宴正式开始。

    莺歌燕舞,杯觥交错,天色未暗,已有酒香四溢了。

    京都的中山王府,今日宾客云集,只因老王妃要收谢氏朝华为女儿,只是这排场未免太过隆重。来赴宴的官家女眷有的脸上露出羡慕之色,可作为主角的谢朝华,看着眼前的一切。犹如看一场闹剧,心中嗤笑。

    回到京都。那时候肖睿的举动多少有一些让谢朝华意外。

    他非但没有将自己行踪隐匿起来的意思,反而亲自将她送回了谢家。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在肖睿的眼里已无利用之处了呢,直到有一天肖睿登门,向谢老夫人提出老太妃收朝华为义女的事情。

    京中局势早已不同往日,谢老夫人虽不愿与中山王府再有牵扯,可此事当日也算几乎朝中皆知,她实在没有借口拒绝,而之后京都坊间,朝堂之上都传出中山老太妃要收谢朝华为义女的消息,谢家已是骑虎难下。

    谢朝华想:肖睿怕是早就想好这招。所以当日才会如此爽快地让她回谢家。

    肖睿与谢家,曾经的盟友,如今已势如水火。

    只是这水火之势的形成,不知那位九龙宝座上的至尊又从中推动了几分呢?

    一位合格的君王,总是懂得怎样权衡利弊,朝堂之上的分庭抗礼远远好过一面倒戈。

    看来这位皇帝虽然即位不久,可隐隐已经透出他精通帝王权术。

    谢朝华回到京都后,一直没有再见过宋旭,或者说。其实她今生怕都不可能再见到那个弹琴高唱的宋旭了……

    坐在高处,她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张脸。

    近处谢老夫人一脸平静地坐着,脸上挂着一抹适宜的笑容,一般的人怕是根本无法看出来她的不甘。

    在谢家的时候。谢老夫人不止一次问过她当日在楼南的情形,以及她与宋旭之间的往来。

    谢朝华几下便明白了谢老夫人的用意,家中的新姚公主长公主身份虽没有一丝变化。可地位却是江河日下。她的主意是又打到自己头上来了。

    多少年来,每每宫中选秀。只要谢家有适龄的女儿待选,总是能入宫的。只是圣意难测,这后宫争宠不是只凭身家就能决定一切的。

    而谢朝华与当今圣上的关系,定是让谢老夫人心思蠢蠢欲动起来。

    可自己如今成了中山王妃的女儿,伦常排辈那是皇帝的妹妹,何况即便不讲究这个,肖睿又怎么会将谢朝华送入大内,让谢家从此又多一份保障呢?

    由此可见,在这一次暗中较量下,肖睿占得了上风。

    只是……

    目光不由得瞟向不远处男宾所在的席位,她总觉得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肖睿还另有图谋。

    耳边恭贺之语不断,她频频起身像来贺之人回礼,那些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有几个是真心道贺?

    终于又一拨人离去,她缓缓坐定,目光扫过一个人,怔忡良久……

    他,前世今生都让她牵挂的男子,却也是无缘之人。

    他们之间好像一直有着太多阻碍,憧憬的一切是如此美好,可现实却又那样令人无奈。

    幸好,他至少还活在这个世上,而且可以活得精彩。

    谢朝华隐约觉得今日韩琅文应该会前来赴宴,果然。

    毕竟他如今刚刚袭了桓国公爵位,上京前来谢恩,而这样一个肖睿刻意办得十分盛大宴会,百官云集,他也是应该会参加的。

    只是如今,她只能远远地注视着他,再不能与他亲近,凡尘俗事,种种一切,挡在他们中间。

    这么些日子以来,今天却好像是谢朝华看他看得最仔细也最为长久的一次。

    他一身藏青色,优雅地坐着,眼睛看着面前舞动的少女,唇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今天代表的是兖州望族世家,是那个有着传奇一般的桓国公的子孙,不骄不躁,不抑不扬,举手投足之间,风华尽显,与那些过分艳丽的新生贵族截然不同。

    忽然,韩琅文脸转了过来,看着谢朝华坐的地方,他的眼睛如星河般璀璨,就那么一眼,便仿佛直穿入她的内心。

    而那就只是电光火石般的一瞬,下一刻,他又把脸转向宴席之上表演的伶人,手上随意地和着拍子。

    谢朝华笑,这样的情形不正是她期望的吗?

    不能相守,只愿情浅。

    她一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的味道从喉咙直冲鼻尖,呛出几滴眼泪。

    一曲舞毕,男人们都有些神魂颠倒,韩琅文也是微笑鼓掌,脸上笑容丝毫不吝啬地给予舞池之中的那群少女们,那些久经风月的女子也不禁微微有些发愣,只是他的笑容虽温柔,却没有对于任何特定的一个,如暖暖春风拂过,半分不流连。

    “风仪与秋月齐明,音徽与春云等润。今日见了韩爵爷才让老身明白这话的真正意思。”王妃笑着,冲着隔壁席的一位中年美妇道:“夫人生了这样一个儿子,可是让我羡慕又嫉妒的。”

    “王妃过誉,睿王爷才是人中龙凤,犬子难望项背。”

    谢朝华看着面前这位女子,衣着朴素而简洁,却难掩她从骨子里散发出得高贵之资,这是韩琅文的母亲,亦是王良的母亲,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

    而单单她那份表现出来的宠辱不惊,淡定从容就已经令人心生感佩。

    “韩爵爷若是犬子,那其他人都成什么了?怕是都成了鼠辈了……”话未说完,老王妃自己先笑了起来,但眼睛深处却在酝酿什么。“夫人。”果然,她看着韩老夫人,开了口。

    “王妃……”韩夫人接下话,等着未尽之语。

    “呵呵呵……”王妃未语先笑,“老苫是想替这在座有待字闺中女儿的妇人问问,爵爷可曾定亲了?”

    韩夫人一瞬间眉头微蹙,转眼却又恢复平常,“犬子如今尚未婚配。”

    “哦?还没啊。”老王妃转头冲着四周一群命妇女眷,笑着道:“你们这下可都听清楚了,至于谁家女儿有这个造化就看天意了。”

    又是一阵说笑。

    谢朝华看着一旁的王妃,总觉得她今日这番话的目的并不那样简单。

    翌日,金殿之上。

    皇帝看着跪在眼前的楼南使臣,如今两国都刚刚平息内乱,正是需要和平共处之时,双方都各有所求,他倒是想听听楚楠忻会提什么要求。

    那使臣双手递上一个红缎盒子:“陛下,此次臣启程之前,吾皇欲向天朝求婚……”

    他话音刚落,四周哗然。求婚?楼南皇子最大也都未满十岁,这不知是替谁求这个婚。

    楼南皇后新丧,难道是又想来求一个皇后回去不成?

    坐在金銮殿之上的皇帝想到这,动了一下嘴角:“楼南与我朝多年来联姻不断,若朕可能办到的,但说无妨。”

    他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底下百官之中,有一道带着逼迫性的目光盯住自己。他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大家不都说这新爵爷品性温良,温润如玉嘛,瞧瞧这眼光,哪里如玉了?

    “是。吾皇有一小妹,现已长成,容姿端丽,聪慧贤明,自前次天朝使团出使楼南之后,便仰慕天朝文化,一心向往,吾皇特请将公主许配给之前出使楼南的使臣,韩琅文韩大人。”

    皇帝沉默,此事……确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不着意地看了看底下的韩琅文,只见他一贯从容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狰狞,脸色苍白,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几乎好像就要立刻出列说话。

    他心中暗叹,这事情……

    再次,看了看韩琅文,心道:谁让你当日在楼南风头尽出,不知迷倒了多少楼南贵女,其中自然包括这位公主了啊。

    如今两国刚刚修好,楚楠忻既然开了这个口,又是替公主求亲,若是直接驳回太不给面子,他心下沉吟,变有了决定。

    ***

    感谢99號夜貓子,chenstars的打赏。

    这一卷,看标题就知道是最后一卷了,谢谢大家支持到现在。

    既然都跟到现在了,就同尧一道在坚持一下走完全程吧,嘻嘻。(未完待续。)

卷四 终篇 第二章 夜访

    卷四终篇第二章夜访

    大礼之后,谢朝华名正言顺地住进了中山王府。吃穿用度与郡主一般无二。

    入府之后,肖睿也没有单独私下与她见面过,好像真的就只是给母妃找一个女儿作伴。

    这年桂花开得极好,谢朝华想起往年种种,于是带着小丫头在桂树下收集桂花,打算自酿桂花酒。

    才刚刚采了一半,就见小红急急忙忙地进了院子来。

    再见小红的时候,她已经是肖睿的一个侍妾了。对此谢朝华其实并不感到意外,有时候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相似之处,至少这两世,小红最后都跟了肖睿。

    肖睿一个王爷,尚未娶王妃,有几个侍妾稀松平常,不过也再次证明了小红这个女子是有些手段的。毕竟肖睿的其它几个侍妾,都是因为不同政治或金钱利益才娶进了门的。

    而小红其实是最没有靠山背景的,能让肖睿给她一个名分,已实属不易。

    在这个王府里,她可谓举步维艰,却依然可以坚持至今,还不落人欺负,不得不令人对她刮目相看。

    小红把将她身后的丫鬟拦在外头,走到谢朝华跟前。

    谢朝华冲着她笑:“红姨娘,朝华弄了些桂花打算做桂花酿,到时候做好了给姨娘送些过去。”身份的转变,谢朝华说话间拿捏的很好。

    小红沉脸皱眉,道:“姑娘到还有心思做桂花酿,我岂不是白操心了!”

    “哦?不知朝华有什么事情让姨娘操心了?”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问。

    小红瞟了眼一旁的小丫鬟。欲言又止。

    谢朝华随便找了件事情打发了她们,然后冲着小红笑笑。“姨娘这下放心说了吧。”

    小红原是想私下里与谢朝华单独说话,可突然就只剩下两个人。面对谢朝华,她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嗫喏地道:“当日小姐离开王府,又没将奴婢带走,所以……之后就……”

    谢朝华打断她,笑着道:“这是好事,当年我也没有把你给谢家入册,所以你也并不算谢家的家奴,至于那卖身契。这些日子我辗转多处,早就寻不着了,就当没有吧。”

    小红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却很快压下,话锋一转,道:“昨儿听王爷提起,这回楼南使臣为了他们公主向陛下提亲,指名韩爵爷。”

    谢朝华很平静地问:“陛下可答应了?”

    “王爷说陛下在金殿上同使臣说。他说天下万物,都讲究个自然而然。这婚姻虽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陛下说也要情投意合。夫妻才可安稳长久。而韩家历代虽未有官职,可却是独一无二外姓世袭罔替的家族,圣眷隆宠。由此可见与众不同。韩家的姻缘,也一贯由他们自己决定。皇家从未有过干涉,此次楼南诚意拳拳。可也要看韩爵爷自己的意思。”

    “哦,这样啊……”谢朝华随口应着。

    “姑娘怎么一点都不着急,陛下虽然明着是这么说,可大家都知道如今两国修好在即,又岂会为了这种事情闹黄了呢!”

    谢朝华笑,她着急不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当初不是没有争取过,甚至与韩琅文都已经决定放弃一切,远离尘世,可最后功亏一篑。回到了京都,她能做的很多,却没有一件是能同韩琅文联系在一起的事情。

    只是小红今天巴巴地跑来她这边同她说这话什么意思?这世上,知道她与韩琅文之间事情的人,实在屈指可数。

    她故意调笑扯开话题,“要不是姨娘已经有了王爷,朝华还以为你对那韩爵爷存了什么心思呢?”

    “我是为你着急,你倒反过来嘲笑起我来了。”小红一副生气的样子。

    谢朝华笑笑,没有说话。

    轩吟阁中,肖旭看着一本折子脸色有些凝重,让一旁的大内总管陈公公有些心惊,新帝登基不久,他还有些摸不准这位爷的脾性,也不敢随便开口。

    肖旭看着一旁堆得高高的折子,每一本都提到关于同楼南联姻的事情。一个个都说攸关两国修好,让他下旨赐婚。

    他想,若是这些大臣知道他们每年大大小小的孝敬十之七八都仰仗于韩家,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大方地将韩琅文拱手送给楼南呢?

    肖旭沉吟着,手指轻抚桌面,多年来弹琴养成的习惯,一时之间还改不过来。

    旧日贾氏势力虽然已除,可他刚刚坐上这个皇位,根基不稳,谢家与肖睿扶他上位都有着各自的打算,新政推行之难,尤甚当年。

    他手里几乎无人可用,朝中的大臣,不是谢家的门生,便是肖睿一伙。他其实很想提拔几个没有背景的年轻朝臣委以重任,可如果没有背景却又很容易被朝堂风云湮没……

    而韩琅文却是最适合的人选,他心系百姓,文韬武略,胸有丘壑。最难得的是,他有一个韩家作为后盾,只是韩家历代的规矩……

    之前他虽然曾做过礼部侍郎,可只是因为作为使臣的关系,如今还有什么理由让他就范呢?

    楚楠忻的此番求婚实在是有些荒唐,肖旭不知道那些大臣是真的没有看出来其中的玄机吗?若说是两国修好,楼南的公主可以招驸马,难道天朝的天子就不能纳妃不成?

    当日他在金銮殿上将这亲事直接推给韩家自行决定,就是相信韩琅文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但是……但是世事难料,万一韩琅文答应了呢?

    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开口:“陈德贵,你看朕长得如何啊?”

    陈德贵怔忡了一下,不过到底是在宫里混了多年的,神色不变,恭敬地回道:“陛下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器宇轩昂……”

    “是啊,朕也觉得自己不比韩琅文差啊……”肖旭小声喃喃自语着。

    陈德贵恍然大悟,感情皇上这是心里吃味,嫉妒韩爵爷啊。

    肖旭突然说:“这亲事其实朕心中并不愿意,若是楼南真心求亲,就应该主动提出将公主嫁过来。如今到要让朕送他们一个爵爷,韩家这样的大族,如今长房就韩琅文这一个独子,朕绝对不能勉强了韩家的。”

    “陛下圣心仁德,韩家若是得知陛下如此为他们所想,定是感恩戴德。”陈德贵适时地说道。

    “嗯。”肖旭点点头,余光瞟了眼边上一摞折子,嘴角微弯,心道:明天应该能有些空暇时间了,这折子是可以少一大半了。

    殿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一个小太监跪下启禀道:“陛下,韩爵爷在宫门外求见……”

    肖旭心中暗道:还是来了啊。

    表面上却流露出讶异之色:“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朕并未宣他入宫觐见啊。”

    陈德贵在一旁附和:“是,陛下未曾宣爵爷入宫。”他一转身冲那个小太监道,“亏你还跟了我这么许久,这点规矩都不懂了,可是欠管教了。”

    那小太监颤巍巍道:“奴才同爵爷说过了,但他递上这个东西,说陛下见了一定会见他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肖旭也有些好奇,使了个眼色让陈德贵去拿过来。

    陈德贵双手捧托盘递到肖旭,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佩,绿色澄碧,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鹅黄色的光泽。

    肖旭默然,他认得此物。

    那是当年先帝留给母亲的唯一一件东西,之后母亲便将这玉佩给了他,而这玉佩一看便知非同凡品,当年他一个落魄伶人实在不适合佩戴,又加上此物关系他的身世,于是王良便提出来替他保管。

    物是人非,玉佩还是如多年前一般无二,可当年经手过的人却都已下了黄泉……

    肖旭一时之间想起了许多往事,陈德贵在一旁看着有些发愣的皇帝,又看了看那有些眼熟的玉佩,心底有着几分了然。

    “让他到暖阁里来见我。”肖旭吩咐着。

    陈德贵带着韩琅文入了轩吟阁,指了指一旁的暖阁,恭敬有礼地说:“陛下在暖阁里等着爵爷。”

    “有劳公公了。”韩琅文回礼,从容优雅地朝暖阁而去。

    陈德贵看着韩琅文欣长而挺拔的背影,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到这位年轻的桓国公。

    陈德贵几乎是带着挑剔的眼光看韩琅文的,他觉得这只不过又是一个在祖荫蒙蔽下的年轻贵族,而曾经的桓国公在他心里留下的记忆是那样深刻而难以磨灭。

    可韩琅文的的举动,言谈,实在无可指摘。

    年纪轻轻,世袭国公爵位,可他看上去那样淡然宁静。面对朝中内外的谄媚,他笑得优雅从容,眼神清灵。

    陈德贵想,若说原来的老国公爷如同大海的话,那么眼前的韩琅文就如山间清泉,在缓慢的柔和节奏中,淹没了一切。

    只短短的时间,韩琅文便博得了他的尊敬。他才二十岁出头,可连阅人无数的陈德贵都觉得他几乎没有什么弱点。

    肖旭坐在暖阁里,听见外头传来动静,一抬头,便见韩琅文走了进来

    他挺直的背脊如同百年松木,好似蕴含着坚毅的力量。只是一贯清澈的眼睛添上了一抹焦急,他刚要行跪拜礼,便被肖旭挥手阻止了:“免了。琅文,这样深夜来访,你好兴致啊。”(未完待续。)

卷四 终篇 第三章 君臣

    卷四终篇第三章君臣

    肖旭看着韩琅文道:“琅文,这样深夜来访,你好兴致啊。”

    韩琅文躬身弯腰:“微臣惶恐,只是微臣实在有话想同陛下说。”

    “坐下说吧。”肖旭指了指一旁的凳子,“朕明白,你想说的是楼南公主提亲的事情。”

    “是。微臣来此,就是想向陛下表明心迹,琅文绝对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他目不斜视地看着肖旭,这个举动有些不敬,肖旭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苛责。

    印象中,在楼南见到的韩琅文是优雅而从容的,他那时候就想,王良对他这位弟弟的形容好像不太确切,他没有在韩琅文的身上看到一丝的冲动率真。而如今见到他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肖旭内心反而有些高兴,总算这人不是真的像谪仙一般,他好歹也是有普通人的情绪的。

    肖旭递给韩琅文一杯热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韩爵爷莫急,先喝杯茶顺顺气。这亲事么,当日在金銮殿上你也是听见朕亲口同使臣说的,一切全凭爵爷你自己定夺。爵爷若是不肯……难道他们还绑了你去不成?呵呵呵……”肖旭一阵轻笑。

    “既然陛下这样说,那琅文明日就去回绝那使臣去。”

    “且慢……!”肖旭从座位上站起来,又坐了下去。他这皇帝还当了不到一年,如今还做不到处变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看着面前已经恢复从容的韩琅文,告诫自己要一步步来。

    这门亲事。肖旭本就是不乐见其成的,但是若是一口回绝。却又显得太不给对方面子,毕竟两国如今正在其乐融融地商谈友好往来的大计……

    金銮殿上他将此事推到韩琅文身上。其实那只是缓兵之计,可没想到看着温良谦恭的韩琅文竟然也会有如此决绝狂妄的一面,他突然想到王良曾经向他提及过韩琅文,说他是个眼里揉不进砂子去的人,如今总算是窥见一二了,可如此这般却是棘手啊……

    韩琅文见肖旭有些沉不住气,他倒反而变得不慌不忙,“陛下莫急。微臣自然不会直接就去同使臣说臣不喜他们的公主,虽然微臣心里确实是那么想的。可也明白,毕竟这样做会有损两国的邦交。”他眉眼微挑,竟然感觉带着孩子气般的邪气,语气里也明显有一丝调侃的味道。

    “爵爷能如此为朕着想,为国家着想,真是朝廷的福气啊。”肖旭感叹,只是略微神情显得有些夸张。

    “陛下如此说,让琅文深愧疚,实不敢当。”

    两个人周旋着。都在试探对方的意图和底线。

    肖旭沉思片刻,觉得自己毕竟是皇帝,韩琅文不过只是不想娶公主,既然目的相同。不如合作。他微微思索了一下,道:“楼南的这个要求其实过于突然,以你对楚楠忻的了解。你觉得他目的何在?”

    韩琅文听了这话,收敛起脸上笑容。严肃地说:“楼南局势刚刚略微稳定下来,此番使臣前来。意在两国修好自是不假,可其中也有探听我朝虚实的目的。只是……求亲意在何方,臣还想不出来。可楚楠忻定也无所谓此次联姻是否成功,不然何必指名道姓意在微臣呢?”他说着看了看肖旭,低声道,“若是真有意联姻,陛下才是最好的人选……”

    肖旭忍不住笑了笑,韩琅文果然与他心有灵犀,可嘴上却依然不放松,“想想这楼南的公主也怪可怜的,爱慕之心被爱卿如此猜忌。”他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楚楠忻一向野心勃勃,虽然国内连番几次征战消耗了他们不少国力,可我朝也该未雨绸缪,早做准备才是。依你看,两国孰强孰弱?”

    韩琅文微微一怔,肖旭话锋转得突然,可他也只能顺着话题道:“我朝地域宽广,物资丰富是楼南不能比的。但近百年来,我朝风气崇文轻武,大部分士族子弟不事生产,更不要说带兵了。而就微臣在楼南所见,他们士兵骁勇善战,尤其骑兵……”

    他说到这里注视着肖旭,见肖旭目光落在他身上,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站起身躬身道:“这只是理论上的不敌。真正的战争,打起来却很难说。”

    肖旭点点头,“想当年爵爷在溪州的时候,以不足三千士兵抵抗楼南十万大军足足一个多月,就可见一二。”

    韩琅文沉声道:“烽烟四起,苦的都是黎民百姓。但若是有外敌来犯,我朝子民也不会惧怕那铿锵铁骑!”

    肖旭拢了拢双手,笑,“你的话朕相信,只是嘛……眼下两国还是交好为上,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上策。”

    “那公主的事呢?”韩琅文微微蹙眉。

    肖旭笑得狡黠,“朕不是说过一切由爵爷决定吗?相信爵爷一定会处理好的。”

    韩琅文语噎,心里有些生气,这位皇帝可是会将难题踢给自己,说了让他自己做主,却又不得得罪楼南国,要让他们知难而退……

    “对了,爵爷对于推行新政如何看?适才你也说了,近百年来士族子弟不事生产,而有学识的普通百姓却无法为国效力,先帝早有遗愿想推行新政,奈何当年贾氏当权,推行起来步履维艰,最后不了了之了。”

    韩琅文目光坚毅,“臣赞成新政,只是目前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哦?为什么?”肖旭瞟了韩琅文一眼,淡淡地问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化冰之举自然也非一蹴而就,不过陛下还年轻……”韩琅文点到即止,肖旭能登上王位,靠得是谢家与肖睿,如今刚登大宝,就要拿世族开刀,实在有欠妥当。韩琅文觉得肖旭一定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为何还要明知故问,是想试探一下自己的态度?

    “是啊,朕还年轻,不过,韩爱卿你也还年轻啊。”肖旭突然盯住韩琅文,一改刚才随意的样子,“若是朕让你带头推行新政,你是否愿意?”

    韩琅文一震,然后俯身跪地道:“国家兴衰,匹夫有责,微臣自当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肖旭看着跪在地上的韩琅文,那样一个清秀飘逸的男子,此刻却有一种山林草原的豪迈,坦荡荡,没有一丝半毫的算计。肖旭微微一笑,“朕可不要你鞠躬尽瘁,肝脑涂地,难道当皇帝的非要累死几个大臣不成?你记得,死而后已也并非是忠臣的唯一出路。要懂得适当合理的变通权宜。”

    “是。”韩琅文应道。

    肖旭也没有再表示什么,说了句:“天也不早了,你先下去吧。”

    韩琅文犹豫了一下,最终道:“臣……告退了。”

    “等一下。”肖旭突然又开口叫住他,摊开手,是那块玉佩,“别忘了这个东西。”

    韩琅文踌躇,“这原本就是陛下的东西。”

    肖旭摇了摇头,依然将玉佩递到韩琅文手里,“这玉佩还是你继续保存着吧。”

    韩琅文的眼睛蒙了一层雾气,“当日兄长将此玉佩交给我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肖旭沉默不语,韩琅文也不再多说,静静地退下离开。

    回到寝宫,肖旭并没有马上休息。

    他走到案桌边上,果然每天准时出现的黑木匣子已经静静躺着那里。他取出怀里的一把金质钥匙,娴熟地打开盒子上复杂的锁扣。

    脑海里突然闪过多年前的画面。

    那是他八岁那年的冬天,夜里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他经年不见的父亲突然到来,后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父亲不能时时在他身旁。他对于父亲的记忆已经很淡了,只记得他的双鬓如同窗外的雪花。

    母亲将他抱在怀里,父亲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把黄金制成的钥匙,递给他们:“这把钥匙可以打开密龛中的金匣子,我若不在了,将来这匣子就会送到旭儿手里。”

    “旭儿听过关于阳日公主的故事吗?”

    “嗯,听过。母亲跟孩儿讲过呢!父亲,这世上真的有人会有两个身份吗?可旭儿就只有一个名字呢!”记得幼年的他曾经如此羡慕那样的生活,可一旦自己背负着双重身份的时候,才知道个中滋味。

    “生活在影子之下的人,是不可以被别人看到的呢?这样旭儿也觉得很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见他一脸迷茫的样子,父亲展颜一笑,目光落在自己身后,“看来此生注定我是要亏欠你的了。”

    他不明白父亲这话什么意思,却突然觉得脖子里一阵冰凉,难道是外面的雪落了进来?转头朝窗子那边张望,却只见紧闭的门窗,不留一丝缝隙……

    肖旭回过神,将匣子里面的密报取出,心里却想:不知这背后的人又是躲在哪一个影子之下呢?

    他没有陷入沉思,因为密报上的一条消息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两日前,楼南久病不起的太子重病难治,于深夜夭折。次日,楚楠忻在朝堂上同意大臣重立储君之谏,似有意立丽贵妃之子楚杰……”(未完待续。)

卷四 终篇 第四章 温柔乡

    卷四终篇第四章温柔乡

    谢朝华待在王府里,安分地扮演着孝女一角。

    每日除了陪王妃说说笑,就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哪里也不去。

    这天,她同小丫鬟正在将一块块发酵了的桂花酿封在坛子里。

    小丫鬟同她咀嚼舌根道:“听说楼南公主看上了我们的桓国公,这次他们派使臣来目的原就是为了求亲来的呢!据说那公主仰慕国公爷许久,她这样大胆的举动倒是可以同当年长公主……”那丫头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想来是意识到这话不该在谢朝华面前提起。

    谢朝华到似没有注意,只是随口道:“从哪里听来的?”

    “王府里都在传了,据说大街饭馆酒楼也已经都传开了。”

    “哦?不是皇上让韩家自己定夺嘛,这么说桓国公是答应这门亲事了?”一旁另一个丫鬟插嘴。

    “你真傻,虽然如今尚未应允,可早晚那是会答应的。皇上当时这么一说,不过是给韩家一个面子,可事实上谁不知道这门亲事关系着我朝同楼南两国的关系呢。”

    谢朝华笑,是啊,连小丫鬟都知道这其中的利害,这门亲事是推不了的啊……

    坛子刚刚才封好口,有人来传话,说是王妃让谢朝华过去见个客人。谢朝华赶紧收拾了便往王妃的院落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在思忖,这客人到底是谁呢?

    谢朝华到了王妃平日里起居之处,一走进屋子就看见一个男子笔直的背影,他此刻正在与王妃说笑着。衣着简单,可举手投足之间自有贵族的风流气。听见动静。他转过了头。

    焕哥哥!

    谢焕看见谢朝华,脸上便自然地绽放出笑容。

    刹那间。谢朝华只觉得春风暖过了心田,“焕哥哥!”她强压住心中的激动与喜悦,可笑意依然控制不住洋溢在了脸上。

    “妹妹,好久不见啊!妹妹看起来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谢焕笑着说。

    自那日一别,谢朝华一直为谢焕下落担忧,如今见他人完好如初,一直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只是谢焕此次来访,是心血来潮如他所说只是来看看自己。还是有其他目的呢?

    无论如何,能再见到谢焕,谢朝华还是由衷欢喜的。

    “这做哥哥的,人在我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还怕这中山王府让你妹妹受委屈了不成?”老王妃板着脸,可嘴角带笑,显然是句玩笑。

    “瞧瞧我嘴笨口拙的,不过我原本也比不得妹妹讨王妃喜欢,谢焕这辈子也只有羡慕嫉妒的份了。”谢焕油嘴滑舌地道。

    王妃听了他这话,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你们听听,这样还叫嘴笨口拙,那伶牙利嘴都不知道什么样了呢!”

    谢朝华在旁陪笑着。心道:不曾想焕哥哥还有这种讨喜的本事啊,以前真没看出来。

    这时候就听谢焕道:“此番前来,一是为了看看妹妹。二么也是因为得了讯,太白楼里这两天进了上好的螃蟹。秋菊蟹黄之时,他们家的全蟹宴每年就开那么几桌。每年为了争一席,百官中大打出手的人大有人在。可巧他们老板之前欠了焕一个人情,焕斗胆来请王妃与妹妹一同去品蟹。”

    “难为你的一番心意了,只是这螃蟹性凉,我年纪大了,吃不得这东西,是没这口福了。”王妃摇头道。

    “这……”

    王妃看他一脸沮丧的样子,忍不住笑,“我去不成,还有你妹妹啊。到时候带上朝华一起去吧,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母妃不去,朝华又怎能自去享乐,我也不去了吧。”谢朝华一边给王妃垂着肩膀,一边道。

    王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我是因为身子的关系,这太白楼的蟹宴,据说当年连先帝爷都赞不绝口,既然你哥哥得了这机会,你为何不去?再说你整天待在我身边,也该出去走走。这番又有你哥哥照顾,我便也放心,不过是吃顿饭的事情,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谢焕在一旁起哄,“是啊妹妹,王妃都这么说了,你难道还忍心让哥哥我高兴而来扫兴而归吗?”

    谢朝华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谢焕笑得高兴,“那明日午后,我来府上接妹妹一同前往。”

    果然,第二天谢焕如约而至。

    谢朝华对谢焕在这件事情上的热情有些奇怪,不过既然王妃都同意他们出去,她自然乐得出门。

    想着毕竟在外面,谢朝华不想太过招摇,就只挑了见半旧不新的朴素衣服穿上,头上也只插了一根银簪子。

    没曾想谢焕看到她这身打扮却是连连皱眉;“妹妹,这太白楼好歹也是京城里王公贵族去的地方,你穿这样,就算哥哥我不在意,被别人看见还以为你在王府受了委屈呢。”

    谢朝华还没怎样,一旁的丫鬟听谢焕这么说倒是踌躇起来,“姑娘,要不换一件衣服吧。”

    谢朝华看看那一脸为难的丫头,再瞅眼谢焕,心中寻思,他究竟打什么主意?“哥哥,到底出门在外,还是不要太招摇,惹上麻烦到不好了。”

    谢焕眼珠转了转,一手托着下巴像是在思考,“既这么着妹妹索性就穿男装吧,只是还是要穿得得体一些才是!”

    谢朝华也懒得再与他争辩,遂同意他的提议。

    我想现在天气寒凉,穿的衣服多,扮个男装也容易,就同意了。

    于是三千青丝一束,人前便出现了一个身型纤细的俊雅公子,秀气得男女莫辨的脸上是温和洒脱的笑容,白衣胜雪,举止风雅。

    谢朝华颇有模有样的一展手中折扇。煞有介事踱了几步,看了一眼谢焕。两人都忍俊不禁。

    谢焕呵呵一笑,抱拳在胸:“公子好气韵!”

    谢朝华也笑:“谢大人过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颓靡世俗罢了。”

    谢焕又注视一番,谢朝华以为他会同以往那样,好话说完少不得寒碜自己几句,却不想谢焕忽然叹息一声,“妹妹穿上男装,倒别股动人气质,意态风流。”

    “再坐着不走。哥哥就留在府里吃晚饭得了。”谢朝华调侃道。

    到了太白楼,只听里面人声喧哗。

    他们刚刚进门,里面的小二就立刻笑脸相迎:“爷来了啊,掌柜的早有吩咐,给爷在二楼雅座留了靠窗最好的位子。”

    谢焕笑了笑,“好。你再替我在大堂里面设上一桌,招待这几位兄弟。”他指了指一旁穿着便衣的王府侍卫,吩咐店小二。

    “得嘞,爷您放心。小的保管将这几位爷伺候好了。”店小二将一楼跑堂的招呼过来,吩咐几句转头对谢焕道:“爷,楼上请吧。”

    谢焕笑着点头。

    上了二楼,小二将他们带到一处靠窗雅座。“爷,宴席还未开,您看要不要先来点其他的?”

    谢焕点了些小菜和一壶酒。

    很快酒菜上桌。谢焕给自己与谢朝华倒上酒,“你我兄妹多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了啊。”

    “能再见到哥哥真好。”谢朝华含笑道。双目盈盈。

    谢焕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过了会儿才问:“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谢朝华放下手中的筷子。“哥哥,我真的不想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很累,真的很累。”

    谢焕盯着她看,目光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叹息一声,“既然入了这个局,岂是这么容易脱身的,只是,我只跟你说一句,很多事情不能单单只看表面。”

    什么意思?

    谢朝华狐疑地望向谢焕,这时候安静二楼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一群人走了上了楼。

    谢焕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谢朝华因为是背对着楼梯,看见谢焕的表情,不由得回头观望了一下,然后人就怔坐在了那里。

    来的那群人,一看便是京里的贵族子弟,一个个华服锦衣,尤其中间那个被人簇拥在中间的男子,秀眉如墨,非常俊美,一身暗碧色的长衫衬他肤色晶莹如玉。他身旁两侧有妙龄少女挽着,一左一右,一副身在温柔乡,乐不知蜀的样子。

    韩琅文上得楼上,身形微微一滞,接着就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坐在一桌席上,坐下后再也没有朝谢焕他们所坐的地方看。

    谢朝华瞪着谢焕,心中终于明白他为何要拉着自己来这里。

    谢焕却是一脸苦笑,“妹妹,早知道这样,我是万万不会让你来这里的啊。可是,我刚才就同你说了,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谢朝华却是眨了眨眼,笑道:“哥哥,今日你是来请我吃蟹宴的,可就不要心疼钱哦。”

    谢焕轻叹,知道她是不想自己再提此事,可坐在一个楼面,边上人的谈话想不听见都难,何况他们也并不避忌,言语大声。

    “爵爷,你可真是要让在下羡慕嫉妒死了,京城里那个不知道,这绿意嫣红两位姑娘平日里可是从来陪客人出来的啊。

    “哈哈哈,爵爷如今可是脂粉堆里的红人啊,那日我去兰春院,他们的花魁艳雪姑娘听闻我认识韩爵爷,立马就对我另眼相看了,我可是沾了爵爷不少光了啊……”

    “爵爷,这夜夜宿在温柔乡的滋味如何啊?”

    “这还用问,自然是妙不可言啦,哈哈哈……”

    谢朝华虽说不看,可眼角余光却瞟见其中一个女子,一手挽着韩琅文,一手端起酒杯就往他嘴边送过去,还娇笑着道:“爷,喝一杯吧……”

    韩琅文的声音,一如以往的温润:“绿意姑娘,劳您的收了……”那女子一阵轻笑,让人听了不由得浑身一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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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嫡秀介绍:
身为下堂妻所出的嫡女,为了母亲的名分,为了替自己正名,她争了一世,却只争来一份凉薄的骨肉亲情,一个算计自己的结发丈夫。
生无可恋的她再次醒来却回到了二十年前,当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当拥有了再一次选择的机会时,她只想在群雄逐鹿的乱世之中,为己争一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惬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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