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意难平 (下)
番外意难平(下)
谢朝容这辈子终于有那么些为了自己有个做皇后的姐姐而感到庆幸。
如此她就可以有许多机会见到韩琅文,追逐着韩琅文的身影。
“姐姐,那个韩琅文还真有意思,为什么皇帝哥哥三次授与他官职他都不拜呢?”
“听闻那是桓国公留下的祖训,韩式子弟不入仕途。”
“他到情愿留在御学院教书……”谢朝容嘟囔,其他她心里明白,这是皇帝故意为难韩琅文,谁让他竟敢有违圣意呢,只是变相地将他软禁在御学院已经算是很好了。
谢朝华没有说话,低头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听说最近太学的博士经常往御学院去,姐姐也不管管。”
“那是太学应了皇上的要求,要编撰一本天朝疆土内关于整治河流,修筑河渠的书籍,据说韩琅文在这方面是个难得的人才。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帮朝廷修筑河渠,解决了汜水泛滥的大问题。”
谢朝容笑,“这帮太学的博士可真会钻空子,皇帝哥哥是要他们编撰,可没说让韩琅文写呢!”
“祭酒私底下跟我打过招呼,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谢朝华笑笑,好似很不在意地说。
“这样到底有些不给皇帝哥哥面子,”谢朝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不如让我来当这中间的传话人,太学那边有什么难题我来负责去问韩琅文,这样不伤了皇上的面子。又解决了太学的问题,岂不两全其美。”
谢朝华沉吟不语。
谢朝容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好像宣告一般。带着毋庸改变的强势态度,“姐姐,今生我一定要嫁给韩琅文!”
她看到谢朝华脸色一变,“可是韩琅文他……老祖宗怕是不会同意吧……”
“这不劳姐姐操心。如今只要姐姐帮我这个忙让我有机会多见见他,我相信一定可以让他喜欢上我的!”
然后,谢朝容就有了与韩琅文直接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然后,她庆幸得意于自己的先下手为强,在御学院见的那些贵族小姐,哪一个不对韩琅文心生爱慕。不过她从来不认为那些女子比得上她。
虽然韩琅文一贯严谨少言、端正而不苟言笑,对所有的女子都冷淡疏离,不过对于这点她不在乎,早就知道他肯定不是个会轻易动心的男子,不过她坚信她一定最终会打动他的。
可是,过了许久,她与韩琅文之间的关系依然停留在原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想起来关于他那个红颜知己的传闻。她有些着急。
她想,一定是她与他相处的时间不够多,所以她决定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然后让他知道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是最温柔体贴的妻子……
谢朝容没有料到韩琅文会拒绝她,然后就离开京都去督修河渠去了。
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去了韩琅文的身边。
然而,即使她人一直待在身边。韩琅文也没有一丝丝娶她的念头,不管她做了多少死缠烂打的事。而他的心宁可一生空荡荡在那儿,也不会打开一个缝隙让她进去……
谢朝容觉得她的心终于被伤透了。
她回到了京都,日日买醉。
一天宫中设宴,她喝得酩酊大醉,哭闹不休,谢朝华上前过来扶她却被她死命抱住,“放过我吧!韩琅文,你放过我……你的心是铁做的,就算不想喜欢我至少可以娶我!求求你,娶我吧,不然我这些年算都做了些什么呢!无论如何,我只求你给我一个名分……”
谢朝容崩溃痛哭,觉得自己不仅心碎了,更痛的是,连等同于性命的尊严与骄傲也碎成灰屑了。
她为韩琅文发过无数次疯,流过无数滴眼泪,而最后一次,在韩琅文缺席的情况下,却是奏效了。
不管是什么办法,总之最后韩琅文同意娶谢朝容了,她终于如愿地嫁给了韩琅文。
不过就在他们成亲的当天下午,韩琅文便就离开了京都去修河渠。他将她迎进门,嘱咐管家一切都听夫人的安排,将府里所有的账务钱财都交到了她的手里,可唯独没有交给她上了锁的书房的钥匙。
然后,整整三年,韩琅文就一直没有回过府,即便被皇上叫回京都述职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连家门都未踏进过一步。她若是想找他,只能写信给他,而他通常只简短地回一两句话,绝对不会超过十个字。
曾经,谢朝容以为韩琅文这辈子喜欢的只有修渠,他不会喜欢上任何的女人,即便那个曾经令她感到危机的红颜知己,多年来也从未听闻半丝风声,没有女人可以进得了他的心,不过她是他唯一的妻子,这点就够了。
但是她错了。
三年后的一天,韩琅文突然回到了家里,她敏锐地感觉到韩琅文似乎有些焦虑,常常莫名地发呆,原本她以为是因为修渠的事情不太顺利,毕竟朝廷的拨款一向会被各级官员挪用。
可直到她见到了那一幕,才了然原来冷淡的韩琅文也会有那样柔和的表情,也会笑得那样坦然明亮,一双清冷的眼弯成半月,像两汪春水微微漾动,再不复一丝丝冷意。
这一切只因为一个人的缘故,谢朝华!
谢朝华差点因为一次内宫的争斗而离开皇后宝座甚至丢掉性命,不过最后她好命地渡过了危机。那天她与韩琅文一起入宫请安,然后就见到了韩琅文的那个笑容。
她从前完全没有想过,只因他们两个几乎没什么机会见面,更不用说单独相处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那一瞬间,谢朝容明白她看见了真相。韩琅文那颗心的真相。
被背叛、被愚弄的怒火在胸臆里狂燃,这一刻。谢朝容又痛恨起谢朝华,把多年来对她的愤恨扩大的哇哦无限,觉得这个虚伪的女人如此的面目可憎!她竟然还亲自下旨赐婚,是要看她的笑话吧,她谢朝容的丈夫一心一意惦记的却是别的女人!
她决定了,她要彻底将谢朝华赶出他们的世界,这样她才能真正地得到韩琅文,她深信!
于是她暗中开始搜集谢朝华的点点滴滴,不过徒劳无功。可是无意中却让她发现了郗茂娴的秘密,当朝皇后的亲生母亲暗中培养死士,意图不轨,这个罪名也足够谢朝华受得了!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在她布置完一切,然后偶然故意泄露信息给京都府尹,可最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韩琅文!
那一刹,她几乎发狂!
后来的她。回过头想就明白了当时的自己,其实只是嫉妒地发狂。
在又一个烂醉如泥的晚上,谢朝容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第二天醒来,那个男人就信誓旦旦地说哪怕为了她身败名裂都要娶她为妻。而谢朝容只是冷眼打量着自己满是红印的赤裸上身。
原来。其实,也并不是非要韩琅文不可;原来这世上,除了一个永远都不会爱上她的韩琅文。其他男人的爱是很容易就可以得到的。
韩琅文最终被流放去了很南面的一个海岛,那天他离京的时候。谢朝容去见了他最后一面。
“我偷人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盯着他的脸。想看见哪怕一丝丝的不悦。
“你想如何?”韩琅文依然平静,根本不在乎她刚刚所说的话。
“他说她愿意等我,哪怕一辈子不娶妻,他说为了我可以放弃功名利禄,带我远走高飞,只要我点头。”
韩琅文依然静默。
谢朝容冷笑,嗤笑自己到今时今日还心存妄想,许久的静默之后,她深吸口气,缓缓地说,“我可以保全韩家的名声,一辈子不改嫁,但是,我要你一句真话。”
“休书前几日我已托人带给你了,日后是否改嫁在于你自己的决定,无法作为让我答应什么的条件。”
谢朝容盯着他的双眸,“你拒绝我是因为猜到我会问什么,是吗?”
“抱歉,时间不早了,我要上路了。”韩琅文转身就走。
“你知道的!你知道我要问的是她,所以你不想回答,对吧!”她朝着他的背影,大声嘶喊着。
韩琅文脚步没有停留半点,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朝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怎么活了这么久还是这么笨,韩琅文怎么会对她说心里话,他一切一切的所有事情都与她毫无关系,他永远都不会对她吐露分毫。
她怎么还如此愚蠢,以为是韩琅文的妻子一切就会变得不同了?
真是太可笑了!
然后,她想开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她不想再为任何一个男人伤心。
离了韩家,肖睿给了她一个公主的封号,她肆意张扬,毫不避讳地将各种美男收在府中,男宠养了一个又一个,每个都对她千依百顺,体贴入微……
可是即便每个夜晚都有人相陪,即使放浪地让自己沉迷在肢体交缠中,可总感觉身体的某个地方空荡荡地,无论如何都无法填满……
可是,谢朝华怎么可以死了!在她还活在这个世上,还没有见到她虚伪的面具被撕下的那一刻,她怎么就死了!
她咯咯咯地大笑,一个死了,一个远在天涯海角漂泊,而她呢,一个人继续活着……
***
“把你的影子加点盐
腌起来
风干
老的时候
下酒”
夏宇.
***
想着不能再断更了,太对不起大家,所以怎么也要写一章出来,虽然过了凌晨算第二天了,不过这章算昨天的,今日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卷三 风云篇 第一章 破釜沉舟
卷三风云篇第一章破釜沉舟
不知肖睿用了什么办法,总之谢家没有来问他要过人,而那个唯一来要过人的韩琅文,名不正,言不顺,徒劳而返。
肖睿此番是因为袭中山王爵入京谢恩,不过他好似并不急着进京,在东平已经住了好些日子,都还没有动身的迹象。
谢朝华被安排住在了西苑,而自从那日之后她再也没见过肖睿。不过她并不焦虑,这样将人撂在一旁不问不闻是他前世就惯用的手段,目的就是让人先自乱方寸。
所以,既知其用意,谢朝华这几日过得可算是自得其乐了。
谢朝华喝了口茶,将茶杯递给一直站在边上的翠儿,见她皱眉的样子,不知在为什么发愁。
“怎么了?”
“王爷把小姐撂在这儿不闻不问的,算怎么回事情呢?”
原来她在愁这个。
谢朝华懒撒地靠在窗口边,“偷得浮生半日闲,有人供吃供住的,这日子过得岂不悠哉。”
“谢小姐还住得惯吗?”屋外传来一声清亮好听的声音,翠儿与谢朝华一齐转头看去,就见门口走进来一个容貌艳丽标志的女子,看她装束打扮应是个体面的丫鬟。
谢朝华看见这女子,有瞬间的恍惚,那是福姐儿,老王妃跟前得力的大丫鬟,此次应该是肖睿上京,老王妃不放心特意派了她跟着伺候。记忆中,福姐儿可是个不好相处的主儿,前世里。她仗着在老王妃跟前说得上话,连后宫那些个嫔妃娘娘都不太放在眼里。当然,也包括她谢朝华在内。
福姐儿明眸一扫谢朝华跟前摆开的茶具。“哟!谢小姐可真有闲情逸致哪!”
翠儿听她这样讲话,脸色就不太好看了,淡淡地道:“反正闲来无事,这堂堂中山王府也没个待客之道的。”
她听翠儿这么说,明眸一掠,轻扯嘴角,“我们王爷可是大忙人,可没空整日陪着闲人浪费时间。”
谢朝华想,福姐儿这脾性可一丝都没有改。
此时翠儿已经变了脸色。扬声道:“请问这位夫人如何称呼?我们姑娘是你们王爷用八抬大轿请来的客人,不过整日在府里打扰总也说不过去,可王爷是做大事的人,我们也不好轻易求见,夫人若是见得到王爷,那还请劳烦夫人在王爷面前代我们姑娘道谢致意。”
这话说得客气,可这一声一个夫人明显是翠儿故意如此说,凭翠儿的眼力,又如何会看不出福姐儿是个丫鬟呢。
福姐儿瞟了眼翠儿。眼里透出些锋芒来,但转瞬即笑,“哟,这是说哪里话?我一个下人。哪里敢让妹妹称夫人?至于王爷想见什么人,岂是我能自作主张的?”
谢朝华见翠儿就要发作,拉了拉她的手。对福姐儿说,“那敢问尊驾如何称呼?”
翠儿本已怒火冲天了。听了谢朝华这话,又见福姐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几乎忍不住就要笑了出来。
不过福姐儿到底王府里的丫鬟,几下吸气后,再说话时已笑意盈盈,“这可是折煞我了,谢小姐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福姐儿就可以了。我是奴才,您是主子,我又岂敢当主子一声尊驾呢。”
“哦,原来跟我一样只是个奴才……”翠儿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喃喃低语,只是音量虽低却足以让屋里的人听个清楚明白,如此这样更是气煞了福姐儿。
谢朝华见福姐儿眼底露出一丝冷意,看来她这样一个心性又有手段的人,今日之辱定不会罢休。不过谢朝华也不后悔今日之举,只因福姐儿也不是说几句好话就能讨好的人,她懒得与她周旋,却也不想再火上浇油,温和却不失庄重地开口问:“请问福姐儿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
那一瞬间的威仪明显让福姐儿怔了怔,让她意识到谢朝华总归是谢家小姐,不敢过于放肆,敛身行礼回禀:“是,回谢小姐,我们王爷有请,请小姐随我走吧。”
翠儿忍不住插话,“现在就去?”
福姐儿对她就没什么好脸色了,昂起脸,斜睨着她,“这也不关妹妹的事情,横竖王爷没说唤你。”
翠儿脸色一变开口就要还嘴,谢朝华赶忙拉住她,冲着福姐儿微微一笑,“这就请吧,劳烦福姐儿你带路,王爷既然来唤,还是不要耽搁的好。”
福姐儿见谢朝华这么说,便侧身一让,“那谢小姐就请吧。”
谢朝华示意翠儿留下,随福姐儿出了西苑,天色有些微的阴沉,就如同前路的模糊与晦暗。
跟着福姐儿穿廊过堂,走了许久都没到,不禁感叹这宅子可真是大,正想着,前头拐角迎面走来一个文士模样的人。
待到双方交汇时,福姐儿先停下对那文士行礼道:“蒋先生。”
谢朝华抬眼看去,正好那蒋先生也看过来,温和地问:“这位想必就是谢朝华小姐吧?”
“是的,蒋先生。”福姐儿应道。
“敝人姓蒋名和方,听闻小姐在这里,我此番倒是刚刚从小姐兄长那里过来。”
哦?谢朝华心中一动,他口里说得兄长是谢焕吗?
蒋和方,才智谋略可比孔明。
前世肖睿手下,武有何元吉,文则当推蒋和方莫属。
只是他为何去谢焕那里?他们二人之间又有什么事情可说的呢?
谢朝华做似随意,“哥哥他好么?”
“好,焕兄弟真是个豁达之人。”蒋和方微笑,“他还特意提到谢姑娘你,说很是记挂。”
谢朝华看着蒋和方,这人温恬和煦,淡若春柳,笑容无暇,只是恐怕事情并不是他说的那样吧,依照焕哥哥的脾性是不会对个陌生人说这些的,而有心要传话给自己的话,也不会选蒋和方这样一个聪明的人,除非……是别有用意,或者,这根本就是肖睿的意思。
蒋和方见谢朝华不语,又笑笑,接着道:“我回来就听闻王爷正想见谢姑娘你,我就想着也过来拜会一下。”
“让先生见笑了。”谢朝华道。
福姐儿听蒋和方的来意,笑着说:“那就请先生随我一同前去见王爷把。”
她此时对蒋和方的态度,与之前相比那可真是南辕北辙,显然蒋和方此刻已应该已经深得肖肖睿青睐了。
“谢姑娘请。”蒋和方好风度地站在一旁让道。
终于到了书房。
进去的时候,肖睿正看着一封书信,谢朝华眼尖地瞄到信封上写着“新乐”二字。
家书?肖睿可不像个会写家书的人,更何况是在书房翻阅。
正琢磨着,耳边传来福姐儿清脆的声音,“王爷,谢小姐与蒋先生到了。”
肖睿搁下手里的信,那双如月华洒地的凤目便扫了过来。谢朝华虽然低着头,却也可以明显感到他的眼光在自己身上停驻了会儿,然后转开。
“谢小姐,坐吧。”清浅的声音虽然悦耳却透着丝丝寒意。
福姐儿早就退出了书房,谢朝华坐下后,肖睿却并未理她,反而开始与蒋和方谈起了事情,也完全不避讳她,而他们此刻谈论的正是上京的事情。
“此番王爷尚在热孝之中却执意在此刻让王爷去京都授封,显然京都那边已经对王爷了防备之心了。”
“现在才起戒心,有这么多心思,怎么不想想楼南那边会不会乘虚而入?”肖睿微闭着眼睛,嘴角一抹淡淡的讥讽。
蒋和方闻言淡淡一笑,气定神闲地说,“那边从来不在这上头花心思,关心的只有兵权握在谁的手里罢了。”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就在这留还是去的问题上反复,最后肖睿对蒋和方说:“此事还不急,暂且放一放吧。”
“是,王爷明鉴。”蒋和方像是松了口气,扭头朝谢朝华坐的地方看了一眼。
谢朝华心一跳,却没有避开他探究的视线,蒋和方的眼底有种深深的忧虑,谢朝华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她从未像此刻那样感觉到危机逼近……
谢朝华木然地一直坐着,甚至蒋和方告辞离去都不曾注意。
脖子上挂着的那枚印章,其实只是一种声势,从一开始她来见肖睿,命运就已注定。
她的用处在肖睿的眼里只有这一点,而如果有一天肖睿不再需要她所掌握的东西,那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除非她还有别的的用处,让肖睿不会舍弃。
若是她自己都无法保护自己,又如何保护别人呢?她的命,全在肖睿一个人的心思中。肖睿,他会保着自己多久?或者其实他根本就不会维护些什么。
抬眼看向窗外,今后的日子就如同这变幻莫测的天气一般,而她只有放手一搏。
“在想什么呢?”肖睿问,沉厚的声音,好似震得她浑身禁不住微微地颤抖。
谢朝华没有抬头,平平地道:“回王爷,京都有消息,皇上一个多月前已经驾崩了,皇后贾氏秘而不发。”
肖睿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说半句话,只是以一种极深沉的眼光看着我。他在算计些什么谢朝华不知道,但她不得不选择破釜沉舟。(未完待续。)
第二章 借势
第二章借势
“消息可靠吗?”肖睿的口气淡淡地,他这是在试探。
谢朝华一直低着头,她感觉到头顶迫人的目光,暗道:肖睿,我会让你知道我很用,不仅仅只是握有阳日公主的秘密。
她没有正面回答,却道:“我以为王爷现在拖着不入京,到不如赶在此消息公布于众前入京的好。毕竟接下来皇上大丧、新皇登基,无论哪一件事,王爷都是推脱不了的。”
谢朝华力持镇定地坐着,眼睛直直地看着肖睿渐渐走近的脚尖,一动也不敢动。
“这几日,你都在做些什么?”肖睿语气轻柔,却让谢朝华汗毛直竖。
话锋陡转,谢朝华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头回道:“不过是闲来看看书,画个画的。”她微微抬头,肖睿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想了想,又补充道,“给建水的母亲写了封报平安的家信。”
谢朝华信中并未提及郗道函的死讯,只嘱咐母亲将建水的产业置卖了,然后去别处另行购置产业,当然地点是谢朝华按着前世的记忆琢磨地,确保接下来的几年不会受到战火的波及。
“哦?”肖睿展颜一笑,如月华般炫目,谢朝华稳了稳心智,就听肖睿接着问,“那,你口中的消息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温柔地充满诱*惑的口气,却一下子让谢朝华回了神。
她只想着利用这消息在肖睿面前表现一番,却漏算了这消息来源,与肖睿打交道真是需要步步为营。他心思缜密得简直可以说是令人发指。
真是处处为难啊,她若是说之前就得知了这个消息。那么就是间接承认了她并不像当日表态的那样忠心效命肖睿,因为没有及时告知却是有所保留。
可若说是这几日才得知的话。那么刚才说的只不过看书画画就成了谎言。
肖睿此刻已经走到谢朝华面前,紫红色的锦袍垂在前面。
谢朝华只见他修长的手指伸来,一个闪神,已被他擎住下巴。错愕中,对上肖睿狭长的凤眼,幽深冷峻,带着令人发指的严厉与评估。
谢朝华稳住心神,努力将自己的目光平稳地对上他的视线,“王爷……”肖睿手指一用力。谢朝华再也说不出话来。
“谢小姐,为何本王到现在怎么也瞧不出你之前说的那个意思?”温和的语气,却让人感到一丝丝的寒冷,他月华般清冷的目光掠过谢朝华,让她不由得一个激灵,声音透着无情与冷酷,“看来郗道函将你教得很好啊……”
谢朝华就算再镇定,此刻也出了一身冷汗。
肖睿哼了一声,“教得好啊。让本王都不知道怎么拿捏好!”他突然放开谢朝华。一甩手,面对着谢朝华坐下,冷冷地看着她。
谢朝华此刻能做的,就只有跪了下去。整个人几乎伏在地上。
肖睿理了理衣袖,缓缓道:“天朝有个传言,得‘阳影’辅佐。必是名正言顺天定的君王。只是,在本王而言。这只是一种声势,究竟真假与否务虚计较。只要让某些需要的人相信就可以。”
据说当朝的暗卫,有个别称叫做“阳影”,只有真正名正言顺登上大宝的帝皇才能操控,阴谋篡位者则根本无法窥觊其秘密。
不过三百多年来,难道天朝每一任的帝皇都是名正言顺?不用想就知道答案了。
肖睿从座位上站起身,谢朝华只觉得他几乎是踩着自己的心跳慢慢踱到面前,蹲下身,柔声问:“依谢小姐之见,若是本王得了‘阳影’,又该如何安置呢?”
这个温柔的声音听在谢朝华耳里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当然明白,肖睿要得不是她的答案。
肖睿轻笑,眼神却异常锋利,咄咄逼人,“看来谢小姐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给本王啊。”
谢朝华此刻已经让自己平静下来,沉吟一会儿,说:“‘阳影’至少现在灭不得。”
“理由呢?”
“理由可以有上千个,只在王爷信不信。”
“哈哈哈……”肖睿仰头大笑,辨不清喜怒。
谢朝华只能力持镇定地看着他,她赌得是肖睿的自负。
如果一切尽在肖睿的掌握之中,那么她还有什么筹码可与他周旋呢?
肖睿收了笑,一阵寂静,但这一次没有太久。
他转身走到书案前,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然后淡淡地说:“起来吧。”
“谢王爷。”谢朝华这才得以站起身来,长久的跪姿让她的膝盖阵阵刺痛,她吸了口气,才忍住不喊出声,心里一阵苦笑,这才几天的功夫,时间可比赶上以往几年加起来下跪的总数了。
身不由己,她如今眼下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后日动身上京,你随我一同前去。”肖睿突然说了句,语气清淡,就好像一个开明的主子和煦地吩咐着。
谢朝华怔了怔,肖睿的话转得太快,让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还是你不愿意?”肖睿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不耐。
谢朝华迎上肖睿的目光,明白了他是采纳了前面自己的建议了。
她突然想起一事,听说肖睿一路上碰见好几拨刺客,这些刺客至少应该有贾皇后派来的吧,若是当时能捉到活口不失为一个同贾皇后开条件的筹码,可是……
“王爷,即便入京也不能完全消除他们的顾虑与猜忌……”贾皇后一向野心极大却才疏,用人又疑忌,若非肖睿此刻羽翼尚未丰满,还不能与贾氏明着对立,其实最好还是不要入京的好。
她想了想。问:“王爷若意在天下,出师何名?外戚干政清君侧?还是储君名不正?”
肖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很平静地问:“你以为呢?”
“清君侧之名虽然容易些,可今后将贾氏铲除之后王爷又该如何自处?如果能找到凭证。贾氏拥立的皇上并不是先皇的意思,那就干净省事多了。”
谢朝华说完脑海中突然闪过肖旻温润的脸庞,心一颤。随即目中飘过一丝狠绝,曹孟德曾言:“宁教我负天下人,莫让天下人负我。”她这一世绝不再因心软而让自己身陷险境。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她温柔的母亲,还有她想圆的梦……
肖睿听了她这番话,静默良久。神色难辨。
“王爷,朝华的提议不知……?”
这是求证。
肖睿轻轻敲了敲桌子,“从今往后,你与蒋先生一起跟着我身边。”
谢朝华轻垂眼,应道:“是。”
这一步她成功了。但谢朝华并未感到轻松,前面的路还很长,她只有倍加小心。
马车缓缓行在前往京都的官道上。道旁古木森森,虽近正午,路上却很安静静。
肖睿这回入京。排场故意搞得很大,却不知为何无人敢多说一个字。是领队人军纪严明?亦还是军士的不敢逾越?
长长一字儿彩旗招摇,车队前头威武英挺的将军高坐马上,是何元吉。难道此次他也跟着一起入京?肖睿打得什么主意?
谢朝华放下车帘,闭目养神,脑子却不休息。
肖睿说。阳影只是一种声势。那么就是说,她的用处在肖睿的眼里只是用来制造声势。如果某一天已经没有必要去造势了,那么她谢朝华的路也就走到了尽头。
凭谢朝华对肖睿的了解。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的算计。而自己也的确也没有任何依仗,不过谢朝华既然选择投靠肖睿,当然也是有她的算计的。
谢朝华明白,她除了有肖睿需要的声势之外,一定还要让他觉得自己还有别的更多的用途,而只有这样,她才能从肖睿手中得到自己最想要的。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却听见外头传来几声惨叫,很轻,应该离得有些远。
“怎么了?”谢朝华睁开眼问。
翠儿说:“不外乎应该是有毛贼在前头行凶抢劫,选中山王府下手,算他们运气背到家了。”她语气平淡,“真是一点眼色也没有,活该他们倒霉。”
谢朝华想了想,掀开车帘,换了一个行在马车边的士兵,道:“麻烦请何将军过来一下。”
士兵知道谢朝华身份不凡,立刻去回了何元吉。
过了一会儿,何元吉就策马过来,低头问:“谢小姐有什么吩咐?”
“不敢。”谢朝华道,“只是想问问那几个毛贼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这个……”何元吉有些犹豫,踌躇了一下,才说:“眼下正在赶路,也只能就地处置了。”
这意思就是要杀了?
谢朝华皱了下眉,柔声道:“可不可以暂且留下他们,不过是被饿逼急了罢了。”
何元吉看着谢朝华,犹豫了一下,但仍是勒了勒马绳,转头对身旁的副官吩咐了几句,然后又赶上谢朝华的车,有些好奇地问,“人我让他们暂且留下了,小姐打算如何处置?是打算规劝他们弃恶从善吗?”他的语气更多地是挪揄。
谢朝华笑笑,不置可否,只是朝何元吉点点头,“有劳将军了,这几个人就请将军交给朝华吧。”
“好。”何元吉点头,又开口,“不过赶着上路,时间有限。”
“要不了多少时间的,谢谢将军了。”谢朝华微笑着说。
何元吉见谢朝华如此,也不再多说什么,走了。
***
又写过十二点了,照这个趋势,难道以后更新时间都变为凌晨一点了?
唉……(未完待续。)
第三章 探秘
第三章探秘
又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队伍这才停下稍作休整。
肖睿与蒋和方他们几个在前头的一个凉亭里歇息,谢朝华则独自一人来到那几个毛贼面前,她对看守的士兵说:“这里就交给我便是,小哥你也去休息吧。”
看守的士兵早得了何元吉的吩咐,虽不知谢朝华的底细,不过见这几日她一路上受到的礼遇,什么话也没多说就施礼退下了。
谢朝华打量面前的几个被绑着的毛贼,只见他们面黄肌瘦,看样子也不过才十四五岁半大不小的孩子,她还没开口,其中有个看着年纪稍大的开口骂了起来,“要杀要剐随便你们,脑袋落地不过碗口大的疤,小爷我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谢朝华淡淡一笑,啧啧奇道:“我倒是有些孤陋寡闻了,这什么时候强盗都可以称作为为好汉了呢?”
“铁头,瞎说什么呢!”另一个急忙阻拦,冲着谢朝华愁眉苦脸地说,“这位女菩萨,你是个好人。我们原是被饿昏头了,一时糊涂,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吧。”
谢朝华笑笑,上前去将他们解开,见刚刚那个求饶的眼珠滴溜溜直转,“这里侍卫不下百人,你以为你们能跑得了?”
“哼,梁子,你刚刚跟她废话什么!我早说这些有钱人良心都被狗吃了!”那铁头看样子是真火了,他怒视谢朝华,“少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逞英雄?”谢朝华脸一沉,冷笑。“真要是英雄,劫富济贫也就罢了。可你们都干什么了?无非是好吃懒做,想着做山贼一劳永逸,你们还有理了?男子汉大丈夫,立天地之间,就算不能保家卫国,至少要堂堂正正做人!扪心自问,你们可对得起你们的父母么?对得起天地良心么?”
这不应该是谢朝华会说出来的话,可她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说完她自己也怔了怔。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来。
虽然家中有不得入仕的祖训,可一旦国家有难,他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洪水肆虐,朝中官员惦记搜刮赈灾钱粮,他却忧百姓疾苦,白天在河渠工地日晒雨淋,夜晚挑灯琢磨图纸……
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日离开方州的时候,城门口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衣衫简朴的汉子。全都是修渠的工人,这些勤劳朴实的百姓,口中说不出华丽的辞藻,只会一遍遍重复让他以后一定要回来看看大家……
再见他的时候。褪去了年少的稚涩,温和如水,依然纯良如故。
谢朝华的身边从来没有过一个人。无论发生多少事情,都这么干干干净净。循着自己最初的信念一直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而她和他之间,始终隔着太过遥远的距离……
谢朝华不禁有些出神。忽然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怪异,耳朵听见一阵很轻很低的抽泣,她手足一僵,这……这就被她骂哭了?她正觉有些尴尬,那几个男孩子竟在她面前索性哭了起来……
谢朝华没见过这种场面,有些手足无措,不一会儿,刚才那个最横、脾气最大的铁头呜咽着,“谁天生就想做强盗呢,你以为我们愿意啊……今年颗粒无收的,可说是要为了打匈奴做准备,粮食却比往年多征收……县太爷一个劲逼着我们交粮食,说是交不齐就拿银子抵……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钱去缴……”他说着说着放声大哭,“家里爹妈妹妹都饿死,我们几个从村子里跑出来,如今也是肚子饿极了才干这的……”铁头身边其余几个都跟着“啪达啪达”直掉泪。
谢朝华轻叹,将从车里拿出的包裹递给他们,里面是为路上备下的点心,“吃吧。”
那些孩子开始还有些犹豫,等其中一个带头伸手拿过吃起来后,便一个个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谢朝华侧过脸去,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难过的表情。
之前被称做梁子的少年一边吃一边不住打量谢朝华,见谢朝华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后,二三口吃尽手里的点心,含糊地说,“贵人啊,要不您索性帮忙说说,让我们跟着你吧,我们几个都不怕吃苦,什么活都能干。”
谢朝华听了这话倒是笑了,“哦?那你倒是说说你们都会些什么。”
梁子挺了挺胸脯,“别小看人,以前打匈奴的时候,我们几个在村里征召时也是中过选的。”
“中过选?”谢朝华实在不能相信,前两年他们几个才几岁啊。
那梁子有些得意,“那是,只要我愿意,没有我梁子打听不出来的事情。”
谢朝华心中一动,一件搁在心里许久的事情冒了出来,她看看梁子,转念又想了想,这才说:“既这么着,我还真有件事情让你们替我办,只要办妥了,我就同意你们跟着我。”
“真的?!”另外几个听了这话,也不吃东西了,都停下来看着谢朝华。
“您让我们办什么事?”铁头两眼放光,一脸的兴奋样子。
谢朝华来回踱了几步,走到他们身边,低头放轻了声音,“你们几个去一趟建水,打探一下……马贼血洗建水城的事情。”
“马贼?血洗?”
“怎么,怕了?办不了?”
“不会!您继续说。”
“你们去打听一下这些马贼的来历……这或许有些难度,总之你们将他们在建水几日做得大大小小事情都打听清楚,然后就来找我。”谢朝华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几张银票,“这里一共有三百两,权作打探的花销与盘缠,够吗?”
梁子呆呆地点了点头,接过银票,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就不怕我们拿了钱就跑了?”
谢朝华笑笑,跑了对她而言也没多大损失,也就三百两银子,何况这些银子还是肖睿的。
“梁子,说什么呢!”铁头瞪了梁子一眼,转而对谢朝华很认真地说:“虽然我们不认几个字,可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这事情就包在我们几个身上了。”铁头拍着胸脯保证。
“对!”梁子这时候才回过神,“贵人您既然信得过我们哥几个,我们哥几个也拿命来报答你。”其余几个也都跟着拼命点头。
这几个孩子,如果真的是非不分,刚才就不会哭鼻子,可见天性还是纯良的,谢朝华笑,“事成之后知道怎么找我吗?”
梁子眼珠一转,“那是,中山王府嘛,当然知道。”
“不错,果然机灵。”谢朝华不吝啬地夸了一下,思忖了一下,“别去新乐,事成之后,估摸着我们应还在京都,你们就来京都寻我。”
谢朝华说完,轻笑着离开,最后没忘了补上一句,“可记清楚了,我叫谢朝华。”
舟车劳顿,路上的日子总是辛苦的,谢朝华几乎是晨昏颠倒,晚上到了歇息处,挑灯夜书,将前世的关于这段日子前后的记忆巨细靡遗地写下来,再寻思着如何应变,如何布局帮助肖睿的同时也为自己谋划布局。
前世的自己,这个时候根本一心只在谢家内宅,而关于各方面势力的记忆,也远远不够此刻处在漩涡中心的她斟酌。
她将郗道函留给自己的一本小册子打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却是写满了她此刻最需要的信息……
将此与记忆相比照,当然也将与记忆中不同的部分考虑在内,这才大致理出思路来。
搁下笔,她又揽纸细细琢磨推敲了一番,应该是差不多了吧?即便有什么变化,还有肖睿,她一向知道他深谋远虑的,决定入京前,她相信肖睿绝对不会想得比她少。
抬眼外面天快亮了,谢朝华起身出去透透气,大家也差不多都该起来了……
起程后,谢朝华依旧在倒在车厢里补眠,天气渐渐冷了,翠儿给她的怀里放了个小暖炉,“听说晌午就到枫淩渡口了,走水路就不会这么颠簸,小姐还吃得消吗?”
谢朝华此刻累极,眼睛都懒得睁开,迷迷糊糊地应着,过了会儿,朦胧中仿佛听见一声轻叹,便没了声音,谢朝华实在撑不开眼皮,很快就睡着了。
晌午时分,谢朝华睡梦中被摇醒,睁眼一看,已到了枫淩渡口。
下了车,抬头只见碧空如洗,眼前江面开阔,日光照射其上上,泛着粼粼波光。望不到的辽阔江面顿时让谢朝华觉得心旷神怡。她站在江边,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中山王府果然是气派,所坐之船也大的离谱。
谢朝华立在船的栏杆边,若不是看见眼前整齐划一的桨深入江面,翻搅着阵阵白浪,她几乎感觉不到是在船上。
翠儿大概是生平第一次坐那么大的船,显得有些兴奋,东看看,西瞅瞅,“咦?小姐,帆呢?怎么这船没挂帆?”
谢朝华抬头看着光光的桅杆,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这是要等转入运河之后才悬起来的。”身后传来蒋和方的笑语。
谢朝华回头看去,蒋和方此时也上到甲板,身侧还有一人,何元吉。
***
五一出门了,本来没想过断更,结果去的地方竟然没有上网,带得网卡也用不上,这……这是文明社会咩?
无语……
所以,尧泪奔了,不过就当五一给自己放个假了。
下午刚刚到家,果然几天没写,感觉生疏了啊~~~(未完待续。)
第四章 浅试
第四章浅试
见到来人,谢朝华忙上前行礼,蒋和方与何元吉也纷纷回礼。
蒋和方看了看眼前碧波连天的宽阔河面,突然有些感慨,“当年修筑运河的时候,天下人都骂这是劳民伤财的事,谁会想到我们这些后人如今却是得了许多好处呢。”
的确如此,世上很多事情大都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听说谢小姐之前一直是待在京都,后来才去的建水?”何元吉走到谢朝华身边问。
谢朝华看了看兴奋地跟着蒋和方去看船尾的翠儿,她之前用“人有相似”将翠儿对于何元吉的疑问随便应付过去,翠儿只是感叹了几句,然后突发奇想地说,“小姐,你说这位何将军会不会与那位会不会有些关系,他们可都姓何呢!说不定是亲戚也未可知,赶明儿我去打听打听。”
何毅,是何元吉现在的名字。
“是,将军怎么想起来问这个?”谢朝华琢磨他的用意。
何元吉倚栏望着远处,没有说话,只一径儿地沉静,似乎正出着神。江面河风吹过,撩起他的青衫,衣衫飘举,迎风独立,过了好一会儿,清淡地说了句,“因为我想是不是在京都就见过小姐了,”他转过头看向谢朝华,波光粼粼地湖面映射在他脸上,令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毅记得小姐那日受伤醒来见到我的第一句话。”
谢朝华一惊,他是知道些什么了吗?她那日得过肖睿的嘱咐,眼下此时不敢唐突。只是沉默着。
“毅与小姐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他好像在问,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不就是在建水附近的林子里么?”谢朝华低语。
“果然是这样吗?”何元吉有些失神。
那一刻。谢朝华望着何元吉俊朗而带着些许迷茫之色的侧颜,也有些出神。眼前浮现出以往在京都的点滴。只是……
她回过神,一切早就不同了,不管他究竟记得些什么?命运已无法改变,而人的初衷却很容易被遗忘。有些事情并不会如当初所想的那样。
谢朝华正琢磨着是不是旁敲侧击一番,眼前却晃过一人,她下意识看过去,却是福姐儿。谢朝华不动声色,转身面对江面,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偷听。反正她要是有事自然会过来的。
果然,不一会儿,福姐儿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王爷请谢小姐过去。”
何元吉对谢朝华说,“既然王爷有请,小姐这就去吧。”
谢朝华行礼告退,跟着福姐儿往肖睿所在的舱内行去。
转了个弯,福姐儿突然脚步一停,转过身。冷淡地看着谢朝华,道:“奴婢有句话想告诉小姐,中山王府的事情是一直轮不到外人来插手的。”
谢朝华轻笑,她无意与她争辩。绕过她径自往肖睿的舱里走过去。
“站住,我话还没说完。”
谢朝华有些不耐烦,福姐儿的心思她自然明白。不过她却没空与她周旋,“王爷不是命你来唤我吗?”
“别仗着王爷吓唬人。”福姐儿怒道,“老王妃此次让我跟着王爷入京。就是让我防着某些不知轻重的人,勾着王爷做出些丧风败俗的事情,没得连带给王府抹黑!”
谢朝华眼一眯,她的容忍度都是有限的,“福姐,你一个小小的丫鬟奴才,是谁给了你胆子这么同我说话的?”
福姐儿明显一愣,眼前的女子不过也才十七八岁,语气也是淡淡地,可却在她身上感觉到老王妃才有的威慑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她显然不甘心就这样被谢朝华震住,硬是头一昂,“哼,丫鬟?我确是丫鬟,只是,你可知我是王妃跟前最得力的?而我的哥哥在中山王府的亲卫军中一向很受重用,连王爷都时常提起他……”
谢朝华冷笑,她怎么会不知道,这话前世她可没少听过,不过眼前她等的就是福姐儿这句话,“是么?我原以为中山王府家规严谨,却没料到,竟到了一个丫环甚至她的亲威都可以干涉的地步了。”
“你!你……莫血口喷人!”福姐儿脸色难看,要知道,像王府这种地方是最忌讳自己府里有外应的。
谢朝华却是抬脚便走将福姐儿晾在了原地,她现在身处的环境不易树敌,可福姐儿这种欺软怕硬,骄横无礼的主,既然无法善处那还不如一上来就给她个下马威震慑一下,让她以后不敢轻举妄动的好。
行至舱门前,门竟然敞开着,谢朝华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蒋和方不知何时已经在里面了,正与肖睿谈着事情。
她正在犹豫是站在外面,还是进去的时候,就听见肖睿清冷的声音,“进来吧。”
要不是门口只站着她一个人,谢朝华都不敢断定,这自始自终都未曾往门口看过的肖睿是在同自己说话。
“是。”她低头应道。
虽然在福姐儿的面前摆出一副贵客的模样,不过在肖睿面前她自然完全没把自己当客人。
谢朝华进了船舱,侧身恭立在旁。肖睿并没有分神看她,依然与蒋和方议着一些事,听他们言谈之间,显然说得朝中的一些动向。
“让濮阳郡公领军驻扎在京都第一关隘的溧阳,显然贾家对何老将军手里握着的五万何家军是不太放心的。”
肖睿轻哼了一声,淡淡的讥讽挂在嘴角,“他们对那蛮子倒是放心得很啊,也不怕那什么濮阳郡公反戈相向?”
蒋和方听了轻笑一声,“无识人之才又嫉贤妒能,如今对于王爷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错。对于肖睿而言,如今局势越混乱对他而言更加有利。
肖睿一撇嘴角,“甚是无趣!”
他这是嫌弃贾氏这个对手吗?这天下对他而言难道只是意味着一场游戏?肖睿在她记忆中,并不是这样的啊……
蒋和方沉吟片刻,接着说:“不过,听说,皇后最近身边多了一位谋臣,几乎被捧得就是国士无双了。”
国士无双?
肖睿好像并未放在心上,淡淡地问:“接着说。”
“那人名叫张天越,据说文韬武略,还精通天文地理略。”
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是兵家必备,文韬武略烂熟于心也是谋士的基本,这就可以称得上国士无双了?
“要如此说得话,天底下无双国士那就多如牛毛了。”果然听肖睿略带嘲讽地说了句。
蒋和方听了这话,脸色有些古怪,怕是很少听见肖睿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谢朝华抬眼瞧过去,冷不防肖睿此时也抬眸瞧了她一眼,心一突,深沉而带着探究的目光让人心惊,有什么问题吗?
本以为肖睿会说些什么,却见他将适才写着的一份东西递给了蒋和方,“麻烦先生了。”
蒋和方与肖睿对视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可谢朝华的直觉告诉她,他们两个对视的一眼中交流了太多她看不清的东西。
“和方告退。”蒋和方起身一揖,便退了出去。
谢朝华心里突然有些慌,默默地静立着,一动未动。
“你怎么看?”肖睿突然问。
啊?什么?谢朝华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疑惑地看向他。
“郗大人都教了你些什么?”肖睿轻柔的语气却让谢朝华陡然警惕了起来。
她微微抬头,见肖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暗吸了口气,道:“在建水的时候,见面的时间也不多。”
“哦?”
“不过也会偶尔聊到一些朝堂天下的事情。”她赶忙补充道,虽然其实郗道函在建水根本从来不与她谈论天下大事,甚至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只是这样说,肖睿必定不会相信,何况今后又如何解释自己知道很多事情呢?
“都讲了些什么天下大事呢?”过了会儿,肖睿才淡淡地问,十分随意的口气。
可谢朝华明白,面对肖睿,一时半刻都不能松懈。
眼下他问得这问题,既不能说得太深让他忌惮,又不能说得太浅了,让他疑心且也显不出自己的重要性,如何把握这尺度可真是头疼。
“他老人家曾提过北边匈奴同南面楼南的事情,也讲到过关于各地封疆大吏的一些事情。”
“哦?”肖睿仿佛有了些兴趣,“说说看。”
“外祖父说当今天下,有人说姓肖,也有人说……说姓贾,”她顿了顿,毕竟这话在肖睿这个姓肖的人面前说,还是有些惶恐,何况这肖氏天下也有他一份,谢朝华看了看肖睿平静无波的脸,接着道:“可他老人家那时候就说,当今圣上百年之后,得天下者却是姓‘忍’。”
这话说得,可以说是直白却也可说十分隐晦,其实端看每个人自己的理解。不过谢朝华想,应该是足够应付肖睿了。
“怎么说?”却没料到肖睿竟追根问底,目光锐利而细密,让人无所遁形。
谢朝华暗暗咬牙,果然青年的肖睿与记忆中还是有些不同,不过都一样深沉地让人看不透。
***
啊~~这章怎么还在船上啊……
我发誓,下章一定要入京!风云篇,自然应该是风云突变才对嘛(未完待续。)
第五章 主动
第五章主动
谢朝华没想到这么快就面临与肖睿直剖局势的时候,不过既然到了这步,她就要镇定应对,好在之前她已经有所准备。
定了定神,谢朝华不慌不忙地迎上肖睿的视线。
“贾氏扶植肖旻为太子,明眼人都知道他日即便登基也定是无力驾驭政局。皇上在位时,时局已岌岌可危,不但匈奴时常滋扰,三王叛乱在后,虽平定下来,可到底伤了元气,藩王割据的弊端渐渐显露。一旦肖旻登基……”
肖睿突然开口打断谢朝华,“郗大人认为会是肖旻登基?”
谢朝华看了他一眼,肖睿这话什么意思?
“不管其它,京都现在至少是在贾氏掌控之中。”谢朝华说的是事实,所以无论肖旻是否名正言顺,有多少人反对,登基可以说是毫无悬念的,只看这皇位能做多久罢了……
“接着说。”肖睿没有表示,“那个忍字怎么解?”
怎么解?都说到这个份上,谢朝华不信,肖睿他会不明白?
只不过眼下形势不明,而对于肖睿,她好说也相识多年,还是有些了解的,若是现在与他说得太透彻,倘若有一天,肖睿如前世一样登基做了皇帝,考虑到她微妙的身份,肖睿怕是不会容下她的,谢朝华沉吟了一会儿,恭敬却又有些随意地说:“不外乎藏锋敛颖这四个字。”
之前在太子人选上各方势力已经进行了一场残酷的暗斗,而肖旻的即位将进一步将矛盾激烈化,此刻上上策就是尽量避免卷入这险恶的斗争漩涡。
肖睿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正要开口,外头福姐儿轻声道:“王爷。该用膳了。”
谢朝华从未这么高兴在这时候听见福姐儿的声音,既然肖睿要用饭。那她自然就可以离开了。
“送进来吧。”肖睿吩咐。
“那朝华先告退了。”谢朝华起身告辞,等了半天却没听见肖睿的回应,不由得抬头,见他正盯着自己,忙低下头,心里却暗骂几句。
“到了京城,你随我一起入城。”肖睿突然开口。
谢朝华抬头,明白地表露出疑惑。
肖睿这次很好心地为她解释了一句,“不是说要藏锋敛颖吗?所以本王打算此次京都。就不让蒋先生与何将军一起跟着了,而京都谢小姐应该甚为熟悉,就劳烦你了。”
谢朝华有些目瞪口呆,怎……怎么会这样?藏锋敛颖是没错,可她说这话的意思原也有意让肖睿顾及一下谢家而将自己留在京都外。
可现在她连反对的借口都没有,何况肖睿虽然这话看似说得随意,但她明白他一向言出必行,绝无更改的。
她在肖睿的示意下,有些郁闷地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船舱里犹自想着适才的事情。她突然意识到,肖睿只怕是早就有这样打算,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那番话……
东平城,兰月坊。
轻歌曼舞。红袖绿裳,无论外面的世界怎样,销金窟中一掷千金的豪客永远存在。
月上柳梢。兰月坊里又来了两位客人。
走在前头长得十分讨喜,英俊的面容。带笑的眉眼,在加上锦衣华服。这样的客人,即便在眼界甚高的兰月坊姑娘眼里也是难得的。
他的身旁走着一个穿着略微朴素的男子,不过这身平凡到极致的衣服却并未让人小看他,雍容清贵的气度在他举手投足之间尽显。
走在前头的男子虽也是百里挑一的俊秀,可众人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飘向那名静静跟在他身边的男子身上。虽然从一进门,他一直尽量低着头,刻意保持低调。
“这样的人,哪怕让我只听他说话就够了。”二楼纱帘之后,绿珠姑娘与其他姐妹说,她一边说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后面那个男子看。
“噗嗤,”众女子中有人笑了出来,“妹妹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来历吗?就这么着。”
绿珠却摇了摇头,只是笑笑,目光继续跟着后面那清冷的男人身上,“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像在喃喃自语,也像在说给那女子听。
女子好像有些明白绿珠的意思,那男子长得十分出色、温润雅致,神色柔和平淡,可周身却有种难言的清冷气场,令旁人不敢轻易上前,怕冒犯亵渎。
她凑到绿珠耳边,小声说,“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偷偷告诉你,一个听说是谢家的公子,另一个是桓国公世子。不过,这两人是清姐请来的客人,你是没这机会了。”她说着目光也瞟向后面那男子,有些感叹,“美姿仪、面皎然、双眸闪闪若岩下电、卓卓如野鹤之在鸡群、朗朗如日月之入怀。处众人中,似珠王在瓦石间,说得便他这样的男子吧。”
走在前面的男子正是谢焕,而跟在他身旁的则是韩琅文。
谢焕微勾起唇角,周围那些女孩子看着韩琅文那蠢蠢欲动却又畏缩止步的样子,有些好笑。这个韩琅文,温和表相下,确实是从来不容易接近的。
兰月坊是东平第一教坊,可到底比天下闻名的晓风斋还是差了些,谢焕看着倒还蛮乐在其中的,可他看看一旁的韩琅文自始自终都脸色平淡,便很识趣地早早走人了。
出了兰月坊,上了车,谢焕发现韩琅文好像有些走神,“琅文,在想什么?”
韩琅文回过神,淡淡道:“没什么。”
“不像没什么的样子。”谢焕满脸写满探究的意思。
韩琅文只淡笑不语,曲起一肘搁在车窗边上,左手掌撑着面颊,好似十分悠闲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只是外面如今只有零星灯火,他看得难道是夜景不成?
谢焕又看看他,笑笑:“早知道那位秦清姑娘与你‘臭味相投’,我应该更早些将你拉来兰月坊。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她会如此冷淡,其实说起来,应该是她仰慕韩公子大名已久呢。琅文,你确定之前没得罪过人家吗?”他一脸坏笑。
韩琅文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谢焕装模做样叹了口气,“弄玉知道我要来东平,故而托我带东西给她的好姐妹秦清姑娘,她还特地提起秦姑娘一直渴望与你见一面。能得佳人倾慕,即使远在天边也要见上一见,何况你人就在这里,左右又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自然是欣然前往的对吧?”
“谢兄莫不是忘了之前小弟一直没答应。”
“呵呵,”谢焕干笑几声,今天原是他连诓带拽将韩琅文拉进了兰月坊,他当然赶紧扯开话题,“人不风流枉少年,等你此次回家行了冠礼,再想这么随意怕也是不能够了,这几年韩家任着你的性子,对你帮着修渠的事情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不过照现在的局势,韩家怕是不会再由着你了。”
与韩琅文相识这些年,谢焕已经很习惯说话得不到回应,不过他并不在意,反正他总能说到让韩琅文愿意开口的时候,而这些年他也一直以此为乐,于是又接着说:
“这兰月坊还是不错的,要不是有晓风斋在前有了比较,其实也算屈指可数的了。里面的姑娘也是各有千秋,端不是那种胭脂俗粉可比,那秦清姑娘更是冷艳清丽,”他停下,看了看依然没有动静的韩琅文,叹了口气,“你与我不同,韩家香火继承就在你身上,冠礼之后接着就该给你娶妻。”
韩琅文只是听着。
“我想你回家之后就不得自由了,而人生却无一红颜知己乃生平憾事,故而这次才硬拖着你来兰月坊的,想来弄玉的姐妹定也是不俗的。”
“多谢谢兄美意了。”韩琅文不咸不淡地道了谢。
“你我兄弟之间,还说谢,岂不太见外了?”
没有期望有回应,谢焕径自又道:“其实照我看,今日秦清姑娘态度虽俨然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样子,可她心里说不定正因为看重你才越发矜持。何况撇开秦姑娘不说,兰月坊其他姑娘我看可都一副想与你结识却又不敢唐突的样子。”
“虽然教坊里的姑娘都比较大胆主动,不过若是你真有看上眼的,可一定要主动些,不然,就你一副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样子,我看是没有一个女人敢来冒犯你。”谢焕故作严肃,其实却有些戏谑之心继续开口,“所以日后你即便成亲了,对弟妹更加要主动些,要知道兰月坊的姑娘都对你只敢远观,跟不用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了。”
韩琅文这时候倒是装过头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眼中有某种情绪划过。
谢焕怔了怔,眨眨眼,没想到之前正经话他都不理不睬,反倒是这戏言竟让他有所动?他正想再仔细审视韩琅文时,他却已经又转头看着窗外了。
“琅文,难道你是真看上谁了?”虽然知道这问题韩琅文定不会理睬,可他依然不太甘心地问了句。
“……不知道。”却没想到韩琅文竟然应了,可这模棱两可的话语却让谢焕更加好奇与苦恼了起来。
***
最近工作真的太忙了,是在精力有些不够,不过下周尧一定努力加更!(未完待续。)
第六章 京变
第六章京变
上的日子没有谢朝华想得那样悠闲,她几乎都没有出过肖睿的船舱。
这几日,她才算真真见识到肖睿每天需要处理的事务可以多到什么程度。照说只管着一方的王爷怎么也不可能比管理天下的皇帝事情来得多吧,可就谢朝华看见的,已经是只多不少,这很不正常。
肖睿好像也不避讳谢朝华,还时不时让她代自己回信,其实谢朝华很想推脱,可抬眼看肖睿埋首于文案卷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明白说了也无用。
“王爷,这封信……朝华不敢自作主张。”谢朝华看过内容后有些惊讶,更多的疑虑。按这封信的内容推测应该是肖睿在京都的耳目所写,肖睿不会糊涂到将这信无意中给自己看见,那么他就是故意的了?他究竟打得什么主意?试探自己么?
肖睿没有抬头只伸出一只左手,右手继续书写着什么。谢朝华默默地将信递到他手里,肖睿接过扫了几眼,再看向谢朝华,目光中的情绪谢朝华有些看不明白。她略思索了一下,勉强开口,“王爷,照这信中的意思看,京都周边调防频繁,怕是这几日就有变……”
肖睿这时候放下了手中笔,朝谢朝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令她有些发怵,她说错了什么了?还是这封信果真是摆错了不该让自己看见?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前世与肖睿的相处模式一直就是这样猜来猜去。从不明言,今生看来是要继续了……
正在谢朝华被盯得快要受不了的时候。福姐儿行色匆匆地来禀,“王爷。刚刚送来急件……”
“信呢?”肖睿打断她,话语间难得多了一些急切。
谢朝华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有些吃惊,每天的信件都是晚上靠岸后才送上来的,如今舟行河上,竟有信送来,定是紧急异常了,难道是京都有变?
“蒋先生已在外面候着。”
“进来。”肖睿的声音淡淡地,可谢朝华却知道他是动怒了。他一贯不喜繁文缛节。尤其眼下这事情定是紧急,还要层层通报,定是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肖睿不再说话,而福姐儿脸色有些不好看,她跟在肖睿身边,当然也感觉出他的不快,连忙快步走到外面。
一条青灰色的熟悉身影在书房门前行了一礼。声音平静如常,倒也听不出喜忧来。
蒋和方进了舱里,没有马上开口。谢朝华犹豫着自己到底是留还是告辞出去。不由瞟向肖睿,却见肖睿根本不理会她,只冲着蒋和方说了句,“什么事?”
“皇上昨日夜里驾崩了。”
什么?!谢朝华听了有些诧异。只因这离记忆中的日子竟是早了许多。
之前看贾氏的动作,显然对肖睿有所防备,可眼下他人还未入京。皇上的驾崩的消息却放了出来,难道……
她不禁看了看神色坦然的蒋和方。他难道早就意料到了?
肖睿伸手接过了蒋和方递上的信看了起来,神色平淡。目光落在信尾的时候却敛眉凝神,眉宇间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杀气。
“哼,”肖睿将信一扔,”贾家打得好主意啊!”
怎么了?谢朝华有些疑惑,看了看蒋和方。
“匈奴此番入冬远途跋涉来犯原是兵家大忌,不过这样情况下,即便其他王爷对太子登基有微词也只能暂且放一旁了。”
哦,原来如此。虽然没传位诏书太子登基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不过放在太平时候,各地这么多封疆王爷,谢朝华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定能“找”出一些名不正言不顺的理由来。可眼下国家危机时刻,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海不顾大局,未免就落人口实了。
不过,这匈奴来犯的时机可真是太巧了些啊。之前皇上,如今要改称先皇了,一直首要北上讨伐匈奴,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动静,怎么突然之间就动了起来呢?还挑了个不利于他们作战的冬季?难道说……
“好,很好,好得很啊!”肖睿脸色十分难看,看来是真的动怒了,“他们贾家就想着这皇位,也不动动脑子,引狼入室,有了皇位没有了这天下,又有个屁用!”
谢朝华惊得瞪大眼睛看向肖睿,一来从未听过他说粗话,二来听话里的意思,难道是贾家勾结匈奴?!贾家真的为了皇位不惜通体叛国?
“这仗应该打不起来,匈奴也不傻,想来只是在边界驻军,起一定的震慑作用。”
谢朝华的记忆里并没有这场仗,虽然现在看来很多事情都有了,不过蒋和方说得在理,这仗应该是打不起来的。
“京都从昨夜里开始实行戒严,贾氏看来现在是暂时控制住了京都的局面,谢家暂无动静。”蒋和方疏导谢家的时候很轻微地顿了顿。
谢朝华低头沉思,谢家自然不会有什么动静,至少表面上如此,毕竟这种时候,谢家再如何,一个手无兵权的世家还是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什么的。
“王爷,这入京的事情,是不是再缓缓,看看局势再说。”
蒋和方谨慎的性格一成未变,只是都到了这里,贾氏怕是不会轻易就放肖睿回新乐吧。谢朝华又突然想到谢家,让她又不禁想到了肖旻,往事一幕幕浮现,他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意识到自己叹息出口,就知道不对。
果然,肖睿“啪”地一拍桌子。“想什么呢?”
谢朝华连忙跪下,抬眼看去,见肖睿虽然板着脸,而那双流光闪动的眸子却没有一丝生气,反而带着某些算计。
谢朝华脑中飞速旋转,明白如果不能好好说出个理由来,那肯定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朝华适才听王爷与蒋先生所说,京都眼下的局势虽乱,但入京的事情却不能耽误。一路上……恩……中山王府所到之处,还是受到百姓夹道欢迎的。”谢朝华有些想不出措辞了,不过看他们的神情,她的意思应该是听明白了。
此时肖睿缓不得,也更加退不得。
“只是……京都眼下是龙潭虎穴啊。”蒋和方不禁皱眉。
“听蒋先生说,贾氏控制了京都,不过谢家……谢家此时没有动静就是好事……”
“怎么说?”肖睿虽然是问句,可语气却没半分疑惑地意思,是想经她的口说出?
“呃……若形势一边倒向贾家,怕京都这会儿就没谢家立足了,贾家可见是没有多大精力来对付谢家的关系。”这话一出口,谢朝华立刻感受到身旁蒋和方陡然抬头看了过来。
“那你看贾家的精力都去哪里了?”
谢朝华愕然,之前与肖睿的谈话都是单独私下,眼前看他的意思,难道是想打算让自己顶着谢家的身份干政?这早晚风声是要露出去的,他不怕贾家到时候因为谢家的缘故而越发“关照”他?
“怎么?”谢朝华半天不语,肖睿的语气里明显带上几分不耐。
她不敢再拖,看来肖睿是存心要把她往明处推了,“各处封疆王爷还有五位,大大小小有封地的不下十位,当年三王之乱虽平,但犹如投石入湖,一时半会儿是平静不了了。”
“秦王、淮南王、临安王这几年屯的粮食据说都比国库翻翻了,”蒋和方说到这,突然笑了笑,“比起他们,中山王府可真算是寒门了。”
“父王一向不在这些个上头用心。”肖睿的声音波澜不兴,提到刚刚故去不久的老王爷也是淡淡地,没什么情绪。“京都这回是一定要去的,不过贾氏那边也不能不防,可有对策了?”
谢朝华低头看着手臂上微竖的汗毛,有些话是不能再说下去,于是她声音恭敬而平稳地回道:“朝华没想过。”
“你会没想过?”肖睿轻嗤,不过倒也没再为难她,“去沏壶茶来。”
“是。”谢朝华当日明白沏茶只是支开她的一个借口。
直至走出船舱,转了个弯,上了甲板,谢朝华才敢稍稍透出一口气。
江风吹来,背上微凉,她一摸,已汗湿一片。
从今往后,这样的日子怕是只多不少了。
对策?又有何难,只需挑拨离间,在几处煽风点火让贾氏无暇顾及就成。只是这话若出口了,她的死期怕也不远了,但凡成大事者,身边的隐患才是最最需要首先除去的。
不过她虽隐了一句没说,但肖睿与蒋和方应该也早就想到,支开她,极有可能是在安排部署。
当日早就明白这儿是个龙潭虎穴,却没想到竟是步步凶险。
待谢朝华端着茶回到舱里的时候,蒋和方已不在了。她将茶小心放在书案一角。
肖睿一眼扫过来,颇有些思量。谢朝华心里有些忐忑,不过最终肖睿还是什么也没说,让她既放心又担心。
晚膳之前,肖睿都一直也没再开口,没让谢朝华走也没让她闲着,丫鬟该做的端茶倒水,墨墨一件没落让她干,又让她整理文书,盖印信,做那些亲信才能做的事情。
肖睿突然开口,“我让已经让何将军回新乐了。”
谢朝华怔了怔,不知道该接什么,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听闻前两年京都盛传了一段美人慧眼识英雄的故事。”
呃?谢朝华心中一突。(未完待续。)
第七章 面圣
谢朝华一直琢磨不透那日肖睿与她提起何元吉究竟目的何在?是提醒她记得现在的处境身份?还是只是试探一下她的反应?可再细想,又觉得肖睿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做,她早就在他掌控之下了不是吗?
京都巍峨的城门已在眼前,从很远就可以看见城墙上挂着的黑白双色的帷幔,令整座城透着一股萧索死亡的气息。
城门口驻守着比往日多几倍的守兵,进出城门的车马行人都被拦下严格盘查才被放行,这样的异常令得原本十分喧闹的城门口变得十分沉默,只有过往行人与马车发出的脚步声……
自弃舟登岸后,肖睿收起了之前的华丽排场,一行十数人,轻车简从行置京都北门口。毫无意外在入城的时候,他们一行被守兵拦了下来,“从哪里来,到京都来干什么?”
谢朝华坐在车里,将窗帘略微挑开往外看去,只见为首的副官也不作声,只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样子的东西递给守卫,那守卫便立刻收了手里的兵器,连检查都免了就放他们一行人进了城。想来守兵早就是得了吩咐,谢朝华思忖着,谢家怕是不久也就能得知肖睿入京的消息了,那会不会派人来找她呢?
她到现在都猜不透当日谢老夫人将她留在肖睿身旁,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谢家内堂,谢老夫人侧躺在榻上,看似在闭目养神,嘴里却好像不经意随口说了句,“中山王府的人今儿入京了。”
堂下谢琰端坐一边。看了眼谢老夫人,轻声问了句。“那朝华她?”他至今也不明白当日母亲为何会同意肖睿的请求,将女儿朝华留在中山王府。毕竟按照谢老夫人一贯处事风格,眼下这样的局势,不是应该尽量避开肖家人这样的麻烦不是吗?
只是谢琰从未选择开口直接询问,他们母子之间一向亲情淡漠,尤其休妻再娶之后,母子的关系更加只剩了规矩,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就先这么着吧。”谢老夫人淡淡地说了句就算做了交待,“贾家那边应该也得到消息了。你这几日多注意一下他们有什么新的举动。”
“是。”
“天色也不早了,你下去歇着吧。”谢老夫人说完又补了一句,“公主那边你好些日子没过去了,今晚去吧。”
“是,儿子知道了。”谢琰十分恭敬地回道。
等谢琰转身出了内堂后,谢老夫人这才睁开双目,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眸光闪烁,她知道这个一向听话的小儿子其实一直有许多秘密……
不管朝堂更替是如何的暗潮汹涌。风云莫测,可在老百姓眼里看见的也只是新皇登基,而他们所关心的无非是改朝换代之后,赋税能减免多少罢了。
谢朝华对于肖旻的登基一点都不感到讶异。令她意外的却是因为谢家竟然一直没有露面,而唯一来找她却是由于宫里下了旨意,让谢朝华入宫面圣。
宫里的轿子平稳舒适依旧。还散发着特有的淡淡檀香,令谢朝华忆起曾经时不时就被宫轿接到贾皇后那里。跟着一群宫嫔贵妇们,围绕在皇后身边说笑的情景。
那其实不过才多久的事情。却已仿如隔世。
皇宫依山而建,凌空拔势,巍峨非常。
沿着山势蜿蜒而下的宫殿楼宇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闪耀,远远看去,整个皇宫就如同隐在水晶光芒之下,绚烂而不真实。
过了宣化门,谢朝华下了轿,按宫里的规矩,没有品阶是不能乘轿而行的。才刚走了几步,就有一位看着颇有地位的公公笑脸迎了上来,一挥拂,道:“谢小姐,皇上等您多时了,快请进吧。”
谢朝华也不惊异,皇上自然是知道她要前来,只是眼下此刻肖旻才刚刚登基,应该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为何却巴巴地召她一个小女子入宫呢?
步入宫门,踏上还有些微潮湿的青石板路,清晨的露水尚未干透,随着谢朝华行过,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随即在阳光下,却转眼间就不复踪迹。
谢朝华拖着裙裾蹬上雕着龙和古兽的汉白玉阶梯,随着带路的公公转过一间间雕梁画栋的殿宇楼阁,穿过烟波浩淼的曲桥,来到幽静的轩吟阁,皇上日常起居之处。
这个地方对于谢朝华其实并不陌生,陌生的却是已经改变身份的阁中之人。
前面带路的公公拂尘一挥,示意谢朝华入殿,自己却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谢朝华定了定神,也不再多想,反正立马就能知道答案了,举步而入。
屋里并未见肖旻的影子,也没有宫人,整个阁内空荡荡,灯也只零星地点了几盏,熏笼里袅袅的香估计也是昨日的,宫人应该是被支开了,只是却也不见正主的影子,谢朝华正在纳闷,突然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婉转的箫声,那样熟悉调子,她闻声寻去。
转过檐廊便看见肖旻独自一人坐暖阁里,双手握萧,断断续续地吹着,透着一股慵懒疲惫,又带着沉沉的钝痛之意。
清晨水气氤氲,谢朝华隐约只觉眼前之人好似酣睡初醒般有些懵懂且乏力,早就知晓眼前的圣上尤其擅于箫韵,可如今看他那有些生涩的架势,估计这几年是疏遗了箫技了。
谢朝华走到近前跪了下来,肖旻放下手中的箫,转过脸看着她,波澜无惊地说了句,“是朝华啊。”平淡的口吻好像他们这些年时常见面那样。
谢朝华抬眼看他,肖旻的脸隐没在光影阴暗之中,显得有些消瘦。
想起之前曾听中山王府的人提起过,宫里有派人来讨要新乐特有的红参,说是皇上的身子一入秋就有些不适。如今看他样子,怕的却是落下病根了。
谢朝华不敢盯看太久。垂下眼,却看到榻上还堆着一摞折子。看样子肖旻的身体是真的不适,政务都放在在这后宫起居的暖阁中处置,只是贾家难道会放任肖旻独揽朝政?
静默片刻,肖旻好似轻叹了口,“天冷了,起来坐着说话吧。”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宫女扶着谢朝华起来坐下。
出神间,宫女又退了下去,一时间暖阁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肖旻轻轻咳了几声。说:“去把案上那长木盒子拿过来。”
谢朝华依言而行,转身看见不远的案上一方古朴的木盒正静静躺在那里。
“打开吧。”
里面是一把古琴,琴身弧线优美,如璞玉般躺在明黄的锦布中。谢朝华忍不住朝肖旻看去,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弹一曲吧。”
“皇上想听什么?”
“随你。”
谢朝华微微一揖,坐下随手一拨,散音浑厚,泛音清越,果然是把好琴。垂首凝神片刻,抬手而奏,琴声时而激昂透彻,时而又低吟宛转。高音处如千里高空游龙翱翔,低音沉似潭渊深处翻涌喷溅。
突然之间,过往旧事翻涌而出。只记得那时一直伴随琴声的箫音温柔如微风,轻轻吹缓她如秋叶飘零般的苍凉之心。
琴声缭绕半晌。最终只余一声叹息罢了。
肖旻修长的手把弄着管箫,谢朝华平静如镜的表面下。心上也被自己刚刚所奏的琴曲激起细碎却是接连不断的波纹。
良久,肖旻才淡淡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你的琴艺倒似乎又精进了。”
谢朝华抬头看他,觉得肖旻有些变了,先不说消瘦的脸颊,曾经柔和的脸庞如今却感觉那样遥远而陌生,想着到底有两三年未见面,何况以前那个肖旻是她的亲人,此时眼前的他则已经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身份的改变让他毫无悬念地变得不同以往了。
一旁的炭火烧得旺,谢朝华却陡然觉得有些寒意。
肖旻淡淡地说:“朕若是没记错,今年你就要满十八了。”
谢朝华心跳快了一拍,接上的口气却也只是淡淡地,“皇上好记性,正是。”
肖旻沉吟片刻,缓慢开口:“朕有一事想和你商量。”
谢朝华心想到底是开口了,恭敬地俯身回道:“不敢,皇上请讲。”
半晌才听见头顶上肖旻的声音再次响起,“前不久,濮阳郡公曾跟朕提起当年求娶谢家未果。”似乎是有些尴尬,他停了一会儿才又说,“太后同我提过数次,说到郡公他去年正妻难产而死,想给他找个名当户对又和他心意的女子。”他起身缓步走到窗前,背对着谢朝华,手指轻轻扣着案几,好半天才又接着说:
“濮阳郡公旧事重提,太后此次却极力想促成此事,她在朕面前不止一次提起你来。你怎么说?”
这话什么意思,谢朝华当然明白。
她没有答话,觉得有些无力与难受,却也知道事情并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短暂的沉默,只听见廊下寒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然后她起身跪了下来,道:“濮阳郡公军功显赫,朝华承蒙太后皇上看得起,这样天高地厚的恩泽,朝华惶恐。”
她这番欲拒还迎的话是一次豪赌。
肖旻转过身,深深地看着跪在下面的谢朝华。
青石板冰冷的温度渗过衣服传来,谢朝华只觉得背脊一阵寒意,不禁一颤,握紧拳头。
***
我想说,这不是坑。作者木有弃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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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授职
第八章授职
良久的沉默。
暖阁里寂静无声。
似乎过了一世,谢朝华才听见那带着宣判的声音再度响起,陌生而又熟悉。
“你有这份心太后若是知道定然是欣慰的,只是当日既然已经回绝了濮阳郡公,朕自然不会做有损天家脸面的事情,今日叫你来实则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肖旻轻踱着步,走到谢朝华面前,弯下身,亲手扶起俯身在地的谢朝华。好似带着点愤恨的声音说:“朕想看看你会为了谢家做到什么地步。”
“谢皇上。”谢朝华只是轻声吐出这三个字,嘴里却觉得有些苦涩。
可起身的那一刹那,肖旻突然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有那么瞬间,谢朝华几乎不能呼吸,她直愣愣看过去,正想开口问话,就听外面有人来报:“万岁,人来了。”
肖旻淡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李德福,带谢小姐去休息。”
那个叫李德福的太监从暖阁左侧一间屋子走过来,扶着谢朝华,恭敬地道:“谢小姐,请随老奴来吧。”
谢朝华默默起身,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过去。而肖旻此刻已经背转过身,看不到他的表情。李公公扶着她来到隔壁暖间,好似故意没有将门关上,一旁有小太监上来只是将珠帘放了下来,隔着帘子,谢朝华也可以将外面的情形看清七八分,而寂静的暖阁更是连细微的声音也可分辨,遑论谈话?
坐定后不久。谢朝华神思还依然有些恍惚,就听见外头肖旻低沉地吩咐了句。“让他进来吧。”
她不禁注目望去,究竟来者是谁?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以至于皇上适才会在她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今日一切都不是朕的本意。”
原来如此,果然就像她之前琢磨的那样,皇宫里,皇上都依然被贾家所掌控着。
所以刚才她赌的只是贾太后不会让她,一个谢家女子嫁给如今军功显赫,手握重兵的濮阳郡公的。而皇上刚才与她的一番对话显然肯定是有人在暗处窥视,以此对她的应对做出一番估量。
她暗暗冷笑,想从她身上琢磨出谢家的动静,只怕贾家这回是打错了算盘。连她谢朝华自己都从来不明白谢家的意图,一直让她看见的只是想让她看见的罢了。
正想着,人已经走到近处,谢朝华整个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连忙咽下几乎出口的惊讶。
韩琅文!
来人竟然是韩琅文!
只见他此时却身着孝衣,态度却一贯的从容优雅,却隐隐透着不能折损的刚毅,此刻腰身笔直地跪在皇上面前,“草民韩琅文叩见皇上。吾皇圣体金安!”声音温润而清朗。不卑不亢。
谢朝华明明记得清楚,韩琅文此时此刻应该同朝廷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他不是应该是被肖睿逼着才入京的吗?那应该是许多年之后的事情了啊,可为何他此刻竟然会出现在京都。甚至眼下还与皇室有了接触?
肖旻此刻却早已坐下,作势端起茶抿了口才道,“一路上还顺利吧?”也没有开口吩咐他起来。
“回皇上。如今汜水知州一段已经修成,草民乘船。日行千里,比往年入京时间上是快了许多倍了。”
“哦?你这是在提醒朕。当年汜水修渠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所以朕留着你这条命是对的?”
谢朝华听了这话不由得又是一惊,韩琅文做了什么事情让皇上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草民不敢。”韩琅文的头微微低下,“修渠原是先皇的旨意,汜水多年泛滥成灾,修渠一事,泽被万世,这都是皇家的功德,草民不敢躲功。草民今日在此还要感谢皇上的不杀之恩。”韩琅文不卑不亢的声音听在耳里很是舒服,只是他到底犯了什么杀头的大罪呢?
只听肖旻冷冷地哼了声,“谢朕就不必了。按朕的意思本是打算杀你的,要知道私贩马匹那可是重罪!”
私贩马匹?
谢朝华不禁又惊又奇。
惊讶于不知韩琅文何时干起这买卖的,要知道私贩马匹这样的事情不是说干就能干的,各种关系都不平常人是轻易就可以接触到的,更何况马匹一直牵涉军备,各国都十分在意。
而就谢朝华所知,朝廷一直是严格打压马贩子的,即便只是做小本买卖的。
不过听皇上与韩琅文的对话,貌似却对韩琅文的行为竟然是放任的,不免奇怪,毕竟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朝廷是不会纵容马匹买卖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毕竟这么些马随意流落到各地都会是个隐患。
心中满是疑云,此时却听见韩琅文的声音响起,“草民所做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为了保一方水土安宁。”他垂眼低声又道,“这是韩家先祖唯一的愿望,也是草民祖母去世时一直放不下的惦念。”
肖旻突然轻笑起来,“这样的理由委实让人很难说什么。”肖旻那一直迷蒙的眼睛此刻却陡然变得精亮锐利,直盯着下面的韩琅文,再怎么掩饰,谢朝华也能从中寻到几份玩味。
“不过再怎么样,国有国法,韩琅文,你不要仗着同楼南过交好,就以为朕如今不敢拿你怎么样,朕留你一命只是……”他说到这里,眼睛有意无意朝谢朝华所在的暖阁瞟了眼,“只是因为这帘子后的谢小姐,你的命,可以说有一半是她救的。”
谢朝华一愣,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可是到现在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呢,突然将这样一个恩情加诸于在她的身上又有什么意图?
却见韩琅文此时向着帘子这里一拜,“谢小姐救命之恩。”语调客气而有礼,却带着陌生人惯有的疏离。
谢朝华很快就反应过来,顺着肖旻的话道,“韩公子多礼。上天有好生之德,妾身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算不上救你性命,还是快快请起吧。”
毕竟肖旻如今是九五之尊,这点审时度势她还是明白的。
韩琅文站了起来。
谢朝华定神一看,微微有些吃惊。
这是分别后的第一次相见,也是韩琅文自入殿后,谢朝华第一次从正面看他,只见原本书卷气浓厚的俊朗青年,此刻眉宇间却隐约多了一股潇洒不羁,而嘴角的笑依然温润如故,带着淡淡的几乎不能辨识的无奈与疲倦。
谢朝华心口有些堵堵的,原本对韩琅文的记忆被她封存在内心的最深处,至少之前那段时间一直如此。可随着再次的见面却又一次被点醒,
每一次见面心中总会升起一种不敢深思的怅然若失,总是期望……下次,不要再见了。可每次见面心却会不由自主悸动……
突然肖旻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九五之尊特有的冷漠语调,“韩琅文,朕几次授你官职你都不拜,宁愿做一贩夫走卒,可见圣人书上的忠君之道,并不在你的眼里。”
皇上话中有话,谢朝华此刻听在耳里着都觉得有些难受,更不知道韩琅文听了如何。
“草民知罪。”韩琅文的声音却是平静如故,有着荣辱不惊的淡泊,“皇上厚爱,草民愧不敢受。不过草民现在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多年的寒窗苦读,懂得一些道理与才学,并不是为了孤芳自赏,做一只闲云野鹤,而该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微薄之力,方不愧百姓养育,皇上的怜才之恩。”
“好!”肖旻大声道,“朕既然不杀你,自然是要用你的。如今有你这句话,朕也就放心了。朕就授你做礼部侍郎,特任楼南使者,择日出使楼南,给朕把楼南这硬骨头给啃下来!”
这话有了几分身为王者的霸气,不知情的人或许会让人听得热血沸腾,可想来这暖阁中的人都明白,楼南就凭眼下天朝的状况,更不不可能是一块可以啃的硬骨头,说不准一不小心反而被对方当成骨头吞下肚去也未可知。
而谢朝华更加明白,楚楠忻是从来不会甘于屈居人下的。
韩琅文此刻十分平静地拜下受命。这样的荣辱不惊,大方气度让一旁的谢朝华有些感叹,虽然她知道韩琅文一直是想为苍生做点事情,他也一直这样在尽力做着,可这样的惊世才子,如今也投身了庙堂,身陷朝廷这个大酱缸中,到底孰好孰坏?
白衣翩翩佳公子,不知道会被染成什么颜色。
就在谢朝华胡思乱想的当口,就听到皇上问:“韩卿娶亲了没有?”
韩琅文一惊,迟疑片刻,有些踌躇地说:“没有,可是……”
“既然没有就好!”皇帝打断了他的话,“爱卿现在孤身一人,那朕为你做主可好?”
“皇上!”韩琅文第一次流露出急躁,声音有些发颤。
皇帝却是有些故意不让他将话说完整,又一次打断他的话,“太后的嫡亲侄孙女,姿色倾城,端庄贤淑,自幼饱读诗书,聪颖脱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配你做妻,如何?”
谢朝华浑身一颤,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淋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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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一直说过不会弃坑的。
尧不是专职写手,生活中总会有些事情让我顾此失彼,但这次我回来就一定会坚持到底,感谢一直陪伴着尧的诸位。(未完待续。)
第九章 赐婚
第九章赐婚
而韩琅文适才的声音,听上去是变了调,可也许听在皇帝的耳朵里却只是有些害羞。
只因皇帝接着就说,“朕一时高兴,倒是差点忘记谢小姐还在这里。不过男儿成家立室原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何况这本就是郎才女貌的一段佳缘。”
隔着帘子,谢朝华都可以清楚地看见韩琅文此刻一脸掩饰不住的惊骇,睁大眼睛,完全没了适才从容淡定之态,半天才道:“皇上,草民素来放浪形骸,且又是待罪之身,实在是……实在是配不上贾小姐如此金枝玉叶啊!”
而谢朝华此刻已经从震撼转至平静,至少表面如此。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样的结局终究是被注定了的啊。韩琅文一直是众人眼里心中的佳婿人选不是吗?虽然不知贾太后想在他身上得到些什么,可眼下也十分明显。虽然启用了他,可又无法完全信他,于是把贾家的人安插在他身边。
摆明了此番做媒是幌子,而安插眼线才是真正的目的。
贾太后可见真正肯下血本,韩琅文一介布衣,此番虽然被任命,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不过就这样的相貌才情配任何一位大家闺秀也是绰绰有余了,更何况他也是名门望族之后。
只是皇帝将自己留在这里看这样一出戏的用意又何在呢?
而另一边的韩琅文此刻却是面如死灰,像是意识到这个决定已是无法更改一般。只见他身子微微晃了晃,复杂的眼神瞟向自己这里一眼。
一旁的太监开口催促着他:“韩大人。还不赶快谢恩啊!”
韩琅文咬着唇,手紧握成拳。关节发白,却迟迟没有开口。
而皇上此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谢朝华见此番情形,觉得事不宜迟,道是在室内自行先跪了下来,高声道:“恭喜皇上御赐佳缘,恭贺韩大人。”
一旁的李德福此时终于松了口气,而韩琅文却似绝望地闭上眼睛,也麻木地跪了下来。
谢朝华只觉得屋内寒意阵阵,浑晒不住地发抖,可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吗?她上辈子就已经领教过。这韩琅文虽然看似温润有礼好说话,可其实脾气倔强如牛,他若是心中不愿,即便杀头也是不会答应的。
可皇上已然开了金口,而韩琅文身上已经背负了私贩马匹的重罪,若今日再抗旨,皇帝的威严可是禁不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衅,下场不言而喻。
唉,他总是要成家立室的。贾太后虽然目的不纯,可听说她的侄孙女也的确是个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而他一介小小侍郎。与当今太后沾亲带故也并不吃亏。
谢朝华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对自己这么说着,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掩盖住心里那难言的烦躁与涩意。
皇上见韩琅文终于应允了此事,显得有些高兴。“那就这么定了。”
一旁李德福凑了上来,“恭喜韩大人。皇上圣明仁爱。”
韩琅文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而隔着帘子,谢朝华都可以感受到他那灼热的目光此时却划过自己这边。令她都不敢直视,只觉室内寒意胜过窗外偶尔吹入的冷风。
她想他的眼里此刻应该是充满了忿恨与埋怨吧。
低头默默苦笑,自己这应该算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吧。
只是人生在世,有口气留着能去埋怨已经是应该值得庆幸了,不是吗?
皇帝此时又坐了下来。
“记得当年平宁公主远嫁楼南国的时候,天气比这会子还要冷上许多,连护城河都结上了冰。那时候,朕记得平宁公主一声不吭地上了花轿,完全不似要远嫁的女儿那样悲切啼哭……”
话题转得有些突兀,而在场人中,貌似皇帝是在跟谢朝华说话,也只有她可以接得上这话,于是谢朝华只好隔着帘子顺着话题道:“妹妹蒙太后先皇的恩典,如今贵为楼南国母,休两国百年之好。”
肖旻嘴角一勾,带着抹嘲讽,“国母,这个国母可是不好当啊。”
谢朝华下意识抬头打量肖旻,心里这才想起,当日的他可是不赞成这样的联姻的。停了片刻,才又接着补了句,“平宁公主为国为大义,牺牲小我……”说到这,话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不会忘记是自己设计让妹妹阿容远嫁,也不曾忘记阿容出嫁前那空洞冷漠的眼神。
皇帝瞟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平宁公主奉旨成婚,正是楼南内忧外患的时候。公主那时候与汝阳王也就是如今的楼南王联姻实则是楼南国先帝的意思,由此可见汝阳王当年看似无所依靠,实则却是深得他父皇宠爱的。”
肖旻也没指望有谁会应答,自顾自接着说下去。
“如今楼南内乱平定多日,天朝也是时候与它多加往来沟通了。”
谢朝华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还未有所反应,就听皇帝金口已开,“此番韩爱卿出使楼南国,谢小姐就一同随行吧。”
肖旻说了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意思,那显然是贾家在背后做出这样的安排,那他们的意图就非常的明显了。楼南之行借着她这个小小女子,贾家想趁机打压谢家,她心中冷笑,她谢朝华何德何能,如何担得起这样的“重任”呢?
只是她现在除了接受还能如何,她从暖阁中缓步而出,跪在肖旻跟前,“民女遵旨。”
“太后之前就吩咐要与你叙叙旧,你这会儿就过去吧。”肖旻目光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谢朝华,却只淡淡地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出了暖阁。谢朝华目不斜视地低头走着,可为什么身后竟传来一股让她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谢小姐请留步。”清冷的声音。平淡而有礼,仿佛适才殿内的急躁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谢朝华只能停下脚步转过身。她的目光一对上他的眼便低垂了下来,“韩大人有何要事?小女子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她刻意地与他保持着陌生人的距离。
她以为他听了这话会让她走开,但没有。
他就站在那儿,在离她半步的地方,将她的身形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谢朝华不敢抬头,也不敢有所动作,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样……
本来就安静的皇宫一时更显得空旷起来。
天地间仿佛就剩他们彼此存在。安静,有时候等同于某种僵持……
谢朝华想问他到底想做什么,可她的胆子气魄在他的面前仿佛根本不用尝试就已消失殆尽。
“琅文。你怎么在这里?”有人突然出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一个长相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款款走来,穿着锦衣华服却又不是官服,笑眯眯地站在韩琅文身边,不着相地打量了眼谢朝华,问,“你与这位小姐相熟?”
韩琅文看着眼前的谢朝华,微微一笑,淡淡地吐出一句。“还算不上相熟。”
谢朝华心中滋味难辨,一来有些想知道韩琅文说这话时候的表情,二来对来人颇有些兴趣,是谁可以在皇宫里如此毫无顾忌地闲话家常?
她琢磨韩琅文此刻应该正与来人说话。无暇顾及她,故而鼓起勇气朝他望去,却没料到。韩琅文的目光竟然还是停在她身上,在她抬起眼眸的瞬间。便将她的目光抓攫住!她心一紧,动弹不得。
“哈哈。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还算不上?”旁边那中年男子爽朗地笑问,也顿时让谢朝华如释重负。
“皇上刚才下了圣旨,让谢小姐随同在下一起出使楼南国。”韩琅文语气十分随意,就好像在讨论天气一般,“楼南远在千里之外,以后自然就会熟了。”
“以后还请谢小姐多多关照了。”韩琅文微笑着,看似有礼,谢朝华却没来由觉得有些心虚,“琅文如今对楼南一行十分期待。”
“……还望韩大人多多关照。”她嗫喏地说了一句,韩琅文的话让她有点懵,只能凭着本能回应,脑子里不由自主地琢磨他这话的意思,完全忘了这番话在旁人听来会多出多少遐想来,也完全忘记适才当今圣上的御赐良缘。
韩琅文坦然地点点头,“在下不胜荣幸。”然后他那双清亮的墨色眼眸终于离开她,转而回头望着身边那中年男子,笑了笑,一副如你所见的样子。
那男子好似从未见过韩琅文这幅模样,一脸震惊,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见他挑眉瞪眼,久久才仿佛缓过劲来,喃喃地说了句:“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他原来可一直以为眼前这男子是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罢了,别说风花雪月了,即便同女子和颜悦色地说上几句话对他而言都是天方夜谭,韩琅文这辈子在他看来,怕也就只能由他的祖母帮他挑选个门当户对,温婉贤良的女子成亲,然后把人忘在一旁,相处了一辈子也记不起妻子脸上有几颗痣。最多婚后几年,再由贤惠的妻子给他无色几房妾侍也无法改变什么。
他这辈子真正的乐趣就是同泥土石头打交道,估摸着河堤才是他这辈子真正的“原配”啊!
而自打得知他祖母过世后,他就觉得说不定这韩家香火就会断在韩琅文手里了。
可他错了,完完全全地错了。
这姓韩的竟然不是木头,何止不是木头,简直可以说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的高手啊!原来之前他的冷淡无趣只因为他没有碰到对的人罢了。
他心中默默地将以前所有对韩琅文的定论给推翻,决定从今往后要重新认识眼前的韩琅文。
***
看见大家的留意,知道朝华依然受到关注,尧也很开心。
然后有童鞋问q群号,在这里再次公布一下。
书友群:217294164,叩门砖,文中任意角色名字。
今天刚刚放了部分中东埃及的照片上去,呵呵,照片也会持续慢慢放上去的。(未完待续。)
第十章 泄露
第十章泄露
“太后应该还等着吧。”韩琅文突然对谢朝华说。
“嗯?”谢朝华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然后才意识到她还要去拜见太后,心里立刻腹诽,这不是典型的贼喊做贼吗?要不是他,自己这会儿怕是早就见完太后都可以出宫了……
她下意识抬头,就见那双清冷的眼竟然还定定地看着她,“怎么?不认识路?”他挑眉问,一直没带什么情绪的语调中添了一点调侃。
“认……认识的。我以前经常来。”谢朝华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总觉得这次见面韩琅文有些变了,却又说不上究竟哪里不同,可她却开始不敢直视他。
心虚?因为适才在暖阁里她帮着皇帝逼他答应婚事?可他应该懂得其中关系厉害不会为难她才是,只是眼前的态度,让谢朝华原本的应对如流却变成了语无伦次,结果就是她匆匆告辞后,落荒而逃了。
韩琅文凝视着消失在宫墙之后的身影,心道看来有些事情还需要一步步来……
“琅文,你竟然都不介绍佳人给我认识认识。”一旁从头到尾看戏看到现在的人突然意识到这件事。
“皇上方才给我说媒了。”韩琅文看似悠闲地欣赏着一旁的盆景,随手拨弄着几片掉落的枯叶,然后轻声说了句,轻易地转过话题。
“你……你怎么回的?!”若是旁人他不用问也知道答案,没人敢抗旨,可他对眼前这个斯文男子异常倔强的脾气了若指掌。故而有此一问。
“我没说什么。”回答有些模棱两可,不过韩琅文自己在心里补了一句。却是有人替我回了。他不禁又看向适才某人离去的方向,唇角微勾。就算是金口玉言,对于这种尚未成定局的事情,他依然不会当真,“皇上让我出使楼南国,我估计此事不会拖延太久,最迟下月初就要出发了。”
韩琅文看着眼前中年男子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走上前几步,逼视他,问:“你想不想回去?”
男子爽朗的笑颜突然变得有些阴暗。可他还是微笑着摇头说:“我不能回去。”
韩琅文想了想,低声说:“其实先皇驾崩,这里并没人知道你真实身份,只当你是客人。若是想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
是啊,他——楚月,或者应该叫林胥,毕竟另一个名字他这辈子都不曾用过,而他楼南国先皇私生子的身份。如今天底下知道的人不会绝对超过一个手,当年他来到天朝皇宫,既是避难也可说是作为人质,只是他这人质的作用却是有些特殊罢了。
林胥听了韩琅文的话没有做声。只是高深莫测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重重拍了韩琅文肩膀一下,哈哈一笑。说:“走吧,难得你入京一趟。我们找个地方好好把酒言欢一下才对。”说话时淡淡地使了个眼色给韩琅文。
韩琅文自然明白此处不是谈话之所,只是……
他看了看太后寝宫所在之处。沉吟了一下,然后才微笑着点头说了声“好”便随同林胥一起离开了皇宫。
谢朝华离开皇宫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这是京都今年的第一场雪。
去了太后那里,其实不外乎说一些场面话。
谈话间谢朝华终于悟到原来贾太后醉翁之意不在酒,找她去自然不是因为多日不见惦记她,却也不主要是因为楼南国之行。真正的目的却是打探中山王府的动静,或者说肖睿的举动。
这期间当然说起谢朝华去中山王府的前后缘由。
而对于这个,谢朝华早早就同肖睿商议过,准备好了一番说辞。不外乎是老王妃因为王爷离去,哀痛伤神,肖睿一片孝心,想着母亲身边除了他一个儿子之外再没贴心的了,便想起母亲当日寿诞之日看见谢朝华十分中意喜爱,便动了心思,想让王妃收谢朝华为义女。
此番谢朝华入京便是同谢家有所交代,而住在王府一来是谢家的好意,二来中山王府人多规矩大,谢朝华先行过去开始适应起来。
这样的说辞听着也算合情合理,不过谢朝华也十分清楚,太后是一个字也不会相信的。就如同她也同样不相信太后嘴里说起让她去楼南国的缘由一样,什么想着她们姊妹分别多年,这次借着机会可以去叙叙旧,也让楼南王顾念一下皇后娘家人,有利于两国友好同盟的商谈之类的。
这话真是从国家大义到骨肉亲情都说圆满了,不过照着这个说辞,为什么要让她谢朝华去?眼前不是有一个更加适合的人选不是吗?既是堂堂一国长公主,又是谢朝容的亲生母亲,从身份到血缘亲情,哪一点不比她谢朝华更加胜任百倍?
不过宫里也有宫里的好处,就算谎话连篇,可谈话间却其乐融融的。
再如何暗中算计刺探,太后表面上也不过是先唏嘘一番王爷的英年早逝,再尊尊叮嘱谢朝华,让她好生在王妃跟前尽孝服侍云云。
这一切就是在京都皇宫生存最普通正常的定律。
充满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哪怕一件在别人看来极为普通的事情,到了这里却绝对没有普通的。
哪怕今年的寿礼送的寿桃比往年少了一个,人们都会从这细微的变化中去反复琢磨这里面预示了些什么来。
虽然谢朝华极其不喜欢这样做,可她却又早就习惯如此,且游刃有余。
不知不觉,她已经回到了中山王府在京都里落脚的宅院门前,还未到门前,便发现大门前好像是起了争执。
“堂堂王府,岂是你这小子说进便进得的!”
“这位爷,小的是来找人的。那贵人说让我们办完事情可来京都王府寻她的。”
“你们找的是谁啊?”那门卫听他这么说,倒是不敢大意。
“嗯……一位叫谢朝华的小姐。”
谢朝华一愣,莫非是路上碰见的那几个小毛贼?她连忙吩咐车夫把车驾到大门口。
“谢……谢小姐?”那门卫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进去通报,一抬头却已经看见谢朝华的车停在了门口,正挑帘看过来,愣了一下,紧接着忙恭敬地道:“谢小姐,他们这几个说是找您呢。”
谢朝华暗叹一口气,这样子是只能认下了,“是,请军爷行个方便。”毕竟是待在别人屋檐下,她一向是很注意分寸,尽量客气有礼的。
“啊,谢小姐太客气了。”那门卫连忙放心,那几个一身尘土泥泞的半大孩子瞪大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谢朝华,脏乎乎的脸上,露出的牙齿显得格外显眼。
“跟我来吧。”谢朝华轻声吩咐着,将他们带到自己住的院子里的一间厢房中,下人们都很识趣,送上糕点茶水后便都退了下去。
这几个少年何时进过如此气派的宅院,一路上两只眼睛忙得都看不过来。这会儿在屋子里,还一个劲地上下左右四处打量着。
当日那带头叫梁子的,嘴里啧啧有声,“真想不到啊,我们几个可见是有福气的,当日遇见小姐这样的贵人。”他一个劲儿地搓着手呵呵直乐。
“什么贵人,我也是身处别人屋檐之下罢了。”谢朝华看那小子的眼珠转来转去,显然并不信。撇了撇嘴,反正这事情与他们几个也说不清。她朝他们几个人仔细看了一圈,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问:“那事情……”
“哦。”梁子从他那件破破烂烂的绵袄中掏出几张银票来,“这里是两百三十两,我们只用了七十两。其实本来也不用了那么多,是小弟受了重伤才……”
谢朝华一惊,忙看向那个年纪最小的,果然见他面色苍白,有些亏虚的样子,“受了重伤?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事情果然是另有隐情,查它不得么?
梁子的神色凛了凛,“小喜子背后被一个黑衣人砍了一刀……”
“黑衣人?”谢朝华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把事情始末仔仔细细同我说一遍,一点都不要遗漏了。”
“嗯……我们到建水,先摸熟了周边的情况,我就先去城里的得月楼去打听……”
没错,得月楼是城里最热闹的酒楼,也是消息最多最灵通的所在。
“你要知道,酒楼里面什么人都有,我们就找机会与几位官爷混了个半熟,他们里面正好有当日马贼来袭时候在牢里当差的。”
谢朝华听到这有些紧张,却也不忙着开口,只是盯着梁子等他继续往下说。
梁子却摇摇头,“那日这官差已经有些喝多了,我们便约着改日再聊,可不知道是不是就因为这样被人注意了,小喜子当天晚上就人在暗巷子里砍伤了。那黑衣人跟小喜子说,还说有句话要带给你。”
“带给我?”谢朝华听了这话不禁更加惊讶,难道他们知道自己在追查此事?
梁子摇了摇头,“他是说带句话给你们主子:有些事还是莫要知道的好,知不知情原是于事无补。”
知不知情原是于事无补?
……于事无补,谢朝华听了低头默默沉思起来……
***
看到一张粉红票,真的以为眼花了,感动至极啊。
P.S.一度琢磨怀疑尧是不是有个叫蓝蓝晨星的小号,睡梦中自己给自己投的票啊~~~
因为曾几何时“晨星”是我给自己起的别名,而尧又超级喜欢蓝色,呵呵(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珍珑
第十一章珍珑
京都一间酒楼的雅间内两个男子面对而坐,桌上几碟精致小菜没有怎么动,酒壶却是好几瓶都见了底了。
林胥打量着身旁的韩琅文,几杯酒下肚,酒意有些上涌,忍不住道:“政治上的事情我一向是不关心的,不过这次皇帝让你出使楼南促使两国修好,就我们那位皇上的脾性,怕是困难重重啊。”
韩琅文微笑着说:“有志者事竟成,要说服一个皇帝且让他信服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林胥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思索半晌道:“别人我不敢说,不过要是你的话倒是难说了。”
“林兄可太看得起我了,琅实不敢当。”
“我记得那时候听闻韩氏望族之后竟然开始做起贩马的营生,原以为是因为遵循家规不入仕途,又不看重身份转而从商,到底也没太在意。”林胥笑了笑,接着说,“谁知道后来一日在宫里头听人提起此事,说韩家私贩马匹的事情被人告发了,我听了便去告诉谢焕,因为早些日子知道他与你关系匪浅。岂知谢焕只说让我不用担心,皇上是不会因为此事将韩家办了的。”
林胥抬头看着韩琅文,故意问道:“私贩马匹原是重罪,皇帝却为何放过你?”他微一挑眉,带着挑衅与调侃,“韩家世子自幼诗文艳绝,尤擅工技,皇帝难道起了爱才之心?”
韩琅文放下手中酒杯,食指轻叩桌面,浅笑挑眉问:“私贩马匹为何被历朝历代列为重罪?要一个杀韩琅文的理由太容易不过的事情。而留下性命也只是皇上金口一句话。什么出口成章,七步成诗这种借口太老套。不过很多时候却很管用。林兄,要你说皇上现如今顾及的又是什么?”
林胥微微沉吟道:“该是北方匈奴的战事。”
“那这北方战事什么又是重中之重的关系要害?”
“匈奴骑兵作战勇猛凶悍……”林胥说到这。话音低下去,然后过了会才猛地抚手大声道:“着啊!皇上担心匈奴骑兵,而那匈奴乃游牧群居,王军不过数千,战时各族招募兵马,而骑兵的第一要素便是马匹,你这些日子一直私下从匈奴各族购得马匹,到了战事各族怕是马匹就紧缺了啊!难怪皇帝不杀你,不过这也靠你与他们各部落族长关系交好。一般人怕也很难买回军马来啊。”
林胥像是突然又想到什么,转头疑惑地看着韩琅文,“可是这次为何又派你出使楼南?”
“两军相交实力之外最担心的莫过于后防失守。”韩琅文随意地说道。
“可也不必让你去啊?”
韩琅文笑笑,反问林胥:“楼南国最缺的是什么?”
“啊!马匹,难道……”林胥盯着韩琅文看,想从他悠闲淡定的神色中看出些端倪来。
韩琅文举起酒杯,对着林胥道:“之后唯恐事务繁忙,今日就当林兄为琅饯别了吧。”
林胥愣了愣,然后也潇洒地仰头饮尽杯中酒。哈哈一笑,“愿韩老弟不负所托,从容归来。”
韩琅文展演而笑,心里却对于不负所托不置与否。他的目的从来就不在楼南……
“小姐!小姐……。”
谢朝华猛地一回神,是翠儿。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么脸色看上去白白的?”
谢朝华摇头。轻轻拍了拍脸,“天气有些冷……”
“哎!屋里都设了只火盆了还冷吗?这还没到十二月呢!”翠儿挽起袖子。从外间又捧过来一个小炭炉放在谢朝华脚旁,“啊。对了。刚才王爷差人来找你呢。”
谢朝华一惊,他知道得有那么快么?
“来人说了些什么吗?”
翠儿摇摇头,“也没说什么,只说王爷找小姐,见小姐不在人便走了,也没再说什么。”她边说边走到谢朝华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手,皱眉道:“都冷得跟冰一样了却不知道自己再加件衣服。小姐,不是翠儿要说你,这么些年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现如今又是在王府里面,更加要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啊。”她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给谢朝华披上。
外袍上还留着暖暖的温度,让谢朝华一下子不禁打了个哆嗦,心里却不免有些感动,翠儿自己大概都不觉得,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同自己说话了。
谢朝华抓着衣服,脑子里却想着适才梁子跟他说的话。
“……小姐,是不是今儿入宫出什么事了?”翠儿温暖的手温传了过来,谢朝华连忙抬头,“没什么,好好的能有什么事情呢。既然刚才王爷让人来找我,许是有事情……我过去看看。”谢朝华匆匆忙忙离开屋子,她需要一个人透透气,好好想想。
不知道老天是不是故意这么安排,让自己无意碰见梁子这样机灵的孩子,一般人怕还真难从这样的遭遇下还能打听到这么多的。
适才梁子跟她说的话不断在谢朝华的脑海里盘旋着。
“那黑衣人大概也没把我们几个放在心上,警告完之后便离开了。我后来第二天又偷偷把那官爷约在一间小酒馆,他倒也没有生疑,将当日他看见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因为他当日只在看守牢房,知道的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之后我们便又打听了几处,拼拼凑凑地便大致有了个大概。”
“据那官爷所说,那群马贼当日一冲进牢房里,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吩咐他们将所有的牢门打开,将犯人一个个放出来。那官爷还对我说,这群马贼是他当差这么多年看见纪律最严明的,甚至比朝廷有些散漫的部队都还强得多。”
谢朝华当时听到这里,心里一动,隐约就觉得事情果然不太寻常,而接着梁子说得话却让她更加惊诧万分了。
***
一来今天下了班跟着爸妈走亲戚,回来晚了些。二来这章感觉断在这里正好,而后面的情节因为断写了许久,需要仔细与前面有些伏笔细节好好对对,太晚了脑子有些混,不想水了。这章字数少的部分,明日补上。^_^(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影秘
第十二章影秘
谢朝华曾经无数次回想当日马贼血洗建水时候的情景,一遍遍过滤这中间的细节过程,却怎么也没想过这群马贼会自己出了状况。
“你说那马贼起了内讧?”这真是出人意料,谢朝华询问地看着梁子。
“是啊,将牢房里的犯人都放了之后,那群马贼好像为了如何处置其中一个犯人自个儿就先打起来了。这事情太离奇,我们怎么查也查不出个眉目来。”
为了一个犯人……建水这小地方,若说是有什么重要犯人,那不用想也能知道这“马贼”是为了谁。只是这其中显然是有两拨人马,究竟都是谁呢?“结果呢?那些马贼也没再说些什么?”
“呃……那时候牢里当差的都被打昏过去,后来怎么样就没人说得清楚了。”
原来当年此事果然复杂非常。
“您也别失望了。”梁子瞅着低头不语的谢朝华,摸了摸后脑勺道,“后来那批马贼不是被一夜之间都被剿灭了嘛,不过这个小姐你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吧。”
“我为什么应该知道?”谢朝华惊讶地看着梁子,一夜之间被剿灭了?她甚至连那批马贼被剿灭都不曾知道过呢!
“咦?那马贼不正是被中山王府的人给派兵剿了的吗?”梁子疑惑地看着谢朝华问。
“什么?!”谢朝华一激动抓住梁子的胳膊,“你说这马贼是被中山王府的人剿灭的?”
梁子被谢朝华的神情举动吓得一呆,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啊。这还是我们打算回来的时候。无意中听见的消息,听说后来建水其实一直是由中山王府的军队守护着的。”
谢朝华手一松。退开几步,原来当年的军队是中山王府的兵马。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肖睿早就插手进来了呢?她是不是早就成了他手里的棋子而不自知?
“小姐,你……你怎么了?”梁子一脸紧张地伸手想扶住谢朝华,“你的脸白得好吓人啊!”
谢朝华挥挥手,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才勉强笑笑,“没事……没事。啊,小喜子的伤势不要紧了吧?”
“嗯,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早好彻底了。”小喜子上前一步。还故意挺了挺胸。
谢朝华点点头,抬起眼,屋外白雪已经积起浅浅的一层,阳光照射在上面让人看着眼花。
“小姐……”
梁子有些担忧又有些莫名地探究地看着谢朝华。
谢朝华深吸口气,笑了笑,“没事了,这次辛苦你们替我跑这趟。”她转身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封信然后递给梁子,说:“不知之前你们提过想要谋份差事的想法有没有变?”
这几个听了一个个连忙摇头。“没!没变。”
“您那时候可是答应过我们的啊!说话可要算话!”一旁的小喜子有些急了,话冲出口。
梁子一边伸手结果谢朝华递给他的信,另一手却是拍了拍小喜子的肩膀,然后恭敬地对谢朝华说:“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谢朝华看了他一眼。正色道:“我当初答应你们的事情自然是作数的。这里有封信,你拿着去城南木柳巷,找一位谢焕大人。把这封信给他,他会安排好你们的。”
“是。知道了。”
“日后在其他地方见到我,记住我不认得你们。你们也不认得我,可记清楚了?”谢朝华盯着他们几个,一字字说道。
“是。小的记清楚了。”梁子几个都躬身答道。
谢朝华又将那几张银票递给梁子,“这些银子给你们,若还有什么亲戚该安置都去安置了吧。”
庭院里寒风骤起,天空中洋洋洒洒地飘着雪花,这初冬的第一场雪竟是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梁子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木柳巷了吧,可谢朝华却心乱如麻,脑子里乱哄哄的,马贼,中山王府,争执,还有黑衣人……
黑衣人……黑衣人……
她想起那时候外祖父跟她说过,“有些事还是莫要知道的好……”
果然如此吗?
眼前忽然闪过一双久违的双眸,灵动而隐藏着秘密的双眸,此生是再也无法从这眼中探究出一丝一毫的秘密来了,那时的他也是因为知道太多秘密故而才会遭遇不测的吗?
“谢小姐?谢姑娘……”
谢朝华猛地回神,定睛一看,竟然是多日未见的蒋和方。
她连忙起身行礼,“多日不见了,蒋先生。”
蒋和方浅笑看着谢朝华,道:“小姐这是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也没什么,这场雪下的可真大啊!”谢朝华左顾而言他。
蒋和方也没有追问。
前一段时间的共事,加上上一世的认知,谢朝华对蒋和方一向是极为敬重的。他这个人,什么事都看得清清楚楚,却不多话。很多事情置身事外,却又非袖手旁观。
慢慢混熟了,偶尔也会开开玩笑,他总是温和地笑笑,话语真挚而诚恳。
“听说今儿姑娘入宫去了,还领了圣旨回来?”蒋和方突然开口问道。
谢朝华一愣,随即想,京都真是什么消息都藏不住,传得可真快,既然蒋和方知晓了,那表示肖睿,谢家也都应该听闻了。
看着西边渐渐低沉的落日,谢朝华紧了紧身上的绵衣。
蒋和方见谢朝华不做声,也不盯着问,只朝她看了半响,半天轻叹了口气,说:“王爷怕这会儿正找你呢,小姐这就过去吧。和方也有事,先行告退了。”
谢朝华笑着点头,神色中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涩意。
不知肖睿对于她去楼南作何想法,他应该是不希望自己远离他的掌控视线之外的吧。可皇命难为,不知又会生出多少事情来要她应对……
来到肖睿的书房门前。谢朝华深吸口一气,捏了捏有些冻僵的脸颊。走了进去,“王爷。”
肖睿抬起头,眼中闪着冷冽,“那几个是什么人?”
果然是知道了。
不过谢朝华并不惊讶,毕竟这里是中山王府,肖睿的地盘。
“王爷若是想让朝华独当一面的话,朝华总得有自己的人。”她不慌不忙地说着。
肖睿冷笑一声,“好个自己的人。”
屋子里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半天肖睿冷冷地开口。“看来你都知道了?”
谢朝华有些疑惑肖睿说话的语气,太过平静,波澜不兴,完全不像秘密被人识破的惊诧与羞恼。她低着头,打心底里涌上一层寒意,有些琢磨不透这中间的玄机。
玄色的裘袍飘至眼前,“你可想过,这事情一直能隐得那么好,为何此时你却知道的这般容易?”
谢朝华一颤。他的意思是……这一切自始至终都是他故意透给自己知道的?
是了,一定是这样,不然梁子他们早被杀人灭口了。
“当日建水的确是我派人前去的,那批马贼之中也混入了王府的人。那日牢中将郗大人救出来的也是我。所以,”他一顿,声音如出冰窖。字字冷然,“当日我便说过。天下是否真正有‘阳影’我并不在意,如今只要旁人知道‘阳影’在我身边就足够了。这一点。天下能人异世要信得,就是敌人也要信得。你懂么?”
他的话里有种昭然若揭的暗示,谢朝华听明白了,就是因为听明白了才感到森森冷意。
无论她到底从外祖父那里得到什么,还是什么都没了解。“阳影”从来就存在,而肖睿现在明白告诉她,也就是要她明白自己所起的作用,也担上了保密的责任,否则,按肖睿的手段……谢朝华微微一抖。
还有旁人也要信,这旁人自然包括贾氏,那在建水相关的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岂不是很危险?可母亲与其他众人如今尚且安全,这……算不算是肖睿的保证或者说是交换条件呢?
谢朝华抬起头看向肖睿,只见他微微皱眉,别过头,冷哼一声,“现在你的心思只能在王府里。”
那便是了?略微放下悬着半天的心,谢朝华有些讨好地一笑,“有王爷在,相信定能保人平安的。”
肖睿转过头,朝谢朝华盯了好半晌,才道:“那接下来是不是该说说今儿入宫的事情啊?”
入宫?那便是指出使楼南的事情了,肖睿刚才可还意思自己要留着在他的身边呢,“王爷……”
“这楼南一行,如何趋利避害就是你自个人的事情了。”
谢朝华眉一皱,他这是将适才自己的话丢回给了自己吗?倒是没想到肖睿也有如此小心眼的时候,“呃……朝华才微识浅,恐难以周旋。”
肖睿并未接她的话,而是走到桌案前,随手翻着上面的书信,淡淡道:“新任礼部侍郎文韬武略,见识宏远。”
谢朝华没有作声,这话不好接,等着肖睿的下文。
“北边的战事一触即发,江夏那边又一直不太平,若是再加上个楼南,京都就险了。”肖睿食指轻叩桌面,像是自言自语。
谢朝华心中一动,想起前世,肖睿也是像现在这样被困京都。
他现如今羽翼未丰,无兵无权,在眼前这样的局势之中,为了尽量避免卷入斗争的漩涡,一直采取恭俭退让的方针,却暗中招募能人异世,谢朝华在府里就经常看见一些奇士进出,其实说起来自己其实不也是他日后布局天下的一枚棋子吗?
而前世肖睿的转机就在于江夏王肖越起兵,而起兵的理由则拥立昔日太子显,宣称当年太子显受到贾氏陷害,逃于民间,后被他寻获。
先不管那太子显是真是假,总之这一场仗打起来,谢琼正式被皇帝启用,任命平夏将军,而肖睿则趁机在谢琼帐下讨了了参军的职位。
当然一个小小的参军根本不是肖睿的目的,他用意旨在离开京都,只因那时候他知道京都这个是非之地绝对不宜再留下。
而谢朝华只是听闻那时候肖睿随着谢琼出征后,半途却突然生了场重病,被谢琼留在下邳治病,后来战事一起来,自然没人管他,他便偷偷回到新乐,之后就开始了他征讨天下的大业。
想到这,谢朝华心念一动,对肖睿道:“眼下贾氏的精力都放在京都,只因为冬日已近,匈奴那边即使要动手也至少等开春之后,而王爷现在京都,多待一日便多一分风险。若是此刻有其他的事情令贾氏分心,王爷就可以趁机离开京都。”
“能令贾氏分心的事情眼下只怕也就是北方的战事了。”肖睿笑看谢朝华一眼,充满算计的眼神,“楼南之前虽然虎视眈眈,还出兵南下,只是溪州一战让他们知难而退,如今这些日子倒是太平许多。”
肖睿说得没错,不过他话里的意思分明实在逼自己表态,谢朝华暗暗皱眉。
楚楠忻经过溪州一战看清了形势,这几年怕是都不会出兵,她又有什么法子可以安稳住肖睿之心,甘心放她去楼南呢?
“王爷,且容朝华下去思量。明日必将给王爷一个满意的交待。”她心中的确有一个主意,只是眼下却下不了决心是否应该与肖睿说,她需要时间好好想想琢磨琢磨。
肖睿深深看了她一眼,“好,今日就这样吧。”
退下之时,谢朝华又看了肖睿一眼,一切都是局。
从建水马贼,到溪州,然后在东平,最后到了京都,一切都好像是肖睿挖好了坑等着自己往里面跳。
他分明就是算准了自己就是明知道这是坑也会往下跳,因为她没有其他选择。
今日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也没有不愿她去楼南,甚至她感觉到肖睿已经做好了打算,可却又想看看自己是怎么应对的。
是想让自己表态,还是借此试探一下自己的立场?
退出书房,外面已是漆黑一片,谢朝华到了此刻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心里却因想着明日的答复又提了起来。
楼南……
那里不仅有一个楚楠忻,还有被她设计过去的妹妹谢朝容,若不是圣旨,她真的不愿意涉足那里。
***
如昨天承诺,今天送上4K字。
然后谢谢L.M.G童鞋的粽子,看到这一个小巧的,绿油油的粽子,就感觉它独有的清香在鼻尖缭绕……
可素,我在努力减肥中啊!!啊~~~~
中东回来受刺激了,一向引以为傲的扁平小腹竟然凸起,绝对受到残酷的打击!!
故此一向懒惰成性的我坚决开始进行减肥,悲催的是:最喜欢糯米类食物的我,如今的端午节对尧而已可真是一个残酷的节日啊!!(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山雨欲来
想来是北方的战事令皇帝不安,惦记楼南那边的形势,竟然急匆匆地要求韩琅文他们十日后便出发。
出发前的的晚上,又下起了雪。
因为夜很静,谢朝华躺在床上似乎都可以听见雪落的声音。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烦躁,让她久久不能入眠。
翠儿睡在外间,听见动静,轻声问:“姑娘睡不着吗?”
谢朝华坐起身,“总有些心神不宁的。”
翠儿挑灯走进来,“大概是惦记明天出发吧,其实一路上有韩大人在,姑娘不用太操心了。”
谢朝华笑笑,“是吧。”
与其说担心路上安全,不如说她其实更加担心此行有韩琅文同行。
把翠儿劝回去睡觉,谢朝华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一个樟木大箱子旁。箱子里面本身就是有暗格的,谢朝华将其合理利用,移开放在上面的珠宝首饰,一个乌木盒子便露了出来。
盒子里,那柄没有刀鞘的短刀,即便多年未曾打磨依然一如既往地闪耀着森冷的光芒,仿佛具有生命一般。
手指触摸上那独特雕花的刀柄,冰凉的感觉一直蔓延。
微弱的月光下那抹锐利的光芒,正如这无鞘之刃一样,锐气难掩。这样的野心与决心,单凭一个皇后或者她一次救命之恩便可说服的?默默将短刃收起放在随身携带的包裹之中,有时候有总比无好不是吗?
抬眼见到一旁那个绣着金龙的锦布小包,随手翻开。一把铸着游龙的短剑便显露出来,龙爪中那颗血红的宝石闪着慑人心魄的火焰光芒。
想起肖旻当时将这把短剑交给她的时候所说的话:“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尚方宝剑。这把短剑是当初先皇闲时所赐之物。虽并没什么来头,但也是先帝御赐之物。惩奸除恶。名正言顺。你就将这剑带在身边吧。”
伸手接过,谢朝华只觉手里沉甸甸的,分量非比寻常。
肖旻说:“好生留意韩琅文,有什么动静,你知道该如何做的。”
谢朝华低头苦笑,“皇上,韩大人的事情小女子如何干涉。”她抬起头,看了眼眼前高高在上的皇帝,韩琅文算起来可与他还有血缘关系啊!
“阿容当年远嫁虽然是不甘愿的。可她下嫁之后却也不忘国危。你知道吗?当年楚楠忻暗中发兵之前曾经派人送信,无奈被发现,还给囚禁起来。”肖旻叹息,“她当年要不是搏命一赌,当着楚楠忻和孩子的面将一杯鸩酒喝下去,如今这会儿怕早就身在黄泉了,不过如今却也落下了病根。”
谢朝华心下一阵恻然,这事情她也是头一次听闻,想到当年种种。不禁心潮澎湃。
肖旻走到谢朝华跟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屋子内异常暖和,隔着衣服却依然觉得肖旻的手冰冷非常。“阿容既然可以不忘身上背负的职责。朕堂堂一国之君,百姓之靠,岂能因个人关系而失国家?”
谢朝华明白他什么意思。眼前之人到底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旻表哥了。
“虽然你这次只是随行,可到底是楼南皇后的亲姐姐。何况身上也是有皇命在身,朕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谢朝华低垂着眼。婉转接上:“国家大义,朝华永不敢忘。”
肖旻很满意地点点头,“你明白就好。”
卧室里炭炉烧的噼啪作响,偶尔火苗从缝隙中蹿出,谢朝华握着手中的短剑,却依然觉得冷冽入骨。肖旻温和的笑容一直在眼前晃动,阴魂一般驱散不开。
人前背后,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究竟谁是主人谁是客?
谢朝华突然有种活在自己的生命中,却一直在按照别人的思维生活,推动着别人生命运转的感觉。为什么重活一遍,她依然要面对不知何时来临的风风雨雨。
她似乎突然有些明白外祖父临死之时为何要对她说抱歉,若是人生随时处在这样的境遇之中,面对这些人和事,那真是犹如身在牢笼。
韩琅文……
认识他也有些年数,可如今却越来越不了解他。
知道他是个才子,却不在人前显露;
知道他有一身傲骨,却不知如今为何折腰;
知道他有满腔抱负,最终却还是步入仕途这条不归路。
谢朝华抬头看着浓浓云层中微露的月牙,轻叹一声。之前她不是没有感觉到韩琅文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同,但她却不敢。不同与当年的何元吉,那时她是有些放任的。
但是……韩琅文,她对他从来没有超过“远观”的念想,至今,仍是如此。他已经被皇帝亲口赐婚了不是吗?
今生已经有太多东西要她考虑斟酌,步步为营,再也不能多一个韩琅文了。
若不是意外地相遇,而且还是提前许多年的相遇,她应该会将他彻底遗忘在某个角落。
他,是她上一个人生里,迫不及待想将之遗忘的记忆。也在妹妹谢朝容嫁给他之后,成功地再也没有想起过他,更加刻意地不去知晓他的消息。
有些人注定一生都不该存在于记忆之中,若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的话。
他,是她上一辈子隐藏最深的秘密。
即便在宫里的日子过得一直不如意,却都不如他带给她那种没来由的失落,纠结,甚至是毫无征兆落下的泪水。因为他,她早就习惯默默承受的日子却多了一份打心底生出的不甘心来,而更可悲可笑的是,这一切也不过只是她一个人的自寻烦恼罢了。
前世,他只是一名臣子,而后成为她的妹夫。几乎可以说两人并未曾有更多的交集与关系……除了那个黄昏……
谢朝华悚然一惊,脑海中警钟大作,遏止住几乎将她拉过去的前世记忆,那是一段早就被遗忘也绝对不该忆起的尘封往事。
她浑身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发现天已经亮了。
一大清早,来了一位久违的客人,谢焕。
之前一来往来不便,二来各自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竟然入京多日一次都未曾见过面,此次谢焕终于赶上谢朝华离京之日与她道别。
两人坐在花园暖阁里,外面白雪飘扬,寒意阵阵,冬天早已悄然而至了。
谢朝华起身关上窗户,房间里顿时变得昏暗,谢焕沉默着。
谢朝华说:“虽然焕哥哥你自个儿搬出来住,不过一切还是谨慎的好,老太太那边时不时也回去走动走动。”
谢焕前些时候将弄玉接来了京里,想着在住在谢家不太方便,索性就借说已出仕成人便从谢府搬了出来,在木柳巷置了一座宅子。谢焕本就与他们不是一房的,早年也是因为他年幼无靠的关系,如今他这么说,老太太自然便允了。
谢焕点了点头,道:“那几个孩子我都给安排了。”
谢朝华本就不担心这个,一边倒了杯茶递给谢焕,一边说:“最近这些日子,京里也开始不太平了。前两年备战,苛捐负重,百姓就等着新皇登基能减免一点,可这些日子下来却没什么动静,颇有些微词。江夏那边据闻有些动静,暂时虽还未有大动作,可照我看那是早晚的事情。”
“我这次去楼南和谈,只怕任重道远,短时间是回不来。其实京都里面我也没什么挂心的,唯独记挂焕哥哥你。你如今在户部任职,一旦打起仗来,国库空虚,首当其冲问罪的就会是户部。找个机会将这差事辞了,或者换个清闲点的官,局势动荡,做什么都比当差强。”
谢焕一声叹:“妹妹说得是,哥哥都记下了。”
谢朝华亦叹:“这城里风雨一日盛过一日啊。”
“妹妹也是,此番去楼南与之前琰叔叔不同,局势难料,也当万分小心才是。虽有琅文同去,不过他一向不偏不倚……”他抬头看着谢朝华,颇有些深意,“我也知道妹妹身上背着太多东西,单单一个中山王府肖睿就够你操心,何况盯着后面还有皇帝与贾家,这几方人马…………可都是不得手不罢休的主儿。”
谢朝华扭头看他,心里一阵暖意流过,点了点头:“这我都知道,我一切都会小心应付的。”
谢焕却是摇摇头,带着些苦笑道:“我倒是不担心妹妹,你从小话虽不多,可我却比谁都明白你心眼多得很。我担心的反而是琅文,他这个人的性子,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太后皇亲贵戚的,甚至没有天子,只有这天下的百姓……”
“其实这也是琅文赤子之心,可敬可爱之处。我其实最佩服的也是他这点。”谢焕接着又补了句。
谢朝华想冲淡眼前的离别愁绪,故意用打趣的口吻道:“敬佩是可以,就是千万别学他。焕哥哥你可不比他,他只是一个礼部侍郎,此番又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哥哥却是身在朝堂之上,皇帝眼皮子底下办事,战事一来,身在户部的你就会首当其冲。”
“行……行!这我都明白了。”
谢朝华笑笑,转而又问:“听说北边匈奴那里有动静了?”
“是啊。探子来报,对方调了三万大军南下而来。虽说借口是练兵演习,可明眼人哪个看不出那是为了明年春攻做的准备。”
谢朝华起身推开一扇小窗,一阵寒风立刻刮了进来。
她转头朝谢焕淡淡一笑,“我想,至少,京都还可以过最后一个平静的冬天。”(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节外生枝
震天喧哗声中,出使的队伍起程了。
送行的人比料想中多出不少,热闹非常。
鞭炮从队伍刚迈步就一直放到了京都城外,一路上经过的大街就好像被胭脂染过色一般红艳艳的。
京都已经从之前先帝大丧中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谢朝华坐在车里从最繁华的大街上经过,两边客商云集,家家生意都热火朝天。只是雪天下的皇城却显得有些沉沉的,似乎再如何繁华热闹总也驱赶不掉那曾笼罩着的灰蒙蒙阴霾。
谢朝华挑帘朝外看,肖睿也在这送行的队伍之中,只是他乘坐的轿子被队伍鲜红的旗帜掩盖,即便知道他在队伍的哪头,却也看不清那顶青黑色的朴素轿子。
她原本对于京都就没有任何依恋与不舍,也从来不想回到这里,不过今天的离开,谢朝华心里不但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感到沉甸甸的,有些透不过气。
出使的圣旨下来后,肖睿都没有再找过谢朝华,甚至让谢朝华回谢家去住,而离开的时候,谢朝华自然是从谢府出的门,只在同众人寒暄道别时与肖睿打了个照面。
肖睿在送别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注目,即便他穿着素的有些过头,却依然难掩他与生俱来令人仰叹的容姿。他气定神闲地站在人群中,眼光灼灼地看着谢朝华,“在楼南若是有什么事情,那边自会有人接应。”肖睿又轻声说了一句。
谢朝华瞟了他一眼,“是。”对于肖睿这话她心知肚明,明白自己若真是出了事情。肖睿安插在楼南的人一定会来接应,只是同样的。若是她稍有异动,这接应之人怕也就成了阎罗殿催命之人了。
肖睿看向谢朝华的眼神有些古怪。过了会儿,淡淡地说了句:“敬候佳音。”
谢朝华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嘴里的佳音指的当然不是与楼南修好,而是之前自己为了表明立场跟他说的那件事情——唯独在楼南才能办成的事情。
她回了一个适当的微笑:“多谢王爷吉言。”
然后她在一堆人的簇拥下登上了车,香车帘帐垂下,遮住了她的身影,也遮住了所有投向她的各种探究、好奇、审视的目光……
从京都到楼南最方便快捷的当属走水路,尤其汜水这几年治理颇见成效,加上此行本就时间紧迫。故而出了城没多久使团便弃车登舟而行。
谢朝华与韩琅文是分开乘坐两艘船,一前一后,一大一小,一路上别说谈话,连面都见不上,这倒是让谢朝华微微松了口气,只因她一直不知如今该用怎样的姿态来面对韩琅文,可内心又隐约有些微失落。
“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
不孝女自辞别之后已有月余。鸿雁传书遥寄情,不知母亲大人一切可还安好?冬日已至。虽母亲那边偏于南方,也需注意保暖。女儿一切也都安好,请母亲放心。此番随韩大人一同出使楼南,到了那里有妹妹朝容照看。圣上也以将一切安排妥当,请母亲勿念。
出门之时,京都已经下过好几场雪了。女儿突然想起以前在建水,冬日极少下雪。偶有雪天,母亲便会早早起来。将梅花上的雪收于坛中埋于树下,来年开春,柳絮轻扬下,煮一壶香茗,甚为惬意。思及此,更加分外想念与母亲在一起的日子。”
写到这,谢朝华停下笔。
望向窗外,江面一片萧索残冬景象,残雪未融,枯草摇曳。只远远见一只黑身红嘴的鸟儿在岸边扑腾,羽毛被冬日阳光照着,折射出奇异的蓝绿色光彩。
她叹息一声,此时此刻怕也只有鸟兽才能体会到安详快来吧。
突然舱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一下子被推开,随行的小丫鬟喘着气道:“小姐,韩大人出事了!”
谢朝华手里握着的笔滑落而下,在裙子上蹭下一摊墨迹。
“怎么回事,好好说,说清楚点。”一旁的翠儿冷声喝道。
那丫鬟道:“据说韩大人在工地上辈石头砸到了脚,传回来的消息说是骨头断了。”
谢朝华先是松了口气,没有出人命就好,可紧接着眉头便皱了起来,虽然庆幸,可这节骨眼上韩琅文突然受了伤,总是有点蹊跷。
唉,不过要怪也怪他到底是不安分老老实实做这出使大臣所致。
白天舟行江上,韩琅文不知如何就是从江面的水位看出了问题,说是晚上靠岸之后要去巡视一下这里的河堤,旁人劝说无用,他执意前往,说是反正晚上靠岸时他再去,绝耽搁不了行程的,大家也就没话好说了,何况这一行他的官阶最大。
谢朝华也不耽搁,连忙带着翠儿就去探视,韩琅文因为断骨不能挪动,人眼下就被安置在河堤附近的一处官员别院中。
到了那边,早有当地的官员迎了出来:“谢小姐,有失远迎……”
谢朝华行礼后忙问:“韩大人怎么样?”
那人连忙道:“小姐放心,韩大人一切安好。当下韩大人一受伤,下官便立刻快马请来了远近闻名的接骨好手李大夫来为韩大人整治,那人可是出了门的……”
“谢小姐!”一名家丁这时候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到了近前,谢朝华认出来这是韩琅文的近身小厮,韩兴。
谢朝华庆幸他来的真是时候,连忙与那官员告辞后虽韩兴走了。
“你家公子现如今怎么样?”谢朝华与他熟稔,说话就随便一些了。
谢朝华不问还好,才一开口韩兴就抱怨起来:“小姐啊,你问起这个来,小的就一肚子不痛快。今天见到小姐可真是不吐不快了。你说我们公子,如今好歹也是四品的京官了。可还跟以前那么不要命的吃苦操劳的。小的看别的官员都好吃好喝,就他还是一个劲地喜欢往工地上跑。如今好歹是个大使了吧,却还不消停,你说那石头落就落呗,他却偏偏要去推那民夫一把,结果害得自己脚给砸到了。”
谢朝华皱眉,“你也不好好看顾着点你们家公子。”她自己都不察觉语气里多了些怨气。
韩兴立刻叫起来:“哎呦小姐,这可怪不到小人头上。小的也是天天劝公子少操劳一些,多注意身子,可是我们家公子哪次肯听小人的。”
谢朝华忍不住笑了笑。轻声说:“我信,你们家公子他就是这脾气。”
见到韩琅文时,他正埋头看图,听见有人进来,头也没抬,说:“再点盏灯过来,有些暗。”
谢朝华暗笑,默默拿了盏灯过去,韩琅文感觉有些异样。抬起头,看见她,瞪大眼睛:“这么晚了,你怎么跑过来了?”惊讶之下。说话便少了白天的拘束。
谢朝华瞟了一眼他绑的严严实实的腿,心里不由得有些怨气上来,道:“我不能来吗?”
在这远离京都的夜里。好像很多东西都被搁在了一旁,而两人之前的隔阂一时间好似也被江风吹淡了不少。
“就是一点小伤。定是下人们将事情夸大了。”韩琅文讪讪一笑。
谢朝华在一旁坐下,“你也太不小心了。眼下什么情况。这要是给圣上知道了,还不知怎么治你一个擅离职守的罪呢。”
韩琅文正要说话,翠儿这会儿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韩大人,我们小姐可是一得知你受了伤,立马就赶了过来。”
谢朝华暗暗瞪了翠儿一眼,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韩琅文冲谢朝华一笑,“让你担心了。”
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明明清冷的嗓音却令谢朝华听着不由得耳根有些发热,她故意板起脸道:“眼下你受了伤,之后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路上再不许随便离开去干这些事情了。”
韩琅文听了这话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可看谢朝华一脸的固执,便退让了,道:“好吧,一切都听小姐安排。”
这回答照说谢朝华听了应该满意,可她心却突突直跳,脸颊不由得就觉得燥热起来,她站起身故意显得很自然一般的转过身,背对着韩琅文,对着翠儿韩兴一本正经地吩咐着:“翠儿,你先把这床上的图纸都给收拾了。病人就该有养病的样子,明天问过大夫注意事项之后就回船上去。韩兴,你吩咐下去,让人准备准备。”
翠儿神色古怪地瞅了眼谢朝华,然后立马就开始收拾那些图纸,韩琅文抬了抬手却又放了下去,只是在一旁苦笑地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我如今知道你赶过来原是因为逮到机会可以整治我一番的,是不是?我此番真是错了还不行吗?”
“你这腿到底是怎么搞的?别人不知道你此番重任在身,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吗?”谢朝华没好气地说。
原来如此。
“韩兴,要你多嘴。”韩琅文冷着脸道。
韩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喃喃道:“本来就是,公子也不为自己想想,何况我看那民夫转过头也不记得公子的好来。”
韩琅文听了这话有些不悦:“韩兴,我早说过了,做人不能这么斤斤计较。”
“好了。”谢朝华打断他们主仆,“韩兴,快去准备吧。”她转而扬声,颇有些拿腔拿调地道:“韩公子,你把药喝了,也该睡了。”
“呃……我还不太困。”韩琅文说的犹豫。
“不困也要睡,病人需要多休息。”谢朝华的语气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韩琅文只能投降,“是,遵命。”
谢朝华一时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转身出去亲自监督去了。
韩琅文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倩影,嘴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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