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藩王表
1、宗室诸藩王
安平国
安平献王司马孚265年─273年
安平贞王司马邕(追封)
安平王世孙司马崇(追封)
安平穆王司马隆274年─277年
安平王司马敦277年─281年
南宫国
南宫王司马承270年─289年(徙封武邑)
武邑国
武邑王司马承289年─?年
武邑王司马佑?年─?年
长乐国
长乐王司马玷284年─?年
义阳国
义阳成王司马望265年─272年
义阳王司马奇272年─289年
义阳王司马威289年─301年
义阳王司马奇(复立)301年(徙封棘阳)
棘阳国
棘阳王司马奇301年─?年
河间国
河间平王司马洪265年─276年
河间王司马威276年(徙封章武)
河间王司马颙276年─306年
河间王司马融306年(徙封乐成)
章武国
章武王司马威278年─289年
章武王司马混289年─311年(国绝)
随国
随穆王司马整(追封)
随王司马迈289年─311年(国绝)
东平国
东平王司马楙265年─307年(徙封竟陵)
竟陵国
竟陵王司马楙307年─311年(国绝)
太原国
太原烈王司马瑰266年─275年
太原王司马颙275年(徙封河间)
太原成王司马辅278年─285年
太原王司马弘285年─291年或292年(徙封中丘)
渤海国
渤海王司马辅265年─278年(徙封太原)
中丘国
中丘王司马弘291年或292年─293年
中丘王司马铄293年─311年(国绝)
下邳国
下邳献王司马晃266年─296年
下邳王司马韡296年─?年
下邳王司马韶?年─311年(国绝)
良城国
良城王司马绰266年─311年(国绝)
乐成国
乐成王司马融306年─?年
高阳国
高阳元王司马圭266年─274年
高阳哀王司马缉274年─278年(国绝)
常山国
常山孝王司马衡266年─267年
常山王司马敦274年─311年(国绝)
沛国
沛顺王司马景266年─277年
沛王司马韬277年─311年(国绝)
彭城国
彭城穆王司马权266年─277年
彭城元王司马植277年─?年
彭城康王司马释?年─?年
陇西国
陇西王司马泰266年─291年(徙封高密)
高密国
高密文献王司马泰266年─277年
高密孝王司马略?年─309年
高密王司马据?年─?年
东海国
东海孝献王司马越291年─311年
东海王世子司马毗
东燕国
东燕王司马腾306年─307年(徙封新蔡)
新蔡国
新蔡武哀王司马腾307年
新蔡庄王司马确?年─?年
南阳国
南阳王司马模306年─311年
范阳国
范阳康王司马绥266年─281年
范阳王司马虓?年─306年
范阳王司马黎?年─?年(国绝)
济南国
济南惠王司马遂266年─267年
济南王司马耽?年─277年(徙封中山)
中山国
中山王司马睦266年─277年(废)
中山王司马耽277年─291年
谯国
谯刚王司马逊266年─268年
谯定王司马随?年─303年
谯王司马邃?年─?年
谯闵王司马氶?年─322年
北海国
北海王司马陵266年─269年或277年(徙封任城)
任城国
任城景王司马陵269年或277年─279年或283年
任城王司马济?年─?年(国绝)
陈国
陈王司马斌266年─277年(徙封西河)
西河国
西河缪王司马斌277年─278年
西河王司马隐?年─?年
西河王司马孴?年─?年(国绝)
2、宣帝(司马懿)系藩王
平原国
平原王司马干266年─311年(国绝)晋宣帝第三子
扶风国
扶风王司马亮266年─277年(徙封汝南)晋宣帝第四子
扶风武王司马骏277年─286年(子徙封顺阳)晋宣帝第七子
汝南国
汝南文成王司马亮277年─291年晋宣帝第四子
汝南怀王司马矩(追封)司马亮第二子
汝南威王司马佑291年─326年司马矩子
东莞国
东莞王司马伷266年─277年(徙封琅邪)晋宣帝第五子
汝yīn国
汝yīn王司马骏266年─277年(徙封扶风)晋宣帝第七子
顺阳国
顺阳王司马畅286年─311年(国除)司马骏子
新野国
新野庄王司马歆301年─301年司马骏子
新野庄王司马劭301年─311年(国除)司马畅子
梁国
梁孝王司马肜266年─302年晋宣帝第八子
梁怀王司马禧302年─311年司马澹子
琅邪国
琅邪王司马伦266年─277年(徙封赵)晋宣帝第九子
琅邪武王司马伷277年─283年晋宣帝第五子
琅邪恭王司马觐283年─290年司马伷长子
琅邪王司马睿290年─318年(称帝,国除)司马觐子
武陵国
武陵庄王司马澹283年─311年司马伷次子
武陵哀王司马喆311年─311年司马澹子
东安国
东安王司马繇283年─?司马伷第三子
东安王司马浑?(国除)司马觐子
淮陵国
淮陵元王司马漼283年─?司马伷第四子
淮陵贞王司马融?司马漼子
赵国
赵王司马伦277年─301年(称帝,国除)晋宣帝第九子
2、文帝(司马昭)系藩王
齐国
齐献王司马攸266年─283年晋文帝次子
齐王司马冏283年─302年(国除)司马攸子
城阳国
城阳哀王司马兆(追封)晋文帝第三子
辽东国
辽东悼惠王司马定国(追封)晋文帝第四子
辽东王司马蕤283年─283年司马攸长子
辽东王司马遵283年─283年司马蕤子
广汉国
广汉殇王司马广德(追封)晋文帝第五子
广汉冲王司马赞277年─280年司马攸第五子
广汉王司马寔?─280年(徙封北海)司马攸第二子
北海国
北海王司马寔?司马赞弟
乐安国
乐安平王司马鉴266年─297年晋文帝第六子
乐安殇王司马籍297年─?(国绝)司马鉴子
广阳国
广阳王司马冰?—302年(国绝)司马冏子
燕国
燕王司马机266年─?晋文帝第七子
燕王司马几?—302年(国绝)司马冏子
乐平国
乐平王司马延祚太康年间(国绝)晋文帝第九子
3、武帝(司马炎)系藩王
毗陵国
毗陵悼王司马轨(追封)晋武帝长子
毗陵王司马义?(国除)司马玮子
汝南国
汝南王司马柬270年─277年(徙封南阳)晋武帝第三子
南阳国
南阳王司马柬277年─289年(徙封秦)晋武帝第三子
秦国
秦献王司马柬289年─291年晋武帝第三子
秦悼王司马郁291年─300年司马允子
秦王司马邺300年─313年(称帝,国除)司马晏子
城阳国
城阳怀王司马景269年─270年晋武帝第四子
城阳殇王司马宪270年─?(国绝)晋武帝第七子
始平国
始平王司马玮?─277年(徙封楚)晋武帝第五子
始平哀王司马裕277年—277年晋武帝第九子
始平王司马迪277年—289年(徙封汉)司马允子
汉国
汉王司马迪289年—300年(国除)司马允子
楚国
楚隐王司马玮277年─291年(国除)晋武帝第五子
襄阳国
襄阳王司马范301年─?(国绝)司马玮子
长沙国
长沙厉王司马乂289年─291年(徙封常山),301年─304年晋武帝第六子
长沙王司马硕309年─?(国绝)司马乂子
常山国
常山王司马乂291年─301年(徙封长沙)晋武帝第六子
临淮国
临淮王司马鲜309年─?(国绝)司马乂子
东海国
东海冲王司马祗273年─273年晋武帝第八子
代国
代哀王司马演289年─?(国除)晋武帝子
中都国
中都王司马廓?—306年(国除)司马颖子
4、异姓藩王
陈留国
陈留王/魏元皇帝曹奂266年─302年曹宇子
关于就近期文章争议内容的一点解释
从五胡十六国一直到南北朝的历史鲜少有人提及,网上除了天涯等站专业人士的讲史文外,更多的则是百度贴吧大肆宣扬汉人被灭族,胡人都该被杀之类的偏激小文。所以我才有了想从西晋时期写穿越文来给大家展示五胡乱华产生根源的想法。
西晋于265年篡曹魏而建立,直到280年才消灭东吴统一中国。在八王之乱爆发之前,西晋虽然上层统治**,但国力仍比较强盛。譬如我文中提及的269-279年将近十年的河西鲜卑首领秃发树机能之乱,危害晋朝西北多年,马隆紧紧带了三千中军jīng锐就予以平定。就是在八王之乱前期,关中地区又爆发的齐万年之乱(296-298),也是被宿卫军军官孟观很轻易地就平定了的。所以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胡人作乱的苗头,但是晋朝最jīng锐的中军尚存,对付胡人的造反,可以说是绰绰有余。若是没有八王之乱那种大规模高强度高消耗的内战,连装备都不齐全的内附胡人,有什么能力作乱中华?稍微读过史书的也都知道,灭亡了西晋的刘渊父子还在洛阳做人质,匈奴五部兵力极端有限,而那个大为出名的羯人石勒,还被晋人当做奴隶贩卖过,在这个时代高喊杀胡人救亡图存,是不是有些太不合时宜了?
就晋朝的灭亡来说,真正的原因是高门士族垄断政治,高筑坞堡兼并土地,使寒门的士人无法入仕,使普通的农民无法立足田地。真正的罪人是八王之乱后期的几个主要谋划者,譬如赵王司马伦、齐王司马冏、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东海王司马越这些人。这些人将晋朝的所有机动部队消耗在内战之中,dì dū洛阳城甚至被河间王的部将张方纵兵大掠,甚至吃人肉!河间王和张方都不是胡人,张方是河间的汉人,应该还是曹魏名将张郃一族,他们的部下也都是关中的汉人士兵。
等到真正的胡人登场的时候,賨人李特在巴蜀建国,笼络蜀中士族,如果不是李特一族的賨人身份,这个国家毋宁说还是个汉人士族政权。刘渊父子在河东建国,可是他们依靠的匈奴五部兵力极其有限,连中军宿卫都已经消耗殆尽的西晋残余兵力都久久不能消灭,还要靠在中原游移的石勒、王弥这些人。石勒是个不折不扣的西域胡种,真正的非我族类,虽然由于羯族人少石勒竭力装出一副仁厚模样收拢汉人加入,但其政权后来的事大家也都明白。而王弥极其军队,都还是汉人。歼灭了晋朝最后的武装力量的,正是石勒王弥这些游贼,而不是建国了的李特刘渊。所以说在五胡十六国的前期,与其说这个时代是异族入侵,还不如说是混杂着内附胡人的农民起义。虽然石勒的政权在吸收了大量匈奴人和乌桓人后变质为残暴的种族压迫政权,但其在前期还是比较开明的。
其实就西晋灭亡后,不论是残暴的羯人匈奴、还是野蛮的氐羌以及比较温和的賨人,他们要么实力有限,要么已经开始汉化,并不会真的对汉文化造成真正的威胁。所以一代名相王猛才会拒绝东晋桓温的邀请而去辅佐氐人苻坚,而鼓吹民族屠杀的冉闵(当然不否认他是个真正的铁血男子汉)才会败于旋踵。而真正对汉文化有威胁的,还是人口基数极大的鲜卑人,以及残暴的强盗国家北魏政权,正是鲜卑这个民族,将汉人视作两脚羊,他们耻于生产,只当兵从事抢掠,垄断所有的军职。因为他们有这个人口数量,即使在几次南侵后损失惨重,也有漠北的其他鲜卑人和敕勒人(即高车人)的不断补充。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在冯太后和孝文帝的努力下改革汉化,可是就因为这个进步的改革,导致代北的鲜卑敕勒野蛮军人强烈不满,才让这个残暴的政权覆灭在残暴之中。
好了,话说得多了。我只是想说的是,我的书名既然叫《残晋》,写的就是西晋为何会覆亡的事情。由于我在前面也说明了,西晋并非亡于外族入侵,而是统治阶级愚蠢而短视的大规模内战,只是在历史上让残暴野蛮的外族占了个便宜而已。我要写的这个故事,就是在主角目睹西晋这个庞大帝国一步步自我毁灭的过程中慢慢壮大,用他熟知的历史知识避免五胡乱华,解决西晋残留的民族问题。将内迁的胡人(譬如羯氐)要么同化要么彻底消灭,将漠北的野蛮民族(鲜卑高车)永远挡在大漠边缘,让他们在西伯利亚啃草根去。
胡乱说说晋朝的士族
有些读者可能对本书中出现的“弘农杨氏”“琅琊王氏”之类的名词有些搞不清楚,这里就简单说明下,顺便再捎带耳熟能详几个三国人物,大家也好更了解得直白些。
但凡是“弘农杨氏”这样的家族名,前面那个地名叫郡望(都是魏晋时期的郡国名),后面便是姓氏、郡望按现在的话说就是籍贯,不过古代的籍贯和现代的不同,尤其是晋朝的籍贯,像西晋灭亡东晋建立之后,许多士族都已经南迁了,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去过中原,但是他们还是在籍贯中标榜自己是中原人而不是江南人。所以出生地也好,父亲的出生地也好,都不能算作籍贯,只有家族的原本根基才是籍贯所在。
西晋朝影响力最大的高门士族,有“东海王氏”“弘农杨氏”“太原王氏”“琅琊王氏”“河东裴氏”“北地傅氏”等几家。
“东海王氏”,是三国时期被诸葛亮骂死的王朗这一家族,司马昭的老婆王元姬(真三国无双里那个三无属xìng的傲娇萝莉)、和石崇斗富被石崇欺负的国舅王恺都是这一族。到了晋惠帝时期,这一族已经没有什么人才,因而衰败了。
“弘农杨氏”,这一族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外戚,晋武帝的两个皇后杨艳杨芷都是这一族。晋武帝晚年晋惠帝初期,弘农杨氏的代表人物杨骏权势达到顶峰,但是很快在八王之乱一开始就完蛋了。隋朝建立者杨坚就自称是这一族的后裔。
“太原王氏”,三国时期绝sè美女貂蝉的干爹王允是这一族。这一族比较坚韧,从魏晋时期成为高门士族后,在唐朝还是“五姓七高门”之一,一直到宋朝都还屹立不倒。出过许多皇后……
“琅琊王氏”,三国时期那个“卧冰求鱼”的王祥是这一族。这一族崛起比太原王氏较晚,但是这一族的王衍、王敦、王导是间接或直接导致东晋建立的关键人物,在东晋建立后权势达到顶峰。史称“王与马,共天下”。后来其权势被新崛起的“谯国桓氏”和“陈郡谢氏”取代,然而在整个南朝“王谢”仍然是最高的士族,直到侯景之乱和隋唐之后逐渐衰落。
“河东裴氏”,裴氏在三国时期没什么名人,在西晋时期短暂兴盛后也逐渐消沉。他们的鼎盛还是在唐朝以后。
“北地傅氏”,三国时期劝降刘琮的傅巽便是这一族。由于傅氏在西晋的主要人物傅祗坚持留守中原抗击石勒,傅家没有在早期随着主流南渡(晋朝的士族主流就是丢了中原往南逃),结果在十六国南北朝时期傅家逐渐就从高门士族下滑成了普通的士族。
以上几家是执掌朝政的家族,另外晋朝几乎每个郡都有“豪强”和“士族”。豪强是从东汉时期就形成的有强大武装力量的士族大地主。这些大地主一般占据大量人口,子弟充当郡内的重要佐吏,家中可能还修着坚固的坞堡。正是因为这些豪强的存在,西晋的统治基础才极其薄弱,以至于亡于旋踵,不过也正因为这些有武装的大地主的存在,在五胡十六国时期他们半dú lì于胡人政权中,为北方汉人留住了最后一道屏障。这些豪强最后在隋朝年间逐渐被打压削弱,隋末大起义中许多著名的军事人物都是这些豪强的没落子孙。
其实读者们不妨再看书的同时,百度下自己的姓氏,说不定还能找到自家的郡望呢。我是有这么一种假想,是否合理这个我也说不准,不过我总觉得,如今活在世上的人,都是古代豪强或者士族的后代,因为普通的百姓一遇到饥荒战祸命都保不住啊,生个孩子都被挡了炮灰战死,生繁衍大量后代的可能xìng是极其低的。而贵族的后代却一生一大堆,沦落成普通百姓的也比比皆是。所以古人的郡望也有可能就是读者自己的郡望啊。
本纪第一 高祖武皇帝(部分)
高祖武皇帝讳腾,字公举,秦州略阳郡人,魏尚书仆shè毛玠之后也。玠生郎中机,机生恬,恬避曹爽之乱移居雍州,生理,是为皇考,仕于州郡。晋武帝泰始年间,秃发树机能寇秦州,时高祖年方二岁,举家没于贼军。及长,身长七尺,rì角龙颜,垂手过膝。羌胡异之,遂不加妄害。咸宁五年,西平太守马隆讨平树机能,高祖年方九岁,见信于马隆,收为部曲。年二十,征为平虏主簿。
太熙元年,树机能余党若罗拔能作乱西平,杀西平太守严舒。高祖与隆子马咸坚守孤城,大破贼众,斩首数千。秦州刺史皇甫重奇之,干州中正以为六品之评,除为秦**司马。高祖之任秦国,恭谨慎行,素为好评。上党胡贼郝散郝度元作乱扶风,高祖佐校尉朱默讨之,因功特许护秦王入洛。
时年晋武晏驾,楚王杀太傅杨骏与马厩中,高祖因从朱默,擢为越骑右部司马,充为中军武吏。楚王将乱,朱默yù从之,高祖谏曰:“公为中军校尉,当忠心事君。岂有为虎作伥之理?”遂与朱默共反楚王,楚王败于万chūn门,余党皆诛,果不出高祖之谋也。初,楚王党羽荣晦私愤杀太保卫瓘,卫瓘素为惠帝不喜,中枢不敢言及。高祖执黄幡,挝登闻鼓,质国臣曰:“卫公名谥未显,每怪一国蔑然无言,chūn秋之失,其咎安在。”天子以为能,遂谥封卫瓘,除高祖为赵国中尉,随赵王出镇雍州。
雍州多羌胡杂居,辄反杀长吏。北地胡酋巩更发贼众十万围困泥阳,yù杀太守张损。高祖临危受命,以为新平郡守,发兵援救。时安西参军夏侯奭、主簿卢播皆畏缩不前,高祖独率百人夜渡泾水,衔枚夜袭,大破羌胡于截薛山,所将人战意大厉,手奋长刀,杀伤数千(下文暂缺)
唉真是众口难调啊,有的读者说书的内容术语名词太多,文字拗口难以理解,这个我也没办法,毕竟这样写习惯了,慢慢可能会改进的。可是有人嫌说书中人物对话没有古意,出现了大量宋朝后的俚语,甚至说对话内容都是现代汉语不符合意境,这个我真没办法。我可没有把一本能写几百万字的小说概括成只有顶多一万字的《武帝本纪》之类的史书的念头,这毕竟是消遣小说,可不是什么纯文学,况且我也没那么深厚的文言文功底。不过我好歹是抱着让大家都高兴的态度码字的,既然有人需要这样的文字,我就暂时把前一百章的内容草草概括下,等小说完结的时候,主角的本纪和几篇重要配角的列传还是会码出来的。不过与小说内容可能出入很大,这个大家应该懂的,好听些叫chūn秋笔法,难听些叫秽史,反正就是很没节cāo的“官方”史料。至于写的水平如何,我就不敢多说了,毕竟我不是个中文系的高材生。
第001章 新太守
西晋太熙元年(公元290年),二月。
凉州西平郡。
西平郡位于湟水谷地,本是羌人游牧的肥美土地,是凉州到羌中的咽喉要道。自从汉武帝元狩二年,霍去病进军此地建西平亭以来,汉朝的军事势力逐渐渗透。一直到东汉年间,在不断的移民屯垦发展之后,这里又升格为郡,成为从匈奴和羌人手中夺取领土组建的西北屏障——凉州的重要组成部分。
从汉朝到曹魏再到西晋。西平郡在凉州的重要xìngrì益显著。尤其是在西晋筹划南征孙吴之时,河西鲜卑秃发树机能连结北地胡起兵作乱,数年内先击毙秦州刺史胡烈,又阵斩凉州刺史牵弘,再shè杀新任凉州刺史杨欣。胡烈、牵弘、杨欣三人都是跟随邓艾钟会平定蜀汉,立功沙场的宿将,所统州兵也都是边军劲卒。三将接连战死,凉州沦陷朝野震惊!而趁时而出的盖世英雄马隆,在连番恶战击毙秃发树机能,平定叛乱后,就被朝廷封为平虏护军、西平太守,并调京师牙门军一部归于马隆麾下,让他屯据西平护卫西北边境。由此可见西平郡的重要xìng。
此时距离马隆平定秃发树机能已经过了十一年,马隆坐镇西平选练jīng兵。附近的胡人部落,除了南边黄河河谷的成悉部不服随即就被平定外,秃发树机能叛军残部秃发务丸以及猝跋韩、且万能等部族大人纷纷拜服,十一年来从未敢轻举妄动。而这时的马隆却已年迈,晋武帝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想起了这位功劳卓著的名将,封为奉高县侯领东羌校尉,征他回朝。并以略阳太守严舒为西平太守兼领平虏护军,代替马隆镇守西平。
“驾!”
一个健壮魁梧的青年军官,骑着马驰入西平南门。此人姓毛名腾字公举,秦州略阳郡人,树机能之乱时父母双亡,被鲜卑人掳到河西为奴,树机能败死又被马隆收为部曲。由于他自幼在鲜卑叛军中长大,习得一身好武艺,马上能左右开弓,百发百中。待到少壮时,马隆见他果敢骁勇,于是收入亲军。马隆的亲军数百人,都是凉州好儿郎,多一人本也不足为奇。可奇就奇在,两个月前这个毛腾变了一个人似的,先是没了原先的憨傻之气,眼睛里都透着一股狡黠,然后居然要学着认字,学了几天竟就会断文识字了。西平郡地处偏鄙,素少文教,能识字的不多,马隆当即就封他为护军主簿,竟也俨然就成了个小官了。
“毛公举这厮,竟越来越像西都城(西都,西平郡郡治所在)里的世家子了。”两个看门的士兵啧啧赞叹着毛腾的不凡经历,却忽略了身后站着的新来的太守府功曹杨平。杨平是新任太守严舒的亲信,早就想帮助主人给这群西平军人来一个下马威,他看着高头大马就往城门冲驰的毛腾,不禁就有了主意。
“放肆!严府君(府君,对州郡长官的尊称)车驾才过,谁人敢如此目无尊长,让他下马!”
杨平一声怒喝,两名看门士兵赶紧答应了一声,走上前拦住了毛腾。
“毛主簿,新来的杨功曹说严府君车驾刚刚进城,叫您下马再进城。”
毛腾将马一勒,朝着杨平正sè道:“我有紧急军情,怎可拘于俗节。”说着就又一拍马,就向城内奔去。杨平初来乍到,尚未立威便遭此冷脸,顿时一股拗气发作,大吼道:“来人,拉他下马!”
这下可难为了那两名看门士兵,他两人都跟毛腾熟识,也知道毛腾骁勇,可是杨功曹是新太守身边的红人,又怎能得罪?真是左右为难。正当此时,城楼上一个少年军官如虎吼般地喊道:“误了军机,你们谁担当得起!我父亲刚走,你们就敢这般懈怠,还当这西平是你们那平安无事的略阳吗?”
正是西平郡都尉马咸,是马隆的独子。由于母亲是胡人,马咸长得虎背熊腰,面上全是黄毛,看起来都甚是唬人。杨功曹眉头一皱,眼睛不自然的一阵闪烁,却也不敢开罪这个“官二代”,只得一言不发,任毛腾策马跑进城内。
马隆在正月中旬曾授意毛腾去河西秃发部拜见已经归顺朝廷的秃发部大人(晋初胡人酋长,大部落称单于,小部落称大人)秃发务丸,也就是树机能的堂弟。观察秃发部有无反志,没想到毛腾却发现秃发务丸偷偷会见了树机能余党若罗拔能的使者。毛腾当即火速赶回西平,没想到马隆已经被朝廷封爵征回,而平虏护军兼西平太守已经变成他根本就不认识的严舒了。
毛腾在太守府前等了半晌,门子却还推说严府君正在忙碌,过会再见。等得焦急,抬头一看,却是马咸来了。
“子全(马咸字子全),鲜卑人趁老府君(指马隆)离去,恐怕又要作乱。树机能余党若罗拔能已经从居延海南下,派人游说秃发务丸了。”
马咸摸了摸脸上的黄毛,皱眉道:“这些胡狗,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当真是活腻味了。老爹不在,不还有你我一干兄弟嘛。那姓严的,他作何调遣?”
毛腾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老门子推说严府君还在忙碌,我还没能得见呢。”
马咸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怒道:“岂有此理,军情紧急,还有什么鸟事要忙碌,我们自己进去!”说着便将袖子一捋,朝着太守府的大门就是发狠一脚。
“砰砰砰!”
看门的老门子刚跟着严舒从略阳赶到西平,一路上风餐露宿好不辛苦。心想才刚刚歇下脚,就有愣子要通报军情。老门子不禁啐了一口,暗想如今天下太平,能有个甚军情?不过是这边关上的鄙陋莽夫,要欺生罢了。况且连份小礼都没有,哪能这般不懂规矩,还想见府君老爷,滚一边去吧!谁料想这愣子居然发起狠来,居然砸起门来了,这还得了!看老汉我怎么收拾他们去。
老门子怒气冲冲地打开大门,正要发火。就被马咸一把抓住领口,提小鸡一般提了起来。老门子急道:“你要干嘛!”马咸抡圆了拳头正要打,这才被毛腾一把拦下:“马都尉,这人可是严府君的老家人,打不得。”
毛腾没有直唤马咸的表字,而是叫了声“马都尉”,心想这老门子也该给他们些面子了。没想到这老门子居然一瞪眼,怪叫道:“好啊,你们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竟在太守府打人了,这还是不是晋朝的地界,还有没有王法啊!”
马咸自幼就是火爆脾气,就算闯下祸端被父亲吊着打也改不了。老门子这么一阵撒泼式的怪叫,正像火上浇油一般。马咸大吼一声,将老门子往空中一扔,随即朝他下腹处猛踢了一脚,这一脚踢下去,老门子哪里受得住!幸亏毛腾将马咸一把抱住,马咸一脚踢了个空,老门子就势摔在地上,一个劲地呻唤了起来。
“马都尉,就看来这老人跟我都是略阳人的份上。饶他一回吧。”毛腾拉了马咸一把,赶紧说道,“大事要紧,先去见严府君吧!”
“你是略阳人?”忽然传来一个沉沉的男声,毛腾马咸二人转脸一望,却是一个蓄着修剪齐整的长须的白面男子,头戴进贤冠,身穿紫sè大袖衫,身后簇拥着数名披甲武士,缓缓从厅内趋步而出。
“府君爷爷,给小老儿做主啊。”老门子趴在地上又哭又闹,那白面长须男子挥了挥手,身后两名武士将老门子扶进了里屋。
毛腾心想,原来这就是新太守严舒了,赶紧答应一声,行了个礼。马咸虽然脾气火爆,却也不是个夯人,也硬邦邦地行了一礼。严舒见二人礼毕,这才慢斯调理地道:“鄙人严舒,祖籍雍州冯翊,不过生在略阳,倒和毛主簿是半个同乡了。”
当时人极重门第,而门第的重要标志就是籍贯。譬如同是姓王的人,倘若祖籍太原或者琅琊,则大抵就是高门士族,如果祖籍京兆,也算是个二流士族,可要是换成别的地方或者根本没有祖籍,那也就只是寒门庶族了。冯翊严氏,也算三流的士族,在这偏僻的西平郡,也足能吹嘘一番了。
“多谢府君厚爱。”毛腾赶紧又躬身一礼,严舒只是轻轻抬手示意。马咸憋了半天,终于有些焦躁,没好气地道:“公举,你不是来汇报军情吗,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了。”
毛腾看到严舒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顿了顿说道:“小人正要禀告府君,胡贼若罗拔能从居延海南下,已经越过大漠。派密使勾结秃发务丸,yù图谋不轨。还请府君召集屯垦军士,以备万一。”
“是那个曾斩杀过杨凉州(指前凉州刺史杨欣)的树机能余党若罗拔能?严某不是听说,他被马老将军逐出凉州,死在居延海了嘛。”严舒其实也知道若罗拔能未死,可还是故意说道。
马咸忍不住回道:“家父又不是凉州刺史,若罗拔能藏身西海郡(居延海所在地,属凉州管辖),家父也是无能为力。”
严舒将脸一板,作sè道:“严某在洛阳,也曾识得马老将军。马老将军英雄盖世,怎么生出你这种不知轻重的逆子。念你父乃国之柱石,故严某只罚你在家面壁三rì,若有违反,罢黜都尉一职!”
马咸正要发作,毛腾将他扯了一把,马咸终于强忍住怒气,一抱拳便扬长而去。
“严府君,我面壁去了,倘若胡人来犯,你可休要忘了马某!”
严舒那刻板的脸上这才露出了咧嘴一笑,同时他也没忘了毛腾,淡淡地道:“严某新官上任,对西平还有不太熟悉的地方,早就听说毛主簿文武全才,以后还要多多劳烦。胡人的事,毛主簿大可放心。严某在略阳时,也少不了和氐人、賨人打交道。怎样对付这些胡人,严某也心中有数。”;
第002章 和事酒
马咸在家中喝了一气闷酒,嘟囔着大骂起严舒来。毛腾看他已醉,这才缓离开了马咸家里,思忖片刻,抱着一壶酒就朝着太守府走了去。
其实毛腾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或者只能说他的**属于这个时代。守门的士兵闲言说他在两月前忽然就想变了人似的,从一个只会骑马shè箭的大老粗变成了一个还会断文识字的秀才。其实根本的原因,就是一个远在一千七百多年后的小公务员在车祸死后,忽然就离奇地魂穿在了大老粗毛腾的身上。在一阵彷徨和悲哀之后,他终于接受了现状,决定靠着一知半解的历史知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实现他在前生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更主要的,他还有想改变历史,避免不久之后即将到来的“五胡之乱”的理想。
当然,这只是一个理想而已,就算实现不了,也要朝着这个目标奋斗吧!
首先,从第一步做起,先凭借着现代的文化常识,粗略地学会了当时流行的汉隶和八分体。虽然写的不甚周正,却也在这文教不兴的西平郡得到宿老赏识,然后又被马隆提为主簿。
毛腾在这个时代,认识的第一个大人物便是马隆。虽然在一些历史普及读物中,自己也曾对马隆有一些印象。可是怎么也没有光荣游戏《三国志》的印象深刻,在《三国志》游戏中,马隆只是个武力和统帅都只有六七十的大众脸武将,甚至还不如被秃发树机能击杀的胡烈、牵弘、杨欣三人。因为胡烈等三人毕竟是灭蜀的功臣,做到了刺史的封疆大吏。然而,就是这个大众脸的马隆,却只带了三千jīng兵,就平定了祸乱西北十余年,连杀三员封疆大吏的秃发树机能。然后仅领西平太守一个小小的职位,却保得西晋初年西北十年的安稳。
这才是真正的名将!
毛腾心里暗暗叹了一声,抬头忽就看到太守府那老门子,佝偻着腰身正准备出门。老门子也似乎看到了毛腾,有些不太自然地别过了脑袋,缩了回去准备又关上大门。
“老丈,可否赏个脸喝上两盅酒?”
毛腾唤了一声。
“小老儿经受不起。”
老门子虽然话里有拒绝的意思,可是还是没有关上门。毛腾晓得他这是在拗气,呵呵一笑,这才接着说道:“白rì里多有冒犯,这不给您赔罪来了。”
老门子回道:“过会天都要黑了,你就不怕犯夜吗?”
古代为防盗贼,几乎每个朝代对居民夜间出行都有禁止,晚上还在外头游荡的人倘被捉住,就叫“犯夜”,是要被处罚的。这个毛腾自然也是知道的,他马上笑道:“只是陪老丈喝两盅,想来也误不了时辰的。”
“西平人倘若都像你这般老诚,老头子我也就心安了。”老门子终于打开了门,让毛腾进了来。
老门子不胜酒量,方才喝了几盅就上了脸,说话也开始黏黏糊糊的了。毛腾一口一个“老丈”,叫的他也浑身舒坦。毕竟他只是个看门的老家人罢了,不过老门子还是自我吹嘘了一番。
“莫要看我位卑,我家老婆子可是府君老爷rǔ母。府君老爷对我夫妇,可是言听计从。”老门子晃着指头,得意地道出了他身份的不寻常之处。
“今rì那打我之人,亏得他是老府君之子。倘要换成是你,老头子我就敢收拾你!”老门子涨红着脸,牛逼哄哄地又道。
毛腾心中暗想,这老家伙还真是憨傻自大,自己在穿越前对付多了这样的老可怜虫,所以丝毫没有露出不快,反倒呵呵笑道:“毛某不过一介寒门,以后还要多多仰仗nǎi公,怎可能出手打人呢?”
老门子听他唤自己“nǎi公”,顿时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头子也见惯了世事,高门子弟要么傲慢无礼,要么就没有半点本事;寒门子弟呢,又浑身一股酸气让人不快。像小兄弟你这般人,还委实不多,老头子就喜欢你这样的。”
“多谢nǎi公抬爱了。只是这西平郡,兵荒马乱的,比略阳可差得远了。严府君怎么会掉到这里,莫不是开罪了什么人?”
老门子听罢,连连摇头,咬耳朵道:“这你就不懂了。我可告诉你,你莫要跟旁人说起,这西平太守之位,可是府君老爷花重金买来的。”
“买来的?”毛腾愕然。
老门子得意地一笑,接着道:“你小声点,莫叫旁人听见。你可知道临晋侯吗?临晋侯杨骏可是当今的国丈,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除了皇帝陛下之外,最有权势的人。”
毛腾装作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
老门子又竖起指头来,比划道:“府君老爷曾亲自上洛阳拜见临晋侯,献上金银无数,求为州刺史。杨国丈的管家就告诉府君老爷,为州刺史,非立军功不可。府君老爷思忖再三,这关右能立军功的地方,最好的也就是西平郡了。首先,有马老将军选练的jīng兵数千,又有牙门军一部。西平一郡兵马虽少,可在战力上就连凉州都比不上西平。所以府君老爷就打通了关节,就准备调到这里了。”
老门子又喝了一口酒,接着神秘兮兮地道:“其实马老将军,也得感谢我家府君老爷呢。要不是我家老爷急于往西平调动,四处打点,到处花钱,朝廷这才想起了西平还有个马老将军,陛下一高兴就封了马老将军县侯之爵。我家老爷等于是帮马老将军,也买了官呢!”
老门子看毛腾听得认真,接着道:“府君老爷是把这西平,作为跳板而已。rì后凉州刺史也好,秦州刺史也罢,总之做个封疆大吏,是十拿九稳的事。小兄弟你现在不是护军主簿嘛,好好干,倘若能帮府君老爷成了军功。干到从事一职,又有何难?”
毛腾长长地“哦”了一声,装出一幅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连点头,老门子顿时受用不已。这时天sè已经黑了下来,毛腾赶紧道:“宵禁将至,我先回了,nǎi公也早些歇息。”
老门子应承了一声,送走了毛腾。
两rì后,属西平郡管辖的长宁县令发来急报,说有数千胡骑穿过武威南山,扎营于雾山山麓,已进入长宁地界。
毛腾等平虏护军部众将接到传令,须火速赶赴太守府议事。
毛腾和平虏军诸将,都得到了严舒前rì赠来的香米八斛,绢四匹。看来严舒是定要依仗诸将,来成他的“军功”了。
郭陶是前部军司马,手下有两曲六屯共六百兵卒。他是西平豪强出身,家中有一百来号人,仅凭家中的田地和他的禄米,一家人往往入不敷出,平rì里就对不太擅长搞钱粮抓经济的马隆颇有微词。这番新太守初来,就得到八斛香米和四匹绢,顿时就笑逐颜开,一听到新太守传唤,这便很是积极地穿戴整齐,催同僚们赶紧动身。
“祖钧(郭陶字祖钧),平rì里你总是慢吞吞最后一个,今天怎么也变了人似的。”右部军司马雷胤也是本地豪族,对郭陶的心思是心知肚明,故意逗他一句。没想到郭陶居然挠了挠腮部的髭须,一本正紧地说道:“公嗣(雷胤字公嗣)啊,如今军情紧急,国家有难,怎么是说笑的时候,赶紧着了甲胄,去听新府君调遣,莫要误了正事。”
郭陶往常除了发牢sāo和说荤话以外,根本就没有这般正经过,这一下惹得其余众人哄然大笑,也臊得郭陶老脸通红,胡乱摆了摆手,吼道:“你们这些粗人,郭某懒得跟你们说了。快快快,莫误了新府君的大事。”
毛腾也嘿嘿一笑,说道:“郭兄,府君可是姓严,可不姓新啊,你莫要叫错了。”
“好啊,公举!你这小毛娃娃也逗老哥哥开心了啊,找打!”郭陶捶了毛腾一拳,两人又是哈哈一笑。
“前部军司马郭陶、后部军司马李庚、左部军司马弋莫拔、右部军司马雷胤、主簿毛腾等平虏护军诸将,拜见府君大人!”
诸将礼毕,严舒颔首道:“请坐。”
众人纷纷就座,毛腾抬头一望,厅上本应是郡都尉坐的地方,坐的人不是虎头虎脑的马咸,而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平虏诸将都看在眼里,皆有异样表情,严舒看在眼里,莞尔一笑,解释道:“严某还给大家介绍一人,此人乃是将门之裔,魏朝(三国曹魏)辅国将军徐质后人——徐霸徐伯权。现充凉州军吏,是胡使君的爱将。可是严某再三恳求,才借来的。这几rì马都尉身体有痒,权且由徐将军统率郡兵。”
胡使君,是指现任凉州刺史胡喜。三代将门之后,是曾被秃发树机能击毙的秦州刺史胡烈的侄子。
徐霸起身,昂着头慢吞吞地向平虏诸将一抱拳。平虏诸将见他神态倨傲,面sè甚是不忿,尤其是羌人出身的弋莫拔,一张黑红sè的大脸已经隐现猪肝sè。
严舒也不想惹了平虏诸将,虽然他趁罚马咸面壁三rì的时间,暗中夺取了马咸部下一千郡兵和牙门军四百人的兵权。可是毕竟郡兵是民兵xìng质,战斗力不高,而牙门军是调来的京师jīng锐,恐怕也不会服从调遣。而眼下只有原本是马隆部曲,后来被扩充为平虏军的这一支军队,才算是西平郡兵马的主力。
“诸位莫要有甚疑虑。严某只是觉得,与若罗拔能这等悍匪作战,需要再三小心,请来徐将军,也不过是为了大局着想。”
严舒赶紧笑眯眯地补上了一句。;
第003章 商议军机
“这一座雾山,就是若罗拔能的葬身之地!”
徐霸铁塔般站在案前,一手按着佩刀环柄,一手指着地图下方,重重地一点。
“徐某曾去过雾山,那里多是小型河谷,地势缓和。山北虽然险要,可是若罗拔能竟在山南下寨,可见老贼是死期已到自投罗网。”
徐霸接着道:“胡人用兵极是游移不定。所以我大晋天兵虽盛却也不能将其完全剿灭。而此番若罗拔能竟傍山下寨,是以己之短来挡我之长。野战奔袭,胡人恐还能占个上风,可是攻城拔寨,我将其看做孩童一般。”
“还请严府君当机立断即刻出兵,某愿为前部捉拿若罗拔能!”徐霸讲毕这就朝严舒一躬身,大声道出了他的主张。
严舒点了点头,摆手道:“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郭陶等人虽然都是粗犷汉子,平rì里听惯了马隆调遣只知道打打杀杀,可也微微觉得此举有些太过轻率,讷了讷,这便起身回道:“府君,这若罗拔能带了多少胡人,可有准确情报?倘若秃发务丸、且万能等人一齐助阵,恐怕我军只能固城自守以待援军啊。”
徐霸一摊手,道:“胡人仅有一千余人。”
郭陶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可是弋莫拔却腾地起了来,说道:“若罗拔能既然离开居延海,又勾连秃发务丸,定是要谋图大举,怎么会只有千余人?军国大事,徐将军可乱说不得!”
“哈哈,这位将军你就有所不知了。”徐霸强忍怒气,做作地大笑一声,接着道,“徐某在凉州大小五十余战,与若罗拔能交手也不下十次。胡使君软硬兼施,早已封锁了西海郡各处要道。若罗拔能倘若继续留在居延海,他除非去瀚海里啃沙子了。他这次来西平,据徐某分析,定是在西海郡呆不下去,这才南下抢掠,不过寻常贼匪罢了。胡人最是喜欢内耗,他要是拥兵数万,还会勾连曾经背叛过树机能的秃发务丸?只不过此人曾阵斩前任杨使君(指前凉州刺史杨欣),还算有些武名,所以才有我们去追剿的价值。”
原来如果若罗拔能只是没有名气的寻常贼匪,即便祸害百姓都没有追剿的价值了。毛腾对这位徐将军的逻辑很是不满,可是他没有表露出来,毕竟在目前来看,严舒在军事上对徐霸是言听计从的。
严舒也笑着拿出一张帛书,说道:“前几天毛主簿和马都尉曾给我报告过秃发务丸勾结若罗拔能的消息,这件事也引起过严某的重视。可是昨天秃发务丸派人送密信到太守府,说若罗拔能现在已经是秋后的黑羊儿(蟋蟀),气数已尽。倘若天兵进剿,秃发部愿助一臂之力。”
徐霸得意地一笑,道:“诸位不要疑虑。树机能成就了马府君一世功名,rì前他老人家已经封侯还京,享荣华富贵去了。而若罗拔能,就是上天赐给严府君和你我以成就功名的大礼。封侯拜将,荣华富贵,就在此举!”
听到封侯拜将四个字,郭陶众人忽然起了jīng神。可是弋莫拔却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老府君平定树机能,立下这样的大功劳,却是十几年后,才封了一个县侯。”
这一句话,无疑给众人泼了一头冷水。马隆讨平树机能,为晋朝南下灭吴创造了良好的后方环境,可是功成之后,只封了一个太守。镇守西北十余年使群胡不敢作乱,却才封了一个县侯。由于曹魏以来既沿袭了汉朝的二十等爵制,又恢复了周朝的五等封爵,在这种杂乱的爵制下,侯爵多数只是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尊位而已。真正的殊荣,还是开府的权力。而灭吴的将军们个个开府封公,与被冷落在西平的马隆,相差何止千里。
严舒哼了一声,这才一本正紧地说道:“诸位听某一言,其实马府君为何没有受到应有的待遇?还不是他老人家太过耿直,不晓得为官之道。以马府君的勋功,倘若能结好朝中显贵,别说凉州刺史,就是进位开府,也是应该的。而严某不才,跟朝中杨国丈略有交情,诸位只要捉了若罗拔能立了大功。严某以人格担保,立多大的功,就有多大的待遇。”
这一席话顿时就打消了众人的疑虑,可是毛腾却差点失笑出声来。严舒明明只和杨骏的管家见了几面,就被管家忽悠到这苦寒之地来打仗,居然就在这里吹嘘他和杨骏有交情了,这种自吹自擂的家伙,还真是古今中外,屡见不鲜啊。
“严府君,调遣郡兵抵御外侮乃是我都尉之事。尔等商议却敌大事,竟架开马某,意yù何为!”正在严舒说服众人的时候,马咸忽然通红着脸,箭步就冲了进来。身后两个想扯住他的卫士,早被马咸饱以老拳,蜷在地上呻吟叫唤。
“好个野厮,竟敢误我大事。来人,暂且拿下,等严某凯旋归来,再送交老府君处问罪!”严舒一声令下,厅外武士这就冲了来。毛腾见事情不妙,赶紧求情道:“府君恕罪,是子全喝多了酒,待我押他下去。”
也不容严舒回应,毛腾推开武士,将马咸一把扯住。马咸吼道:“我没喝酒!”毛腾也知他力大,故意一个绊子将其掀倒,这便将马咸拖了出去。
“子全,稍安勿躁。此时严府君乃是一郡之主,你我怎可造次!”
厅内严舒怒气未消,大声说道:“毛主簿,马都尉就暂且麻烦你看管了。你且守城,看管城内一切事物,其余事情就交给我等了。”
毛腾和马咸离去的时候,厅内不断传出严舒的将令:
“郭陶、李庚听令!令你二人率本部兵马从东西两方围困雾山通道!弋莫拔、雷胤听令!令你二人挑选jīng锐刀斧手、弓弩手扼守雾山西北对山,防止鲜卑人逃窜!其余众将,随本太守从南方主攻,务必活捉若罗拔能!”
随之传来齐整的众人回应声:“末将遵命!”
如果徐霸和严舒得到的消息可靠,这严舒的布阵思路,却还真是天衣无缝,恐怕这也都是徐霸的谋划吧,毛腾心想。
“这群嘬鸟!拿着我父亲辛苦练了十年的心血挥耗,竟还不许我上阵立功,真是气杀我也!”马咸果然是醉了,一边胡乱骂着,一边已经浊泪满眶。
严舒文人出身,不太擅长骑马,此时他正乘坐着一种叫做“肩舆”的时兴工具,他不会知道,在数百年之后的唐宋时期,这种叫做“肩舆”的东西会被老百姓俗称为“轿子”,加上顶盖rì益豪华,成为大官吏们身份的象征。
紧跟着后面的是徐霸,徐霸骑着一匹枣红sè的骏马,左手按着佩刀的刀柄,右手擎着一把长戟,好不威风。身后旌旗招展,戈矛凛然。在温亮的阳光照耀下,众将士的甲胄都隐隐泛光。严舒一边拍打着手中的玉如意,一边陶醉地幻想着擒拿若罗拔能后的加官进爵。一回神猛地又想起了幼时一个看相的术士,曾说他能因军功高就,当初以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焉能有军功?此时看来,那术士还真是活神仙呐。
“严府君看来已经胸有成竹啊。”徐霸呵呵一笑。严舒莞尔道:“哪里哪里,都是徐将军的筹划。不过胡人都狡诈的很,我等也不能小觑,还是谨慎行事,方可无大碍。”
“报……禀报严府君,斥候在雾山周围四处查探,胡人早已撤了营寨,不见了踪影。”一个探子驰马飞报。
“嗯……”严舒捋了捋胡须,似乎有些疑虑。徐霸连忙挥手:“再探!”
“府君,恐是若罗拔能听说天兵将至,拔腿跑了。无妨无妨,北方都是山地,鲜卑人骑兵行进不便,我们追得上的。”徐霸赶紧说道。
严舒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严某就怕,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徐霸这便唤过身边一个军候,下令道:“胡人势弱,恐逃回西海。你且率本部兵马,轻装往雾山西北小路追击看看。”
军候得令,这便带着轻骑离去。
严舒忽地一怔,回头说道:“徐将军,我们本来没多少兵力。这样再分兵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徐霸摆手道:“府君莫要忧虑,徐某久经沙场,自然晓得分寸。”
“雾山北都是山地,胡人骑兵行动不便,正是我天兵大展神威之机,儿郎们继续前进!”徐霸大吼一声,加快了部队的行进速度。
“报!禀报府君,前方十里处,有鲜卑狼烟。”探子又报。徐霸急问狼烟数量,探子回说数股,徐霸狂喜挥手:“再探!”
探子飞驰而去,徐霸一拍大腿,这就向严舒说道:“府君,从我的战前情报来看,若罗拔能喽卒不多,此番发现能踪迹,实乃天赐良机。请府君给我一支jīng锐轻骑兵,轻装简发,突袭胡人,活擒若罗拔能!”
“这……”严舒有些犹豫了,“徐将军不在身旁,严某心有不安呢。”
“府君,战场上的机会,就如一发千钧,转瞬即逝。倘若再有拖延,恐怕若罗拔能又不知到哪里去了!”徐霸急道。
严舒见他坚持,只好点头道:“一切由将军做主。”
徐霸见他允诺,赶紧勒马向后,高呼一声道:“步兵在此留守,保护府君大人。所有骑兵,脱下铠甲,轻装简行,随某去杀敌立功!”
徐霸振臂一呼,众骑兵纷纷扔下铠甲,跟着徐霸往前方疾驰而去。
徐霸本是猛将,看到众将士如此英勇,不禁心中感慨:“马老将军的部下,到底是我军jīng锐,跟凉州州兵的素质,还是大为不同。今rì我能带着这一群jīng兵立功,实乃造化!”
“儿郎们,富贵就在眼前,随我追击胡人!”
众骑兵一起肆意呐喊,cāo起长戟,飞速前行。;
第004章 雾山之战
果然草地上一片狼藉,四处都是柴禾和狼粪燃过的火堆残留。徐霸匆忙抓了一把狼粪,竟差点烫着手心。
“哈哈,胡人尚未走远。不要懈怠,上马继续追!儿郎们,大功就在眼前了!”
众亲兵和徐霸继续往东狂追。
过了半晌,后方忽然一骑追来,大声喊道:“徐将军不好了!郭陶、李庚两部为鲜卑偷袭,全军覆灭了。”
徐霸迅速抽出一支羽箭,扣上弓弦,“嗖”一箭登时就shè死了后面那人。
“那是鲜卑jiān细,莫要听他胡说八道。”徐霸嘴上虽然信心不减,可鼻翼上已经沁出汗来,不过将近十年的军旅生涯已使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动摇了军心,哪怕那探马是在忠心耿耿地传报真实的消息。
徐霸虽自诩久经沙场,但郭陶李庚部全军覆灭,难道自己竟也中了胡人的埋伏了?如果再往东追,恐怕早有一个大口袋张好了在等着他来钻,可是如果不往东追,兵士们军心动摇,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徐霸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发狂地抽着马鞭,亏得胯下枣红马速度惊人,不一时便领先马群,徐霸便暗中小幅度调转方向,带着众兵士往东奔去。
一名骑士被阳光刺了眼,突然醒悟,大喊道:“徐将军!这不是在往东跑啊……”
徐霸不容分说,挺起一戟,骑士顿时身首两端。其余军士哪敢多言,只得默然紧随。
严舒统率着步军缓缓开进雾山山麓。一名军候眺望下远方,不禁牢sāo道:“徐将军好是私心,留我等在这里,他自个抢功劳去了。”严舒朗然一笑:“徐将军那是先锋当惯了,只要发现敌人的踪迹就稳不住了。”
“报——前方有鲜卑大队人马正往此地开来!”探马惶然而至,严舒也不禁一愣。身旁那军候还没反应过来,猛地就抽出长刀,大喜道:“哈哈,大功来了!”
两军交接,严舒登时就傻了眼,只见漫山遍野,尽是鲜卑骑兵,一个个蓬头垢面革衣破烂却煞气陡现,弓弦紧控直指晋军,鲜卑马匹的鼻息声,都如雷鸣一般。这哪里是什么大功,却是真真正正的大灾啊!
护卫严舒的军候浑身一哆嗦,身下的马竟然也哼哼唧唧不止,他赶忙勒马强作镇定道:“来者何人!”
鲜卑人一阵哄然大笑,竟比雷震还要惊人。一个满脸污垢的骑手撇着嘴,轻蔑地笑着,突然就甩手抛过来一个头颅。
络腮胡子黑脸阔面,头戴银sè兜鍪,这不是徐霸是谁!
严舒登时眼前一黑,差点滚了下来,颤声急道:“撤军,撤军!”
这千余步兵眼看最为jīng锐的骑兵全军覆没,勇武过人的徐霸身首异处,早已肝胆俱裂哪里还敢再战!不一时,战场便化作了屠场,鲜卑人弓矢如雨,胡刀如风,雾山下只留下了遍野横尸!
“哈哈哈哈哈哈!”
若罗拔能用诱敌之计将分割为数部的晋军先后围歼,晋将徐霸、弋莫拔、雷胤等人皆被shè死斩杀,西平太守严舒被活捉。若罗拔能焉能不大喜若狂?
严舒被五花大绑,扔在了鲜卑众将聚会的火堆前。听到这些胡人粗犷野蛮的笑声,严舒顿时魂飞胆丧。
杨国丈家的都管,可真是坑坏了我呀!好端端地在略阳做太守,我发什么神经偏要来着不毛之地啊。
若罗拔能咧着一张大嘴,用小刀剔着牙,缓缓走到严舒身边,一脚就踩在了严舒的肩膀上。
“大单于饶命啊……”严舒顿时肝胆俱裂,浑然就栽倒在了地上。
“晋人真是没用,踩都踩不稳当。”若罗拔能唾了趴在地上的严舒一口,晃着手中那把沾着口水和肉丝的小刀,接着问道,“你想要活命呢,还是被我用这把剔牙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死?”
“大单于饶命……小人只是一介小吏,望浅位卑。求大单于放我回去,小人定会重重报答。”严舒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连番告饶。
“喝!你这胆小鬼,晋朝的大皇帝,怎么总是重用你这样的老鼠?我也不要你报答,你只需听我的话,帮我赚开西平城门,自然留你一条狗命。”若罗拔能说道。
严舒连忙磕了无数响头,颤颤地道:“多谢大单于,多谢大单于!”
“哼,你这两脚羊,休要乱叫。大单于可是秃发家的人做的,我只是小小的左贤王而已。是吧,我敬爱的大单于?”若罗拔能朝着秃发务丸,咧开大嘴一笑。秃发务丸却面如死灰,一语不发。
若罗拔能以一个不知种族的山野孤儿出身,随着树机能南征北战,在鲜卑人中立下极大的威信。尤其是在十多年前的凉州之战中,若罗拔能以一旅偏师,带着羌人、匈奴人、鲜卑人拼凑的乌合之众大破凉州刺史杨欣的两万大军并当阵斩杀杨欣,更是声震西北。然而在马隆到来之后,树机能兵败被杀,树机能的堂弟秃发务丸以及其他各部大人不顾若罗拔能的强烈反对,纷纷投降。逼得若罗拔能带着百余残兵败将,远走大漠。
若罗拔能苦心孤诣,在漠北居延海收罗逃亡。终于在今rì,拥兵数万,横穿大漠,翻过河西大山,又回到了河西草原。而他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鲜卑人视若神明的马隆经营的西平城踏破,重树鲜卑人的勇气。
对于秃发务丸、猝跋韩、且万能、没骨能等等这些没骨气的部落大人,虽然不能忽视他们族群的力量,但对于他们的个人能力,若罗拔能心头只有鄙视。
“等我攻破西平城,让晋人丧了胆。届时踏破凉州,看谁还敢不服我。树机能大人的基业,继承者非我不可!”
西平太守严舒和部将徐霸,中了若罗拔能的诱敌之计,平虏军以及西平郡兵被各个击破。当天鲜卑军就进入了长宁县城,大肆抢掠一番。
“兄弟们留着劲儿,西平城的娘们可更白净呢,别在这里累坏了身子啊。”若罗拔能带着亲信骑手,环绕了长宁一周。方才还生机勃勃,繁华热闹的县城,现已狼藉一片,四处可见平民的尸体。
“晋人不过两脚羊,仗着人多才占据了中原花花世界。我们胡人虽不及晋人多,可我们是狼,若能齐心协力,何愁享受不了中原?”若罗拔能最喜欢给亲兵们说教,他总认为,鲜卑人太过本份老实,需要自己给他们开窍,而亲兵们也渐渐习惯了他的说教,总是摆出一副懵懂的样子迎合他。
“好了,你们快去叫来那些部落大人。在这长宁抢够了之后,我们还要挥师南下,抢西平城呢。”
亲信们如释重负,赶紧纷纷去通知各部落大人。
当天傍晚,数万鲜卑骑兵在若罗拔能的统一指挥下,出长宁城,开始向南前进,直奔西平。
“叱连,你带前队,全部换成晋军的衣服,带着这条两脚羊去赚开西平城门。只要城门一开,就一拥而入。成事之后,城里的女人任你挑选。”若罗拔能指着被捆绑后面哆哆嗦嗦的严舒,向一个青年骑手交待完。这便大喊一声:
“后队暂缓前进。”
那名叫叱连的骑手一声得令,这便像拎小鸡一般提起了严舒,带前队换上了晋军的衣服。虽然胡人们散漫惯了,穿的都松松垮垮吊儿郎当,不过夜间倒也观察不来。
一个时辰后,叱连带着前队已经抵达西平西门。叱连将腰刀架在了严舒腰间,用生硬的汉话说道:“城门,弄开!”
“快开城门,我是西平太守严舒!”严舒终于大喊了一声。
此时在西门当值的,是一名郡兵屯长。屯长搭着火把上到城楼,对身旁的兵士说道:“小都尉和毛主簿都叮嘱过了,严府君早已为国尽忠。假若有人敢冒充府君老爷,只管乱箭shè杀。”
严舒在城下听得亮清,顿时大怒道:“杨功曹,杨功曹在哪里?杨平,杨平快些出来!我是严舒,我是西平太守!”
这么一喊果然奏效,城楼上刚刚上箭扣弦的兵士愣了愣,总算没敢shè。屯长也被诈唬住了,一挥手,令兵士停手,然后向城下喊道:
“府君老爷,倘若您真是府君老爷。多有得罪,小的这就差人去北门请来杨功曹,还请府君老爷恕罪啊。小的位卑望浅,可不敢擅作主张就开了城门呢。”
“你放心开城门,有什么不敢的?严某乃西平郡一郡之主,你有什么可怕的?”严舒看着身旁鲜卑骑兵凶恶的眼神,唬得六神无主,顿了顿赶紧吼道。
屯长有些担心了,不过他是个谨慎之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等请来了杨功曹,让杨功曹来决定。
“你火速跑去北门,快请杨功曹过来。”屯长给身旁一名士兵安顿了一声,那士兵这就几步跳下城楼台阶,往北跑了去。
“府君老爷放心,我这弟兄腿长,马上就请来杨功曹了。”屯长还不忘再喊一声。
鲜卑人本来就不讲究纪律,这时候后队人马也纷纷赶来,根本不配合前队的赚城计谋。身后黑压压多了一片,叱连不禁焦急,心想倘若若罗拔能赶到,看到自己还没有赚开城门,可怎么交代?
“城门,你,弄开快!”叱连又威逼了。
严舒皱着眉头,眼前这个家伙连汉话都说不整齐,跟他解释也太过吃力,若罗拔能这老贼可真是狡猾。这下自己只能绞尽脑汁,帮这群胡狗赚开城门了。
“但愿这些胡狗抢掠完后,把我留下然后撤军。届时我就可以再上下打点,把罪责推给徐霸之流的了。”严舒狠狠地挠了挠头皮,望着身后黑压压的一片鲜卑后队骑兵,忽然一股坏水涌了上来。
“哇呀呀,鲜卑人来了!你这厮赶快开城门啊,你没看到后面黑压压的骑兵吗,你这是要逼死本官吗?”
“你这厮你欺我夜黑认不得你吗,你捏着火把。本官在底下把你的长相看得清清楚楚,再不开城门,到时候本官令杨功曹将你革除军籍!”
“你姓张是不是?”
“你姓李是不是?”
严舒在城门下连连叫骂,每一句都喊得屯长大汗淋漓,屯长终于打熬不住要开城门了。忽然只听身后一个声音道:
“严府君乃冯翊望族,怎么会是这个楼下的泼嘴小人。速速放箭,准备抵挡鲜卑人攻城!”;
第005章 西平城
来者正是毛腾和马咸,两人接到传报说西门聚集大量溃兵这便火速赶到。还没上城楼,就听到严舒骂街一般的叫声。马咸早就怒火中烧,正要箭步冲上前去。毛腾将他一把拦下,叮嘱道:“莫要冲动。”
城楼上的兵士听到毛腾这么一说,纷纷搭起弓来。可毕竟是不是真的太守,还没人敢放第一箭。毛腾夺过身旁小卒的弓箭,这就拇指扣满弓弦,“嘣”一放,严舒应声而倒。
城楼上的百余弓箭手看到主簿已经带了头,也纷纷放箭。
堆积在城楼下的鲜卑骑手顿时骂成一片。黑夜中骑着马推推搡搡,霎时间就死伤一片。
叱连急忙撤军。
若罗拔能看到叱连等人败归,不禁大怒:“严舒那条两脚羊呢?”
叱连用鲜卑语回道:“左贤王,那老鼠被城里的一个小官给shè死了。无用之辈,反倒连累我许多弟兄!”
“混账东西!不过攻坚拔寨非我所长,我们暂且退却,扔掉一些兵器,受伤的人还有死马全都丢下,引诱城里的兵马出城,再围而歼之!”若罗拔能气急败坏地道。
游牧民族由于缺乏攻城技术,所以往往都会在攻坚时头疼不已。而抛弃伤兵和部分军械战马,引诱城中的军队出击,然后再野战围歼。这是游牧民族使诈攻城的传统,九百多年后的成吉思汗,就是靠着这种拙劣的战术,攻下了一座又一座坚固的城市。
果然,马咸已经按捺不住,摩拳擦掌,大吼一声道:“兄弟们,跟我出击!”
“子全,稍安勿躁。莫要中了胡人的诡计!”毛腾急忙将他拦下。
马咸急道:“胡人有甚诡计,他们已经丢盔卸甲,连自己的弟兄都抛弃了。此时乘胜追击,杀他个措手不及,方能解你我心头之恨!”
“胡人定有埋伏,子全。此刻尚不能意气用事,若要解气,也须等到白rì里吧。”毛腾连忙劝阻。
“公举,别的我都依你,此事你可得依我。这西平城里,毕竟我还是都尉。休得拦我!”马咸脸一黑,这就推开了毛腾。毛腾拦也拦不住他,只得说道:“子全,倘你定要一战,不要多带人马。”
马咸将兜鍪挽紧,这便持槊上马,回头对毛腾道:“公举放心,我只带本部人马便是。”
“兄弟们,随我去杀胡狗!”
“左贤王,城里杀出了小股兵马。”鲜卑斥候报道。
若罗拔能哼哼地一笑,道:“去百十个人迎敌,交马完就跑,继续引诱。小股兵马还是太少,最好能诱出城内的主力。”
鲜卑人的后队,这便冲出百十个骑兵,去迎战马咸。
马咸一马当先,挺起枣木槊一个来回便将一名鲜卑骑手戳下马来。鲜卑人乌里乌拉地吼了几声,便纷纷逃走。
“父亲总说胡人善战,原来也不过如此!弟兄们,接着追,杀他个片甲不留!”
马咸大喝一声,麾军追杀。
毛腾看到马咸越追越远,赶紧下令鸣金收兵。马咸听到鸣金声,大声说道:“尔等都是马某的亲随部曲,不是平虏军的兵卒。休要听城内鸣金声,只管跟我杀敌便是。”
“西平城内,好像传出了鸣金声!”同一时间,若罗拔能也接到了报告。若罗拔能听毕,吐了一口唾沫,迅速腾身挥手:“孩儿们,既然大鱼钓不出来,那就钓出来什么就吃什么。出军回击,让这群两脚羊见识下草原狼的凶残吧!”
马咸正在追击,躲避着逃跑的鲜卑军时不时shè来的箭矢。忽然只听得吼声震天,鲜卑人掉转马头竟又杀了回来。马咸心中一惊,赶紧下令道:“不好,恐有埋伏,撤军,撤军!”
鲜卑人虽然马上shè箭的准头不如匈奴人,可是冲锋前放箭打击敌军士气,冲锋中再放箭打乱敌军阵型,然后再冲锋白刃交手这三板斧的功夫却比匈奴人强悍多了。因为匈奴人毕竟是草原民族,而鲜卑人则是狩猎游牧民族。体格更为健壮,族人也更为剽悍野蛮,开化也更晚。
眼看鲜卑人黑压压一片排山倒海般地冲了来,马咸带着部下一边交战一边退却,不料左翼右翼又冲出两股鲜卑兵来,竟是断了马咸部的退路。
“弟兄们,杀出退路!”马咸带着几名亲卫,正往西边突杀,这才发觉,身边能战斗的部下已是寥寥无几。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对鲜卑人的恐惧。
鲜卑骑兵排着不怎么齐整的线阵,一波一波地向马咸等人发动进攻,并一直用各种刺耳的怪声呼喊。马咸且战且退,不到一刻的时间,身边仅剩了十余骑。
若罗拔能对这种小规模战斗并未看在眼里,实际指挥作战的是他的部下叱连。堵在西南角的部队,是秃发务丸的族人。秃发务丸看到马咸左冲右突,不禁啧啧赞叹:“想不到晋人中也有这样的年轻人。”
秃发务丸身边的老族人说道:“那人好像是马府君的儿子。”
秃发务丸“哦”得一声,立即说道:“那我们就不要观望了,给他让出一条退路。”
等马咸从秃发部的阵前突围,已经只剩了他一人。
回到西平城马咸还是惊魂未定,怔怔地站在城楼上一动也不动。
父亲的手下败将,竟将自己就这样轻易打败。原来自己是如此的不堪!马咸心中一阵悔恨。
“子全,胜败乃兵家常事,莫要灰心。只要我们固守城池,鲜卑人暂时还是没有办法的。”毛腾安慰他道。
马咸捶腿道:“都怪严舒那厮非要听徐霸谗言。将打仗弄得儿戏一般,平虏军全军覆没,父亲十余年的心血就此毁于一旦!如今鲜卑人又如此凶悍,西平城危矣!”
严舒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贪官,把杨骏的管家的推托之词就当做升官发财的金科玉律。yù图拿着数千平虏军的将士的鲜血去做他封侯拜爵的资本,不但可笑、可恶,更是可怜。
从古至今,官场中总不缺这样的人。只可惜做下属的,眼看着他们做蠢事傻事,却也无能为力。毛腾唯一能做的,也就只能是尽量让损失变小,固守住西平这座孤城罢了。
不过毛腾却还有一丝私心,严舒将平虏军尽数丧尽,郭陶、李庚等将均不知下落。如果在这种危难情况下,守住了西平城。定会受到马隆的重视。因为毛腾确定的是,在他所知的历史中马隆是死于所任,也就是老死在西平的。
老府君,他还会回来的。
“大单于,听说那毛头小子是从你的阵上突围走的?”若罗拔能斜眼瞅着秃发务丸,沉声问道。
秃发部自从树机能死后,就一直没有恢复元气。秃发务丸每次听到若罗拔能挑衅般地称呼自己“大单于”,心里就是一阵不舒服。可是他毕竟不是骁勇善战的若罗拔能的敌手,只好隐忍罢了。
“我的族人都是想过安生rì子的实诚牧民,叫他们和晋人玩命,我做不到。”秃发务丸冷冷地道。
“树机能大单于,还有我若罗拔能,我们何尝也不想过安生rì子?可是晋人以奴隶待我,将我们当做豺狼野兽,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所以树机能大单于才振臂一呼,举起了反晋大旗。一战秦州,两战凉州,这才发现,原来晋人不过是披着老虎皮的两脚羊罢了,他们的本事也就那样。而我们呢,我们是草原上的苍狼,我们比他们厉害!草原上的苍狼怎么能为了一两口饱饭,就安生下来去做一条只会捡屎吃的狗?我们要学当年的匈奴人,打的他中原皇帝不敢小视我们,把他们白嫩嫩的女人,还有滑溜溜的丝绢香喷喷的美食,全都献给我们,这才是草原狼应该干的事情!”
秃发务丸听完他的长篇大论,失笑道:“左贤王啊,你也太小瞧晋人了。你说的匈奴人,不已经被晋人压服好多年了嘛。”
若罗拔能哈哈大笑道:“晋人有一个词,叫最‘气数’。意思就是长生天的安排。匈奴人兴盛了几百年,早就被长生天抛弃了,长生天的眷顾,也该轮到我们鲜卑人了。匈奴人的‘气数’要没了!我敢在此放言,今后的几百年,定是我鲜卑人的天下!”
秃发务丸看到他傲然的模样,心中暗道:“你只不过是我族兄从黄河边上捡来的一个野孩子,我鲜卑人向来重视小孩,只有抢夺别人孩子的壮士,哪有抛弃自家孩子的傻瓜?谁知道你到底是那不开化的羌人还是头上插着鸡毛的氐人,还是你嘴里说的两脚羊的晋人。想不到一个杂种居然还在我秃发家面前吹嘘鲜卑人,真是戈壁上的呱噪老鸹,还真把自己当翱翔的雄鹰了。”
若罗拔能也发觉了秃发务丸嘴角不太自然的轻蔑一笑,忿忿道:“大单于,像你这样的贵族,你不懂的。你一出生就有自己的族人,就有自己的奴隶,你哪里知道穷苦的野人活在世上的艰难困苦?你窝在河西草原,过着自以为安宁富贵的rì子,可你哪里知道我们这些穷苦汉子的心声?”
“所以,我要用弯刀、铁槊和晋人的血肉,让所有草原上的穷苦人,都过上真正安宁富贵的rì子!”若罗拔能猛地捏紧了拳头,憧憬着他的理想世界,呲牙咧嘴地狂笑了起来。;
第006章 牙门军
“城里的晋军也都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们也有爷有娘。你们派人把周遭的村庄抢掠一番,这回不准杀人,要像驱赶牲畜一样,把那些窝在家里的老家伙们赶到西平城口,然后叫他们大声呼喊自己儿子的名字。”
若罗拔能跟着秃发树机能南征北战十余年,从一个孤儿出身的奴隶奋斗到左贤王,早已老谋深算毒计不断。他虽然没有能力组建一支能够攻城拔寨的生力军,可是对于如何攻破晋人的坚城,若罗拔能曾如此向部下吹嘘:
“我至少有四十种,可以逼迫晋人自己开城门的法子。”
秦州的上邽城、凉州的姑臧城,都是州治所在,是西北的名城。这两座城以前都曾被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攻破。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城,又能奈我何?
若罗拔能向各部落大人下达了指令,继续舔着那把沾满了口水的剔牙小刀,回到了简陋的牙帐之中。
秃发务丸出得帐外,不禁叹息一声:“若罗拔能如此狠毒,是会被长生天惩罚的。”
一天后。
派出城的数名探子,只有一人从南门女墙的绞盘上回了来。
当时很多城墙,都在女墙安装了绞盘。既可以不为城外敌军发现而不动声sè地与城外保持联络,也可以在攻城战中缒下勇敢的死士,去破坏敌方的攻城器械。
“小都尉,毛主簿!鲜卑人暂时还没有攻城动向,只是在不断抢掠周围的村庄。可奇怪的是,他们把村庄里的老弱妇孺都集中到了一起,却没有杀人。”探子报道。
毛腾心中正待盘算,马咸忽然就大吼了一声:“我想起来了,父亲曾说,树机能多次破城,都是驱赶老弱,然后呼唤儿子的名字。而这些老人的儿子,多是守城的州郡士兵。这么一来,士气全失城不攻自破啊。”
真是好歹毒的计谋!
“你得到的这条消息,确实有效。不过为了大局着想,请你暂时不要离开都尉府。来人,安排他到后院歇息,按时供给水粮,不准任何人靠近并和他说话。”毛腾急忙下令,两旁差役就带走了探子。
探子大惊失sè,急忙跪下道:“毛主簿,小的到底犯了什么罪?”
“你立功了。”毛腾对着他微微一颔首,卫士这就带探子退了下去。
马咸虽然豪爽,可是看到毛腾一介主簿,竟多次自作主张,对都尉府的差役呼来喝去,毫不顾忌自己这个都尉的威严,忍不住站起来说道:“毛公举!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兄弟冒死打探消息回来,你不由分说就把他囚禁了起来,况且你一个平虏主簿,怎么能对都尉府的差役这般呼来喝去?”
毛腾忙道:“子全,非常之时,当格外谨慎啊。倘若这个兄弟将子全刚才的话泄露给军中的弟兄,我军岂不不战自溃。况且我对卫士的的命令,不也有子全你作为后盾嘛。”
马咸挠了挠脸上的黄毛,这才坐了下来,还是有些生气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此后就不要擅作主张,有事须先和我商量。”
毛腾呵呵一笑,说道:“老府君既然曾告诉你鲜卑人有这样的毒计,可曾教子全破解之术吗?”
马咸怔了怔,说道:“不曾教我。”
毛腾思忖半晌,忽然一拍大腿,这就说道:“有了,不过此事又要劳烦子全了。”
“甚事情?”马咸回道。
原来毛腾忽然想到了,根本不是西平人出身的牙门军。牙门军原是马隆在就任西平太守时,晋武帝怕他势单力薄,调迁的京师宿卫牙门军的一部。晋朝军队分中军外军,中军拱卫京师,负责野战,外军防守州郡,缉拿贼匪。中军和外军不论在战斗力还是装备上,都有天壤之别。派给马隆调遣的牙门军,就是原拱卫洛阳城外的中军一部,虽然只有四百人,可是都装备着万钧神弩和犀皮裲裆甲的百战jīng锐。严舒前次惨败,郭陶、李庚等人均不知下落,而带着弓弩手负责伏击的雷胤、弋莫拔也双双战死的危难时刻,牙门军竟毫发无损撤回西平,由此可见其强悍的战力。然而牙门军驻守西平十余年,原本矫捷勇健的少年早已鬓发花白,而朝廷似乎早就遗忘了他们,所以他们对朝廷多有怨气,极难被调遣。而毛腾打听到的,是严舒花了不少财帛,才打发动了这一支jīng锐部队。
“请负责防备北门的牙门军,暂时接管四门。然后宰杀猪羊,犒劳其他将士。”毛腾说出了他的策略。
马咸一愣,连忙摆手道:“牙门军……那些老头子我打发不动。况且他们要是听说犒劳平虏军,让他们来守城,那岂不反了天了。”
毛腾忙道:“我的意思,是犒劳完了平虏军,然后再换牙门军,最终给他们一个许诺,说定会上表请陛下征他们回朝。”
马咸一愣,推道:“你这不是哄人嘛,城里有多少猪羊你还不清楚。平虏军都不够吃,还能再留给牙门军?上表给陛下,这……这不是癞蛤蟆打呵欠嘛,这口气也太大了,这个哪里是你我能做得到的?”
严舒一个小小的边地太守,仅仅见了杨骏管家一面,就能吹嘘自己和杨骏“略有交情”,唬得平虏诸将一惊一乍。马咸虽然只是个都尉,可是其父马隆已经封侯回朝,哪怕是吹牛也总比严舒要靠谱吧。毛腾这么想,可是他知道马家父子的倔脾气,他们是绝对不会给将士们做空嘴许诺的,所以他也不能将自己肚子里的话直接说给马咸。
“子全,这是非常时期。我一个主簿,说话没人相信的,只有你,才能取得牙门军的信任。”毛腾看着马咸,等待他的答复。
马咸犹豫再三,毛腾急道:“如果此时鲜卑人就勒兵攻城,妇孺老幼一齐哭喊,那该如何是好?时不我待,再拖下去,就危险了!”
“好,我们走。”马咸终于下定了决心。
驻扎在西平的牙门军,只有一部。部是晋朝最基本的军队建置,部的长官称作军司马,部下分为几个曲,曲的长官叫军候,曲下分为几个屯,屯设屯长,再以下就是队率、什长、伍长等最基层的军吏了。由于一支部队基本的建置是部和曲,所以当时流行将属于将领的家兵僮属,唤作“部曲”,或者唤作“本部人马”。
这一部牙门军由于是dú lì建置,所以该部的长官被称为别部司马,此人唤作朱默,如今已经四十来岁了。他早年曾参与多场战争,一直没有娶妻生子,到西平之后又觉得总会马上被征调回朝,所以也没有安家,一直到现在还是个孤身一人的老光棍,脾气格外暴躁。
两个年轻人要去要说服这样的人听令,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朱默四平八稳地坐在北门城楼上,虽然鬓角已经有了白丝,可是头发还是束扎得十分齐整,身上的犀皮铠甲虽然有些陈旧却毫无尘土,丝毫没有因为身在边关风吹rì晒而忽视了自己的形象。
“我们牙门军虽然是中军出身,可是驻守西平已经十多年了,也从未将自己当做外人。此次严府君听信谗言兵败雾山,胡人嚣张围困郡城,我们也调集了所有的老将士负责了北门防务。不过到底人力有限,仅仅四百老人,还都是老弱病残,小都尉和主簿居然叫我们分兵帮你们防守其他三门,这未免也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任凭毛腾和马咸怎样恳求,朱默都不为所动。朱默接着道:“老夫带着四百兄弟,从京畿重地赶赴陇西,为国效力。十余年来青chūn已去,功名富贵不过云烟尽散。老夫实在愧对部下弟兄,所能做的,就只有尽量避免弟兄们的伤亡。所以只要老夫还或者,牙门军就进退一体,生死与共,绝不分兵。”
毛腾终于一壮胆,说道:“朱司马,老府君离去时曾亲口告诉在下和小都尉。说他若回洛阳,定要觐见天子,恳求天子犒赏驻守西平的牙门老军,并征回朝廷。而这次换防,不过是想犒赏下平虏军和郡兵的年轻将士,给他们死战的觉悟。况且,换防只是暂时的,牙门军的犒赏也绝对不会少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换防。你们好好待着,各司其职,才不会出乱子。”朱默淡淡地道。
毛腾终于一咬牙,决定以实情相告了:“朱司马,实不相瞒。方才接到密报,鲜卑人掳掠了城外平虏军和郡兵将士的父母家人,要用这些人来做前驱攻城!如果不换防,后果不堪设想!”
朱默点了头,捋须一笑道:“原来如此,你这年轻人也好生歹毒。是叫老夫的老兄弟们shè死这些攻城的老弱病残,把黑锅顶在我们头上吗?”
毛腾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考虑,顿时暗骂自己思虑不周,可是箭在弦上,总不能就此罢手吧。于是赶紧说道:“老将军,此事完后,我们可以通过老府君禀告天子。天子定会召回牙门军,哪怕因为这件小事得罪了其他将士,这也是为大局着想啊!”
朱默仍然摇头:“年轻人,我们牙门军也有不少将士在西平已经娶妻生子,千丝万缕总有关联,你委托的事我们做不到。”
三人顿了顿,朱默终于下了逐客令:“危急时刻,你们还是去想应对之策吧。我们还要防守北门,事关重要,别在老夫这里耽误了时间。来人,送客!”;
第007章 转机
离开了北门城楼,毛腾一直皱着眉头,却丝毫想不出说服朱默的办法。马咸也苦着脸,安慰他道:“公举,别再寻思花花肠子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鲜卑人再来攻城,杀他个求子便是,何必去给朱默那老东西低声下气。”
毛腾顿了顿,说道:“子全,我们先分头去其他三门,先看看情况吧。”
马咸点了点头,说道:“我早就这么想了,与其求人,不如求己。我东门你西门,南门会合。”
毛腾往西门走了几步,忽然望见了门庭冷落的太守府。自从前晚一箭shè死严舒后,还没有再进去这里,不知那老门子,还在不在了?
毛腾心念一动,这就推开了大门,“吱……”地一声,将鬼鬼祟祟蜷缩在大门口窥视的老门子吓了一跳,赶忙就往后院逃走。
“nǎi公,是我啊,毛公举!”毛腾仍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喊住了老门子。
老门子颤颤巍巍地一回头,扑地就滚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毛军爷,毛军爷!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平rì里多有得罪,还请军爷见谅,不要杀了小老儿啊。”
毛腾一怔,这老头定是听说了自己shè死严舒的事。他呼了口气,一把扶起了老门子,说道:“nǎi公,你这是被鲜卑人吓昏了头吗?我怎么敢杀你呢。这不是刚路过太守府,来看看你嘛。”
老门子一愣,这才说道:“那……那严府君……不是你……”那个“杀”字,老门子终究没敢说出口。
毛腾装作无所谓地一笑,说道:“这兵荒马乱的,什么谣言都有。您老也多少岁的人了,怎么也信那个。”
老门子将信将疑地蹒跚起身,毛腾叹了口气道:“这几天,严府君府里还好吧。”
老门子舒了口气,这才挺直了腰,换做了平rì里的语气,说道:“哎呀!我都老糊涂了,什么谣言都信……唉,小兄弟你也是知道的,府君老爷也被害了,这几天是人心惶惶。夫人和小公子还有小姐吓得连院门都不敢出。小老儿天天就盯着这大门啊,生怕有人进来抢劫啊,哎呀呀……哎呀呀……”
毛腾安慰他道:“nǎi公啊,有我们在,城里还是平安的。可就是兵力不够,恐怕鲜卑人破城,也是在旦夕之间呐。”
老门子急道:“那,那怎么不向凉州的胡使君求援啊,这这区区西平城对付那些胡人,哎呀呀……这鸡蛋碰石头啊。小兄弟啊,赶紧要求援兵啊。”
“胡使君那里,我们也派人去了。可是就算胡使君发兵援救,恐怕也来不及了。nǎi公你也知道,严府君出征雾山,可是把城里的jīng锐都带光了的,这城里已经没多少兵力了。”
老门子听他这么一说,吓得腿都软了,赶紧说道:“那……那……小兄弟,我问你打问个事,你可得好生回答啊。”
“nǎi公尽管问,小人有问必答。”
老门子搓搓手,咬耳朵问道:“现在带着细软逃走,还来得及吗?”
毛腾心内一阵大笑,可是面上却装作一副关切的样子,很是沉痛地摇了摇头。
老门子急道:“那该如何是好啊,小老儿的命不值钱。可是严府君的小公子还有小姐,要是被鲜卑人抓去,可如何是好啊。”
毛腾心内不禁暗笑:你自己想逃,却还拿什么公子小姐来压我。可是他面上还是一副严肃表情,轻声说道:“nǎi公啊,不瞒你说。现在城里唯一有战力的部队,就是朱默的牙门军了。可是我跟小都尉都位卑望浅,根本打发不动他呀。”
老门子一愣,说道:“我不是听杨平说,朱军爷他带着牙门军防守北门了吗?”
杨平,那不是杨功曹吗,毛腾心中一凛。shè死严舒的那一夜,毛腾看到城楼便一个黑影飞快地走过,依稀就是杨平。听说他本来在北门,恐怕和朱默早就认识。自己shè死严舒的事,恐怕也是这个家伙告诉着老门子的。
老门子看到毛腾杀人般的脸sè,不禁有些诧异。毛腾也顿时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赶紧回过神来,说道:“nǎi公你也知道,北门外是湟水啊,那里根本就不需要太多兵力布防。而西门和南门外是是一片沃野,那才是布防的关键啊,我跟小都尉与朱司马商议换防,可是朱司马怎么都不答应。这可真难为死我了。”
“哎呀,这老贼!他定是想保存自己的实力,根本不把我们城里的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啊。”老门子咬牙切齿。
毛腾看他入彀,赶紧催问道:“我想请教nǎi公,严府君在出征的时候,是怎么请动朱默这老家伙的?”
老门子一扁嘴,竖起了指头说道:“你问对人了,这事我再清楚不过了。这事,还得从杨功曹说起。”
老门子娓娓道来,原来杨平此人生xìng好sè。到了这边远苦寒的西平城,也不改本sè。他在西平城最大的jì馆“香满楼”里,花大钱包了头牌姑娘听月一宿,结果当晚就被一群不知来路的壮汉一顿狠揍。为啥,杨平再三打听,才晓得这听月姑娘原来是朱默的姘头!杨平只能认栽。可是深谙为官之道的严舒却听到了这个消息,立即就给听月送上几份小礼物,并请她多次给朱默说严舒的好话。后来严舒通过听月又送厚礼给朱默,并喝了几次酒,两人竟就以兄弟相称了。严舒要朱默出征,喝的烂醉的朱默是一口答应。
毛腾听罢,顿时哑口无言。暗叹这严舒还真是个人jīng,可惜生错了时代,倘若生在和平年代,倒也能沉浮宦海,混得风生水起呢。
“哎,小兄弟啊,这官场的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严府君为了能打发动这个姓朱的家伙,可是花了不少的心血呢。”老门子说道。
“好了,真是多谢nǎi公了。小的有事先告辞了。”毛腾这就霍地起身,几步就出了太守府大门。
正在南门巡查的马咸,半天也等不来毛腾,眼看又有探子来报说鲜卑人已经驱赶着大批老弱往西平走了。马咸也学毛腾的样子,暂时软禁了探子,封锁了消息。
“公举这家伙,怎么还不来?”马咸越来越焦躁。
正当马咸等不住,想要派人去催找毛腾的时候。忽然来了一彪人马赶到了南门城楼下,穿着jīng致的旧犀皮裲裆甲,身背万钧神弩,这不是牙门军是谁?
“小都尉,标下张肃。是朱司马部下军候,听朱司马军令,率本曲兵士,来南门换防。原本驻防的将士,暂时去城内校场集合。”
马咸大吃一惊,竟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这……这……是公举说……说服了朱司马?”
张肃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标下只知道奉从上面的命令,小都尉有什么疑问,还是问别人去吧。”
马咸这就带着防守南门的众将士,赶赴校场。
等到了校场,果然一片肉香扑鼻。城里仅剩的猪羊都被征发了大半,可是还是不够守城的一千多将士实用。毛腾便下令全剁成臊子,煮成肉粥分给全军。
“公举!你……你好本事啊,你是怎么说动那姓朱的老家伙的?”马咸看到正在跟伙夫们煮肉的毛腾,跳上前来,劈头就问。
毛腾摆手示意叫他小点声,然后才拉他到偏僻处,悄声说道:“子全,你可休要传出去。我带着几个差役捉了朱默在‘香满楼’里的老姘头,然后拿她的手镯去见了朱默,朱默当时雷霆大怒,差点就要杀我,可我软硬兼施,他终于肯分兵换防了。”
马咸吃了一惊:“这老家伙居然是这种人……”
“你小点声啊,男人谁不好这一口。只不过朱默也太有些小家子气了。”毛腾一想这马咸人冒冒失失,便忍住了下文,其实他还想说,朱默口口声声要为弟兄们的xìng命着想,到头来却为了一个sāo货就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可真是太小家子气了。
不一会儿,突然飞来数骑,犀皮铠甲,身背劲弩,竟是牙门军的人,为首一人方面海髯,身穿筒袖铁甲,正是朱默。平虏军和郡兵将士正在煮肉,这朱默忽然就急匆匆带人赶来,毛腾不禁大吃一惊。
“不好!”马咸急道,“难道他们要变卦不成?”
毛腾暗示他暂时不要说话,赶紧冲到前面,躬身一礼道:“朱司马,您老来的真是时候,可否也来一杯肉粥呢?”
朱默跨步下马,摆了摆手,严肃地道:“不了,找个僻静地方,我有要事相商。”
毛腾不禁一凛,心里盘算着朱默的来意,然后带他到了马咸站着的地方,道:“有事就在这里商议吧。”
朱默抽出马鞭子,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左手手心,急匆匆地小声道:“我们牙门军兵力薄弱,这一分到四门,每一门防守士兵不足百人。实在危险,老夫觉得,北门和东门外有湟水天险,鲜卑人从那里进攻的几率很小。所以老夫觉得,只需要给东北二门留少数士兵就行了,我重点防守西南二门,你看如何?”
毛腾摇了摇头道:“此事我跟小都尉都考虑过,可是若罗拔能用兵诡异,我们不能对东北二门心存侥幸。况且胡人对攻城拔寨极不擅长,一百人防守一门,足能抵挡到城内援兵的到来。”
朱默咬耳朵道:“毛主簿,老夫这次可完全是为了西平城的安危着想。老夫身经百战,见多识广,这事你必须听老夫的。兵力有限,东北二门调派了兵力,实在是一种浪费。”
毛腾也坚持道:“这件事你也必须听我的,否则那手镯的主人……”
朱默老脸通红:“你莫要逼急了我。”
毛腾仍然强硬:“我这是为全城人着想,你要敢胡来,我们玉石俱焚。”
“那我就依你。”朱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接着又咬牙说道,“等鲜卑人退兵,我饶不了你。”
毛腾嘿嘿一笑,道:“你要真的饶不了我,就在鲜卑人驱赶着那些老弱妇孺攻城的时候,你全部将他们shè死,然后再告诉所有的兵士,这是我下的命令。”
朱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yīn测测地笑道:“你以为我做不出来吗?”
说罢,朱默便带着随从,径自离去。
第008章 逆袭
正在朱默刚刚返回的时候,鲜卑人就开始对西平城的北门展开了攻势。
若罗拔能是在考虑了一整夜,才下决定主攻北门的。
若罗拔能最先决定是攻打西门,因为西门地势平坦,万一遇到不测,也适合鲜卑骑兵迅速撤退。可是在若罗拔能在一个女俘虏身上耕耘完后,正在喘粗气的时候,他又改变了主意。
西平城,此时对他而言,就像胯下这个掩面哭泣的俏丽少妇,早已没有反抗之力。自己又何必去考虑找平坦的地势来准备撤退?
想到这里,若罗拔能顿时又挺立了起来。
若罗拔能一把将她抓在半空,托在粗壮的双臂上,夺门而入。女人也不知道是疼痛还是舒爽,就撕心裂肺般地嚎叫了起来,若罗拔能顿时感到了莫大的快感。
只有最困难的体位,才能带来最大的快感!
对!北门外就是滔滔湟水,水虽然没有黄河那么深,可也能把身体虚弱的老人淹死,这就够了。看着哭喊着自己儿子名字,在湟水中奄奄一息的老人,想必那些城楼上的士兵,定会不顾一切地打开城门。
到时候,鲜卑骑兵就像尖刀一样插入城门!
若罗拔能想得兴起,顿时又是深深一挺,直戳得那女人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声。
不能等了,赶羊都非常费时间,更何况驱赶一群老弱病残的晋人?不能等了,就算现在出发,恐怕到城门口也已经是下午了。
“嗯,现在就出发!”若罗拔能突然就一把扔开了抱在怀里的女人,光着身子就跑出了帐外。
“速速传我号令,召集诸部大人!”
正在北门发闷气的朱默,忽然接到传报,说大批鲜卑军裹挟着平民百姓正朝北门杀了过来。朱默顿时大惊失sè。
“可恶的毛腾!若罗拔能居然真从北门攻了进来,这叫我老脸往哪里搁!”朱默狠狠地捶了一拳,竟将案几捶出了一个窟窿。
“他娘的!装好弩,准备迎敌!”
北门外,鲜卑军人舞者长槊马刀,将成群无辜的百姓驱赶入了滔滔湟水河中,顿时哭喊震天,惨象惊人!
“我儿啊……”
“救人啊……”
“官爷开门放我们进去啊……”
整整哭喊声,夹杂着对自己儿子的叫唤声,似乎已经笼盖天地,从四面八方传入了北门守卫士兵的耳中。虽然北门的牙门将士和城下的百姓没有血缘关系,但也被这一出活活的修罗场所震惊。
指挥作战的仍然是若罗拔能刚刚提拔的年青勇士叱连,叱连咧着牙,学着若罗拔能的口吻和姿势对骑手下令道:“朝河里开始松散地放箭,慢慢shè死这群老不死的,让城里的兵士撕心裂肺,让他们自己打开城门!”
骑手们得令,开始朝河里放箭,有的瞄准老人的裆部shè箭,有的瞄准老人的臀部放箭,看着一个个栽倒在河里的无辜百姓,鲜卑骑手们发出了可怕的桀桀怪笑。
这剧烈的惨象,不禁让多年征战沙场的朱默都皱起了眉头,身边的军候早已侧过了脸,不忍再看。
“报朱司马,这是毛主簿给您的书札。”城楼下一个小卒送过来一片被红布包裹着的书札。
朱默看着城下的惨象,连连眨眼,不经意地取过书札,展开红布一看,顿时气得无名火起,九窍生烟。
“彼处好大一颗黑痣。”
朱默顿时一把就将书札扯成了碎片,指着城下哭喊的百姓还有正在驱赶捉弄的鲜卑骑手,大喊一声道:“毛腾毛主簿有令,不论城下到底是什么人,一律格杀勿论!滚木礌石伺候,弩手给我放箭!”
鲜卑人正在裹挟百姓威逼西平城北门的时候,城里的一千四百名平虏军以及郡兵的残余将士,一人喝下了一碗肉粥。
听到了鲜卑人兵临北门并且朱默还亲自坐镇北门的消息,毛腾终于松了口气,暗想:“如果换成其他的三门,恐怕我还得亲自去一趟。可要是北门的话,我就可以用激将法了。”于是唤过身边一个心腹小卒,将写着“彼处好大一颗黑痣”的书札用红布包裹,送给了朱默。
因为毛腾亲眼看到,朱默的老姘头听月的屁股上,长着一颗特别大的黑痣。
两刻钟后,北门急报,鲜卑人居然架起简陋的云梯,开始攻城了!
毛腾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站到校场的高处,大声喊道:“弟兄们,若罗拔能老贼,为逼开西平城门,将西平四周的无辜百姓,包括你们的父母妻儿,全都推进了湟水shè死。现在他们的尸骨都还在湟水旁飘荡,他们的血已经染红了湟水!此时此刻,我们也喝了肉粥,恢复了体力,提起你们的刀枪和矛槊,冲出北门,为宰湟水畔惨死的父母妻儿,报仇雪恨!出兵!”
校场上的一千四百名将士,听到这个消息,忽地全站了起来。
马咸早已骑在了马上,大吼了一声:“杀胡狗,报血仇!弟兄们,跟我杀出去!”这就一马当先,冲向了北门。
“杀胡狗,报血仇!”这时候全军振奋了起来,众将士提起兵器,骑上战马,排成一笑长龙,奔向了北门。
北门一开,平虏军以及郡兵将士们看到湟水畔的累累死尸,顿时极端的悲愤从心而起,方才还是在附和上级的呐喊,已经变成了人人都在自觉大吼着的雷震:
“杀胡狗,报血仇!”
声如万钧雷霆,势如破堤的汹涌大cháo!
“杀呀!”
刚刚还在为城上的士兵对妻儿老小在湟水中挣扎,不但不为所动,反而乱箭交加的举动讶异了的叱连,恼羞成怒地下令士兵抬上粗制的原始云梯,开始攻城。在连攻两波都失败后,叱连自己就跳下了马,cāo起了一把马刀,带头冲到了城下。
朱默手下的一百多人连守两波,早已筋疲力尽,几乎绝望!正当此时,忽然杀声震天,城内的士兵红着眼,呲着牙大吼着就冲出了城外。马咸一马当先,抡起双臂,一槊就将措手不及的叱连戳飞在了半空。
“杀胡狗,报血仇!”
下了马的鲜卑人,就像断了腿的野狗一般,魂飞胆丧,被愤怒的晋军斩成了肉酱。而远处的的鲜卑骑兵,看到自己人被如此屠戮,赶紧策马救援,可是要么在不平坦的芦苇中受困,要么在骑马渡河时挤成了一团,纷纷被斩杀于马下。
鲜卑人也甚是勇敢,看到前方族人受困丝毫不顾自己的危险,一边朝前方抛shè放箭,一边嘶哑地呐喊着继续加入战阵。然而,这靠河的地形,实在不适合鲜卑骑兵的线形攻击。
朱默在城楼上看的热血沸腾,指着河对岸扎堆渡河的鲜卑骑手,大吼道:“朝对岸给老子发弩,shè死这群胡狗!”
城楼上十几张万钧神弩,如暴雨般shè向了对岸,鲜卑骑兵们哇哇惨叫着纷纷落马。晋军已经杀光了渡过湟水的鲜卑人,开始向河对岸发起了反攻。
若罗拔能站在河对岸的高处,看着自己部下的惨败,气得哇哇乱叫,大声吼道:“撤,撤!”
鲜卑军乌乌拉拉地呐喊着撤军的口令,可是还有一支不怕死的鲜卑人执拗地往湟水冲锋。
“这群蠢羊!”若罗拔能大发雷霆,气急败坏地道,“快摇我的狼头大纛!”
一旦狼头大纛摇晃,就是必须撤军的死令。鲜卑人终于咬牙切齿,骑马迅速撤离。
毛腾生怕马咸再次莽撞追击,赶紧下令鸣金收兵。
这一战,晋军死伤不及百人,鲜卑人死亡五六百人,受伤者不计其数。
而毛腾和马咸在西平将士中的威望,已经无人可代。
毛腾命令军士,将北门外尸体集中焚烧,将死掉的战马统统拖入城中,并将城内剩余的猪羊一并征集,又煮出肉粥犒赏三军。而西平城中的主要将领,则一并闯进太守府,大摆筵席。
老门子第三次见到了毛腾,揉了半天眼睛才发觉这个走在前列的家伙竟就是毛腾,不禁惊呆地下巴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太守府的一群老家人,哪里敢阻拦这群凶神恶煞。不一会儿,太守府的厅堂内就成了这群粗汉子畅饮的酒场。
“哈哈,小都尉还是英雄啊,像极了当年的老府君。横槊立马,那胡将正在惊讶,就被小都尉一槊挑飞半空。”
“要我说,还是毛主簿算无遗策啊。以区区一千人就大破胡人数万,这种战绩,我朝也就只有老府君才立得!”
众将七嘴八舌说成了一片,只有朱默一个人黑着脸,坐在角落里喝着闷酒。
“朱司马!”朱默一抬头,说话的人却是太守府的功曹杨平,杨平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一晚上,严府君带着残余兵力逃到西门外,结果被毛腾这狗贼一箭shè死。”
朱默没有理会他。杨平接着说道:“我听说,听月姑娘也被这厮糟蹋了。”
朱默的眼睛中迸出火来,杨平咬耳朵道:“朱司马,这次大破胡人,全是您的功劳。看着这卑鄙小人得势,您难道就咽得下这口气?”
杨平接着道:“您在军中威望极高,只要您一声令下,谁还敢不服?严府君死得冤枉……”
正在杨平给朱默唧唧歪歪地说话的时候,毛腾在一旁看在了眼里。他猛地翻身而起,提着一壶酒,借着酒气就大声说道:“我早就听说,有个别yīn险小人。暗地里嫉妒我们的功劳,在言语上陷害我们。大伙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死?”
众人都喝了酒,个个都激动得很:“该死!”
“好!听大家的。”毛腾借着酒劲,猛地就走到杨平面前,拎小鸡一般地将他抓了起来。
第009章 筵席
“这个人,本来是严府君府上的功曹。不思忠心为国,却捏造谣言毁谤严府君的人格,还诬陷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将士,该不该杀!”
毛腾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抓着杨平的领口大喝了一声。
杨平好歹是郡内的功曹,又没有犯什么错。厅堂内顿时静悄悄地,只有个别人附和了一声。
杨平看到附和毛腾的人少,胆子顿时大了起来,怒道:“你个狗贼,你还有脸说我。我毁谤严府君的人格?是你他娘的的自己捏造来毁谤我吧!”
毛腾大声质问道:“你说严府君带着鲜卑人来扣城门是不是?你说严府君被我一箭shè死了又是不是?”
杨平也大声回道:“就是你杀死了严府君,可是严府……”
“住嘴!”毛腾大吼一声,抓着他领口的手也用上了劲,呛得杨平连连咳嗽,毛腾接着说道,“严府君,乃是冯翊严氏后人,名门望族,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他早已在雾山殉国死节!他老人家怎么会做出投降胡人,带着胡人来扣城门的下三滥举动?你这不是诋毁是什么?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你窝在太守府贪赃枉法,却还诬陷我等,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东西!”
“你!你!”杨平被他又捏又骂,有力出不上,想骂又不知道该怎么骂,弄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这时候毛腾吼道:
“这样的小人,该不该杀!”
“该杀!”马咸第一个吼了一声,这时候附和的人越来越多。马咸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拔出佩剑就将杨平戳了一个透心凉。
血溅当场!
朱默yīn沉着脸,一言不发。
毛腾一脚踢开杨平的死尸,又换成一张笑脸,大笑道:“诸位,喝!喝!”
早有小卒将杨平尸体拖了出去,众人又是其乐融融。毛腾看到朱默的神sè,顿时有了主意,趁着酒意说道:
“这次大战,要不是朱司马抵挡及时,杀伤大片胡骑。恐怕我们都要做了胡人的刀下亡魂了,所以毛某觉得,这头功,还是非朱司马莫属。我给朱司马进一杯酒!”
毛腾满上一杯酒,恭敬地递给了朱默。
朱默冷着脸,半晌没有回应。
众人纷纷开始劝导:“朱老兄啊,主簿给你进酒啊,快喝啊。”
“朱老哥啊,赏个脸啊,你这是怎么了?”
“老朱,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朱默一侧目,忽然看到了毛腾和马咸眼中的杀气,强忍怒气,这就接了过来,一语不发地一饮而尽。
“好好!朱兄好酒量!”
毛腾也知道朱默在生什么气,这就呵呵一笑,装作已有几分醉意,说道:“我知道为什么朱司马不高兴了,这眼看危城险地,人命朝不保夕。朱司马从洛阳花花世界毅然远赴西北,为国尽忠。可现在连子嗣都没有,哎,朝廷不公啊!”
朱默以为毛腾在损他,顿时火冒三丈,差点就要发作了出来。
毛腾赶紧说道:“可是我们西平人,记得朱司马的功勋!我们知恩图报!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请宋军候做主,让朱司马娶了严府君的遗孀胡夫人,既让朱司马在西平有了家,又让严府君的家人得到依靠,一举两得,大家说是与不是?”
“好好好!”
宋军候名叫宋约,是牙门军军官中年纪最大的一位,请他做主再好不过了。朱默早就对严舒那长得丰满白皙的老婆垂涎三尺了,毛腾这么一折腾,朱默对他的恨意顿时冰消瓦解,他本来冷冰冰的脸上有些勉强地嘿嘿一笑,连忙说道:“公举贤弟这说的哪里话,严府君尸骨未寒,我们怎么能做这么缺德的事情?”
“哎,这怎么是缺德的事情,这是好事啊!”左侧一个军吏吼了一声,顿时附和声一片。
毛腾添油加醋,说道:“眼下我们只是小胜一场,胡人势大。凉州的胡使君的援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所以我们今后的xìng命,可都是捡来的。朱兄,人生如朝露,行乐需及时。况且胡夫人以及严府君的两个孩子,还需要一个真正的好男人作为依靠。不如今天就由宋军候做个主,我们这场筵席做个庆祝,朱兄和胡夫人就此成亲了吧!”
“哎呀呀,朱老哥,你还害什么臊!你平rì里不是见了女人就猴急嘛!”
“朱老兄,你要不娶。我可是喜欢胡夫人得紧呢!”
众将都有了醉意,你一言我一语,终于就说动了朱默,朱默霍地就站了起来,这就吼道:“好!老子今天就帮严府君这个忙,他的家人,老子养活!”
朱默将腰带一紧,这就带着浓浓的酒气,大踏步走进了太守府的后院。
厅堂内哄笑成了一片。
两次攻城失败,若罗拔能烦躁到了极点。
“入他娘的!老子横行秦凉二州,拥兵数万,无人能敌。除了马隆这老儿外,老子把谁瞧在了眼里?想不到今天在西平城损兵折将,让秃发务丸这些家伙笑话于我,真是气杀我也!”
“报……报告左贤王,从凉州方向来了一支晋军,可能是要救援西平的。”斥候飞报。
若罗拔能一怔,暗想:“看来只有老子亲自出马,击退这股援兵了,否则秃发务丸这些软骨头,都会带着族人离去,到时候我势单力薄,难道又要逃回沙漠?”
“不许通知任何人,将我的狼头大纛仍然插在这里。西平城内势单力薄,定不会妄然出击。现在集合我部jīng锐,先打跑这股凉州军再说!”若罗拔能一声令下,这就集合了jīng锐四千,火速奔向了东方。
两天后,若罗拔能在南山山麓遭遇凉州军,两军展开了鏖战,凉州军也是晋朝外军的jīng锐,战斗力也极为强悍,若罗拔能损兵大半,终于击退凉州军。回到西平城外时,自己手下的生力军已经只剩下了三千多人。
当初因为自己有生力军六千余人,收拢的老弱病残四千多人,号称大军数万。这才裹挟了秃发务丸等河西鲜卑诸部大人,进而才威逼西平。雾山一战损失数百人,西平北门一战又损失数百人,突袭凉州援军,又损失了两千多人。若罗拔能忽然就有些心灰意冷了。
早知道在南山遇到凉州兵,应当在南山设伏的。可是就算再南山设伏,对方又不是严舒徐霸这样的蠢货,恐怕也难以入彀啊。若罗拔能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还是实力太小。要是有当初树机能的十万大军,还会正视眼前这个小城?
长生天真是太不公平了,秃发务丸这样的卵蛋都能有族人奴隶好几万人,而自己这样的天纵英才,却是孤身一人,一个人一个人地才拉起了这么点队伍。老天真是没有眼啊!
正在绝望之中的若罗拔能,忽然猛吸一口气,狠狠地一拍大腿,脑子里灵光一闪,一条毒计又出来了。
“什么,要水攻西平城?左贤王,你疯了吗!”
秃发务丸听到若罗拔能的主意,顿时讶异了半晌,这才说道。
“我敬爱的大单于,水攻我们游牧民可能听的少。可是晋人经常用啊,我也依稀听到过一些传闻,说曹cāo放水淹死吕布,关云长放水淹死曹cāo什么的故事。其实这完全行得通的,我们只要掘开湟水上游的堤坝,然后在西平城南修一个简易的大坝堵水,然后让湟水改道流进西平城,西平城里的人绝对就会投降了。”
若罗拔能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秃发务丸失笑了起来,指着若罗拔能道:“左贤王,西平城里又没有晋朝的大皇帝,又没有金山银山。你犯得着这样执拗吗?非要攻破一个小小的西平城,我们又能得到多少子女财帛?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若罗拔能耐心地道:“我敬爱的大单于,你听我说。水攻没有你想的那么难,晋人能随意就做到的事情,我们完全做得到的。”
秃发务丸道:“左贤王,你水攻西平得手浪费的时间,够我们抢好几座郡城了。”
若罗拔能这才咬耳朵说道:“哎呀呀,我也就不卖关子了。实话告诉你吧,我们鲜卑人放牛放羊,shè箭打猎在行,可是对于这些修堤坝,破坏堤坝的事情,我们可真的做不来也不会做。其实我说的水攻,只是个幌子。我们只需要作出要水攻的动静给他们看,然后引诱他们出城偷袭我们假冒的工程部队,这样不就成了?”
秃发务丸没好气地道:“那你自个做样子,自个再伏击啊。为何又来找我们?”
若罗拔能心里几乎喷出火来,他强忍住怒气,讨好般地对秃发务丸说道:“大单于啊,你的族人是河西鲜卑中最多的。如果你能做样子去修堤坝,定是声势浩大,吓得城里的晋人都尿裤子。这件事,除了大单于您,再谁也胜任不了啊。”
秃发务丸“哼”地笑道:“我的族人,不是牧民就是战士。这种只有晋人的奴隶才干的活,你也好意思打发我来做?”
若罗拔能嘭地就跪在了地上,一个响头就磕了出来:“大单于,绝对不是我对您不敬。可是这件事,除了大单于您,别人都无法胜任。为了能给树机能单于报仇雪恨,为了能让秦凉二州成为我们肥美的牧场,为了能让西平城里白花花的女人成为我们族人胯下的玩物,我求求您了!”
秃发务丸没想到前几天还气焰嚣张的若罗拔能,此时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顿时惊呆了半晌。作为河西鲜卑最大部落的首领,看到若罗拔能这般求他,他也不好再行拒绝。
“好,我答应你。不过城破之后,必须要让我的部众先进城。”
第010章 水攻
朱默终于大模大样地住进了太守府,而严舒的遗孀胡氏见朱默也是中原人士,况且又是牙门军的别部司马,也只能委曲求全顺从了他。
将士们对此事都是议论纷纷,有人说朱默是在北门战后的宴会上,趁着酒意闯进了太守府后院,霸王硬上弓强行占有了胡夫人。还有人说朱默是彬彬有礼地在胡夫人门外吟诗一首,才获得美人芳心。不过还有一种更离奇的说法,说朱默老早就和胡夫人有一腿了,严府君那白白胖胖的小儿子,一看就长得像膀大腰圆的朱司马,而根本就不像尖嘴猴腮的严府君。
总之,在毛腾的暗中授意下,朱默和胡夫人的花边新闻,已经传遍了整个西平城,成了这座孤城中将士们暗地里调解苦闷的一大调味剂。
毛腾却是放下了心里的一颗石头。不论严舒叛国的事实是否为大众所知,可亲手shè死严舒的却的确是自己。虽然自己能趁着一时的威势将杨平杀死,可保不准在战后,又会蹦出来第二个甚至第三个杨平。而跟自己不和的朱默,则完全有这种可能。严舒是朝廷命官,他叛国投敌这种事,事关重大,也许朝廷为了遮丑,就会找别人背黑锅。而自己这个根本没有后台的小小主簿,极有可能就被背上这个黑锅,被冠上妄开边衅,谋害尊长的罪名。可是如果怂恿朱默霸占了胡夫人,这时候朱默就成了跟自己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即便是再亲近的人,也有出卖你的时候。可是如果这个人是你的共犯,那他出卖你,就是在出卖自己。
想到这里,毛腾顿时畅然了许多。
晌午,刚刚两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回来了五个探子。他们的共同向毛腾和马咸汇报了这一消息:
鲜卑人想引湟水,水攻西平!
马咸经过这几天的战事,xìng情也变了许多,并未像往常一样就冲动行事,而是看了一眼毛腾,问道:“公举,你快拿个主意。”
毛腾迟疑片刻,说道:“鲜卑人茹毛饮血,哪里会水攻?况且水攻最为耗时,除非长围久困不克,才会有这种主意。若罗拔能只攻了两次城就要水攻了,这事肯定有蹊跷。”
马咸也点头道:“对啊,况且我们也早就派人去凉州求援了,胡使君的援军来得再慢,也总比那些只会烧杀抢掠的胡人修筑工事快吧。”
两人正在质疑,这时候朱默忽然就急惶惶地进了来,马咸瞥了他一眼,哂笑道:“老哥,被胡夫人给踢下床了?”
朱默啐了一口,急道:“你这小子!我是来说正事的。方才有西门哨兵来报,说他在望楼远远看到好些胡人斥候穿着凉州军军旗做的斗篷衣物,还有一些胡人不曾有的环首刀和铁戟。恐怕胡人没来攻城的这几天,他们已经把凉州的援军给打败了!”
毛腾和马咸顿时吃了一惊。马咸急道:“老朱,你可不是在诳我们吧。”
朱默连忙摆手说道:“哎呀,事关重大。朱某四十好几的人了,诳你干甚?只是或许这些凉州军旗,或者一些军械都是胡人从别处得来的也未尝不知。不过我们处境危险,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毛腾这就将若罗拔能要水攻的消息告诉了朱默,朱默顿时一拍大腿,连忙说道:“哎呀呀!这就对了,定是胡人击退了凉州援军,已经没了后顾之忧,这才突发奇想学我们中原人,想用水攻的法子,慢慢困死我们!”
朱默这一联系,顿时惊醒了马咸,马咸猛地就站了起来,对毛腾说道:“公举,我这就带一小股骑兵去突袭他们的工程部队,我这次绝不恋战,冲一轮就撤,搅乱他们的施工进度,怎么样公举?”
毛腾猛地闭上了眼镜,不停地搓着手。马咸焦急地道:“公举,你说话啊,如果老朱猜的没错,我们可就是真成了一座孤城了。胡人届时水攻如若成功,我们岂不要困死在这里了?”
毛腾摇了摇头,道:“没有弄清楚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兵微将寡,万万不能中了胡人的诡计。”
三人顿了半晌,谁也不知道该提什么意见。朱默忍不住“呃”了一声,嘴唇刚刚翕动,却似乎又把话咽了进去。
“朱兄想说什么,就说吧。如今事情危难,大家有什么主意都尽管说出来,众人拾柴火焰高嘛。”毛腾说道。
朱默很不自然地舔了舔牙齿,支支吾吾地说道:“公举贤弟、小都尉。胡人势大,我军力微。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手里还有一千多生龙活虎的兄弟,不如我们带着众将士偷偷逃出南门,胡人来西平是抢城里百姓的,他们绝对不会为难我们的。”
马咸听他这么说话,不禁拍案而起,怒道:“朱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扔下城里的百姓不管,就这么逃走,你有这厚脸皮,我马某人可没有!”
朱默也强硬了起来:“马咸!朱某跟你父亲都是共事,你连我一声老叔都不叫,却对我如此不敬。我也想你父亲戎马一生,一世英雄,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死在这西平城岂不让天下将士齿寒?”
“你还有脸提我父亲!”马咸正要发作,被毛腾死死制住。毛腾连忙说道:“子全,你听我一言。当初蜀主刘备兵困新野,外有魏武(即曹cāo)数十万大军,刘备仁义之主,不忍抛弃百姓,结果被曹军追杀一路,连自己的妻儿都差点陷于敌手,等撤到南郡,南郡早已降曹。这就是刘备心存妇人之仁,不听诸葛武侯良策的后果。依我所见,我们困守西平,只保护了城内的百姓,城外的百姓却被鲜卑人肆意屠杀,难道城外的百姓就不是我晋朝的子民了?所以说,子全,为将者不可心存妇人之仁,朱老兄的意见,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毛腾这就扯了一套歪理,给朱默下了台阶。马咸却红着脸道:“公举,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我们已经让城外的百姓惨遭屠杀,难道还要再抛弃城内的百姓?国家豢养我们这些将士,还有什么用处?”
朱默别过了头来,暗忖这马隆一世英雄,怎么生出个这般别扭的儿子,还偏偏却长得凶神恶煞。想必这厮也知道自己是个有胡人血统的杂种,这才故意装出一副慈悲模样的。
毛腾将马咸拉住,缓缓说道:“子全,你说的对。不过朱兄他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可是我觉得,不论我们现在出城偷袭他们的工程部队,还是趁夜偷偷弃城逃走,都有极大的风险。”
朱默说道:“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我跟鲜卑人打了十多年的交道,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想干什么。只要我们弃城他们肯定会一窝蜂进城抢掠,鲜卑人素无纪律,又贪得无厌,肯定没人愿意来追击我们,有什么风险可言?”
马咸急道:“即便是鲜卑人不会追击你,你又能躲得过朝廷的问责?丢失城池,抛弃百姓,这样的罪责你担待得起吗?”
朱默顿时哑巴了起来,人在危急时刻,总有顾此失彼的昏着。反倒是不怎么灵活的马咸,却一下子提醒了朱默。
哑了半晌,朱默终于道:“逃出去,再走一步是一部了,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的强吧。”
马咸还是他的提议:“只要我们不断派出小股骑兵,sāo扰他们无法完成水攻,能耗一时是一时。反正城内的存粮还算宽裕,况且朝廷也不会真就忘了我们。”
“暂时不要有任何举动,等到明天再说吧。”毛腾交叉着双手,堵到了嘴边,此时他也已经毫无头绪了。
傍晚,北门望楼内。
“主簿,您看,就是那几个斥候,要不要小的给他们一箭?”一个相貌丑陋的少年哨兵指着对岸远处几个披着凉州军旗做斗篷的鲜卑骑手,对毛腾说道。
毛腾皱了皱眉头,止住了他的举动:“还有些远,尚不在shè程之类,不要浪费了箭支。”
哨兵一笑,说道:“毛主簿,你放心,他们过会保证要跑到湟水边上溜两圈,到了湟水边上,小的自信能shè中一个。”
“哦?”毛腾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过会一定要跑到湟水边溜两圈?”
“回主簿,这都已经是第八回了,每次看到他们远远过来,都要一口气冲到湟水边。前两次都是在湟水边侧着身子,生怕我们放箭,嘴里胡乱骂一声就跑,结果我们要放箭时他们总是跑了。所以小的一直忍着没放箭,等到后面几次,这群胡狗居然掠过湟水边在马上掀起那军旗做的斗篷,就露出俩尻子蛋子,朝着我们城楼一通乱扭,然后才骑着马飞奔而去。”
毛腾“哦”地一声,又复问道:“都八回了,是从昨天开始出现的,还是今天呢?”
“今早吧。”哨兵没有转脸,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正在这时,那几个鲜卑人果然骑着马奔腾而来,掠过湟水时,又挑衅地掀起斗篷,一个个露出黑乎乎的屁股蛋子,然后立刻策马又往回奔去。
哨兵有意在毛腾面前露一手,猛地抽出一根箭来,忽然就朝着最末一个骑手满弦放出。忽听一声响亮的马嘶声,那最末的骑手乘坐的马后腿上就中了一箭。
毛腾顿时手痒,一把就夺过他的弓箭,拈起箭支,拇指火速扣弦一放,那最末骑手颈部就被一箭贯穿,栽下马来。而大腿上插着箭的马,则惊慌地跟着小队人马消失在了山麓中。
第011章 撤军
毛腾将那最后一名鲜卑斥候一箭shè于马下,不禁面上露出了得意笑容。
“主簿真是好箭法!让小人大开眼界,可惜小人竟白白浪费了一支箭矢。”哨兵欣喜道。
毛腾不置可否地回了一笑,正准备离去。忽然那哨兵抱拳行礼道:“早听说主簿jīng于骑shè,能左右开弓,还请主簿多多指点两招,也好让小的奋勇杀敌。”
“你真会拍人马屁。”毛腾笑道。
哨兵脸一红,忙道:“小的那里是是在拍马屁,咱说的句句是实啊。”
毛腾将他肩上一拍,说道:“能shè中快速奔行中的胡马大腿,绝对就有shè死骑手的本事,你是故意shè在了马腿上了吧。你没必要在我面前守拙,我并不是嫉贤妒能之人。”
哨兵顿时哑然,毛腾嘿嘿地道:“如果我在此战后能得到一官半职,有了带亲兵的资格,你就跟着我吧。”
哨兵这才松了口气,深深一躬道:“多谢主簿。”
毛腾这就来到了都尉府,对马咸和朱默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鲜卑人水攻西平,只是一个幌子。他们的目的,仍然是想诱我出击,然后再野战消灭我们。”
朱默皱眉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毛腾说道:“方才我去了北门,哨兵说那几个披着凉州军旗的扎眼斥候,已经在一天之内,在北门转悠了八回。这证明,若罗拔能是巴不得我们知道他已经打败了凉州军,以断绝我们坚守的念想。”
朱默迟疑片刻,说道:“你就以此断定,鲜卑人的水攻只是个幌子?”
毛腾点头道:“如果他们真要四平八稳地发动水攻,也就没必要这么焦急地就暗示我们,援军已经被他们击败,我们只是孤城一座了。他们一定是还想诱我们出城。”
朱默道:“兴许吧。”
马咸被他们两人弄的糊涂,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毛腾说道:“我们什么都不干,守好城,足矣。”
朱默在半晌后,忽然也点了点头,说道:“胡人攻城,都是为了抢掠,他们是不会在一座坚城前徘徊太久的。这就好比,一颗坚果里边本来就没多少果肉,可这只老鼠啃了半天都没有啃开,老鼠自然就会放弃的。”
毛腾也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只是强盗而已。”
若罗拔能站在陡崖之上,红着眼睛,怔怔地盯着西平城,一动不动,就如一匹苍老的孤狼。
“左贤王,不光是其他部落的族人有怨言。我们自己的弟兄都有闲话了,他们说跟着左贤王从河西跑到湟水边上,就抢了几座县城和十来个村庄,实在有些不划算……”他的亲信贺闾禄有些不忿地说道。
若罗拔能呆了半晌,忽然转过铁青的脸来,猛然就问道:“只因为我不是族长,我不是生来就理所当然能号令族人的贵族,是不是?这群蝼蚁之辈跟着我四处征战,都只是为了女人和财帛,而不是为了我族人的荣耀,不是为了恢复树机能单于的伟业,是不是?”
贺闾禄被他问得语塞,不敢再回答他。
“报左贤王,猝跋韩和且万能两部落大人来言,说河西卢水胡趁我鲜卑西征西平之机偷袭后方,他们来不及禀告左贤王,已经带着族人去对付卢水胡人了。”
远来一个骑手翻身下马,向若罗拔能禀报了一声。
卢水胡是原本生活在泾河支流卢水流域的杂胡,以小月氏后裔和匈奴后裔为主,又吸收了些许其他胡人和胡化的汉儿,他们汉化程度稍高,不少人姓名已经完全汉化。经常被中原朝廷吸收为雇佣军,被其他胡人视为异类,类似于河北的乌桓部落。
若罗拔能一反常态地没有做任何表示,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一样。骑手有些纳闷地又看了他一眼,贺闾禄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骑手迟疑地再看了左贤王一眼,终于退下了。
昏黄的夕阳映照在了若罗拔能蜡黄sè的脸上,更凸显出了他倏然而临的衰老颓唐。贺闾禄心中暗叹一声,他知道左贤王的xìng子,此刻一言不发,才可能不会触怒于他,于是只好低着头讷讷地站着。
良久,若罗拔能才长长地哼了一口气,猛地一跺脚,说道:“只要秃发务丸的人不走,我可以放弃西平城。我们可以转道南下,去抢金城郡、安定郡甚至南安郡和略阳郡。只要能攻下一座郡城,我们的声势就会大增,到时候猝跋韩和且万能还是会灰溜溜地回来,与我们作对的卢水胡人,甚至秦州雍州的马兰羌、北地胡人都会望风云集。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要找一个防守薄弱的郡城,好好提升下我们的士气,壮大我们的声势!”
贺闾禄咬了咬牙,终于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左贤王,方才我来,其实是向您禀报……秃发务丸他已经着手退兵的事了……”
若罗拔能霍地就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吼道:“你说什么,这软骨羊是什么时候退兵的,他为什么要退兵?”
贺闾禄颤颤地回道:“秃发务丸派人说,说河西老家被人给端了,他们不得不回去。而且……秃发务丸还说……还说马隆回来了……”
马隆回来了!
若罗拔能鼻孔顿时张得如犍牛一般,怒道:“马隆,马隆!马隆有那么可怕吗?我请他出兵,他五次三番打听马隆的消息,打听到马隆调任,才婆婆妈妈地勉强同意。马隆这一回来,他就怕成这模样,难道马隆他还是神仙不成?”
贺闾禄看到若罗拔能铁青的面sè,停顿了老半天,才说道:“秃发务丸他还有话转答,他说马隆这一回来,左贤王恐怕xìng命不保,他劝左贤王向西逃遁。西海之畔尚有无数不开化的羌人部落,那里错综复杂,地形崎岖。逃到那里,马隆他定是捉不到左贤王的。”
若罗拔能顿时七窍都要崩出火来,怒极生笑道:“秃发务丸这软骨羊,他还有这等好心。他不是一直盼望着我死,然后他才好独霸河西了吗!”
贺闾禄颤颤地回道:“秃发务丸说,左贤王是晋廷的心腹大患,只要左贤王一rì不死,晋廷就不会分心来对付安分守己的河西诸部,所以左贤王必须得活着……”
若罗拔能听罢,忽然失声狂笑了起来,笑声犹如嚎哭,又如狼啸,良久不绝。只唬得贺闾禄哆哆嗦嗦,发抖不止。
河西鲜卑诸部纷纷撤军,若罗拔能穷尽数年拼凑的大军就此化为云烟。西平之围,顿时化解。
当然西平城中的人,还是对此将信将疑。普通百姓都只是听说好几天都没见胡人踪影,而望楼上的许多哨兵,也都懈怠了下来。
都尉府中,主簿毛腾、小都尉马咸以及别部司马朱默已经商议了半天。
三人的意见出奇地一致,下令将士不许懈怠,以防胡人去而复返,夜袭西平。
“胡人反复无常,又没有耐xìng。他们只怕是在水攻上作业了几天,便打熬不住,佯作退兵,其实是在麻痹我们。”朱默说道。
马咸也点头道:“此时我们断然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就中了胡人的jiān计。”
毛腾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两人的看法。由于西平孤城一座,情报缺失,上上之策,还是要谨慎小心,以防万一。
“近几天来,平安无事。恐怕守哨的将士多有懈怠,如此下去,恐有不测。我们三人还是分头去四门查查哨吧。”毛腾说毕,马咸和朱默都点了点头。
三人分头向四门望楼走去,毛腾忽然想起了北门那个长相丑陋,却有一手好箭术的哨兵,心念一动,就往北走了去。
到了北门望楼,毛腾故意咳嗽了一声,那丑陋哨兵果然还在,连忙就站了起来。
“主簿,近几天都没有军情。”哨兵忙道。
毛腾点了点头,说道:“虽然如此,也不可懈怠。”
哨兵忽然一笑,粗黑的皮肤使他的笑容总带着一种憨傻的感觉,可是毛腾却听出了她笑声中的狡黠。
“你笑什么?”毛腾问道。
哨兵指着湟水道:“前几天,上游来的水总是浑浊不堪。而这几天,湟水都清净了许多。”
毛腾一怔,却也听出了哨兵的话外之音,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的意思就是,鲜卑人是真的撤兵了?”
哨兵连忙回道:“主簿,或许他们没有全部撤军。但留下的人,也应该不多了。胡人向来逐水草而居,散居与草原。而这一次西平城外河西鲜卑集合了数万兵力,湟水要不然是浑浊的黄sè,要不然就是血腥的红sè,而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清澈过。”
毛腾点了点头,忽地就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是本地人吗?”
哨兵欣喜地回道:“小人姓宋名配,表字仲业,敦煌人。”
居然有表字,至少也是殷实人家的子弟啊,怎么会跑到这里当了哨兵?毛腾有些狐疑地看了宋配一眼,嘴里不停念叨着这个名字,忽地就恍然大悟。
宋配,这不是rì后的五胡十六国中,割据凉州的前凉国奠基者张轨的军师嘛!毛腾顿时就惊讶了半晌,猛地就问道:“虽然你年纪小了一些,可这般聪明,又有一手好箭术,怎么在军中却默默无闻?”
宋配回道:“小人并非西平军人,其实是严府君家中的僮仆罢了。”
毛腾嘿嘿笑道:“原来也是从略阳来的,只是你休要诳我,僮仆怎么会有表字?”
宋配笑道:“不敢欺瞒主簿,小人乃是敦煌良家子,家中也算殷实。只是小人喜好功名,不愿默默无闻老死乡中,这才背着家人投了凉州军。只是我朝向来重门第,轻才能,小人在军中做了半年伙夫,实在无出头的机会,差点就想去投了胡人。后来流落略阳,得到了严府君的赏识,才做了他的僮仆来到了西平。严府君遇害之后,小都尉就强行将一众僮仆充入郡兵军中,小人这才成了哨兵。”
毛腾听得讶异,这家伙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可惜啊可惜,这是只看门第,门阀统治的晋朝,寒门子弟可是永无出头之rì。历史上的你,还要在凉州最底层打拼十几年,才会遇到赏识你的明主张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