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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混元大罗金熊     残晋txt下载     残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2章 商议(下)

    看到郭夫人这般激动,王衍顿时头皮发麻,咬着牙心平气和地说重声道:“夫人!你没听出来毛公举他说这只是误会吗?如此xìng急,怎能将事情阐明于景风来听?”

    郭夫人听罢一怔,竟反常地不再言语。王衍这才对毛腾说道:“是我夫人xìng急,公举你莫要见怪。王某也知道公举有家有室,卫小姐才貌双全更胜小女十倍,公举和小女自是清白无瓜葛。不过公举与我王家交情甚厚,而我们做父母的又一时失察。这才让小女实在无法,让公举替她说项。其实我夫妻也并未允诺小女和贾长渊的亲事,只是长辈之间相互提提罢了,小女想什么为人父母毕竟比谁都清楚的。不过瓜田李下,古人所慎。毕竟这是王某家事,不过也多谢公举能为小女着想,其实这也是王某与公举的情分使然,若有人误会便是真真错了。”

    王衍一番话,却将毛腾帮助王景风的意思说成了只是他自己和毛腾的交情使然。毛腾也听得清楚,虽然他对王景风这样娇俏可人又天生丽质的国sè姝丽也并不是全无动心,可也知道以琅琊王氏的门第,自己这样毫无家族背景的人就算身为关内侯也很难攀得上,一开始毛腾就没有这种念想,所以王衍的话虽然酸水一般刺人,可他还是微微一笑,说道:“的确是毛某唐突了,还请王尚书与郭夫人谅解。”

    王衍呵呵笑道:“公举的脾xìng我也是知道的,与我那族弟处仲颇有类似嘛。当初为了卫小姐闹得洛阳人尽皆知。这不就是王某常说的‘真人’的赤子之举?像公举这样的青年才俊,战功卓著又率xìng敢为,如果将卫小姐换做小女,王某不但不会像凡俗之流那般,反而会庆幸小女得遇良人呢。只可惜卫小姐也是高门女郎,自然是要做公举正妻的。虽然本朝有鲁武公娶两个正妻的先例,可毕竟是勋臣的例外。寻常士人。再是不拘小节,可总要一夫一妻方才琴瑟和谐嘛。”

    王衍毫不害臊地满口大言,毛腾不由地就想起王衍在清谈界的一个著名的绰号来。那就是“口中雌黄”。王衍之所以超过乐广成为当时士族清谈的领袖,靠的不是丰富的学识和等身的著作,而是靠着风雅俊逸的外表和一张善于诡辩和转移话题的嘴。也就是人们评价的“口中雌黄”。雌黄是一种黄sè的颜料,当时的麻纸多是黄sè,便成了古代的“涂改液”。王衍这个绰号可谓名副其实,rì后还成了成语流传后世,毛腾今天算是见识了。

    王衍说得过瘾,真要滔滔不绝下去。郭夫人猛地掐了他一把,小声说道:“小心给景风听见。”王衍这才恍然,连忙转口说道:“公举啊,听闻卫家一些顽固老翁还是把着旧事不放,却丝毫不想着公举在老太保遇害后挝登闻鼓为卫家平冤昭雪的恩情。王某实在为他们感到惭愧!如果公举愿意。王某不才,愿请我安丰族兄出面,为公举做个媒人,也好让公举和卫小姐有名有份,此事若何啊?”

    毛腾听毕。连忙拱手就道:“多……”

    “不行!”王景风忽然就满脸泪痕地从屏风里冲了出来,原来她一直藏在屏风后。王衍和郭氏本想趁着毛腾意念淡薄的意思,刺激她以断念想。可是王衍却画蛇添足,一通酣畅的阐述后爽了自己却弄巧成拙了。而更吃惊的是毛腾,他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真的对他有情意,讷讷地坐在座毡上。后半截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王衍大惊失sè,急声道,“你不好好待着,还出来作甚!”

    郭夫人也声sè俱厉地道:“人家都有了妻室,你有事不与父母商量,偏偏找旁人,送他衣服也就罢了,还把名字绣在衣服领子上。你到底还不害臊!”

    “不行,就是不行。我也不要做谁的正妻,你们也不许让族伯去给他做媒人。”王景风上躯微颤,小手擦拭着脸颊上的泪痕,哭叫一声这就从正厅里跑了出去。

    郭夫人连忙追了上去,王衍闭了眼睛长叹一声,看到毛腾更是烦躁不已,缓缓张口说道:“毛公举,家事便是如此破烦,你要是为人父母也会知道的。时候不早了,我叫人送你回行馆吧。”

    “不用了,尚书家事繁忙,我还是自己走吧。”毛腾这就起身离去。果然王衍也没有送的意思,只是打发了几个僮仆,毛腾也没有等候,迅速出门离去。

    等毛腾回到行馆内,行馆侍从又迎了上来,急道:“毛君侯,又有人寻你了。”

    毛腾一愣,一个蓄着一小撮颔须的陌生男子有些讷讷地看着毛腾,听到侍从唤他毛君侯后,立即上前道:“君侯,我是荥阳毛班,同宗兄弟啊。”

    毛腾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毛班,问道:“你……你从荥阳来的?赶快进来。”这边和毛班一通进了行馆,毛班手中抱着一沓书卷,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君侯虽然得了中正品又升任太守,可都是上任时权宜走了手续,至今还没落实士籍。我……哦,这是荥阳毛氏的谱牒,补了恬公、理公还有君侯的名字,只是君侯之妻卫氏那里……似乎并没有婚书和士籍的变动。”

    毛腾一愣,这不就是那个要跟他攀亲的毛班嘛,连忙说道:“原来如此,族兄还请坐下,唤我小字便可,君侯实在愧不敢当。我夫人那里,是不是没能入得谱牒?”

    毛班看到毛腾并没有官架子,喜道:“啊……啊……公……公举族弟,弟妹好像并没有和族弟有婚书和籍册的录入。弟妹如今还在卫家的籍册上,愚兄实在无能,卫家我不敢去问,只是为贤弟和恬公族叔和理公族伯补了士籍。如果贤弟有了空闲,不妨来荥阳阳武县,那是我毛家居所,有个小坞堡,如今人丁百余,僮仆也有几百。只是家中几代都没有出过大官,田地不多,让贤弟笑话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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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釜底抽薪,赵王密谋(上)

    “唉,都是同宗,我笑话自家干什么。”毛腾笑道“哦,族兄,我夫人生了个儿子,叫毛明,表字伯照,生辰嘛,元康三年三月二十二rì辰时。劳烦族兄也录入吧。”

    毛班喜道:“贤弟,我在元康三年也得了一子啊,真是巧了。”毛腾哈哈笑道:“族兄可否起名?”“起了,毛宝,字硕真。”毛班笑道。

    毛腾登时就吃了一惊,因为这个名字他听过,这个毛宝正是东晋权臣庾亮的亲信大将,东晋的监扬州之江西诸军事、豫州刺史,更是南迁毛氏的始祖。

    “好好,孩子倘若大些,就送来我处吧。”毛腾大喜道。

    毛班也是十分高兴,说道:“愚罘,东过四十,方才得子,自然希望他能像贤弟一样光耀门庭。可是我一想硕真他成年后,愚兄恐怕已经不在人世。如今毛家人才凋零,也没人照拂,只怕连个上计吏都混不上,如此这样只怕就成了寒门了,一旦败了田产只怕连寒门都不如了。现在毛家出了贤弟,真是举族的荣幸啊。这次给贤弟进爵关内侯,荥阳郡就给我们家填了五顷的美田啊。”“哈哈。”毛腾一阵大笑,暗想这回自己总算真的成了低等的士族了,至少在身份上,已经合乎礼制了。

    次rì,毛腾这便到了刘舆宅。刘舆家的僮仆虽说三年未见,可也认得毛腾,连忙上前道:“啊,是毛司马。今天我家主人有客,还请稍候片刻,我去通报一声。”很快那僮仆和刘舆二人一齐走了出来,刘舆远远便哈哈笑道道:“公举啊,士别三rì当刮目相待,你真让愚兄刮目相看了啊。”

    “庆孙兄过奖了,呵呵。”毛腾呵呵一笑,这才发觉刘舆有了变化,原先只是蓄着八字鬃,现在领下和鬓角的毛发也留了起来,又浓又密,乍一看倒像是个胡人了。

    刘舆看到毛腾看他的胡须,抚着领须笑道:“家父在时,尚要顾及尊长。可如今我也是家中宗主了,也可以蓄须不去了。”

    毛腾也依稀知道这个规矩,那就是家中有老人的士族子弟一般都不会随意地蓄其领须,表示自己还是晚辈。一旦家中尊长逝世,自己成了家中长辈就有必要蓄须了。所以在洛阳士人中,有不少年纪三十来岁的人便是满嘴胡须,而有些已经年近六旬却还只留着一小撮胡须便是这个道理了。不过这些规矩仅限士族,在军队中,不少生气勃勃的年轻人为了表现自己强烈的雄xìng气质,二十来岁就留了一脸毛,根本不舍的刮掉。

    毛腾与刘舆两人缓缓走近厅内,毛腾回头四望却没看到有什么客人。两人寒暄几句,刘舆忽然问道:“公举,听说你昨rì朝会上殿,朝服衣领上写了王尚书女儿的闺名,闹得满殿风雨,可是真的?”毛腾苦着脸道:“唉,一时失察,这才闹了误会。”

    “公举啊,女人可都是祸水。你难道不知道鲁公他一心想要娶了王家大小姐吗?鲁公为能娶大小姐,可谓是绞尽心智,用尽手段让本来要迎娶王大小姐为妃的太子退而求其次娶了二小姐。公举虽然无心,可是弄不好就开罪了鲁公啊。”刘舆淡淡地道。

    毛腾道:“我远在西北,哪里能和王大小姐有什么纠缠。鲁公他睿智豁达,应该会明白的。”毛腾还以为刘舆是贾谧的人,只好这样说道。

    “呵呵。”刘舆一笑,斟了酒递给毛腾道“你来洛阳数rì,也都不见去拜访鲁公,却偏偏去拜见了赵王。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毛腾不禁一震,连忙道:“鲁公身为外戚,我不去拜访是为了避免御史说他结交牧守。而赵王,虽是藩王,却实为毛某恩主,故无有嫌疑。”刘舆“哦”地一声,又自饮一盅,似笑非笑地道:“公举,难道你看不出来朝廷真正掌权的可是贾家,而不是赵王这样的老藩王啊。

    是鲁公提携你进入宿卫,才得以施展抱负,难道就没有一丝的主仆之情?”毛腾看到刘舆话中有话,只好平缓地说道:“若说主仆,毛某认可的主人是奉高县侯,可他老人家早已过逝。鲁公既然是国戚,毛某当初于他也是对朝廷的效忠,认同的也只是天子,别无它意。

    而赵王呢,毛某的确做过赵国的中尉,身份已然有了藩臣的履历,所以才有了主仆的情分。”赵王目前虽然蛰伏,毕竟是贾党的终结者。虽然毛腾并不会真的把赵王作为主人看待,可是在身份上,毛腾一直是有意把自己说成赵王的人。而且,

    以赵王目前和贾党的密切关系,也不会让贾党起了疑心。

    “可要是赵王yù图保太子登基,而跟贾氏翻脸呢?公举是不是会帮着赵王呢?”刘舆咄咄逼人地问道。

    “呵呵,毛某是外臣,只管抵御胡虏。天子的家事,毛某可没有参与的资格吧。”毛腾笑道。

    “好好!”屏风里忽然传出一阵拍掌声来,紧接着赵王和孙秀便走了出来。毛腾顿时矢吃一惊,刘舆yīn测测地一笑,对赵王说道:“老殿下,难道公举之心还用得着由在下来测量吗?”

    毛腾正要起身,赵王上前一把便扯住了毛腾道:“公举,孤多次试探于你,果然是奉高侯培养的人,忠肝义胆自是没错,不须多礼了。

    今rì你来也是正好,贾党以寒门之身祸乱朝政,已是人人怨恨。孤如今替代高密王做了宗室的宗正,总览皇族内事,自然是要为司马氏的社稷着想,保扶太子,谋废贾党了。”

    毛腾没想到赵王竟然会和刘舆结好,又这样直接地说出大事来,不禁目瞪口呆。刘舆对毛腾说道:“公举,自古外戚乱政,祸国殃民。霍光、粱冀无不如此。当初我与公举辅佐贾氏废杨骏不就是为了保晋朝江山,可怎想走了杨骏和杨太后父女,又来了贾后这般妖妇。

    贾后将太子生母谢淑妃幽禁别室,整rì以声sè犬马诱导太子以致其行至乖张不合礼制。又让王戎这个墙头草立甲午制选拔官吏,卖官盛爵,使得洛阳商贾都纷纷举家财谋求郡守县令,石崇等敛财害民之辈更是举不胜举。如今太子业已chéng rén,行止怪异其实不过装疯卖傻,长此以往只怕就会遭贾后陷害。贾后无子嗣,rì后的晋朝江山,可是堪忧啊。”毛腾愕然,故意说道:“可我毕竟外臣,孑然一身不比当初。赵王虽然信任,我又能帮得了什么忙呢?,…

    赵王哈哈一笑,说道:“如今朝中显要都是贾氏党羽,琅琊王氏、

    河东裴氏、颖川陈氏皆依附贾后。贾后权势之稳固,可不比杨骏那种蠢货。孤也不隐瞒于你了,上次齐万年之乱,就是孤在关中故意挑拨出来的,就是为了转移贾党注意,让他们不再紧盯着藩王。可惜齐万年竟然这么不禁打,要是其他地方再出现什么祸乱,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我已经派人找了蜀中天师道大师君范长生,由他遥控天师道信众在粱州起事。不过范长生虽然没有什么野心,但他手下的信众只怕不乏能人。公举,你回了关中后,倘若粱州大事一起。孤会想尽办法,让皇甫商做雍州刺史监督河间王,加封你做粱州刺史,但千万不要真的就制压了天师道的起事,最好能将他们赶进益州。因为呵呵,孤已经听说贾后已经着手将自己的亲戚长安县令赵威调往益州做刺史了。将叛军赶进益州,让贾党整rìcāo心平叛之事,我们就可以在洛阳好好做准备了。”毛腾听毕,连忙道:“可是如今军权全都在贾家人手中,老殿下该用什么方式呢?”赵王笑道:“公举你忘了我初至长安,怎么收拾夏侯骏的了?军权?哈哈当初楚王身为北军中候,调动导十六军,都不是贾氏的敌手。军权这个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掌握的,公举你看。”赵王从衣袖中掏出一块布帛来,却是一张名单,上面列着如下名字:左卫司马督司马雅,右卫司马督路始,右卫常从督许超,右卫伙飞督阁和等等左右二卫的低级军吏。左右二卫源出于曹cāo的亲卫武卫军,一直为许楮率领,在曹魏一朝到晋朝以来始终是宿卫的主力,中军的中军。如今的左右二卫的主将,左卫将军是贾模,右卫将军是郭彰,全都是贾后亲族。可是扫了赵王这个名单一眼,毛腾顿时就恍然,贾模和郭彰看起来掌了左右二卫,可是下层军官已经统统被赵王收买了,说白了贾模和郭彰一旦遇到变故真就成光杆司令了。

    “这就是釜底抽薪之计!”刘舆嘿嘿笑道。

    赵王笑道:“除了天子亲卫的左右二卫外,只要老夫扶持太子,还有太子的亲卫左右二卫率会支持我们,哈哈。至于在外城驻扎的前后左右四军和骁骑军,老夫也已经派人渗透,虽不至于完全控制,但也能导致他们行动不利。等他们来,只怕左右二卫在老夫的策动下就能定大局,哈哈。”(未完待续。

第194章 釜底抽薪,赵王密谋(下)

    左卫和右卫是天子亲卫,前军、后军、左军、右军和骁骑军是洛阳外城守卫,并称“七军”,为北军中候直辖,是名副其实的宿卫军。而除此之外的汉朝以来传统的北军五校即屯骑、步兵、越骑、长水、shè声五校尉部的兵力在晋朝已经没了多少战斗力,根本无人重视。而城外驻扎的十几个大营也就是野战机动的牙门军,临到事变倘若城门四闭,根本远水不能救近火,所以也可以忽略。

    赵王果然还是有些小聪明,他很少和实权派的高级武将以及中枢要臣结交,然而却笼络了不少基层的武吏。宿卫军往往会有这种情况,掌权的北军中候以及七军的将军不但多是不知兵的士族,而且由于职位的重要xìng收到猜忌往往更换频繁,很少有真正能完全掌控了宿卫军的高官。而赵王拉拢一些能直接领导下层士兵的低级武吏,无异是一种很接地气的踏实行为。按刘舆的话来说,也就是釜底抽薪。

    “但是毕竟贾后一党树大根深,张华多谋,孟观骁勇。王戎、陈准、裴頠这些大臣也都能为其所用。可太子毕竟是贾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但又是举国士人寄托的希望。一旦东宫有变,我们也就能名正言顺,一举拿下贾后,保扶天子和太子。”

    刘舆也接着说道,赵王连连点头。毛腾顿时冷汗淋淋,方才幸亏自己说了几句拍赵王马屁的话,要是真说出实话来。岂不找死?这个刘舆,果然靠不住啊。

    赵王笑道:“现在贾后眼中,孤王可能就是个只会拍马屁的老废物,孤身旁既没有能人明里辅佐,也没有京师宿卫猛将的支持。也只有公举这个外镇的太守是孤的门人,可是在他们眼中当然也只是烂草一般。哈哈,要的就是这种看法。他们越是看不起孤。孤王就越能成事。只是不知道范长生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啊?东莱的大师君刘伯根不也有准备嘛,rì后我若是辅佐天子,**朝政。我就许诺他们。让五斗米道的宫观修在洛阳城里。”

    刘舆道:“刘伯根大师君那里,根本没有胡人sāo乱,地方太平无事。恐怕他不会起事。不过范长生倒是物sè好了搅乱梁州吸引朝廷注意的关键人物。”

    “哦,什么人物啊。”赵王笑道。

    “此人为秦州流民行主,略通韬略兵法,曾在秦州做过郡吏,熟知政务,可不比齐万年那种货sè。”刘舆道。

    赵王哈哈笑道:“那就好,闹乱了梁州,贾党自然也没有空闲发现我们的谋划。况且五斗米道一直效忠本王,范长生只要能控制得了他们,也不怕他们能闹成什么程度。等孤上台。全部收编便是了。只是庆孙啊,你也不要卖关子,那个什么秦州流民行主,到底是谁啊?”

    刘舆笑道:“此人和范长生一样,俱是五斗米道张鲁的再传弟子。而且还不是个汉家,是个賨人,名叫李特。”

    毛腾听得一震,这些家伙为了吸引贾党注意,竟放出这样的凶神出世,rì后割据西蜀成果五胡十六国第一个国家成汉的。便是这个李特啊!

    赵王搔头道:“什么葱人蒜人的,到底什么来路?孤王还真没听说过。”

    刘舆道:“賨人是古时候巴人的后裔,算起来是个南蛮吧。賨人多信仰巫师神汉,张鲁祖孙几代在汉中传教,久习儒家的汉家子弟很难发展为信徒,吸收的教众也多是不识字的庄稼汉。可是賨人就不同了,他们没有儒家的传统,重视神灵鬼怪,所以张鲁一家传教,其吸收的賨人最多。賨人勇悍善战,又长于耕织,是胡人中最有利用价值的部族。当初张鲁割据东川时,地盘人口远逊于西川刘璋,可是张鲁却一直是攻势,刘璋只能防守抵御。就是因为张鲁的士兵多数是賨人,只要有张鲁念咒祈禳,这些賨人便以为得了鬼神之助,战场上好不惜命啊。”

    “汉中的賨人,那你怎么说是秦州流民呢?”赵王问道。

    毛腾却知道其中缘由,连忙道:“殿下,毛某在关中久居,也知道这些賨人。他们都是魏武帝灭张鲁后强制迁徙到天水郡的,去年趁着齐万年之乱,又宗族齐聚,结伴拉伙地往汉中老家逃亡。”

    “原来如此。”赵王哈哈一笑,说道,“原本孤王以为扰乱关中这么快就平定,还有些失望。可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来,还有什么賨人,这就要窜乱西蜀了。哈哈,好好。皇甫商已经是孤的人了,皇甫重由于避嫌也没有见他,可总归宗族一心,他应该是不会反对孤的。公举啊,只要你在关中好好干。等你掌了梁州刺史,整个潼关以西的大州刺史就都忠于孤王了。届时要是有人敢趁机谋反,孤王也不怕了。”

    “多谢殿下栽培!”毛腾连忙道。

    虽然赵王的许诺不一定真的会兑现,可是赵王的上台也就是三五年的事。毛腾可不想在梁州这种虽然较为富庶,但交通极为不便的地方久居。秦雍二州北接羌胡可以获得大量战马和义从炮灰部队,东临司隶完全可以在壮大后窥伺洛阳朝政,南方则可以压制巴蜀获得粮草财帛,这才是成大事的地方。可要是被限定在梁州,靠着汉中和巴蜀能取天下的,也就刘邦而已别无他人,诸葛亮倾毕生之力都无法进入长安,毛腾可不敢把自己当了刘邦。关中是龙兴之地,周朝、秦朝、汉朝、隋朝、唐朝莫不起家于此,就连十六国中唯一统一江北的前秦,也是兴起于被战争摧残之后残破不已的关中。可目前来看,rì后的关中若无人整顿,先是河间王、再是南阳王和西晋残余,最后还会面临匈奴建立的汉赵国的威胁,人口大量东迁,农业荒废畜牧凋零可就没神马优势可言了。所以如果能早些扭转关中的局势,以后什么事都好办得多。

    “能立足关中最为妥当,随机应变吧。”毛腾心想。

第195章 上元佳节,灯火通明(上)

    毛腾一直想不通,总是筹划yīn谋的刘舆为什么至今还只是个尚书郎,而且又怎么会舍弃如rì中天的贾党而独具慧眼地选中了赵王呢?

    正在毛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迟来的刘舆之弟刘琨似乎给毛腾一个比较妥帖的答复,原来赵王伦的世子司马荂是刘琨的姐夫,也就是刘舆的妹夫,有着一层姻亲关系。好好。”毛腾摸了摸下巴,心中不由就盘算了起来。

    虽然晋朝的上元节只开一天的宵禁,也没有后世耍龙舞狮的庞杂社火节目。但是也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直到次rì。白天还有角抵戏,晚上也会在宵禁破例后有热闹的夜市。最重要的则是,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不少平素很难出得家门的少男少女,都会盼着这一天找到自己的意中人。

    王衍府中也不例外,灯彩齐聚。小儿子王玄缠着王衍要出去游玩,王衍烦躁地派了个僮仆陪他去了。郭夫人指责王衍粗心,有派了两个仆人跟上,并嘱咐早些回来。

    “夫人。小姐她被锁在阁楼上好几天了,她说想去门口转转。”一个小丫鬟远远看到王玄和僮仆们走了出去,赶紧上前给郭夫人磕头说道。

    “往常些,出去就出去了。这几天就算了,要是再偷马送衣服的。成什么体统。回去告诉她,好好反省。”郭夫人怒道。

    小丫鬟有些胆怯地又望了一眼,郭夫人还是没有吭声,只好畏葸地缩身离开。王衍躺在胡床上摇着扇子,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就嚷道:“算了算了,双鬟。你和小姐就到门前转转,不许走远,早些回来。”

    那名叫双鬟的小丫鬟欢喜地便去了。郭夫人急道:“王夷甫,你就不怕景风去找那个姓毛的?难道你真想让女儿做那军汉的滕妾不成?”

    “不过门前转转而已,况且景风虽然胆子大些,可面皮薄得很,怎会做出那种事来?”王衍眯着眼睛说道。

    “那你不怕那姓毛的又来捣鬼?”郭夫人道。

    王衍嘿嘿笑道:“你没看出来?纵然景风相中了他,可他哪有胆子?一口一个出身寒微,一口一个误会。这种人啊,也就只敢动卫家的女子,我们王家,哼哼。不过看他升官倒挺快,要是真做了刺史或者将军,能独断一州,也不失为一个强援嘛。”

    “你……你个老糊涂。且不看看有哪个寒人能独断一州的?那姓毛的旧主马隆,收复秦凉二州,干下那样的功劳,不也才做了个太守,至死才封侯?哼,我现在是连士族子弟都看不上,要找个既有身份又有实权的女婿,还真除了鲁公外别无他人了。”郭夫人叹了口气道。

    王衍笑道:“你想的倒挺多,不过毛腾怕也应该回安定了。叫景风出去转转,若能看上裴氏、陈氏之类的某个子弟,倒也消停了。”

    双鬟回到阁楼欢喜地通报完后,王景风这才从木匮中取出一个带着黑sè纱巾的帽子来,轻巧地戴在了头上,黑纱顿时就将整个脸遮盖得严实。双鬟奇道:“小姐,这什么帽冠啊。”

    “这叫帷帽,纱巾比较短,可以随时用手撩起,还有种叫幂蓠能遮了全身的。这些啊都是西域的东西,很少有人穿戴,只不过宫里好像很流行呢。”

    王景风说罢,双手拉着帷帽面纱的下摆,俏皮地对双鬟笑道:“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是不是二小姐她送你的啊。”双鬟问道。

    “嗯。”王景风拿了一把小钱,塞进了双鬟手里道,“钱你拿着,我看见有想买的东西啊,你就去买了。剩下的就都给你了。”

    双鬟接过了小钱,忽然促狭地道:“小姐,你出去不是要找那个人嘛,带着这黑纱罩子,旁人又认不得你,只怕就错过了。”

    王景风打了她一拳,忽然就严肃了下来,说道:“当初卫小姐一口一个李郎,他却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还硬生生把卫小姐给抢走了。如今在我面前倒还摆谱得不成,倒好像是我要缠着他一般,我才不找他呢。我啊,就是想趁着今天人多,出去转转,看看这城里除了贾谧和那个臭军汉外,是不是都没别的男子了。”

    “就是,小姐。”双鬟答应了一句,和王景风出了阁楼,一起到了前院。

    问候了父母后,王景风这才装的规规矩矩小碎步出了门。王衍半眯着眼睛,摇扇说道:“夫人,你看。戴了帷帽出去了,少年人冲动是有,可到底是我的女儿,轻重缓急还是分的来的。”

    郭夫人忽然想起当初王衍和杨芷的情事,最后不也娶了自己,虽然有些忿意,可心里却是踏实了几分,说道:“也好也好,跟了你就好。”

    天sè渐渐暗了下来,赵王司马伦遥遥看着月sè,不禁有些激动,笑道:“灯火通明,这时候出了事情,也不会有人怀疑。”

    孙秀在旁笑道:“东莱大师君这次可物sè了一个极佳的人物。这个人豹头环眼武勇绝伦,更不可思议的是,此人竟还是个士族,是东莱王氏的子弟,祖父曾是跟着毌丘俭大破高句丽的名将王颀。”

    “哦?出身这么好,还有才干,为何不出仕州郡或者求做军府的幕宾呢?”赵王伦纳闷道。

    孙秀道:“大师君说,此人天生好乱,最是不惯平稳,就像山林野狼,做不得看门的家狗一般。”

    “哦哈哈,倒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嘛。既然是条野狼,那这件事肯定就能办成了,哈哈,那此人叫什么名字?”司马伦问道。

    孙秀回道:“叫王弥,在青州的绿林山贼中还有个绰号,叫‘飞豹’。”

    “哦!”司马伦不禁兴奋地跳了起来,“士族出身不做官,反倒在绿林里出了名,这种人百十年未见啊。”

    赵王伦究竟要在上元节捣什么鬼,此刻洛阳的百姓可都不知道,依然摩肩擦踵人山人海地游玩。王景风和双鬟在街角转了一圈,不时地踮脚眺望,却寻不见那人半个影子,不禁心中愈发如绞,暗道:“哼,寻不见你,难道还就找不见比你更好的人吗?”

    王景风看到一个小摊上摆着一些小泥偶,最前摆着一个白面无须的男子,头戴着武弁,手里拿着一把竹篾做的小弓,不禁呆了半晌,搡了搡双鬟道:“去把那个人偶买过来。”双鬟却怔怔地看着一个纸鸢摊子发神,搡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摸钱袋,却苦了脸。

    “小姐……小姐……钱……钱怎么没了……”双鬟焦急地翻遍了衣服上的口袋,却不见半个钱币出来。王景风看到她笨拙的样子,不禁就叹了口气,说道:“叫你小心贼人的,一定是方才你硬要挤着去看那猴戏,给人偷了。”

    “小姐……小姐……”双鬟急得哭了出来。王景风拍了拍她道:“算了算了,不过一点零碎钱,丢了就丢了。幸亏啊没带多了,再回家拿只怕娘又不让出来。咦,嘿嘿,去族伯那里要些。”

    王景风说的族伯,便是尚书右仆shè王戎,王戎虽然平素以极端吝啬而闻名,可对于王衍家的两个小侄女,却是非常“大方”,总能给她们几吊钱来戏弄将钱币蔑称为“阿堵物”的王衍,不过其他比较贵重的东西,就免了。

    王景风和双鬟这就朝王戎家里走了去。

    毛腾白rì里在洛阳西市转了十几个来回,却不见王景风的半个影子,不禁拍了拍脑门,自言自语道:“早知道换个衣服,戴个面具去她家门口守着了,这样海里捞针一样。人有这么多,只怕擦身而过都就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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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上元佳节,灯火通明(下)

    毛腾也不知道胡乱走到了哪里,周围几处高墙似乎是到了武库附近。仿佛一颗元宵上扒了一只苍蝇,而且还随时要裂出眼眶一般,典型的豹头环眼。那人看到毛腾盯着自己,一手抹着胡渣,呵呵一笑道:“过路的朋友。不喝口酒吗?”

    “这么晚了,你们背着柴禾要做什么?”毛腾问道。

    那豹头大汉笑道:“我们都是从邙山来的山民,不过靠卖柴禾为生,可惜这么晚了还没找到买主,这不就一直等着嘛。”

    这些卖柴的大汉,都用黑帕裹着头发。一个个看起来毫无愁容,哪像是卖柴卖不出去的山民?毛腾不禁一笑,可不论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毛腾只是挥挥手说道:“不了,我还要去看胡姬舞呢。”这才装出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走了。

    “师兄,这个人眼sè可疑,要不要给……”毛腾刚走,那豹头汉子身旁的一个青年汉子,做出一个杀人的动作来。豹头汉子摆摆手道:“子义,那他面sè并不慌张也根本没有焦急的样子,只是一个路过的聪明人罢了,何苦为难他。再说我们都是中皇太一的信徒,滥杀无辜可是道门大忌,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嗯,止戈为武,烧兵毁器,让残暴的晋廷自断手足!”那名叫子义的青年汉子满眼红光,疯狂地说道。

    “等过一会,听我号令行事。”豹头汉子伸出手来,手心赫然一颗红sè的“道”字。

    背柴草的人到了后,由一队汉子推着满是坛坛罐罐的货车到达了。那青年汉子对豹头大汉道:“师兄,油来了。”

    后边推着油车的人也陆续跟了上来,王景风和双鬟就在不远,看着这些汉子推车挑柴不禁有些纳闷。一个大汉推着的车子被一块石头一磕,一壶油就掉了出来。后边推车的汉子连忙嚷道:“小心些,油泼在地上了。”

    “小姐,年关都要过了,谁家还要这么多油啊。”双鬟忍不住说道。

    “不知道啊,我听说石太仆家里用蜡烧火,难道还有人用这些油烧火不成?”王景风有些纳闷地说道。

    一个推车的汉子听到这话,不禁大吃一惊,赶紧对前方挑柴汉子说了几句。那挑柴汉子迅速往前跑了去,几个推车油车的汉子忽然就旋到了王景风和双鬟身边。

    “你们……你们干嘛……”双鬟有些胆怯地问道。

    “不干嘛。”那几个汉子堵着王景风的去路,面sèyīn沉地说道。

    那挑柴汉子已经跑到了前方豹头汉子的身边,急道:“大师兄,我们的计划似乎被人发现了!”

    豹头汉子这就起了来,挑柴大汉急道:“大师兄,路口有两个小女娃,说我们推着油车和柴草,是要放火!要不要先做了她们。”

    豹头汉子猛地站起身来,对那个名叫子义的汉子说道:“你和后边几个师兄弟一起,车上扯两个麻袋,把她们绑了先塞进去,一会放火时扔进武库,一齐烧死!”

    子义这就挽起袖口,对那挑柴汉子道:“趁着现在人少,走!”

    子义和那挑柴人一走,豹头汉子猛地一拍手,对身旁的弟兄们说道:“泼油,趁着现在武库周围没人,马上放火,完事之后分散出城!”

    众黑帕汉子一齐将运来车上的油倒在武库墙边,那豹头汉子看到武库墙后并没有守卫,将大捆的木柴如同仍皮球一样抛进了墙内,哈哈笑道:“这个方向是武库内存放木炭的所在,这里只要起火,不到一个时辰,只怕半个洛阳都会烧着了哈哈。”

    王景风和双鬟还被那些推车的大汉挡着,双鬟早已吓坏了,王景风急道:“你们做什么,我是尚书的女儿!”

    “我还是尚书他爹呢!”那个叫子义的汉子已经纵身跑了过来,挥手道,“绑了,一起扔到武库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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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天师飞豹,东莱王弥(上)

    这群大汉一起上来就挟持住了王景风主仆,一个矮胖的推车汉子一把就掀开了王景风的帷帽,一张明艳无俦的脸就显现在了月光下,夜sè下的朦胧的灯光更让她显得秀丽绝伦。周围的汉子不禁都瞪大了眼睛,呆呆地就站了下来。

    “放开手!”王景风转身娇叱一声,那些天师道的恶汉竟然乖乖地都散开了一边,呆呆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义看到他们都散了开来,站在远处怒道:“等什么啊,要是有巡城的官兵,还不坏事了!”

    矮胖汉子猛地一咬牙,将王景风扛在肩上道:“师兄,师弟我至今还是个光棍,这小娘皮赏了我吧!”

    “救命啊……”王景风大声喊叫。后边的一个大汉赶忙塞住了她们主仆的嘴,扯着王景风的胳膊说道:“师哥,你不要贪心,我们天师弟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女人也该同用啊……”

    众恶汉放下了手中的推车,竟都围在矮胖汉子面前,也没人去拿车上的麻袋,只是死死盯着矮胖汉子。王景风不停地挣扎着,可是她哪有力气挣开,嘴里又被塞了破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呜呜地就哭了出来。子义猛地抽出一根粗柴棍,窜步上前就怒道:“你们这些混账,虽然上元节万民同庆,巡城的士兵也都在玩乐,可总有当值的啊。难道都想死在这里不成!”

    “曹子义!你们家是东莱豪强,不缺娘们。怎么知道师兄弟们的困苦!我们信了太一大神,跟了大师君不就是图能升九霄天堂,喝琼浆玉液,整天都娘们cāo嘛!火自然放,油我们也泼,只是这个小女娃娃要赏给师弟我!”那矮胖汉子似乎是铁了心,扛着王景风不放。而可怜的小丫鬟双鬟。已经被捆了手臂,半塞在麻袋里了。

    “嘿,胖师兄。这小女娃是我先发现的,得归我。要不然我们找大师兄评理?”后边扯着王景风胳膊的瘦汉子怒道。

    曹子义一个箭步窜上前来,朝着矮胖汉子的小腿处猛地抽了一棍。矮胖汉子一阵剧痛就跪了下来。王景风也被后边那个瘦子接了住,可那瘦子似乎并没多大力气,立身不稳就滚倒在地,却生怕美人逃出掌心,两手却还死死抓着王景风的胳膊。

    曹子义也看清了王景风的面容,不由也吃惊片刻,可他毕竟是豪强出身见识较多,立刻一狠心道:“大师君得天公将军大贤良师真传,道法无边,rì后保我等师兄弟飞升上天。别说什么洛神嫦娥,就是西王母的侍女许飞琼也能给大伙享乐,还贪图一个凡俗女子作甚!”猛地一挥柴棍,便朝着王景风脖颈处猛抽而来,王景风登时吓得魂飞天外。心中默念:“他怎么不来救我……”不禁就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旁边的天师道弟子,纷纷上前抱住曹子义让他不要杀王景风,可是曹子义却已经横了心,甩开众人这就击下柴棍,右臂高高抡起,忽然就戛然而止。

    “啊……”曹子义一阵痛哼。这才发觉右臂上中了一箭。颤抖着胳膊朝后一望,武库高墙上忽然就窜下一个人影来,月光下只看到明晃晃的剑刃闪动,曹子义惶然俯身滚开,身后一个天师道弟子已经被一剑枭首!

    “啊,君侯!小姐,是他啊!”双鬟看到那人,登时兴奋地哭了出来。毛腾也没有吭声,猛地冲上前,那躺倒在地的瘦子急忙扔下王景风要逃走,可是脚后跟就吃了一剑,倏然跪倒在地,毛腾补上一剑,那瘦子登时一命呜呼。

    胖子虽然刚才小腿被曹子义抽得剧痛,可是一看毛腾这样凶神恶煞,急忙连滚带爬就逃了走。曹子义手中根本没有兵刃,又听到双鬟叫毛腾“君侯”,心中震怖不已,连忙朝大师兄的方向逃了去。旁边几个天师道的弟子看到脸平rì骁勇无比的曹子义都逃走,更是胆寒,纷纷夺路而逃。毛腾赶紧上前抱起了王景风一把抽出了她口中的破布,可是王景风已经昏了过去。

    “君侯,小姐她出来就是来找你的……”双鬟半个身子还在麻袋里头,呜呜哭道。毛腾上前挑开了她的捆缚,叹口气道:“没想到城内竟还有这样穷凶极恶的贼人,油车柴草,这不是要烧武库吗?”

    “快跟我走,去安丰侯家里,告诉他们有人要火烧武库!”毛腾抱着王景风,和双鬟一起便朝王戎府宅跑了去。行到王戎家后门处,毛腾猛地就踢开了后门,王戎家的僮仆看到大吃一惊,毛腾急道:“我是安定太守毛腾,要见安丰侯!”

    王戎自好雅士,人们都在观灯赏玩的时候他却在屋里睡觉,亏得如此他竟然在家。赶忙上前下令女仆安顿好了王景风主仆,又派人去告知张华,却并没有自己去救火的意思。

    “王公身为仆shè,是宰辅大臣,如今有贼人在武库放火,王公难道就坐视不理吗?”毛腾急道。

    王戎笑道:“士人自当公私分明,武库失火不过是公家之事,我虽身为宰辅可现在身在家中不是朝中,与我何干呢!”

    毛腾对王戎的这句话感到彻底无言,只能对他的淡定和麻木而五体投地,只好说道:“王公府上可有长刀,借我一把。”

    王戎将身旁僮仆手中的一把眉间刀递给了毛腾,笑道:“君身为侯爵,这等出力之事还是等军士下人来做吧,不过这刀借了你,用完记得归还啊。”

    毛腾登时差点没吐出血来,作为一个尚书右仆shè,实质上的副丞相,居然这么小气,还要叮嘱还刀,只好接过道:“毛某本是军汉一条,为保国安民,身当士卒自是责任。”这便大步而出。

    “你们几个,跟着毛君侯,莫教贼人伤了他。”王戎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吩咐身旁几个僮仆。毛腾听毕,又怕这几个僮仆死了王戎又要他赔偿,连忙回头道:“王公,不用了,叫他们去通知附近的守军吧!”

    “好,你们几个去通知附近的守军,叫他们去武库捉拿贼人。”王戎正在说着,忽然武库方向就浓烟滚滚,大火漫天。

    “糟了!”毛腾急道。

    武库方向大火已经烧起,那豹头汉子指挥着众人将油车一齐泼在武库墙后。豹头汉子看着火越烧越大,下令道:“把车也烧了,立刻分散出城!”

    “大师兄,有人发现我们了!”曹子义拔出了右臂的箭头,匆忙地跑了过去。豹头汉子顿时惊道:“先不要慌张,我方才查看过,周围根本没有士兵,武库当值的卫士也早就被人灌醉了。”

    曹子义将箭头递给豹头汉子道:“大师兄,你看。”

    那箭头只有寻常剪枝的一半长短,豹头汉子奇道:“这么短的箭,难道是诸葛弩发的?”

    “不是,那人好像是个有爵位的官儿,身上好像没有弩也没有弓,只是用剑砍死两个师兄弟救了那两个女娃就走了。”曹子义连忙道。

    “子义,你在这里指挥大伙把车全都烧了,然后立刻从南边逃走。我去路口,替你们引开可疑人等。”豹头汉子背起身后的一把柴,这就朝路口方向走去。

    “大师兄,我们可没有兵刃啊!”曹子义急道。

    “我自有分寸!你们速战速决,不要拖我的后腿。”豹头汉子径直就冲了去。

    毛腾已经从王戎府出了来,收起佩剑,提着眉间刀就靠墙回了路口。眼看武库的火势越来越大,毛腾忽然就有了退意,暗道:“连尚书右仆shè都坐视不管,我理会这些又能如何?”于是决定退回。可他刚刚一转身,只听到一阵杂音,回头一看,一大把柴棍就如乱箭般飞了过来。

    “不好了,有人持刀杀人了!”豹头汉子大吼一声,抄着挑柴的粗棍就猛地飞扑袭来。毛腾转身旋倒遮挡,可还是被那一大捆柴棍零星击中,索xìng这些都是破柴并没有杀伤力,可遮挡柴棍的时间,那豹头汉子的粗棍已经甩了过来。

    毛腾击落柴棍的时候刀刃已经转向下方,无法在遮拦回击,只好抛接刀柄,硬支着刀柄接了那豹头汉子一击。“咣当”一声,顿时双臂发麻,才觉得那豹头汉子膂力异乎寻常。

    “牛眼睛,甩手倒击,戳他肚脐眼!”旁边一颗树上忽然传来一阵怪声。豹头汉子和毛腾不禁都回头一望,只见一个容貌怪异的棕发胡人,手中拿着一把乌黑的钝刀就跳了下来。

    毛腾真要往后闪躲,可是那豹头汉子反应比他快得多,粗棍甩手一接,另一头已经如枪尖一般捣刺而来。毛腾慌忙翻身滚开,已是狼狈至极。豹头汉子却还轻松地笑道:“丑八怪,真有你的,这一招还挺奏效啊。”说着便又一棍补了过来。

    “哈哈,牛眼睛,本来我不管闲事的。可是这个大官偏偏要在大牢里取我xìng命,我匐勒从来不欠人恩情,可不会让别人欠我的!”那丑八怪胡人竟然就是昨天还关在牢里的羯人匐勒!

第198章 天师飞豹,东莱王弥(下)

    毛腾听罢更是一惊,往后滚闪的同时,连忙嚷道:“夜黑风高的,我只是个过路人,你们认错了。”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抽出那支小骑弓,猛地就朝那豹头汉子面上倏然一箭。豹头汉子猝不及防,挥臂一遮,左臂就被钉上了一箭。

    豹头汉子顿时大怒,猛地挥起粗棍道:“爷爷今rì入城办大事,不及带兵刃,反倒被你这无名小卒暗算,看棍,今天非活活抽死你不可!”一跃而上。毛腾已经翻身而起,cāo起眉间刀,嚷道:“那丑八怪胡人,你老爹在那儿呢。”

    匐勒却嘿嘿笑道:“还你老爹呢,老爹早就出城了。老子今天也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你不可!”

    豹头汉子不但力大,武艺更是娴熟,只是木棍无法发挥出他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来,毛腾虽然拿着长刀,可只能遮拦躲闪,不禁暗暗佩服。可那个匐勒手里却cāo着刀,狞笑着就挥了来,毛腾哪是这二人敌手,只得连连退却。忽然背后一阵脚步声就穿了来,显然是巡城的士兵来了。匐勒一把就把钝刀甩进了武库大墙里,大吼道:“哇哈哈,军爷爷救命啊,这里有人cāo着刀子杀人了!”

    豹头汉子也顿时会意,缩回长棍,大吼道:“有人趁火打劫,要欺负我们这样小百姓啊。”

    后方的巡城士兵看到毛腾不但佩着剑,还cāo着长刀,而那两个衣衫褴褛的人一个只拿着木棍另一个则徒手乱跳,迅速就上前围住了毛腾。豹头汉子和匐勒见状。这就没命地跑了。

    “混账,我是关内侯毛腾,那两人才是恶人,还不快追!”毛腾大怒道,他没有说出烧武库的事情来,临机一想若是说出来rì后可能还会扯上麻烦,于是便这样嚷了一声。

    “啊……”巡城的卫兵连忙道。“君侯饶命啊,我们是中书监张公派来救火的……”

    卫兵们这才散去,跑到武库救火去了。毛腾大叫晦气。暗想再不能待下去了,这回来洛阳真是连接倒霉,提着眉间刀这就又往王戎家里走了去。

    王戎家已经四门皆闭。四周的小望楼上布满了僮仆家丁,张弓搭箭已经做好了jǐng戒。毛腾顿时更是失望,按王浑在洛阳的家宅僮仆千余人来估算,王戎府宅的家丁至少也接近了千人,可是不但不去武库救火,反而紧张兮兮地把守了起来,这些秉政的士族真可谓是自私到了极点。

    “我是关内侯毛腾,还刀来了!”毛腾吼了一声。王戎家的僮仆在小望楼上照着火把一看,连忙下来开门。毛腾递过刀说道:“安丰侯可在?”

    僮仆忙到:“主人早已休息了,说城里失火又有贼人流窜。下令我等把守门关。说城里很乱,毛君侯要来还刀,就让君侯在客房留宿,等明rì安定了再离开。”

    “算了,我还是回行馆歇息了。”毛腾刚要走。后面僮仆忙到:“君侯。方才又卫兵过去,说中书监张公派城内卫兵封锁各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毛腾这才点了点头道:“那好,既然安丰侯留我,我也不客气了。”

    毛腾刚刚进了客房,才发觉炭火盆上只有三颗核桃大的木炭。还快要烧光了,顿时更是佩服王戎的“简约”,连忙对僮仆说道:“劳烦填些炭火,这……这不跟没有一样嘛。”

    僮仆有些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毛腾连忙从衣袋里取了一把钱说道:“算我买了,填些炭火,再给两个蒸饼吧。”

    僮仆搔头道:“家主常说,不可受人钱财,一个也不行,发现了是要被严惩的……唉,君侯,我这就取点我们用的炭和饼子来吧,君侯莫嫌弃。”

    “不嫌不嫌。”

    毛腾早就有些饿了,那僮仆刚刚离去,毛腾正准备偷着折几根院里的树枝烧火,忽然就听到一阵女子尖叫的声音。

    王戎的悭吝是匪夷所思的,王景风好歹也是他的族侄女,可是也被他安顿在招待寻常客人的客房里头,不过王景风早就习惯了这个一毛不拔的族伯,讷讷地从窗户缝地看着外头,说道:“双鬟,你说他会不会回来还刀呢?”

    “小姐,窗外风大的很,别着凉了啊。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过来还刀吧。”双鬟围着火炉说道。

    “你没听他们方才说,卫兵都把各处的城门和通道封锁了,他一定会过来的。唉,你跟我再讲讲他打跑那几个坏人的事吧,他真那么厉害?”王景风手托着腮,呆呆地望着外头。双鬟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小姐,问了五遍了啊。毛君侯是西平武吏出身的,能做官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方才啊也就几个小恶人,就是遇着三头六臂的胡人什么的,他都能随便打趴下的。小姐不是常说睢陵元公(王景风族祖王祥)单骑就击退了青州的海寇嘛,小姐念叨族祖,也就是念叨他了,应该都是差不多的人物。”

    “好啊,你个死丫头。拿他来比你主人家的族祖!”王景风脸霎时就红了,小跑到双鬟背后,伸出冰凉的小手就戳进了双鬟的脖子里,双鬟被冰得练练叫饶。王景风却嘿嘿一笑道:“谁叫你烤火烤这么热,喏,给小姐暖暖手。”

    “唉,小姐,你要是嫁了人,总该不会拿我暖手了吧。那人可是从西北苦寒之地来的,我爷爷说胡人都被冻得浑身是毛啊,他也应该浑身都是毛,不然怎么姓毛呢。”双鬟虽然被她冰得难受,可是只能挨着,不过也不忘调侃地说道。

    “你才浑身是毛呢,他连胡须都少,哪有那么多毛啊。”毛景风又翻了手去冻她,可惜小手背也早就捂热了。双鬟咯咯笑道:“嗯嗯,人家没毛,小姐看过了什么都知道。”

    “你……你……真是没家教了啊!”王景风羞得更是绵连通红,掐着双鬟的脖子使劲晃了起来。双鬟连忙扯着她的手道:“小姐小姐,我不说了,反正有毛没毛的,毛总该会有的。”

    两人正在谑笑,忽然窗外一个yīn测测的怪声就道:“哎呀,小丫鬟只怕毛没长全,才这么说吧。要是想看有毛没毛,不妨找我啊。”

    王景风和双鬟吃了一惊,登时吓得哑然无语。这时候房门忽然就被窗外那人给推开了,一个光着膀子长满胸毛的醉汉就进了来。

第199章 名士之子(上)

    来的不是别人,却是王戎的次子王兴。王兴是庶出之子,其母至今还不曾被王戎接进家中,还在乡下过着贫苦生活。可这个王兴却又喜好模仿王戎年轻时的率xìng方达,怎奈王兴这个苦孩子从小就被王戎忽视,连个老师都不曾为他聘请,更是不识文墨,完全成了个满口粗言的真疯子。听到堂妹和丫鬟在谑笑“毛”的话题,登时就大冷的天脱了外衫,露出满胸的毛发,得意洋洋地就走了进来。

    “啊……”王景风和双鬟登时就捂了眼睛大叫起来。王兴却醉意朦胧地道:“你们不是要看毛嘛,这就是了,呵呵……下边的就算了。下边的毛只有老爹手下那个刘参军才敢露出来。”

    “堂兄,出去啊……”王景风急声大叫。双鬟本来年纪小,更是吓得连连哆嗦。可是王兴却不禁感觉大为畅快,将袴子一提,似有所悟地吟诵道:“天地为栋宇,屋室是……是……是……是袴子,堂妹你们怎么钻到我袴子里了……”

    王兴本来想一口流利地背出刘伶的“宣言”,可是没想到却没记住词,只好胡乱说了出来,不过他幸好还没疯到刘伶那种程度,而且纵然是刘伶也恐怕不会在自己的堂妹面前脱了裤子,只是抓着袴子系带,在门口疯疯癫癫地跳起舞来。

    “快来人啦!”王景风急忙叫喊。门前终于来了几个僮仆,可一看是二公子。虽然堂妹都知道王戎很讨厌这个儿子,在长子王绥死后过继了堂兄王愔之子为嗣,根本没有考虑让这个庶出的可怜虫继承家业,可好歹是二公子,而且也都知道他喝醉之后的麻烦,哪敢有人上前劝说?只是都讷讷站在门外,如果王兴真敢脱了袴子。他们才敢上前抬走吧。

    “真是名士风流,冬rì未去早chūn尚寒,竟然有如此风雅之士。真是佩服佩服!”僮仆身后一个人忽然抚掌大笑。王景风听到这声音,不禁手指缓缓张开一条缝,一看竟就是毛腾。不禁暗自窃喜,而在同时,双鬟也似乎看到了毛腾,一个劲地用膝盖顶她。

    王兴本来不通文墨,鲜少有人夸赞于他,听到这个声音不禁大喜若狂,猛地就冲了出去,大喊道:“知音啊知音,真是鱼白牙遇到了钟老七!”

    毛腾赶紧一把拽住他就道:“钟子期啊,我就是俞伯牙。真是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高山流水弦断时,天下谁人不识君啊!”

    “走走走,我们清谈去!”王兴一把就抱住了毛腾,如同多年未见的亲人一般。毛腾被这光着上身的酒汉抱住也不禁一阵不舒服。不过还是佯作大喜道:“好好好,走,钟子期。我跟你好好谈谈金瓶梅与肉蒲团去!”

    “啊呀!金瓶儿?美鱼,肉脯,还团儿,哈哈……好好。这倒是个清谈的好题目啊,我可想好难词了,鱼肉怎么塞进金瓶里啊,这个话题有待商榷,嗯有待商榷!”王兴顿时就有了兴趣,这么多年谁跟他“清谈”过?尤其是他那个妹夫已经做了侍中的裴頠,更是一看到他就像兔子一样溜了,今天居然有人跟自己要“清谈”,顿时就大喜过望,如同老寡妇遇到了老黄瓜一般,拉了毛腾就跟毛腾去了客房内。

    毛腾方才问了僮仆,没想到作为尚书右仆shè,“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竟然还有这么奇葩的儿子,真是让自己开了眼界了。父辈的文人底蕴一点都没有看,反倒学了一身的sāo气糟粕,也难怪司马家的藩王会有那么多连字都不认识的了。毛腾和王兴一起进了客房,王兴当时就吼叫要酒,僮仆们连忙去端酒。

    王景风看到门前的人也散光了,这才和双鬟一起扶着门框偷偷望了去,双鬟有些不解地道:“小姐,他们好像是一路人啊。”

    王景风有些怨恨地又瞅了一眼,低声道:“果然就是个军汉,一听到喝酒,就欢喜地和疯子走了。”

    “唉,小姐。当初孙竹说他一次喝了十几坛就都还不醉,你不就要我偷了酒你尝嘛,怎么现在到讨厌起酒来了。”双鬟掩口哧哧笑道。

    “回屋去,哼。”王景风有些生气地扯了双鬟进屋,一把就踢上了房门。

    “兄台尊姓大名,高居何职啊?”王兴倒着酒,这就问道。

    “俞伯牙,一介白身罢了。”毛腾嘿嘿笑道。

    “唉!”王兴叹了口气,说道,“我问的是真名啊,我可不叫钟老七,我叫王兴,老爹连个字儿都不给起啊,唉……”

    毛腾更是诧异,这家伙竟然连字都没有,于是说道:“那以后我叫你‘子期’就行了,有期盼,故兴也嘛。”

    “好好好,哈哈哈哈!”王兴大笑,又问道,“鱼白牙啊,看你也是我家贵客,有和我一见如故,不妨就告我我尊姓大名啊,我要真说出去你是那个鱼白牙,那就捅出大笑话了。”

    原来这家伙还不是疯子,毛腾一笑,这就如实说道:“我啊,姓毛名腾字公举,荥阳阳武县人氏,现为安定太守领抚夷护军,爵关内侯。”

    王兴猛地吸了下鼻子,呆滞地看了毛腾半晌,忽然就哇啦哇啦哭了出来,说道:“哎呀呀,我当你只是个寻常的客人,身份低微这才看得上跟我‘清谈’,原来是士族出身,还是太守,还是个‘侯’……呜呜……真是知音啊,来,干一坛!”

    王兴抱起酒坛,就要干。毛腾毫不推拒地抱起酒坛和他一碰,这便一饮而尽。

    王兴还抱着酒坛,吃惊地看着毛腾,毛腾笑道:“子期,怎么还不喝。清谈无酒,可就少了韵味啊。”

    “好好!”王兴勉强地咕嘟咕嘟喝了半坛,这才一抹嘴说道,“唉,家里数我喝酒最厉害,可也比不上贤弟你啊,唉我白活了三十来岁,今天才遇到贤弟这样的高朋!唉……痛快,我要喝完!”

    王兴说着又将剩余的半坛酒咕咕地喝了下去,直喝的满头发昏,打着酒嗝说道:“呃,贤弟,呃……唉……我王兴虽然有个做仆shè的老爹,可是老爹连让我做个郎官的机会都不给,呜呜……我那妹夫都做了侍中,整天和皇帝在一起,我却只能在家里和一些粗人喝酒,让他们装作名士来跟我清谈。呜呜……怪只怪我娘是个兵家女出身,地位卑贱。唉……不过一想,老爹这样养活我,我也知足了,可是我也想做名士,也想做官啊……呜呜……”

    “呵呵,没事没事。rì后若是有机会,老弟举荐你出来做官。”毛腾嘿嘿一笑,又抱起一坛酒,说道,“来,干了!”

    “啊……真的?”王兴大喜,也不顾酒意上涌,又抱起一坛酒和毛腾一碰,两人同时喝了下去。

    “小姐,他们都喝了两坛了。毛君侯说还要举荐小姐堂兄出来做官呢……”双鬟蹑手蹑脚地走了屋内,向王景风通报了偷听来的消息。

    “啊,我那堂兄哪里能喝得了两坛酒,只怕要更疯了……唉,不过他身体结实,平素也喜好舞刀弄枪的,虽然士族耻于做武吏,可他这样的疯子大概真会去做吧。”王景风叹了口气,接着又问道,“那……那他又没醉啊。”

    王景风比划着,后面一个“他”明显说的是毛腾。双鬟挠着头道:“小姐,说明白些啊,到底‘他’是谁啊。毛君侯他喝酒啊好像喝水一样,小姐堂兄啊嘴里都打囫囵了。”

    “哦。”王景风这才松了口气,推搡双鬟道,“你出去再听听啊,要是都喝醉了怎么办啊。”

    双鬟有些不情愿地嘟了嘴,这才慢吞吞地又出了去。

    王兴第二坛酒喝下去,已经头晕目眩,指着毛腾就道:“贤弟啊,其实我爱喝酒,就是啊,因为啊。看到人啊,都是双的。我那个妹夫啊,他说什么崇有,说玄学是……是放屁,鬼神都是不存在的。我就反驳他,你喝醉了看到的重影……重影那是啥啊……那就是……就是鬼啊……”

    裴頠在魏晋士族中是少有的唯物主义者,著有《崇有论》,反驳虚妄的玄学和鬼神之说,这个毛腾早有耳闻。可没想到王兴却拿喝醉了看人有重影来反驳裴頠,也难怪裴頠会躲着他了。毛腾哈哈一笑,说道:“子期你说的好,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嘛。子期你见了鬼,那是实实在在的,当浮一大白,来来!”又抱起一坛酒要碰。

    “知音啊!”王兴顿时鼻涕眼泪一齐躺了出来。可刚刚抱起酒坛,忽然就“呕”地一声,连着鼻涕眼泪,秽物也吐出来一大滩,旋即就趴在自己吐的秽物上昏睡了起来。毛腾连忙大喊来人,不一会儿便来了僮仆将王兴抬走。掌着灯笼的老仆连忙道歉道:“君侯莫怪啊,寻常时刻都没人敢搭理二公子的。还请君侯换个房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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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名士之子(下)

    毛腾这才如释重负地出了来,看到僮仆们背着王兴离开,不禁盘算道:“琅琊王氏rì后必定会辅佐东海王成事,说不定还真会扶持司马睿在江南登基。这个王兴虽然在家中没有地位,可是毕竟是琅琊王氏一族的宗主之子,倒也有利用价值啊。”

    僮仆们又张罗给毛腾换了客房,毛腾扫了一眼,安顿的客房还是在正北的主房,离着王景风住宿的厢房还有一段距离。不禁暗道:“王戎可真够抠门,外头客人住正房,自己的族人就安顿在厢房里头,真是货真价实的‘不见外’了。”

    双鬟掩着胸口急匆匆地跑回房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姐堂兄他……他撞鬼了……”

    王景风也吓了一跳,急道:“……什么鬼……”

    “我听他们喝的好好的,二公子就忽然说看见有鬼影,然后好像就吐了出来昏死过去了……”双鬟兀自有些惊魂未定,拉着王景风又道,“小姐,怎么办啊……”

    王景风生来怕鬼,不禁也拉住了双鬟,哆哆嗦嗦地不敢看外头,正想问双鬟毛腾怎么样了。窗外忽然一阵风刮来,摇得门扣咣当乱响,有一阵猫叫的声音凑巧传了来。两人又同时惶然尖叫了一声,极为惶恐地紧紧抱在了一起。

    王戎家的僮仆看到让他们最为头疼的二公子王兴被抬走,刚刚松了口气准备休息。听到王景风主仆又在尖叫,只好叹口气牢sāo地回来。毛腾也不禁站在栏杆旁喊了一句道:“王大小姐,还不休息,你等个猫鬼啊!”

    猫鬼是隋唐以前东西两京最为让女人害怕的jīng怪了。据说不少寡居的老妇人都深谙养猫鬼之道,直到隋朝年间被独孤皇后下令铲除,驱逐了不少两京的寡居老妇人,猫鬼才逐渐从历史记载中消失。然而一直到唐朝,武则天依然对猫鬼深有畏惧,至今在甘肃的乡下仍然有这种恐怖jīng怪的传闻。

    连独孤后和武则天都怕的要死的东西,王景风和双鬟两个小女孩如何不怕?

    “啊……………………………………………………”

    只听两人齐声惊叫,尤其是小丫鬟双鬟的嗓音更是惊天动地。震得僮仆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赶紧围到门前问道:“大小姐,怎么了啊?”

    “有鬼啊……”双鬟在屋内一阵大叫,两人哆哆嗦嗦在屋里又绊了一跤。案几上的灯烛也被打落在地上登时就灭了。紧接着两人便哭了出来。

    僮仆们连忙进了来,又点亮烛火,连忙说道:“小……小姐,哪有鬼啊……”

    “猫鬼啊,我看见了啊……”王景风惶然失措地和双鬟一起冲出了厢房。站到了僮仆中间,却是再也不敢回到屋子里了。

    古人多迷信,鬼怪之谈几乎人人都信,裴頠这样的无神论者毕竟是少数。更何况这些无知的僮仆。这些僮仆们顿时也有些害怕了,端着烛火又出了来。大伙都点了灯笼,有几个还嚷嚷着说要去通知管家。赶紧去请术士来捉鬼。毛腾在栏杆旁笑得前仰后合,大声说道:“活人都不怕,怕什么不存在的东西啊。大伙还是回去休息吧,哪有什么猫鬼狗鬼的。”

    一个老仆连忙说道:“那不一样啊君侯,君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浑身上下有煞气。神鬼看到君侯是绕着走的,所以君侯不怕。可我们这些小民,真的是怕啊。我小时候……”

    老仆正要说一些自己的血泪见闻来论证鬼的存在,王景风已经吓得不行了,捂着耳朵大叫道:“别说啦别说啦……”

    “唉,小姐说的对,老奴该死!”老仆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神秘兮兮地说道,“乡下老人们就曾说过,大伙都当没有鬼,谁也别提,就不会惊动了鬼怪,鬼怪就不会出来害人了。要是大伙都吓得哆嗦,鬼怪就愈发得意,非要害人不可了……”

    “那你还说什么!”及个僮仆本来还没觉着害怕,可是被这老仆这么一解释,也哆嗦了起来,赶紧厉声骂道。

    有个胆大的僮仆立刻说道:“没事没事,咱院子里今天住着毛君侯,毛君侯杀过的人只怕比鬼害死的人还多,浑身都是煞气,应该能镇住这里的。再说我们主人是当朝的仆shè,是半个宰相,学富五车,鬼也怕读书人,有主人的气势和毛君侯的煞气,有什么鬼敢来捣乱?大伙散了睡觉去吧。”

    毛腾不禁哑然,暗道:“这些家伙为了给自己壮胆,把我都说成啥了……”

    众僮仆这才半信半疑地挑着灯笼准备散去,王景风急道:“我要回家,我不要待这里了,我要回家去。”

    老仆连忙回来说道:“夜里武库起火,到现在也没消停,只怕还烧死了几个看库的士兵啊。现在城里各处要道都被中书监下令封锁,任何人都不能通过的,小姐还是暂且委屈一晚吧。”

    王景风听到武库里还烧死了人,顿时更是害怕。双鬟忍不住哭道:“小姐,我们别处去了。武库刚烧死的人只怕就在街上转悠呢……呜呜……”

    “算了算了,既然我身上有煞气。大小姐你住我旁边这个屋子吧,你们几个收拾打扫打扫,门口多挂几个灯笼。”毛腾这就上前说道。

    “好好好。”僮仆们本来困乏,赶紧就收拾了旁边的屋子,抬进了炭火盆,点了几个灯笼挂在屋外。一个中年僮仆还有些顾虑地给那个老仆说道:“撞鬼的事,要不要通报家主啊?”

    “你这不自己找骂嘛,他老人家一定会责罚我们,说我们打扫不干净,这才让不干净的东西进来了。最好别让他知道啊。”老仆急忙说道,又不忘给王景风躬身说道,“小姐啊,这事千万别给我们主人说啊,再说传出去也不好听,说仆shè家里出了鬼,只怕还有御史会弹劾我们主人的。”

    “你们不是说不要提鬼了嘛!谁也别说了,我跟谁也不说啊。”王景风扯着双鬟惶然地站到了毛腾身边,似乎觉得他身上的“煞气”果然有效,也不怎么害怕了。

第201章 石勒王弥,宿命相逢(上)

    “君侯,求您也别给家主说啊。”老仆还不忘求毛腾。毛腾呵呵一笑,也知道儒家“天人感应”的一系列责任,但凡有自然灾害都会给丞相问责,要是丞相家里闹鬼,肯定会惹出一堆御史说王戎平时不积德啊什么,点点头道:“反正我没又看见,老人家你放心。”

    僮仆们这才松了口气散开走了,后面还有个小厮仍然有些害怕,扯着那老仆的袖子,只是说和自己睡的家伙今天去城外看地,硬扯着要老仆陪他。前边还有人谑笑说老仆年事已高,已经是个棺材瓤子反倒还会招鬼,几个家伙你说一句我骂一句这才慢慢散去了。

    毛腾回头一看,王景风和双鬟在凉风中也不知道是冻得瑟瑟发抖还是仍然想着什么鬼神而哆嗦,于是说道:“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别胡思乱想了,早些休息吧。明rì我还要去行馆准备回去呢。”

    “啊……回去,回新平吗?”王景风忽地就问道。

    “安定啊,我早就从新平调任安定了啊。”毛腾不由一笑,暗想这小大姐是不是给鬼吓傻了。

    “哦。”王景风有些低沉地哦了一声,抬起头就说道,“那我和双鬟先去睡了,你不许休息,站在门口别让再闹鬼。”

    毛腾讶然,连忙道:“我身上煞气重,就睡在隔壁,没事没事的。站门口只怕受了凉,煞气就没了。”说罢便往自己房里缩,王景风急道:“你出来。我就是要你看门。你当我真怕鬼啊!”

    “喵!……”毛腾躲在门后忽然就学了一声尖利的猫叫。王景风和双鬟顿时又吓得抱在了一起,毛腾这才又出了来,笑道:“大小姐,别玩着玩着把自己玩里头了啊。”

    “刚……刚才的确是我装的,可我现在真的害怕了!”王景风急得差点哭了出来。双鬟却还有些纳闷,讷讷地看到王景风,不解地道:“小姐……你……你装的?”

    “可你先说有鬼的。我刚才还不怎么怕,装怕装了半天,给那个死老头子说害怕了……”王景风急得直跺脚。丝毫没有进屋的意思。双鬟还是一副呆呆的表情,问道:“那怎么办啊,小姐我是真害怕啊。”

    “叫他守门。不然我们就不回去睡。”王景风指着毛腾。双鬟却是傻了眼,急道:“小姐,人家可是关内侯啊,让关内侯守门,只怕只有皇上和皇后才有这本事啊。”

    “就是要他守门!”王景风又跺脚道。

    毛腾无奈,只好脱了穿着的紫sè外衫,挂在她门前说道:“傍晚我救你,就穿着这件衣服杀了那两个恶人,煞气很重的。哦,把剑也挂上。这剑可见过血的,煞气更重。大小姐啊,你就放我去休息吧。”说罢将剑也挂在了她门前。

    “这还差不多。”王景风将那件紫sè外衫和剑一齐抱进了屋内。毛腾急道:“不挂在门口?”

    “门口挡着了,窗户里进来怎么办?我要枕着睡!”王景风一把就关了房门,在屋内得意地道。

    凉风吹来。毛腾不禁身上一寒冷,只得回屋去睡了。

    却说匐勒和那个豹头汉子逃出武库,匐勒径直就朝南门跑了去,豹头汉子一把拽住他道:“你个呆瓜,去送死吗,没看到那些卫兵?”

    “老兄。我是人畜无害的好胡人,卫兵又不会抓我。”匐勒憨憨地一笑。

    “混账,真是蠢到了极点,上元节的夜里cāo着把明晃晃的刀子还敢说自己是好人。实话告诉你吧,武库起了大火,只怕官兵要封锁城门了,瞧你这贼样一准给抓紧大狱,还往南门跑什么?”豹头汉子急道。

    “大狱里的大官叫王府君的我见过,络腮胡子,跟刺猬皮一样。那是个天大的好人,说我是rì角龙颜,天大的富贵命,不但放走了我和我阿爸,还赏了我盘缠哩!”匐勒拍了拍自己的衣袋,嘿嘿笑道。

    豹头汉子直勾勾地盯着匐勒额头上的两块肉角,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就踢了他一脚道:“说你是傻子,还都抬举你了。夯货!rì角龙颜,你知道什么意思吗?那就是帝王之相,就是能做天子的命!瞧你这豚犬一般的德xìng,还是个再下贱不过的匈奴人的狗腿羯胡种,你要是能做皇帝,老子还能把洛阳攻破把皇帝全家都抓了呢!要想活命,赶紧跟爷爷走活路,要不然皇帝当不了,你再进监狱只怕那王府君也救不了你!”

    匐勒这便乖乖地跟着豹头汉子朝西南方向走了去,可是这两人的一时戏言,不料rì后都如实应验。匐勒这个看似呆头呆脑的贱种胡人,果然做了后赵的开国皇帝。而这个目前还是天师道大弟子的豹头汉子,rì后果然率领大军攻破洛阳俘虏了晋怀帝。

    西南方向出奇地没有卫兵巡逻,匐勒黄头晃脑看了半天,这才佩服地道:“好汉,你果然是神一般的男人啊,怎么就能算到这里没人啊。”

    豹头汉子怒道:“蠢猪,你以为老子放横胆进来,烧了朝廷中军足用两百万人装备的武库,连个内线都没有了?要不是看你在路口帮我合力对付那个管闲事的武官,老子扔下你一个人逃走岂不是更方便,少废话,路上什么也别问。再张嘴老子给你撕成八块!”

    匐勒果然乖乖地不再说话,两人跑到城墙边,果然一个绞盘就坠下木板,两人爬上木板,绞盘就将两人扯上城楼。匐勒吃惊地发现,拉绞盘的竟然是两个宿卫军打扮的武吏。那两个武吏一声不吭,又将两人领到城墙另一头的绞盘上。豹头汉子这才问道:“两位军爷,我道门的其他人呢?”

    “大概全给张公抓了,少废话了,赶紧逃命去吧。巡逻的人来了老子都没命了!”那两个武吏骂道。

    “子义在朝中有亲戚,应该没事……”豹头汉子不禁无奈地长吁一声,这才和匐勒下了绞盘,出了城去。

    等出了城,豹头汉子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垂头丧气地长叹一声。

    “好汉……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吧。”匐勒呆呆地问道。

    “随便。”豹头汉子还在沮丧中。匐勒问道:“你是不是,人们口里常说的黄巾党啊。”

    “呸!”豹头汉子唾了口唾沫,怒道,“黄巾党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是天师道的大弟子东莱王弥,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五斗米道。黄巾党那是我辈前驱,可惜却失败了。你这蠢猪怎么这么多问题?”

    原来他就是“飞豹”王弥,也就是赵王和刘舆所说的那个人。

    “哦,那不就是黄巾党嘛。反朝廷,叛贼是不是?”匐勒刚说完,看到王弥目光中似乎喷出火来,连忙改口道,“我虽然是个胡人,还是最贱的贱种胡人,可我很佩服你们啊,连匈奴人都屈服朝廷了,你们这些黄巾人怎么还敢反啊。”

    “匈奴人,匈奴人算个屁!黄巾人?老子是汉家,是中原人!”王弥又唾了一口,瞧着匐勒的傻样说道,“看你出身这么贱,只怕也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可你身手还不错,身体也健壮。要不要跟爷爷做了我天师道的人,rì后保你吃肉喝酒,干不?”

    匐勒连忙摆手,说道:“我不敢,我最怕死了。我是老好人,干不来那事的。我老爹还在七里涧等我呢,我跟他回并州,再不敢来洛阳贩皮毛了,血本无归啊。这回真是倒霉透了,回去都不知道怎么给人还账啊。好汉要是可怜,再资助点盘缠吧。”

    王弥一摸口袋,掏出一把碎钱递给了他,匐勒一把夺过,野马脱缰一般地就跑了。

    “多谢好汉了,真是再生父母啊!”

    “果然是贱种,好没出息!”王弥又唾一口,可惜嘴干了没唾沫了。这才猛地醒悟,暗想着狗入的贱胡人不是身上有那个大官王府君赏的盘缠嘛,为什么还要在自己这个穷鬼身上再讨要,这不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嘛!

    “狗入的,滚回来!”

    王弥正要追赶,可是匐勒早就跑的没影没踪了。

    “晦气!”王弥摸了摸自己的衣袋,只怕回东莱的路上又得再干些打家劫舍的恶事了。

    匐勒已经带着钱回去和老爹会和了。王弥缓缓往东而去,一路上都在寻思这个贱种胡人到底是真傻子还是个jiān猾鬼,可总归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也只是哂笑一声罢了。可他怎么样料不到,自己rì后还要吃这个家伙的亏,而且是为他人做嫁衣,被这个看似呆头呆脑的家伙往死里亏。

    毛腾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暗想这王大小姐的确是对自己有意思啊,可惜自己到底根基浅薄,虽然是挂了关内侯的名爵,可在毫无爵位的王衍眼里他还是个飘萍一般的寒人。高门士族向来只和高门士族通婚,即便是破例和寒族通婚,那对方也一定是贾谧石崇这样几乎比高门士族还牛气哄哄的寒门权贵。如果他不是个州刺史,爵位不是县侯以上,只怕王衍也根本不会让他迎娶王景风。

    “嘿……”毛腾翻了身,暗道,“要是茂猗知道我真的打了王大小姐的主意,那还不真气坏了。算了,就这么回去,不单正在盛头上的鲁公贾谧根本开罪不起,就是王家也得罪不起啊,万一这些家伙联手搞我,那我就完了。不过赵王篡权,也快了,等他上位的时候,想办法搞走河间王,独霸关中才是硬道理啊。”

    毛腾想着想着,便糊里糊涂睡着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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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石勒王弥,宿命相逢(下)

    “君侯,您的剑和衣服。”毛腾还在睡着,窗外就有僮仆敲门说道。

    毛腾起身一愣,打开房门问道:“王大小姐她们走了?”

    僮仆道:“还没到辰时,她们就走了。家主为防万一,专门派了十几个人护送呢。衣服和剑一直挂在门上,小的帮您取下来了。”

    毛腾接过剑,一把披上了外衫,只觉得衣衫上还微微透着一股香气。僮仆说道:“家主被张公唤去宫中论事了,说是昨夜大火,武库烧死了几十个守卫,受伤的不计其数。能用两百万人的武备也烧光了,好多累代的宝物,像汉高帝斩蛇之剑、王莽头颅、孔子屐都在大火中焚毁了。家主让小人转告一声,说不能送君侯了,还望恕罪。”

    毛腾吃了一惊,足够两百万人的武备就这样没了,烧死的只有几十人,那武库那么大就只有几百人守卫了,哪里守得过来?也难怪那些放火的贼人会那样毫无忌惮了。要是人手多些,只怕火不但烧不起来,放火的贼人也会被尽数擒获,只可惜啊!作为一个开国不到五十年的新兴王朝,居然这么松弛糜烂,也难怪短命了。

    “君侯!”僮仆看到毛腾若有所思地沉滞着,连忙又问了一声。

    “无妨无妨,多谢安丰侯款待了。”毛腾说罢,这就离去了。

    王戎已经急匆匆赶往宫中,中书监张华、中书令陈准以及众侍中都已经来了,却独独不见贾后。张华看到中枢众臣齐聚。终于说道:“这次武库失火,事态极为严重。足用两百万人的武备尽数焚毁,汉高帝斩蛇剑、新莽头、孔子屐等珍稀奇宝也化为乌有。是建国以来最大的天灾,我等中枢要臣,只怕要辞职以谢社稷了。”

    中书令陈准道:“天灾也好,**也罢。事已至此,张公莫要自责。天人感应之说本是虚无缥缈之言。我等社稷之臣,只管人事安危,岂能左右上天?如今武库焚毁。京师宿卫无换用之器,当调度州郡武备以充实武库才是,问纠之事。还是等上面的意思吧。”

    冠军侯郭彰却道:“不就烧了些武器,人又没死多少。各州郡武库调配一些也足用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如今太平盛世,又不是战乱年月。上天烧了武库,倒是消弭兵灾的好兆头呢。”

    贾模叹口气道:“只是先帝当初因天下太平,海内无战事。收缴天下兵器,裁撤多数州郡兵。京师武库内的兵器铠甲,都是jīng良之器,岂非州郡武备可比。就像万钧神弩、柘木马槊、犀皮良铠等等器具都不是州郡所能持有的。倘若此事有大乱发生,只怕武备也消耗不起。如今气候渐寒。犀牛也rì渐稀少,上古时最常见的铠甲如今也成了稀有之物,武库的犀皮铠足有十万具如今也都化为乌有,可从州郡抽调,安能再恢复昨rì之盛?”

    郭彰嘿嘿笑道:“如今有铁甲防身。犀牛皮那种东西早该淘汰了。原先铁甲只能防护前胸后背的裲裆铠,如今却有了能防护上臂的袖筒铠,配上护腕和护腿,再加上马铠几乎就是铁打的一身。我朝武备之盛远迈汉魏,没了可以再造。犀牛不好找,铁矿还怕挖光吗?思范啊。我看你是杞人忧天了。”

    张华看到贾党最核心的二人都有分歧,却没有再行问责的意思,于是就道:“那就如此,启禀上裁。从邺城、长安、襄阳、许昌等地多调,其他大州均调。调够京师三十六军的常用武备,另外再督促少府在各处的工官,加大武备产量,以防万一之变。”

    这时候贾后已经从后殿出了来,笑道:“张公所言极是。不过天灾罢了,明年上元节就禁了武库周围的灯火。听说张公封锁各门,还抓了不少可疑人等,可有是**的嫌疑?”

    张华说道:“目前正在调查,可是京城的士族纷纷到狱中要人,因此也放了不少,如今调查也甚是困难。如果有真凶的话,只怕早就被人保走了。”

    “唉,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烧朝廷的武库?呵呵,张公倘若审理不出来,杀几个可疑的,其他人放了便是。如今烧的也都烧了,损失也难以挽回,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多管了。”贾后嘿嘿一笑,心里却想的是,宿卫军中有不少忠于太子的武吏,倘若有变岂不麻烦,可这一次武库烧个jīng光,看他们还敢轻举妄动不?

    王戎忽然想起毛腾说过有烧武库贼人之类的话,暗想自己住宅里武库不远,可要推脱整齐才是,于是说道:“皇后此举甚是,上元节本来灯火繁多,难免会有火烛之祸。武库又堆积了大量木炭,再加上那些武器常年未用,早已像干柴一般,还不一点就着。依老夫之见,以后武库令要和少府的工官分开,少府铸造武器但不能存放在场里,必须待会武库,而武库周围不得再设工官督造武器。方才能免于火灾。”

    贾后点头道:“安丰侯说的不错,明rì朝议就这样说吧。不要向天子过问太多,只要按照原话提出,我叫他自然应允便是。至于问责之事,去年大风刮落了宫室的瓦片已经免了太常荀寓,年初他又返任。暂时就走个过场,让他再下一次牢房,过几天放出来继续返任算了。免得有人再非议朝政,说大臣无责。至于你们这些中枢的大臣,就算了。反正你们有没有祭祀的责任。”

    这个倒霉的荀寓,正是三国名臣荀彧的孙子,是荀彧次子早卒的御史中丞荀俣之子。颍川荀氏本是后汉望族,历经数代,依然是晋朝的高门,只是权势大不如前了。

    “谨遵懿旨。”众中枢大臣齐声道。

    “还有,以后中枢议事,倘若高密王能来就让他来吧。毕竟他是太尉录尚书事,尚书台也不能让他坐空位啊。司空下邳王如今病重,司空的位置只怕不rì之后也就空出来了。张公德高望重,执掌朝政毕竟也要有个高位以安抚众人,如果下邳王薨亡,张公就接任司空,中书监照领吧。”贾后又补充了一句。

    “多谢皇后!”张华忙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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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闲人领军,皆大欢喜(上)

    武库被烧,最开心的无疑便是幕后主谋的赵王。武库在洛阳内城之外,倘若宫城有变,三十六军的士兵就能迅速围城,武库中的大量辎重便能现用。赵王图谋的还是一次斩首行为,并不想将事态扩大,而且也做好了事态扩大后的准备,以武库如今的形势只怕三五年也难以恢复。不但让自己在最坏的局面下能控制内城不至于被忠于贾氏的中军牙门击败,而且武库被烧一定又会来一次收缴天下jīng良兵器,等武库第二次建成,州郡的武备就会大不如前,届时就算自己称帝,又有谁敢说不?

    赵王司马伦嘿嘿一笑,说道:“刘先生,那目前我们该如何呢?”

    刘舆道:“现在就是难办的一步了,我们不但要跟贾党在表面上连为一体,还要暗中策动太子。如果太子不出事,我们也就没有了大义可言。”

    “那该如何叫太子起事呢?”赵王摸着下颔稀疏的白须,说道。

    “只有苦等了。”刘舆说道。

    “虽然可以利用殿中三部司马和各卫率武吏对太子的忠心而为孤王所用,可要是贾后让孟观这个小人做了北军中候,以他的能力只怕真能压服中军,我们就不好办了。”赵王叹口气道。

    刘舆一笑,说道:“孟观此人迷信星占,我已经潜移默化于他了。此人贪功恋贵,说句俗语便是有nǎi便是娘。只要我们能掌控大局,他也会像忠于贾后一样忠于老殿下的。”

    孙秀一怔。说道:“孟观要做北军中候?他又不是士族出身,焉能统如此重任?”

    赵王伦道:“孟观一直为自己大破齐万年未得合适封赏而怨恨不已,是张华提议的,不过陈准裴頠和高密王下邳王等人都不同意。陈准和裴頠等人恐怕是要推举一个士族出来,而下邳王和高密王的意思是让孤王毛遂自荐,唉……这种关头,孤王可不敢步司马玮那小儿的后尘啊。”

    北军中候是宿卫军最高指挥官。当初楚王就是得了这个职位后矫诏杀汝南王,结果本应该是自己部下的宿卫诸军却一直忠于皇帝,楚王司马玮因此才功败垂成。所以众藩王虽然都不想让外人领了此职。可都不敢自己去做。

    刘舆说道:“孟观自然不能让他做北军中候,刘某觉得贾后也不会同意,毕竟是个寒人出身难以服众。只是这北军中候的人选嘛。的确还是个问题,这一点决定权又在贾后手中,我们也做不了主啊。”

    孙秀忽然一笑,猛地就道:“老殿下,我倒有个主意,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这个人只要老殿下举荐他,贾后说不准就会同意,而且这个人只会沽名钓誉,实在毫无本事。他统领宿卫,就跟没有北军中候一样。岂不正好合了所有人的心愿?”

    “谁?”司马伦问道。

    孙秀嘿嘿笑道:“就是那个刚做了天子亲家的王衍啊。”

    “哈哈哈……妙!王衍名望极高,又缺乏治军才干,而且还是士族楷模。有他做北军中候,士族也愿意,贾后也一定不会反对。皇族中人也肯定没有其他意见,真是个绝佳的人选。我马上就派人联络高密王、下邳王等人,联名举荐他做北军中候。”司马伦哈哈笑道。

    毛腾刚刚回到行馆,只看到皇甫重的车马还在,走到那两个随从房前一问,那高个随从立刻道:“昨晚武库起火。四门紧闭各处封锁,皇甫使君部下的那几个兄弟在外头观灯游玩都被抓了,现在只怕是要人去了。”

    “呵呵,你们两个没去观灯?”毛腾谑道。

    “不敢了……”两个随从说道。

    “观灯被捉,只是因为真的有贼人,倒也无妨,你们去了我也会保你们出来。可要是再进赌坊,那可不行。”毛腾厉声道。

    两个随从立刻跪下,那矮个随从说道:“早上才听行馆的侍人说了,那个赌坊就是河南尹王府君开的……我说官兵怎么来的那么快……唉……小人再也不敢了。”

    毛腾一愣,那赌坊竟然是王敦开的,这才说道:“你们收拾了东西,一两天之内我们便回安定。”两人连忙拜谢。毛腾这才回到房间,将剑解下放到案几上,忽然想起这把剑还是在西平时皇甫重送的,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宝剑,倒也挺是锋利耐用,至今也没有开豁,于是忍不住拔了出来,却不料连带出一张纸条来。

    “青青子吟,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字迹虽然略显稚嫩,可是却说不出的可爱。毛腾不禁浑身一颤,他虽然也对王景风动过念头,可毕竟身份有别。虽然王景风和卫铄同为士族,可卫铄能屈就于他,说难听些也不过是他趁人之危之举罢了。而王景风家族却在如今正盛,自己又如何能开得了口?况且牵扯众多,不论是太子司马遹还是鲁公贾谧如今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主儿,他又怎能贸然接受这份感情?

    毛腾心头忽然升起一个疯狂的念头来,如果贾后能提前害死太子,那赵王就一定会趁机举事。届时情况会大为逆转,以王衍夫妇趋炎附势的墙头草个xìng,只怕就会答应了他和王景风的事。可是卫铄,她会怎么想呢?

    五胡之中,目前虽然还不知道刘渊的底细,而石勒的确还是个被谁都看不起的小贱种,李特也刚刚带领流民流亡巴蜀,氐人和安定卢水胡以及中部屠各匈奴目前已经被基本掌控,东羌部落已经在齐万年之乱中打残。八王之乱中的其余诸王,出了河间王和齐王各自还有些根基之外,成都王、长沙王和东海王还都在洛阳。如果一切能提前,rì后的形势倒还说不定呢。

    毛腾掏出笔来这就在后端补上了一句:

    “孑孑干旄,在浚之郊。素丝纰之,良马四之。彼姝者子,何以畀之?”

    大意就是自己虽有心意,目前却无能为力的意思,可写到后面,毛腾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匪我不能,容且待之。天时将至,六乘备之。”

    毛腾将纸条叠好,与剑一齐合入鞘中。出门便对两个随从说道:“备马,随我去王尚书府中。”

    王衍由于名望极高,本来也有不少升官的好机会。他十七岁的时候就高谈阔论,从苏张纵横到韩白韬略似乎是无一不晓。当时晋武帝下诏求安定边疆抵御东部鲜卑的人才,尚书卢钦看到王衍不但出身极高,又口若悬河在大人物面前丝毫不露怯,于是便举荐让十七岁的王衍去做辽东太守,抵御东部鲜卑。当时还在外头夸夸其谈的王衍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吓个半死,推病不肯就认,从此之后就再也不敢谈论纵横术和兵法韬略了,改清谈了。

    其实当时的清谈界除了乐广、裴頠、张华、陆机等人之外,多数都是只知皮毛的庸人。王衍之所以能成为清谈界的领袖,毋宁说是他厚脸皮的“口中雌黄”,还不如说是靠了家室和外表。当时靠着外表就能成为名士的人也很多,譬如潘岳还有更早一些的何晏,可是潘岳和何晏都是yīn柔之美,不像王衍,王衍可是公认的“神仙中人”,不然郭夫人这样的悍妇明知道王衍和杨芷的情事还要嫁给他,反正魏晋风流中的一个奇葩点就是四个字:以貌取人。

    王衍虽然也抱负满腹,可是却不敢冒险取军功,也不想做外镇封疆大吏,只是想着能稳居洛阳,做个宰辅之臣足矣。然而他又出奇地懒散,整rì在家中高卧,以至于尚书台都去的少。郭夫人每每骂他,他也置之不理,可没想到的是,这样懒散的人物竟然也有人举荐他去做北军中候这样格外重要的职务。

    郭夫人反常地上前帮王衍揉着腿,笑道:“我祖上阳曲侯便是关西统军大将,与宣帝一起抵御西蜀,虽说兵子卑贱,可是统军的士族却要比朝堂上斗嘴的文官要有底气得多啊。北军中候统领宿卫,夸张些说跟都督中外诸军事已经差不了多少了。夫君年少时就喜欢兵书韬略,如今也能一展抱负了。”

    王衍干咳几声,看到这个平素泼辣的悍妇竟然也有如斯温柔。郭夫人本来生的美貌,只是被平rì的凶悍遮掩罢了,王衍不禁一阵高兴,摸着郭夫人的手道:“你啊,总说我无能。妇人家哪里懂得,庙堂凶险更胜战场,稍有不慎便大祸临头。为夫这是韬光养晦,故作低沉。rì前朝中各派肯定都不希望一个野心外露的人统领宿卫,像为夫这样的闲云野鹤,才有机会得此要职啊。平rì里总有人说我安丰族兄悭吝,说我只会夸嘴,可谁有想到这是我们王家的家传呢。”

    “家传?果然是家传,一家古怪没个正常人。”郭夫人掐了他一把。王衍痛叫一声,责道:“说了你也不懂,知道我王家祖上名将王翦不?他老人家出征楚国差点就带光了秦国所有的兵力,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始皇帝肯定要田宅要美地,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求田问舍的俗人,这样才能使始皇帝这样的虎狼之君不起疑心啊。我族兄的悭吝和我的懒散,这就是这个道理。”

    .RT

第204章 闲人领军,皆大欢喜(下)

    夫妇二人正在说笑,早有僮仆通报道:“主人,安丰侯有情,说是众臣要上表请主人出任北军中候,要与主人商议。”

    王衍这才懒洋洋地舒起身来,说道:“知道了,你先去准备下,我马上就过来。”

    僮仆出了去,王衍这才得意地挑了挑郭夫人的下巴,笑道:“郭卿,你平rì要像今天这么温柔,家中岂不更为和睦?你本来也是洛中有名的丽人,我又不蓄养姬妾,可你总是指责这个骂那个,反倒让儿女和外人笑话,以后可不许了啊。”

    郭夫人脸一红,一把推开他的手道:“少来,rì后你要继续升官,真能做了录尚书事或者进位开府,我哪敢惹你。”

    王衍嘿嘿一笑道:“快了,呵呵,快了。”

    王衍穿戴齐整,这便悠闲地坐着肩舆去了。毛腾正好远远看到王衍离去,暗暗高兴道:“真是巧了,这老狐狸走了,郭夫人虽然凶悍可毕竟不怎么jīng明,不然只怕还被这家伙给识破了。”毛腾看着手中的剑,带着二人避开了王衍一行,等他们走远,这才到王衍门前下马。

    “毛君侯,家主刚刚离去。”僮仆看到毛腾,不禁头疼地道。

    “哈哈,无妨。我是来找你家小姐的。”毛腾毫不避讳地说道。

    僮仆登时有些咋舌,只好说道:“那我先向夫人通报一声。”

    郭夫人听到毛腾又来了,还张口便说是来找王景风的。登时就有些恚怒,说道:“你叫他进来,我看他还要做什么?”

    毛腾和两个随从进了来,工整地坐了下来,郭夫人没好气地说道:“毛君侯,我家景风如今尚待字闺中,你又有了妻子。何必又来探问?却还遮遮掩掩,我也实话说与你听,不是我看不起寒门。倘若你要能像石太仆那样豪贵,能像贾长渊一般位高,我夫妇二人又何尝不会相中你。可惜啊。你只是个边郡太守,边地苦寒,战乱频繁还胡人繁多,我会忍心让景风去那样的地方度过一生吗?”

    毛腾呵呵一笑,说道:“郭夫人多虑了,我只是听说令爱胆小惧怕鬼神,这才将这把剑送给令爱。我不rì就会回安定,也在洛阳待不了几天,郭夫人还请放心。”

    郭夫人本想一口回绝,可是一听他不rì便要离开。这才笑道:“原来如此,看你也只是想留个念想吧。好,你们几个把这个剑送到小姐那里去,可不许她再出来。”

    过了一小会,双鬟抱着剑出了来。一脸不快地将剑递给毛腾道:“我家小姐哪会要这等凶物,你自己拿回去吧,可要信守承诺!”

    郭夫人一怔,说道:“什么承诺?”

    双鬟一愣,毛腾笑道:“自然是不rì就离开的承诺嘛。既然如此,郭夫人。那我就先离开了。”

    “不送了。”郭夫人哼了一声道。

    两个随从有些纳闷地跟着毛腾出了王衍家大门,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毛腾抽出剑来,果然里头又夹着一张纸条,只见上头写着:“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毛腾叹了口气,暗道:“她倒挺是胆大,可这样也太心急了吧。”

    两个随从还没瞧出门道来,毛腾说道:“你们二人暂且回去吧,我还有事。”

    两人答应了一声,这便骑马离开。毛腾这便朝东宫方向走了去。

    晋朝的太子与后世不同,有开府权力,配置有太子府的百官僚吏,而且还有左卫率、右卫率两支太子亲军,晋惠帝时又扩充了前卫率和后卫率两支部队。太子实际上能掌握的兵力,已经有四军之多。这在对太子严加管束的后世是无法想象的。

    太子官署既有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这三师极高职,也有太子詹事这样的次要高职,也有类似皇帝身边谒者之类的太子洗马、类似皇帝身边郎中之类的太子舍人等低职。太子府俨然便是一个小朝廷,其时的**制度尚未完善,但凡开府的大臣包括太子都能自置属官,就像蜀汉时期诸葛亮的丞相府俨然便是整个朝廷的中心。这种开府的制度在唐朝之后慢慢被革除,开府也成了尊称而不再享受自辟属官的特权,往后才没有了诸多小朝廷的问题。

    当时的太子太师便是何邵,也就是已故的太保卫瓘那个老亲家。晋朝由于避景帝司马师的名讳,将朝中的“太师”易名“太宰”将军中的“军师”也都易名“军司”可唯独太子太师这个官职没有被易名。而太子太保是已故的老臣和峤。和峤据说也是个王戎一般的吝啬鬼,家中也有一颗李子树。据说那个英年早逝的二世祖王济曾经去讨要过和峤家的李子,和峤只给了他十来颗。王济就带着一群僮仆偷偷爬墙进去,不但吃光了和峤家的李子,还将树砍断做了一车的柴派人送到了和峤家中,谑笑说:“这跟你家的李子树比起来如何啊。”和峤虽然恚怒,也只能苦笑。

    当时的太子詹事是裴邵,太子舍人便有那个坐毡被太子插了针的杜预之子杜锡和如今早已升任河南尹的王敦,太子洗马则有应詹、江统和陆机等人。毛腾微微一笑,暗想别人不认识,可这个陆机他还是认得的。

    陆机和卢志二人的互相挖苦刁难,毛腾曾在初进洛阳时见过。想不到几年不见,陆机这个被四面排挤的吴人如今也做了太子洗马,只是不知道这个家伙会不会对太子忠心呢?

    东宫的众僚属除了有家的之外,多数人都住在东宫附近的馆房内。陆机便是如此,毛腾下马拜访,仆从进去通报了一声后,陆机这才扬着长袖,大笑着出了来道:“原来是毛将军到了,当初金谷园一见。陆某就觉得毛将军定会沙场扬名,今rì果然封侯,可喜可贺啊。”

    毛腾笑道:“不过假天子之威,剿灭一些小贼罢了。陆兄如今给事东宫,便是保了rì后的天子,这才是更有前途嘛。”(未完待续。。)

第205章 东宫僚属,忧心忡忡(上)

    陆机笑道:“哪里哪里,正好今rì高朋满座,毛将军不妨一起来吧。”

    毛腾这便入内,只见陆机小厅虽然拥挤,可是却打理得十分别致,坐着的众人也都是些雅逸文士。陆机说道:“毛将军,这位是太子舍人汝南应詹,是魏朝侍中璩公之孙。这便是与陆某同为太子洗马的亢父男陈留江统,其父是原汝yīn太守。这最末坐着的呵呵便是舍弟陆云,原先是浚仪县令如今啊却被郡守给赶走成了白身了。”

    应詹、江统和陆云向毛腾一拜,毛腾也连忙回礼。陆云笑道:“毛将军爵至关内侯,江洗马也是亢父男,半席君子半席士,我这个白身倒是荣幸了。”

    江统笑道:“哪里哪里,陆士龙(陆云字士龙)名门之后,江南望族,哪里去不得?贵昆仲文采盎然,驰名洛中。张公曾言为‘二俊’,洛阳士人都说‘二陆入洛,三张减价’,倒是将河北名族都比下去了。”

    三张便是张载、张协、张亢,都是洛阳驰名的文士。世人都以三张不如二陆来形容陆机陆云兄弟,可见陆氏兄弟的名望了。

    陆机等人虽也饮酒,可是却雅致得多,是用一个小漆瓶倒酒,喝酒的酒碗也小了不少。这根毛腾常在军中与那些粗汉的酒量大为不同,毛腾小酌一口,酒中还带着一缕清香。陆机笑道:“这是自酿的菊花酒,毛将军可喝得惯?”

    “哈哈,好酒。往常也只听说重阳佳节有此酒可饮。今rì在陆兄这里竟也能得遇,真是不枉此行啊。”毛腾笑道。

    陆机忽然叹口气道:“离家多rì,宦游洛阳。没有了莼羹鲈鱼,只有羊酪腥膻。每当独酌菊花,总会如重阳之时,思怀故乡,不觉便泣涕出声。”

    众人饮酒多时。陆机忽然就感伤起来,猛地离座起舞,赋诗一首:“悠悠行迈远。戚戚忧思深。此思亦何思,思君徽与音。音徽rì夜离,缅邈若飞沉。王鲔怀河岫。晨风悲北林。游子眇天末,还期不可寻。惊飙褰反信,归云难寄音。伫立想万里,沉忧萃我心。揽衣有余带,循形不盈襟。去去遗情累,安处抚清琴。”

    陆云也意动,慨然当歌,唱道:“浮海难为水,游林难为观。容sè贵及时,朝华忌rì晏。皎皎彼姝子。灼灼怀chūn粲。西城善稚舞,总章饶清弹。鸣簧发丹唇,朱弦绕素腕。轻裾犹电挥,双袂如霞散。华容溢藻幄,哀响入云汉。知音世所希。非君谁能赞。弃置北辰星,问此玄龙焕。时暮复何言,华落理必贱。”

    陆机浓郁的思乡情引发伤感,却不料陆云的心事更是复杂,一边高歌一边饮酒。应詹和江统二人抚掌不已,毛腾笑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哈哈……”

    陆氏兄弟还在伤感之中,忽然听到毛腾这一句,忍不住便捧腹大笑起来。陆机说道:“毛将军这几句倒还挺有意思,虽无诗文之清雅,但却戏谑真实,一笑过后却又回味无穷啊。”

    “哈哈……”

    毛腾以前在刘舆兄弟面前卖弄唐诗名句的时候就被说过太俗,自打那之后也就打消了背唐诗来糊弄魏晋文人的念头,这首贺知章的《回乡偶书》也只敢在谑笑中吼出来,却不敢刻意卖弄,只是趁势说道:“我等俱离家多年,不食家乡菜,不饮家乡水多年。还不是为了光耀门庭,干一番功业出来。不然也就学了李密,向先帝上《陈情表》说与祖母相依为命之苦,一直安居家中,也不过享了清福,丢了抱负罢了。诸位都是太子的府臣,rì后太子登基也定是新朝贵人,前程似锦,何苦再学小儿女模样,沾襟哭泣,却失了男儿抱负呢。”

    陆机陆云兄弟苦笑一声,陆云说道:“宦海无涯,官路艰难,空有大志却无从施展。我与阿兄被洛阳士族视为南人楚蛮,就连我们诗文中用楚语切韵也被多加指责。南人北上本来便是颠沛流离毫无根基,就如建威将军周处,身为南方武人表率,却也只能惨死六陌,空余长恨。”

    毛腾哈哈笑道:“贤昆仲到底也是士族出身嘛,哪像我一介兵子,在朝堂上也被人耻笑不知礼仪。可我不会搭理那些,但凡刻意围成一团排挤外人的,多数都是庸碌之辈。哈哈,庸碌的武人是怕我夺了他们的饭碗,愚蠢的文人是怕你们抢了他们的富贵。这些家伙又何足挂齿?如今士衡(陆机字士衡)兄已经做了太子洗马,便是太子的臣属,能辅佐rì后的天子。而士龙也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自然能脱颖而出,又有什么好愁的呢?”

    众人已经酒意上头,说话也随意了许多,江统听毕就叹了口气说道:“毛将军,太子内无依靠,外无屏障。也只是皇后没有子嗣才保得如今之位,可要是天子百年之后,太子能不能顺利登基,还都是莫须有之事啊。”

    应詹亦道:“东宫无力,佯作痴颠避祸,也就是怕遭了贾后毒手啊。”应詹打个酒嗝,忽然想起陆机是贾谧举荐为太子洗马的,不禁有些疑虑地看了陆机一眼。陆机呵呵说道:“思远(应詹字思远)兄说的也没错,不过也不要这般看我。陆某不才,谄事贾谧,方才跻身洛阳士林。太子与皇后的矛盾,那是天子的家事,身为外臣也不好过问。陆某只求行端方正,大伙的牢sāo我定不会说于贾谧的。”

    应詹这才说道:“应某也相信陆兄品行,只是那贾谧也太过猖狂,不过一个散骑常侍,还是韩寿与贾午私通所生又非贾家嫡子,如今跋扈朝堂,蔑视太子,贾家也太过分了。”

    毛腾说道:“先帝宫车晏驾前,本指了汝南王与卫太保辅政,却被外戚杨骏篡改诏书。贾后引楚王入洛,诛杀杨骏后汝南王与卫太保已经恢复了地位,正和先帝遗愿。可是贾后却假借楚王之手又害死汝南王与卫太保,这才独霸朝廷。自古庙堂之祸,莫过于外戚和阉人,如今贾氏气焰嚣张,阉人董猛与其沆瀣一气。正好外戚阉宦相互勾结,这才乱了朝纲。诸位难道就没有辅助太子,除贾氏的忠心吗?”

    应詹、江统、陆机、陆云四人顿时大吃一惊,讷讷地看着毛腾,毛腾说道:“诸位是太子僚属,自然首要对主人尽忠,为太子着想。贾谧既然敢蔑视太子毫无顾忌,恐怕也是贾后早就有了废太子之心。不然一个区区散骑常侍,敢蔑视未来的天子,岂不是自寻死路?而诸位身为太子僚属,说句难听的话,树倒猢狲散,唇亡齿寒,太子若是险遭不测,诸位又能如何?依照贾党的狠辣,只怕诸位的前景也是堪忧啊。”

    江统叹口气道:“前rì太子与贾谧下棋,贾谧毫无礼仪,在太子面前直来直去,无一点谦恭之态。又一rì与太子讲学,态度倨傲毫无臣子之礼,成都王在侧呵斥,贾谧这厮见成都王体态魁梧畏惧挨打方才态度和善起来。我看贾谧之所以这么张狂,大抵毛将军说的没错。贾后或许真的有加害太子的意思,如果贾后能掌国多年,贾党届时根深蒂固,只怕就要取代司马家的天下了。”

    应詹道:“外头留言四起,还说是‘牛继马后,草付应王’云云,都说是晋室当亡,虽说留言只止于智者,可是寻常百姓只怕就会被流言左右,实非国家之福啊。”

    “是啊。如今中枢的大臣,张华华而不实,甘为贾后走卒。其余众人,王戎、裴楷、裴頠俱是贾党亲戚。高密王、下邳王都是老迈无能之辈。司马家的基业,真的堪忧啊。”江统说道。

    陆机和陆云都再没说话,毛腾与江统、应詹却越说越激动。江统忽然就道:“其实我倒有个法子,上次齐万年之乱,搅得关中不得安宁,戎胡之患实在是心腹大疾。如果我在此时上书朝廷,迁徙西戎胡人,虽然能泽被后世,可一时之间一定又会引发胡人的暴乱。上次齐万年之乱就是贾后最信任的孟观与毛将军协力平定的,这次要是关中再乱,孟观一定又会派出来。如果能带走几军京师的jīng锐,我们届时辅助太子率左右前后四卫率的jīng兵,突入司马门,擒获贾后。再保太子监国执掌朝政,岂不大妙?”

    应詹奇道:“此事可行,江兄何时上书?既能解决关中胡患,又能趁机让太子秉政,真是一箭双雕之举啊。”

    江统道:“我正在撰写,只是其中一些内容也所知不多,正好有毛将军在,只要毛将军能助我完成这篇《徙戎论》,我定能上书打动朝廷。即便不能趁机让太子上位,总也能解决关中的胡患。”

    应詹道:“如何不能,只要孟观一走。我等何惧贾后?”

    江统哈哈一笑,这便对毛腾说道:“将军是平齐万年的功臣,久年与西戎作战,一定所知甚多,还望将军助我完成《徙戎论》。”

第206章 东宫僚属,忧心忡忡(下)

    毛腾不禁皱眉,江统的《徙戎论》他是知道的。虽然江统对rì后五胡乱华的格局早有预见xìng还提出了对策,可是这个对策也太粗暴简单了。从东汉一直到晋朝几百年的胡人内迁,关中和河东河北早已胡夏各半,荆州巴蜀和江南更是有不少土著的南蛮山越。胡人内附晋朝的总数大概也至少有两百万之众。汉武帝以其雄材伟略,倾汉朝鼎盛时的国力对付人口不到百万的匈奴都无法完全将其灭亡,反倒弄得财政捉襟见肘,连下罪己诏。明成祖以其盖世武略,连伐蒙古,动辄五十万人其出,也没有撼动蒙古人的根本。在朝政并不稳固的晋朝,皇后当政藩王们虎视眈眈的复杂情况下,想凭借暴力手段将早已内附多年的数百万胡人赶回老家,这是多么幼稚的想法!不说古代的朝廷,就是现代法西斯国家也没有这么强悍的执行能力。

    不过这些忧心倒是其次了,看到江统的想法中也有利用徙戎时发生的战乱调虎离山,以便让太子能在乱中政变登基。这种想法也太过疯狂,一旦发生了那样规模的战乱,不团结一心对付胡人,反倒先想着内斗政变,也真是只有忠君观念的古人才会如此狭隘。不过毛腾也知道,江统的徙戎论虽然在陈述问题的角度上有情有理,可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实在太过简单幼稚,不论是老于政务的张华,还是韬晦低调的王戎都不会采纳的,而作为只想稳固统治的贾后集团。也不会伟大到为了中原文化的前途而将自己的权势作为赌注的。

    既然江统的《徙戎论》不会被采纳,毛腾也就放心地向江统陈述了一些西戎的事情,江统到底是个认真的人,一边听着一边还坐着笔记。陆机却在一旁笑道:“徙戎徙戎,何其容易?齐桓公时就在攘夷,秦始皇也愁秦亡于胡也,呼韩邪一介流寇汉朝都要嫁了王昭君于他。魏武帝何其雄武讨灭乌桓却又奈何不了其后的鲜卑。孙吴累世与山越洞蛮作战,及到如今,山越洞蛮还在江南肆虐。胡人问题哪里能那么容易就能一次完成?我看啊。徙戎不成,只怕还会倾颓社稷,败亡了江山呢!”

    江统抬头说道:“夷狄人面兽心。非我族类,又部落混杂不能统一。所以以我朝如今的国力,完全可以完成徙戎大业。可要是任凭胡人窜乱中原,生殖繁衍。届时华夏将不存矣!”

    江统说的也不无道理,rì后五胡十六国的暴乱就会发生。但这种积弊,又岂是一时能完成的?毛腾说道:“我也只管说了我知道的西戎情况,关中的胡人也就鲜卑、匈奴、氐、羌、卢水胡、賨这些。至于江先生徙戎的计策,毛某也不置可否,毕竟事关重大,无法预知后果。”

    江统说道:“其实也不过是我们这一代人受些战火之苦。倘若能驱赶胡人回到荒蛮之地。将三辅关中和河东沃野重还汉家,也是给子孙一个交代。”

    江统说的恳切,众人也在没有异议,陆机只是长叹了一声。

    赵王司马伦又招来毛腾刘舆等人,毛腾将东宫众僚属的想法一一告知。司马伦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只是东宫僚属不过一些小文人,百无一用。倘若有支持太子的宿卫将领才好,这才是关键的所在。孤王自然也会向贾后他们说一些太子的坏话,要是他们能闹大了,哈哈,那就妙了。”

    刘舆说道:“那西边的事。该如何处理了?”

    司马伦道:“如今赵廞要做益州刺史了,此人是贾后一党。可不能让他掌了益州,孤王已经授意皇甫商在梁州放行那些流民。只是听说朝廷要派专门的御史去督办流民之事,那御史名叫李苾,却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孤王也给皇甫商说了,倘若李苾为难,就拿钱塞住他的嘴。”

    孙秀说道:“既然要办赵廞,不妨把那个投靠河间王的辛冉也一并料理了。”

    司马伦笑道:“我最见不得吃里扒外的家伙,哼。不过我还要他辛冉感谢我重新给我卖命,最后再走上末路穷途,哈哈。我已经表奏他做了广汉太守,他一定乐死了。广汉郡是梁州入益州必经的要道,届时一定是流民与益州军激战的场所,就辛冉那小儿,还不吓死在那里,哈哈。”

    毛腾道:“那我就先回安定,做rì后镇压益州流民的准备?”

    司马伦点头道:“正是,rì后的梁州刺史或者益州刺史,由你挑选。”

    毛腾佯作大喜,一拜道:“多谢殿下。”

    司马伦道:“安定也不能落到司马颙(河间王)手中,你多做料理。届时如果有变,也可以和皇甫重一起牵制司马颙小儿。”

    “遵命!”毛腾道。

    在洛阳已经待了好些天,终于可以回去了。毛腾对赵王司马伦的yīn谋却是毫无兴趣,因为他也知道赵王司马伦是称帝之后便被齐王和成都王联手击败。不过只要利用赵王起事的契机,如果能谋取关中的军权,再趁机向王景风下聘礼与琅琊王氏联姻,rì后如王敦王导便是强援。而至于成事之后,毛腾早已打算齐整,届时便翻脸不认人,也响应二王反赵,但绝不出兵,扎稳于关中,伺机南下夺取巴蜀。

    然而,河间王的确是一个巨大的障碍。

    李含心胸狭窄又多智谋,张方又知兵善战,原本关中最强的军力安西军也被河间王牢牢控制。夏侯骏已死,夏侯奭流亡始平,席薳已经投靠了河间王。如今关中的真正霸主还是河间王,如何铲除这个势力,才是眼前的重中之重。

    可是毛腾却毫无办法,虽然河间王rì后与齐王翻脸时会有大战,可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太守,那就太迟了,必须提早能全统关中方可。

    毛腾心中翻腾不已,忽然行馆外一阵敲门声。毛腾这便起身开了门,竟是王景风的小丫鬟双鬟。毛腾吃了一惊,双鬟“嘘”地一声说道:“君侯,我是来取剑的。我家小姐说了,既然你要送她,她就不该还的,又叫我来取了。”

    毛腾一怔,笑道:“你家小姐怎么出尔反尔啊。”

    双鬟撅着嘴说道:“君侯才出尔反尔呢,一来洛阳就缠着我家小姐不放,现在却要一走了之,还搅了小姐跟鲁公的婚事,君侯才是个出尔反尔的坏人呢。”

    毛腾朗声一笑,将剑递给她道:“那你就转告你家小姐,不久之后我自然会回来。届时会带着聘礼来求亲,而那时小姐的父母也一定不会不答应。”

    双鬟讷讷地看着毛腾,傻乎乎地说道:“求亲,不是偷偷带走啊?”

    毛腾顿时捧腹大笑,弹了她额头一下,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正经八百地求亲,别的事现在是干不出来了,哈哈。”

    双鬟嘟着嘴说道:“求亲多没意思啊,小姐还等着你抢她走呢……,没想到你居然也走正路啊……”

    毛腾长吁了口气,无奈地道:“如非不得已,我是那种人嘛。再说这也是个名分问题,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等不了多久的。”

    双鬟这才走了。

    毛腾刚刚歇下,忽然门又一阵响,打开一看,那两个随从递上一沓信件说道:“府君,安定来的书信。”

    毛腾接过信件,第一封却是卫铄的字迹,娟秀工整,落落大方,想到字迹还在琢磨着娶王景风的事情,毛腾不禁有些愧疚,翻开信一看。却都是家中一些rì常境况和阿候身体健康的内容,后边却话语沉重下来,说她也知道了洛阳的传言,如今也在没有回家的颜面,连给父亲的信都没有敢寄出去。如今却也相通,能看着阿候一天天长大,便知足了。毛腾不禁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回去该说什么好。

    第二封信却是麴允写的,打开第一句,毛腾顿时便大喜过望。

    “喜报:鲜卑乞伏结权杀齐万年于乌水之畔。”

    原来齐万年从陇山逃出后,却没有能进入凉州,而是被困在了鲜卑乞伏部的地盘上。乞伏部的首领乞伏结权对齐万年又是敬畏又是猜疑,不但限制了齐万年的人身zì yóu,还困住了氐羌残兵不让他买联络鲜卑秃发部。齐万年整rì与乞伏部的一些杂胡附庸,如杂羌、丁零人等吃住都在一起,许多丁零和羌人附庸都对齐万年佩服不已。乞伏结权终于越来越害怕,派人在乌水河河畔邀请齐万年赴宴,在宴席中投毒害死了齐万年。

    齐万年死后,巩更和苟灵率领残军与乞伏部作战失败,巩更中流矢而死,苟灵带领残余兵力西逃后又被武威卢水胡部落袭击而死,这一支纵横雍州的氐羌叛军,终于被完全消灭了。

    这些大事都提前发生了,如果太子和贾后的矛盾能够提前爆发,赵王也就一定能提前反叛,届时也就好办多了。

    而这个时候,赵王也得到了一个极好的消息,那就是掌控新军翊军营的翊军校尉齐王司马冏,开始向他暗中示意,联手倒贾的事情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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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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