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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混元大罗金熊     残晋txt下载     残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87章 偷欢

    毛腾听毕,不由地一阵恶心。轻筠看他神sè有异,叹口气道:“我知道毛郎鄙视阿兄,可要不是他巴结好了赵王,我又怎么能和你在一起呢?”毛腾看着面前活sè生香的丽人,忽然又想起了卫铄来,心中莫名地一阵痛楚,不由地就叹了口气。轻筠只当是他为自己和孙秀而叹气,笑逐颜开,欣喜地爬到了他身边,拉着他垂着的右手靠在了自己耳旁,幽幽地道:“你莫要愁了,我虽然讨厌如今的自己,可是阿兄他却很欢喜。十多年来,我第一次看到他腰杆挺得那么直。我们这些人,又何尝能够事事顺意,只要能有片刻的欢愉,也就心满意足了。”

    毛腾看到她这般温柔,心中的厌恶也去了大半,坐在了她身旁问道:“赵王待你还好吗?”

    轻筠轻咬着下唇,神sè泫然,缓缓截开衣襟,露出了一只圆润的香肩,只见她肩头零零散散地错落着几块新结的血痂。轻筠拉着毛腾的手,轻轻摩擦着肩头的血痂,眼眶湿湿地靠在他怀里,委屈地道:“那死老头,他……他有暗疾,只能像狗一样……”

    毛腾心头一震,将她紧紧抱住。轻筠翘着嘴唇,似有责怪地道:“哼,我还指望你来保护我。要不是哥哥他迷住了那死老头,人家都要被狗咬死了……”她温软的身子轻轻扭动,曲着双腿坐在了毛腾怀中,两只赤足也钻进了毛腾的小腿窝里。除了在卫铄身上有过一次的疯狂外,毛腾已经许久没有碰过女人,如今软玉温香贴满胸怀,顿时口干舌燥,浑身也都发热起来。

    轻筠仰起头来,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抚弄着他下颚的髭须,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挑,说道:“你不许骗我,除了那白衣妹妹,你再有别的女人吗?”

    毛腾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过我跟那白衣女子,却是什么都没有。”

    轻筠舒了口气,那只本来在他下颚抚摩的手忽然拧了他脸上一把,眦了他一眼,却又带着些许戚戚地说道:“唉,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当兵的没有好东西,是你在西平时的相好吗?一定是你这负心汉把人家给抛弃了吧。”

    毛腾想到了卫铄,神sè有些戚然,说道:“没有,是她嫌我只是个粗蛮军汉,嫁了豪强子弟了。”

    “那女子真是有眼无珠,西平的豪强能有什么?她要是跟了你,长安也去了,洛阳也去了。没准以后还做个夫人呢……”轻筠斜眼看着他,目光中情意无限。毛腾忍不住一把捏住了她藏在自己腿下的一只滑腻的小脚,故意说道:“有个人也是很有眼无珠啊,当初她嫌贫爱富,如今却傻乎乎地要跟穷汉偷情。”

    轻筠白了他一眼,捶了他胸口一拳,说道:“人家才没有偷情,是那穷汉贪图富贵,不肯带着那好姑娘私奔。却连累那姑娘还要受人欺负,还要帮那穷汉圆富贵梦。”

    毛腾暗道:“鬼才稀罕这中尉之职,不过还是军吏身份。”不过一想,自己当初那般绝情,她却还能为自己cāo心,倒是比那扭捏的卫铄要好多了。想开了这一点,毛腾心中也没有了负担,原始的yù望如沸水一般涨溢而出,他猛地就弯下头来,嘴唇贴吻着轻筠香滑的脖颈。轻筠仰起头来娇哼一声,发狠地抱着他滚烫的身躯。宽大的男子长衫也在她紧窄的双肩上随着毛腾的狂吻而滑落,毛腾抬起头来,轻筠眼神颤抖,两双嘴唇猛地就印在了一起,相互疯狂地吸吮着,四只眼睛紧紧闭着,仿佛天地间就剩了他们二人。

    急促的喘息后,两人的嘴唇带着濡湿终于分开。轻筠的眼神闪耀着激动的光芒,她伸手捧住了毛腾的脸庞,奇异地说道:“我才发现,那些洛阳的贵族,都是锦衣绸缎下的腌臜货sè。他们心里肮脏,嘴里也肮脏。你却跟任何人都不一样,你才是真正的君子。”

    毛腾此时头脑中滚烫着无边的yù火,哪里晓得这是他经常刷牙的结果,他一边剥着轻筠的里衣,一边喘着粗气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轻筠的手滑到了他的小腹处,登时娇躯一震,颤巍巍地说道:“你才是真正的男人……”

    看到她这样一个经历过不少男人的女子这般惊讶于自己的伟岸,毛腾不禁有些得意,将她顺势按在身下,昂然而入。

    轻筠痛苦地弓起了腰身,闭着眼睛紧抿着嘴,两手几乎要抓破了毛腾的背。毛腾轻柔地扭动着身躯,轻筠睁开了眼睛,迷离地看着他,檀口中连连吐气,迷迷糊糊地道:“亲我,我要叫出来了……”

    毛腾吻住了她的嘴唇,然而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弓着身子哼出声来,两只本来很灵巧的玉足僵硬地挺在空中,珍珠一般的圆润脚趾似乎要断裂版地无限展开,毛腾只感觉自己的嘴唇都要被她咬破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雨散云收后的轻筠面sè苍白,娇弱无力地躺着,如果不是还有匀称的喘息声的话,竟是像死了一般。毛腾已经穿好了衣物,他将轻筠抱了起来,将衣服裹在了她身上。轻筠双眼噙着泪珠,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难过,靠在他怀里无力地道:“今天,我才觉得自己真正是个女人……”

    毛腾的下唇似乎已经被她咬破了,舔了舔嘴角咸咸地带着一丝血迹,无奈地一笑道:“你叫我这幅模样,如何出去见人?”轻筠媚眼一斜,抬头就用嘴唇吸干净了他嘴边的血迹,毛腾被她吸得一阵荡漾,就在坐着的姿势上一把扳起了她的一只腿来,朝着紧要处又刺了去。轻筠喘着粗气,连忙一推道:“照你这玩法,恐怕还没结束赵王就回来了。”

    “你也会怕?”毛腾却没有理会她,一手举着她的右腿,一手擎着她的腰部,终于连根而入,濡湿软滑的感觉让他大感惬意。轻筠紧闭着小嘴闷哼一声,两手伏在他肩上,吃力地在他耳旁说道:“死鬼,你要弄死我吗?你弄得好长时候,即便是赵王不来了,人家也经受不住。”

    毛腾看到她似乎有些胆怯,明明很受用地扭腰迎合,却以身体受不住为理由推脱,不禁冷笑一声,两手用力将她举起,两人的结合之处也分离开来。轻筠使劲扭腰沉身,可是到底没有力气,薄带怒sè地道:“你做什么?”

    “让你歇歇,你不是经受不住嘛。”毛腾露齿一笑。轻筠使劲掐着他的胳膊,急道:“你这死鬼,再这样磨磨唧唧,赵王真就要来了。”

    “那算了,我还真有些怕了。”毛腾昂着下身在她密处燕子抄水一般掠来掠去,就是不进去。轻筠终于忍不住了,乞求道:“好郎君,好哥哥……不要这样了,你都已经进来了,就别这样捉弄人了啊。”

    “我才不想做你哥哥。”毛腾说毕,继续逗弄着。轻筠不停地扭着腰身和双腿,想要靠近可是身体却被他牢牢箍住动弹不得,难受得双眸泫然,噙着泪花哀求道:“好夫君,好爷爷……你就给我吧……”

    毛腾听到“好爷爷”这个称呼,差点没喷出饭来,右手也松了开来,轻筠趁机摸索着坐了下去,畅然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毛腾看她惬意的表情,不禁心道:“真是个下贱货!”按着她的腰部猛烈地一阵抽动,轻筠死死地抱着她,口里喃喃道:“要死了……要死了……”

    “真的要死了,你听,赵王回来了。”毛腾冷不丁说了一句,只吓得轻筠脸sè煞白,浑身一阵强烈的抽搐,毛腾只觉下体一股湿热泛滥,连腿下的席子都黏糊糊地湿成了一片。轻筠紧紧抓着他,歇斯底里地呼着气,烂泥一般软在他怀里,竟是虚脱了。毛腾只觉得他是在抱着一个死人一般,丝毫没有泻意,只好扶着她的身子,继续磨动。过了好半晌,轻筠才苏醒过来,酥软地枕在他胸前,连说话都吃力地不行了:“嗯……你这家伙,没见你这么坏过,当真是吓死我了……”

    “你不是不怕吗?现在席子都被你弄湿了,看你怎么收场。”毛腾似笑非笑地道。轻筠狠狠地咬了他胸口一口,嗔道:“好像跟你没关系一样,刚才那样的玩笑,可开不得了,人家真是吓出魂儿来了。”

    “刺激吧。”毛腾嘿嘿一笑,继续挺着臀部突刺。轻筠喘着气,似乎是在回味一般闭了眼睛,缓缓说道:“那滋味又吓人,又说不出地难受,可是细细想来,却是我活了二十年来最惬意的一次了。”

    “那就好好配合,半天跟死人一样,我现在都出不来。”

    轻筠只是勉强地经受着他的进击,哪还再有还击的力气,只得吃力地求饶道:“方才……你要别吓唬我,我还能应付,现在我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唉,好吧。”毛腾叹口气,将早已软如烂泥的她背转放到了席上,伏在她背上捣蒜一般地疯狂抽动,方才有了去意,舒了口气,终于喷薄而出。

第088章 下马威

    任何事一旦有了开始,往后便是毫无心理阻力。毛腾初时还有些厌恶轻筠,可是自从在千金堨的那一次疯狂后,他们二人几乎一有机会就肆意颠鸾倒凤。毛腾压抑已久的yù望,也终于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满足。而毛腾也从侧面了解到了赵王司马伦不为人知的隐疾和嗜好,原来这个白字老头早已丧失了作为男xìng的基本生理能力,而跟孙秀鬼混的时候,竟是要孙秀这个涂着脂粉的小白脸来cāo弄他这个一脸长髯的老翁。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由于赵王的特殊嗜好和轻筠的巧妙安排,毛腾跟她相会的机会也越来越多,然而不免会露出蛛丝马迹。毛腾本想狠来一次让她消停几天,可没想到前一天几乎虚脱到死的她,第二天又会生龙活虎地再次找他。毛腾算是彻底服了她超乎常人的恢复速度,只好开始躲避推脱了。

    xìng与情是难以分开的,毛腾本就对轻筠没有什么过多的依恋,只是**裸的yù望而已。所以在繁多的纠缠后,毛腾不单是怕露马脚,更是有些厌烦了。而他心里,却依然还在想着卫铄,那个娇弱温婉的女子,虽然她没有轻筠娇媚,也根本就没有轻筠那般熟络的床笫功夫。可毕竟毛腾是真的对她动了心,这才在与轻筠的纠缠中,仍然保持着那份念念不忘。

    “唉,我一路上如此放荡,却还幻想卫姑娘能也想着我,真是有些不要脸了。”毛腾心中忽然蹦出个这样的想法,令他啼笑皆非,只好摇了摇头。

    这一路上行进的非常之慢,等到了长安,已经是元康二年的chūn天了。杨骏的侄女杨太后终于在洛阳北郊的金墉城绝食而死,据说贾皇后怕杨太后死后会给先帝诉冤,将其翻身掩埋,尸体上还贴着镇鬼的符箓和药物。虽然毛腾并未见过杨太后,但从旁人的嘴里也听得出来,她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士族小姐,跟着姐姐一起做了晋武帝的女人,却连子嗣都没有。为人文静贤淑毫无心机,又带着一点点的天真任xìng,这才被作为儿媳的贾后玩弄于鼓掌。毛腾忽然想起了王景风说的话,不禁暗想:“可惜王衍这般被世人称道的君子,也只能屈服现状娶了郭氏。杨太后与他也曾两情相悦,不知道王衍会不会为杨太后而伤心呢?”

    车驾已经到了长安城外,雍州刺史解系、安西将军夏侯骏、督护席薳等人纷纷出迎赵王,赵王却不论是什么场合,身边都带着涂满了脂粉的孙秀,这让解系等人都连连皱眉。由于再无随从,毛腾觉得自己都面上无光,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

    夏侯骏仍然穿着铁铠,虎背熊腰地站在众人中间甚是夺目,他跟赵王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根本不讲礼仪。散漫地朝赵王行礼后就走到了毛腾身边,打量牲口一般地上下瞄了毛腾一眼,说道:“好生面熟啊。”

    毛腾拱手道:“夏侯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便是毛腾,曾在秦王麾下做过员外司马。”

    夏侯骏抚着海髯,大笑道:“原来是故人,听说你在洛阳混的风生水起,怎么也来长安了?”

    毛腾笑道:“不论洛阳还是长安,都是在为朝廷效力。不然像夏侯将军这样的名将,怎么能屈居西都,而不在京城开府呢。”

    夏侯骏一撇嘴,也没有理会毛腾,背转身又与席薳等人说笑了。毛腾暗道:“这个老家伙可真是惹人厌烦。”

    解系向赵王伦介绍道:“老殿下,这两位便是安西将军夏侯骏和督护席薳,都是关中的要人,以后还要多倚仗老殿下扶持。”席薳赶紧道:“老殿下德高望重,有老殿下出镇关中,西北便可永葆太平。”夏侯骏虽然有些傲慢,但看到解系和席薳如此恭敬,只好也随口道:“在下是安西将军,老殿下此次受封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位高权重,我等愿受老殿下节制。”

    司马伦左手揪着一撮花白的胡须轻轻捻着,沉思片刻对夏侯骏说道:“”夏侯安西,你所部有多少兵马,都是牙门出身还是郡兵出身?

    牙门是晋朝的野战机动兵力,平时拱卫京师,战时出击四方,所以在常人眼里跟宿卫军也无异,朱默最早就是牙门出身,而郡兵则是类似后世的乡兵散勇,战斗力极其低下。想不到只知道玩乐的司马伦还会问这个问题,毛腾不禁有些讶异。

    夏侯骏躬身回道:“末将麾下步骑五万人,有少数是牙门抽调,大多数都是郡兵,不过都是弓马娴熟的关中子弟,战力尚算上乘。”

    司马伦点了点头,又问道:“校尉有几人,最有才干者为谁?”

    夏侯骏一皱眉,似乎是在猜度赵王伦的意思,顿了顿方道:“校尉二十二人,其中最有才干者当为卢播、张损二人。”

    司马伦道:“这两个人都会什么,不妨说说。”

    夏侯骏道:“卢播是范阳士族,文武双全,不但是校尉也兼领安西参军一职。张损是关西人,武勇卓绝,善于冲锋陷阵,是我军中不二的猛将。”

    司马伦点了点头道:“都是人才啊。这样吧,让卢播来做孤的主簿,那个张损就让他带本部人马驻守关中胡人最多的北地郡,让他做北地太守吧。”

    夏侯骏吃了一惊,猛地抬头道:“老殿下,此二人乃末将之左膀右臂,无此二人,安西军无以成军!”

    司马伦摆摆手道:“有孤王做征西将军,你怎么还叫什么安西军,既然孤王节制关中诸路兵马,又是开府仪同三司,你就要听话。进城后把那二十二个校尉一齐叫来,孤王还有事吩咐。还有,以后关中的军事,没有孤王的口令不得擅自出动。”

    夏侯骏看着这个猥琐的老头如此侃侃畅谈,不禁心头怒道:“这死老头,朝廷只是给你征西将军的封号,又没有都督雍州的权职,你凭什么褫夺我的兵权?”可是身旁解系席薳这些人都在,他们跟夏侯骏的关系都很僵,肯定不会替夏侯骏说项,只好屈服道:“末将遵命……”

    司马伦满意地一笑,转身又对解系道:“解使君,听说有个……嗯……有个什么郡的太守叫孙楚是吧。”

    解系回道:“冯翊郡太守孙楚孙子荆,才藻卓绝,爽迈不群,是个大才。”

    司马伦鄙夷地道:“再是大才,都一把老骨头了,也该回家休息了,换掉他。”

    解系看着眼前这个比孙楚也年轻不了几岁的老头,顿时哭笑不得地道:“太守好歹是两千石的重职,若非非常时刻,我朝刺史是不可随意任免太守的。”

    司马伦吹胡子瞪眼睛地道:“你就不给孤这个面子?那好,孤王自书信一封给太尉录尚书事陇西王司马泰,教他让吏部曹的尚书备案换掉孙楚,就不劳烦你了。”

    解系顿时头疼地要死,他还从未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老头,只得道:“老殿下,在下遵命便是。”

    “哦,还有让那个张损带本部兵力去北地做太守的事,你也一并办了。孤听说你们这几个人在关中无所事事,风扶郡和北地郡的胡人比蚂蚁还多了你们都不管。孤王既然来这里,就要为朝廷好好cāo心cāo心。”司马伦交叉着双手,抖着胡子说道。

    解系皱了皱眉,道:“风扶郡?我雍州只有个扶风郡啊。”

    司马伦怒道:“管他是风什么郡,可那里的胡人很多是吧。关中乃秦汉两朝帝业所在,岂容胡人散居?你们这些地方官,是不是应该好好反省下?”

    解系明显是个老实人,丝毫不懂得迎合讨好,只是拱手说道:“虽然在下就任雍州时rì不长,但也知道关中的胡人是曹魏时期魏武帝、邓艾等人为防备西蜀侵略而刻意收拢而来,实非本朝官吏之罪。如今胡人繁衍生息已经几十年,早已尾大不掉,我等地方官吏又有什么能耐将他们驱逐回去呢?”

    司马伦面sè铁青地看着解系,席薳连忙上前对解系道:“解使君,我们这些人自然做不了这样利国利民的大事,可是老殿下一来,不就能成了?如果我们跟这老殿下解决了关中的胡患,岂不名垂青史?”

    解系摇头道:“雍州胡人有数十万,可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弄不好会出大乱子。”

    “能出什么乱子,胡人要是敢作乱。长安内外这五万多兵马是泥捏的吗?”司马伦怒斥一声,席薳拉了解系一把,解系也再没有说话。

    赵王司马伦这便入城住进了行馆之内,跟随入城的解系和夏侯骏都苦着脸,只有席薳弯着腰狗一样跟在司马伦身后。毛腾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白字老头竟然就这么收拾住了桀骜不驯的夏侯骏和身为刺史的解系。不过这法子也太过粗暴无礼,搞不好夏侯骏和解系以后还会给这老头难堪才是。正在考虑间,孙秀忍不住对低声毛腾道:“督护也是个武官,这个姓席的怎么这般贱骨头?”毛腾随口道:“以前他就是这么对待秦王的。”

    行到城中,席薳忽然对司马伦说要做东请赵王赏脸做客。夏侯骏出身将门,向来傲慢,虽然被司马伦有意夺取兵权却也没有对他有一丝献媚讨好的意思,也不吭一声就径自走了。而解系也推脱有腹疾离去。就只剩了几个雍州的别驾从事之类的文吏远远地候在一旁,赵王司马伦也丝毫不忌讳身份问题,点了点头便答应了。

第089章 大嫂动不得

    席薳在雍州担任督护,事实上也就安西将军夏侯骏的“监军”而已。不过在魏晋时期,不论是“督护”“督军”还是“监军”,都不仅仅只是监军一向职能,也有统军作战的权力。督护这个职位也是滥觞于魏晋时期的“都督”一职的重要源头。

    虽然席薳的家宴比不上洛阳权贵那般奢华,可毕竟也是费了心,赵王司马伦在吃的方面确是老当益壮,想必除了那隐疾之外身体还是很不错的,难怪这老头rì后还有篡位称帝的心思。

    除了席薳以及那些记不清名字的别驾、从事、主簿之类的文吏对赵王肉麻的溜须拍马外,这一顿饭再也没什么特sè。在这一点上毛腾倒羡慕起夏侯骏和解系了,他们两人都是士族的身份,政治前途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不过都是手到擒来的物事。而席薳以及在座的这些文吏都不一样了,他们肯定都是寒门出身,顶多也就是三四流的士族,他们即便再勤于政务也不会有宽广的政治前途,而溜须拍马,贿赂逢迎才是他们得以提升的正路。一想到这里,毛腾顿时对这些人的厌恶感减了大半,很乐意地接过他们敬来的酒,一饮而尽。

    赵王除了能吃之外,酒量竟然也很不错,这一点让毛腾有些讶异了。这个老头对在座的马屁jīng敬来的酒是毫不推拒,却也不见醉意。倒是孙秀喝不下去了,女子一般的白皙脸蛋上一酡红晕,掌着手中的酒盏,就递道了毛腾面前,喘着细气说道:“公举,我不行了,你代我喝了吧。”

    毛腾本来酒量极好,可是一看到孙秀这般妖媚的表情,顿时胃里一阵翻滚差点没吐了出来,只掩着嘴摆手。倒是赵王司马伦一阵大笑道:“你们都不行啊,来,俊忠,你的酒孤给你喝了!”

    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毛腾看到司马伦慈爱地望着孙秀,不由地又一阵恶心。这时候席薳也不行了,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老殿下真是……杜康……杜康在世,魏武重生!真是我辈楷模!今rì孙先生和……毛中尉都喝得尽兴,不如老殿下就在敝宅歇息吧……”

    赵王司马伦一笑道:“哪能叨扰席督护?”可是嘴里虽然说着,身子却一动不动,显然是要住席薳家中了。而席薳更是受宠若惊地跪拜道:“在下真是蓬荜生辉!来人,扶老殿下去内堂休息。”

    毛腾其实根本没醉,只是被孙秀和司马伦恶心到了。清醒地被两个丫鬟“扶”进客房后,便准备好好休息。这时只见客房内室的的门扉左右分开,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半跪着身子,爬了出来。

    “胡夫人!”毛腾顿时大吃一惊,那女人亦是吃惊不小,掩嘴连连摆手示意他不要大嚷。毛腾猛地就站了起来,眉头拧结成了一团,急声道:“朱兄不在,你居然就在这里荒唐?”

    胡氏看他一派正气,顿时失笑道:“真是倒霉,我怎么会遇上你。朱兄?那粗蛮的军汉是我的夫君吗?听说他都做了五校的校尉,气派的很呢,他要是真的念想我,怎么不接我去洛阳?”

    毛腾皱眉道:“那你怎么在席薳这里?”

    “哼,朱默一去不返,把身怀六甲的我和一个下流的老苍头留在长安,又没有留太多积蓄,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你说我能到哪里去?”胡氏恨恨地道。

    朱默的确是个健忘的人,虽然时时在酒后就会记起胡氏丰腴软滑的**,可是毛腾从没见过他托人给胡氏母子捎过哪怕半点的钱财,毛腾还只当是自己没见但不一定真没有,可是近rì一闻,原来朱默是根本就没有管她们母子了。

    “那孩子呢,还有朱兄的骨肉呢?”毛腾道。

    胡氏冷笑道:“你那朱兄的亲生儿子,我倒是生下了,我给他取名叫胡负,负心汉的‘负’。要不是我在席督护家中做家jì,你那朱兄的亲生儿子,恐怕早就饿死在这繁华的长安城了。”

    “即便朱兄疏忽,你也不该这样自轻自贱啊。难道你就没有兄弟姊妹,可以帮你渡过难关吗?”毛腾质问。

    胡氏别过头去,丰满的身躯微微颤抖,几乎是要哭了出来,却仍然保持着那一副冷笑神态,说道:“我的兄弟有六人,个个都是冯翊郡有头面的人物。养活我肯定没有问题。我也曾托人找过他们,可是他们都只说我先嫁了略阳的太守,后嫁了中军的校尉,夫君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却半点都不提携帮助他们。他们只说我是在装穷胡扯,根本就不管我。你说这样的兄弟,我靠得住吗?”

    毛腾长长地呼了口气,这样的兄弟亲缘,还真是够残忍。胡氏忽然缓缓靠近了他,疑惑般地问道:“你怎么来了长安,朱默那负心的贼汉子,他还记得我吗?”

    胡氏体态丰腴,浑身都发出熏人的肉香,她跟轻筠的妖媚截然不同,虽然并不是很美,但是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对男人似乎充满了勾引,是一个浑身都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真正熟女,难怪会迷倒了当初西平的所有军官武吏。毛腾看她靠近,心中不由地有些烦热,往后稍挪了挪,说道:“我是在做中尉的,朱兄他在洛阳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大嫂。可是大嫂应该也知道吧,洛阳两次变乱,时局不稳,朱兄根本抽不出来时间来接大嫂回去,这一点大嫂还要体谅朱兄。”

    “体谅?那他再忙,怎么不差个仆人来接我,或者是给我捎一些钱来?”胡氏伸出胳膊撩了撩耳旁的头发,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了一只白花花肉乎乎的胳膊来,她的胳膊看起来很细,可是却总让人有一种充满了腻肉的感觉,似乎她浑身都没有骨头一般。毛腾这几rì由于并没有和轻筠欢好过,难免有些yù望不消,看着胡氏这风sāo的体态,也不由地有些心猿意马,可是这女人总归是他的大嫂,可万万动不得。

    毛腾搓了搓手,说道:“朱兄也是太忙,不过这事他总归有错。今天所幸在这里捧着大嫂,也是好事。你不要留在这里了。”

    “哼,难道是跟你走吗,你真当我是人尽可夫的女人?”胡氏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搭到他的腿上,软声说道,“当初我真是没看出来,你一个毫无根基的兵家子,如今也成了中尉。你说朱默那死鬼还真能接我回长安吗?他真的肯养活我母女四人吗?”

    毛腾一把刨开了她的手,说道:“朱兄肯定养你,再说还有他的亲生骨肉他怎么会不管?我可没有说要带你走,我是劝你赶紧回去,你们母女四人的rì常开销,我暂时垫上。等我派人去告知朱兄,接你去洛阳吧。”

    胡氏叹了口气,说道:“你说,朱默那死鬼要是知道我在席督护家中做这个营生,他会不会要了我的命呢……”

    毛腾暗想依照朱默对女人的观念态度,恐怕还真会杀了她。可转念一想,胡氏毕竟是为了养活朱默的孩子才不得已做了这等事,朱默老年无子或许也会饶了她。于是道:“朱兄老年无子,你又是为了抚养他的孩子才这样做,他会原谅你吧。”

    “你莫要骗我了,那老sè鬼如今飞黄腾达了,肯定又去糟蹋别的女人了。将近两年我都没有他的半点音讯,他或许杀我的心都没有……”胡氏越说越是激动,忽然就扑簌簌地落下泪来。毛腾说道:“朱兄如果真没有想着你,我又何必劝你离开这里。我离开洛阳的时候朱兄曾说过要接你回去的话,想必他这几天也是公务繁忙,无法抽身。”

    “那你千万别告诉他,我在这里待过的事……”胡氏颤颤地抓着毛腾的手,几乎是恳求般地道。

    她本来只穿着一见薄薄的中衣,丰腴肉感的身躯若隐若现,硕大而略带下垂的胸部也因深深的rǔ沟而若隐若现,毛腾只得往后又挪了挪身子。哪想到胡氏看到他尴尬模样,却破涕为笑,带着嘲弄般地道:“毛主簿,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我身上的味道不好闻吗?”

    毛腾皱了皱眉,说道:“大嫂,你自重些。”

    胡氏掩口一阵媚笑,胸前的两团硕rǔ也扑扑颤动,一股靡靡肉香扑鼻而来,毛腾右手往地上一按这就准备起来,可是胡氏却欺身上来一把拉住了他,媚笑道:“你既然叫我大嫂,嫂子也是半个姐姐,你就心里踏实些。恐怕是你自己心里有鬼,才这样避来避去的吧。”

    毛腾的确心里有鬼,面对这样一个充满了肉yù气息的丰腴妇人,哪个男人能心里没鬼?他连忙道:“毕竟男女有别,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是嫂子,你是小叔子。我们也算是半个姐弟,你就当我是姐姐得了。唉,有些话呀,做姐姐的还真想跟你说说。”胡氏转过身去,弯腰倒了一盏茶,丰满浑圆的臀部登时就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裳撅在了毛腾眼前,看得毛腾心里野火乱窜,只好斜过身来,也去倒茶。

    “姐姐这茶你给你倒的呀,你难道嫌弃姐姐侍奉不成?”胡氏扭过身来,挑逗般地看着毛腾。毛腾靠在墙边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姐姐曾经的丈夫严舒,是你杀的吧。”胡氏也靠在了墙边,转脸瞅着他问道。

第090章 胡作非为

    毛腾点了点头,大方地承认道:“严舒这样的废物,害得西平将士死伤大半,虽万死不能解恨。”

    “其实姐姐又何尝看得起他?你shè杀严舒,我不恨你。可是你当初朱默怂恿那老sè鬼强占了我,在这一点上,姐姐却非常恨你。”胡氏也喝了口茶,不自然地冷笑了一声,说道。

    毛腾说道:“当初我位卑望浅,擅自shè杀严舒,杨平就想靠朱默来压我。我要是不出这主意让朱默跟我做了同伙,朱默在事后又岂会替我保守秘密?”

    “那你要做了姐姐的同伙,姐姐也就放心你不会把我在这里做这事的秘密告诉朱默那老sè鬼了吧。”胡氏忽然靠在了他身旁,两眼散发着成熟的撩人媚光,直勾勾地盯着毛腾道。

    “你什么意思?”毛腾一怔。胡氏忽然就抓住了他的手塞到了自己酥软的胸部,媚笑道:“反正姐姐也不是个古板的人,你也不是个遵循礼教的道德君子。如果我们之间有了点什么,姐姐又岂会怕你给朱默那死鬼告状。”

    毛腾霍地就站了起来,一把拉开房门,大喊道:“来人,让这个女人离开,我要好生休息!”

    “你……”胡氏顿时面sè涨得通红,像猪肝子一样。正在走廊侍立的一个粗壮老女仆这就走了过来,一把扯走了脸上既带着羞愤又有些许不解的胡氏。胡氏急声大喊:“毛腾,你怎么这样!”

    “老妹子,官人老爷们都喜欢姑娘娃娃,咱这样的哪会有人看上啊,快回去睡吧。”老女仆拽着胡氏,一边带着嘲弄的口气劝解着,胡氏几乎都要气疯了。毛腾这才松了口气,一把关上房门,这才死死睡去。

    第二天清晨,司马伦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和席薳勾肩搭背地说笑不已,幸好席薳塌鼻鼠目并非美男子,不然恐怕孙秀就要吃醋了,毛腾心中窃笑。席薳对司马伦的亲和力感到万分的荣幸,几乎是笑开了花,可没想到临别之际,司马伦张着那张牙口不齐的老嘴说道:“席贤弟啊,孤初来关中,行事仓促也没带什么东西。这几天还有些许事情要做,少不了花费,你就借孤五十万钱,以后自当奉还。”

    虽然晋朝币制混乱,货币贬值比较严重,可五十万钱也不是小数目。席薳登时就绿了脸,司马伦拍拍他的肩膀道:“看你这宅子如此华贵,又这么多僮仆家奴。孤以为你出这五十万钱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是吧。”

    席薳几乎是要哭出来一样说道:“老殿下,在下出身寒微,五十万钱可不是小数目啊。不过既然殿下开了金口,小人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凑出来,只是望以后殿下能多多照拂,小人感激……不尽……”

    “席督护真是谦逊了,明rì就把钱送到孤行馆中来,以后有好事自然免不了你的份,呵呵。”赵王伦嘿嘿一笑,这便给孙秀打了招呼,席薳也很是有脸sè,带着哭相扶着赵王上了车驾。毛腾这便上马,跟着赵王的车驾离去了。

    刚到行馆,安排好住宿,毛腾就找了两个随从,叫他们一个去洛阳催朱默赶紧接回胡氏并通知他儿子降生的消息,另一个去席薳府劝席薳放回胡氏,并象征xìng地带了点礼品,当然还是在洛阳攒下的那些烂布帛。看席薳带赵王伦的态度,毛腾心想他大概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毕竟自己目前来说是赵王伦手下的“第一”武官,当然也是就自己一个人……

    赵王伦又在行馆宴请了夏侯骏麾下的二十二名校尉,外军的校尉和中军的校尉不同,他们地位低下,看到赵王伦这样的大人物个个都曲意逢迎。夏侯骏在筵席中一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半场后不辞而别,只有士族出身的卢播跟着他一起离开。而那些低等武官出身的其余校尉,尤其是夏侯骏最看重的猛将张损,竟然在席间匍匐在地上学马叫,惹得赵王伦连声大笑。毛腾心中不由喟叹,这个张损也是兴奋到极点了,一个低级武吏一下子就要调任做两千石俸禄的太守,别说在席间学马叫,就是学狗叫都愿意啊。

    赵王伦对着张损却是连翘大拇指,称赞道:“关西武人果然都是xìng情中人,不像关东的那些个拗货,手无缚鸡之力却还都好面子得紧,孤喜欢你们这些关西武人!”

    席内的校尉大呼千岁,毛腾顿时感到一阵酸意,暗道:“唉,这些家伙真是给关西武人丢脸啊。要是马子全在这里,恐怕忍不住就要打起架来了。”

    张损爬到司马伦脚下,磕头道:“殿下爷爷是张某的不世恩人,再生父母。rì后殿下爷爷若有差遣,张某万死不辞!”

    赵王伦捋着白胡子,大笑这露出了几颗仅存的黑黄sè牙齿,对张损说道:“孤王这次来关中,是奉了皇上圣旨、皇后钧旨来解决关中的胡人问题的。孤早就听说张校尉勇冠三军,让你去做胡人闹得最猖狂的北地郡太守,就是要借你的勇力,将北地郡的胡乱解决。”

    张损拍着胸脯道:“张某帐下三千劲卒,都是弓马娴熟的勇士。别说是小小的北地郡,就是殿下爷爷叫张某去凉州大干一场,也定能将胡人的部落杀为屠场。”

    “好好好!”赵王伦笑得眯上了眼睛,对张损接着说道,“你先去北地,要是干得有成效,孤王给你个特权,你给孤王举荐这坐内的猛将,孤王就提拔他们都做关中的太守,永远解决关中的胡人问题。”

    张损一听,两只比元宵还大的眼珠子差点都掉了出来,猛地磕头,坐内的所有校尉都一齐起身,纷纷像教徒跪拜天神一般朝司马伦疯狂磕头,嘴里不停滴喊着“千岁”。毛腾也惊讶得不轻,暗想自己不一直都想出镇地方做太守吗,这些卑微的外军校尉都能做太守(外军的校尉和中军校尉如如今的朱默,身份有天壤之别),自己为何不试一试?于是也硬着头皮红着脸一拜道:“老殿下,末将也愿为老殿下分忧,做胡人猖獗地区的边郡太守。”

    司马伦连连摇头道:“中尉,老夫还要倚仗你全权筹划。老夫知道你是对付胡人的熟手,不能大材小用,你得留在老夫身边。”

    毛腾皱了皱眉,心内暗骂道:“你这老疯子,这些粗鲁的外军校尉都做了太守,已经是惹怒关中士族了。老子留在你身边再发展不还是个中尉嘛,太守这么大的官居然在你眼里是小用?”

    可是这些粗蛮的校尉哪里知道毛腾的心思,都只听说毛腾是“全权筹划”,又纷纷给毛腾磕头道:“rì后我等还要仰仗中尉照拂。”之类云云。毛腾长吁一声,暗想自己还是太冲动幼稚,又暗骂这些家伙没文化真可怕,只得坐着不发一言。

    赵王给夏侯骏麾下的校尉许诺做太守的事情一经传出,夏侯骏和解系都震惊不已。夏侯骏虽然和任何一个出镇雍州的刺史都尿不到一个壶里,但是面对赵王司马伦这样不按常理出牌毫无顾忌地挖墙脚的老藩王是毫无办法,只得找到了解系一同商量对策。解系道:“赵王这样,无异于胡作非为。我想朝廷一定会风闻其举动,关中是天下要害所在,这个老疯子肯定呆不久的。”

    夏侯骏苦道:“解使君,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张损这些家伙是怎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其人残忍好杀,粗蛮无比,斗大的字一个不识。别说是做郡守,就是做郡里的都尉都不合格啊。这些人要是都做了关中的太守,那岂不闹出大乱子。rì后朝廷要追究肯定也追究不到赵王身上,恐怕会给我一个管束无方的罪名啊。”

    解系皱眉道:“我已经就赵王肆意任免北地、冯翊二郡太守之事上书禀告朝廷了,朝廷如果知道赵王这样肆意妄为,应该会将其召回的。”

    “能早些召回最好,要是召回得迟了。我手下那些莽夫都做了太守,朝廷肯定还要撤掉他们,那会闹出大乱子的!”夏侯骏焦虑道。

    解系道:“这回冯翊郡太守的人选,我也挑好了,即刻就去表奏尚书台批准。人选就是荆州刺史石崇的外甥欧阳建。我给石崇这个面子,就是要他帮我劝劝贾郭这些实权派,赶紧把赵王换走。”

    “如此最好,赵王这家伙倚老卖老,身份尊贵是有恃无恐。这种老藩王除了请走,再没什么办法了。”夏侯骏握着拳,咬牙说道。

    面对司马伦这种不按常理出来胡作非为的老家伙,发愁的不单是夏侯骏和解系,毛腾更是头疼不已。他可不想和这种二货老头栓在一起,以后纵然这老头篡位成功,就是天神下凡也保不了他,更何况毛腾这样毫无根基的小军吏?本来他想着在洛阳混迹几年,得到做地方太守的资格立即脱离那是非之地,没想到被轻筠的一番好意害得他现在只能在长安闲居。好些天已经过去,张损这个小人物做了北地太守后更是卯足了劲找北地羌胡的麻烦,不时地搜刮财物献给被其称作“殿下爷爷”的司马伦。而以前与张损同僚的众校尉,更是抢着巴结张损以图得到张损的推荐也摇身一变成为一郡的太守。再这样下去,关中不乱才怪。可关中要真是乱了,自己手头无兵又岂能在变乱中脱颖而出?毛腾只好试探赵王,以求赵王能够对扩充国兵的事作以支持,没想到赵王却道:“二十二个校尉,五万多jīng兵。有什么事教他们去做便可,你只管与众卫士保护好孤的安全便是,何必cāo太多闲心。”

    毛腾顿时无语,只得蹲在房中喝酒。忽然听到一个随从上前报道:“中尉,越骑校尉朱爷来了。”

    毛腾一怔,朱默来了?

第091章 朱默的果决

    毛腾登时喜出望外,这便出门相迎。只见朱默穿着一身简易的胡服,腰下配着一把短刀,手里提着一个粗布包裹,面sè铁青地站在毛腾身前,一声不吭地走进房门,一把就将那包裹丢在了地上。

    包裹并没有紧束,粗布舒展开来,竟露出一个淤血已经结痂的人头来!毛腾大吃一惊,定睛一眼,竟是朱默的妻子胡氏!

    “朱兄!你……”毛腾惊道。

    朱默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榻上,一口就喝光了毛腾喝剩的酒水,带着怒sè喘着气道:“可惜席薳那厮身份尊贵,老子杀不了他!”

    毛腾并没有让那随从告诉朱默胡氏出轨之事,可朱默怎么知道?朱默看到毛腾神情异样,冷笑道:“你我兄弟,又何苦诓我?我这几rì整rì夜梦连连,一想便是有事。我来长安三天了,打听得清清楚楚。我给那sāo娘们留了足够两年的盘缠她还嫌不够,这sāo娘们做什么不好,惊去席薳那狗rì的家中做了家jì,朱某的脸都给他丢尽了!”

    “那三个孩子……”毛腾忍不住问道。

    朱默重哼一声,说道:“鬼知道那老幺是不是我朱默的骨肉!不过既然都肯叫我爹,我就养活他们。我已经让几个老兵带他们回洛阳了。”

    “朱兄,孩子还要人来照顾,你这样做也太绝情了。”毛腾说道。

    朱默眦眼瞪着毛腾,忽然冷笑一声,说道:“我杀自家妇人,关你何事,难道你舍不得那贱人?”

    毛腾连忙道:“朱兄说得哪里话,只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胡氏也是为了养活孩子……”

    “住嘴!”朱默忽然暴怒而起,指着毛腾怒气冲冲地道,“毛公举,是实话说,你和那贱人有无私情?”

    毛腾登时大吃一惊,急道:“朱兄!你难道不相信兄弟我?”

    朱默怒道:“那贱人死前告诉我,你和她有jiān情,所以才肯为她隐瞒真相,你说是不是!”

    毛腾登时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顿了半晌,方才忍不住大声说道:“朱兄,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就肯相信那个贱人的话,也不相信兄弟我?”

    朱默冷笑道:“你口口声声为那胡氏遮掩开脱,隐瞒真相却要我一个堂堂男儿去养活一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丝毫不顾及你朱兄我的感受!实话告诉你吧,我也曾怀疑那贱妇挑拨你我兄弟,可是今rì一见,你还在为那贱人开脱,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我是同情她,就怕朱兄你一怒杀她。可你要是说我跟她有jiān情,我毛公举对天发誓,绝无此事。”毛腾也有些生气了。朱默却道:“同情也罢,私情也罢。你又知道朱某是个大方之人,那yín妇你既然喜欢,何不说于为兄,为兄给你便是,可是这样偷偷摸摸,你还当我是兄长吗?”

    看到朱默这般坚定的样子,毛腾几乎是百口难辩,只得道:“反正我自问心无愧,如果我真与那贱人有半点私情,教我死于万箭之下!”

    朱默废然长叹一声,忽然声调也低了下来,缓缓说道:“你说过,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就算兄弟你穿了为兄的衣服,为兄又岂能自断手足。我们以后还是兄弟,只是希望公举你能有事不要瞒着我。我好歹年长一些,有些事该怎么做我自己明白,你不能隐瞒。”

    毛腾被他的论断听得哭笑不得,知道解释也是枉然,只好说道:“朱兄,我一直当你是兄长。以后我也不会在瞒你,可是希望你也不要妄听人言,疏了我们兄弟的关系。”

    “没事,男儿志在四方。不过一个女人,谁玩都无所谓,只能不能把屎拉在我头上。公举,rì后我若得势,必杀席薳小儿,如果你真当我是兄长,就务必助我一臂之力。”朱默咬牙切齿地道。

    说是不在乎,可是朱默也不知道是真喜欢胡氏还是觉得自己受了侮辱,显然已经怒极。毛腾只得道:“好,这事兄弟答应。”

    “张氏已经怀了孩子。公举,如果你的孩子跟我的孩子年齿相差不大,为兄就做个主,以后我们既是兄弟又是亲家,如何?”朱默仍然没有一丝笑意。毛腾点头道:“那是再好不过了。”

    “为兄这次是偷偷出了洛阳,必须早些回去,就不久留了。还有就是,公举你要小心,风传朝廷正在整顿往昔积案,听说东安王的死已经在着手调查了。你如果能联系上马子全就告诉他,我回去继续打听。你我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必须提早做好准备。”朱默一把挽起胡氏的人头包裹,这便走了。

    送走了朱默,毛腾大感倒霉。真是那句老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怪就怪自己太正直了,如果真跟胡氏那sāo娘们有了一腿,恐怕胡氏还有可能会保守秘密。可现在却是,瓜田李下,驼背走进了萝卜地,算是什么事啊!

    不过东安王一案,这个不得不做些防备。毛腾先差人去西平寻找马咸,然后思忖片刻,决定去找找孙秀兄妹。

    孙秀毕竟与自己不熟,如果能遇上轻筠就好了。毛腾叹了口气,没想自己还会有求于这个女人,抬眼看着赵王行馆的大门,缓缓走了进去。

    由于毛腾中尉的身份,行馆内的仆人都认得他,出入亦是随意,毛腾很是熟络地就走到了后院,抬头一看,轻筠却不在,只有孙秀一人在花园中小憩。

    “嗯哼!”毛腾故意吵醒了他。孙秀一看是毛腾,懒洋洋地道:“中尉怎么来这里了,是要寻老殿下吗?”

    毛腾顿了顿,说道:“我是有事来寻令妹的。”

    孙秀微微皱眉,点了点头,忽然小声说道:“中尉,你和轻筠还是收敛些好。”

    毛腾吃了一惊,孙秀道:“轻筠有事都不会隐瞒我的,否则我又怎么会恳求赵王招你入幕?你们两个,唉……这样光明正大,可也太胆大了吧。”

    “俊忠说笑了,我找令妹却是正事。”毛腾有些脸红地道。

    孙秀失笑地道:“王国中尉,要来找王爷的宠姬有正事,谁信呢?”

    毛腾见孙秀既然什么都知道,只好也不隐瞒,硬着头皮给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一拱手说道:“当初司马繇那般羞辱你们兄妹,我趁乱杀了他。可如今听说朝廷督促廷尉正在严查积案,俊忠兄可否恳求赵王救在下一命?”

    “原来司马繇……是你杀的?”孙秀忽然两眼放出异样的光彩来。毛腾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我杀的。”

    “石崇、贾谧、司马繇这些家伙,我孙某可都记着他们。”孙秀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意,旋即回过神来对毛腾说道,“这个你放心,只要赵王还信任我,孙某一定帮你躲过此劫。昨天中书监张华写信给赵王,指责他在关中滥加封赏、胡作非为,赵王老殿下是理都懒得理会。赵王连宰相一般的中书监都不怕,毛兄这点小事赵王一定办得到。”

    毛腾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当即谢道:“真是多谢俊忠了。”

    “公举,你是自己人,何必言谢。赵王雄心不小,rì后定能成就大业。而你我便是rì后赵王的肱股之臣。倘若赵王薨逝,孙某保管你和舍妹便可双宿双飞,rì后便是我们的天下。”孙秀得意地道。

    毛腾心想这小白脸还野心不小,可是这也想得太简单了吧,不过还是笑道:“那我们就好好为之努力。”

    孙秀妖媚地一笑,说道:“暂时你可得收敛些,虽然赵王对轻筠似乎兴趣不大,可毕竟你们的事情一旦败露,我也无能为力的。”

    毛腾心道:“还不是你那妹子天天找机会要来找我,这话应该给她说才是。”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自有分寸。”

    次rì,毛腾便接到了赵王的召见,一次次地接触下,毛腾逐渐觉得这个看似愚蠢连字都认不全的老家伙,其实骨子里jiān猾得要命。难怪rì后能篡位成功。但是他也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做事毫无长远眼光,像极了农村老大爷的小聪明小智慧,令人难以相信这个老头竟还是标榜士族文化昌盛的晋代皇族。所以这种人,万万不能跟他一直混下去。

    “你居然杀了东安王,这可是不赦的大罪啊!”赵王司马伦右手拇指揉着吻部的花白髭须,一边用指甲刮着牙齿,慢吞吞地说道。

    “还望大王搭救!”毛腾自从摸清了赵王的底细,也就知道了该如何应付这种小聪明的角sè,只有装无能装胆小,才能合他的胃口。所以也就厚了脸皮,猛地就跪在了地上,连连哀求,可就是挤不出一丁点的眼泪和鼻涕来。

    司马伦满意地晃了晃脑袋,对毛腾说道:“幸好你如今投靠了孤王,孤保你无事。那司马繇在楚乱中也算是楚逆的帮凶,你除了此人虽然算不上立功,但也是大快人心。只要你对孤忠心,杀个鸟人又算得了什么。嗯,你如今还有五兵曹郎官的身份吧。”

    毛腾点了点头,不知道这个老头要又有什么馊主意了。赵王伦说道:“正好,这里是我亲手提拔的一些雍州的太守县令的文书,还有一封拜帖是给高密王的。中书监手下的一些狗rì的总是不给孤卖面子,你拿去洛阳给尚书台的高密王,他跟我都是宗室老哥们,一定会卖我这个面子。”

    毛腾点头道:“高密王与在下有一面之缘,在下定能办妥。”

    “那就再好不过了,你不要老想着做太守什么的。不过一个芝麻粒大的官儿,顶个鸟蛋。好好跟着孤,rì后要飞黄腾达可比你在自家裤裆里抓鸟还简单。”没想到一个堂堂老藩王,居然说出这么粗俗的话语来,毛腾不禁咋舌。赵王伦将文书丢在毛腾面前,毛腾装出一副庄重而惶恐的模样收起文书,趋步而出。

    “呸!这老二货,我可不想跟着你稀里糊涂地篡位后还没爽几天就被关东诸路藩王群殴整死!”毛腾心道。

第092章 审讯

    没想到来长安没几天就又要回洛阳了,由于昨晚由于轻筠偷欢数度,睡意朦胧的毛腾差点没能早些起来,只好胡乱洗了把脸,收拾好行装,带了两个憨直的随从,这便上路了。

    由于没有赵王和孙秀这样一对“恋人”的影响,毛腾三人行进的速度变非常之快,不到一个月便到了洛阳。

    由于有赵王的帖子,毛腾很顺利地又见到了高密王司马泰,不过司马泰的态度肯定是要让赵王司马伦失望了。这个身为太尉录尚书事的老藩王,明显不是赵王那样的老二货,似乎是个很谨慎的人,皱着眉头看着赵王的文书,连连叹气道:“子彝(司马伦字子彝)他怎么还是这样子,这不是胡来嘛!”

    毛腾却对张损这些粗莽武夫做郡守的事很不感冒,所以也并没有任何表态。不过让毛腾大感意外的是,司马泰叹了口气对毛腾说道:“文书就留下了,你回去告诉赵王。孤会帮他说服中书监和右仆shè的。唉……你们做臣子的也应该好好劝谏赵王才是,这种任免无异于儿戏,一个两个还就算了,要是外军的校尉都想做太守,那岂不乱套了。”

    毛腾点头道:“我等小吏,只能服从君上,有时也是有口难言啊。”

    高密王似乎有些倦意,睡眼惺忪地又看了他一眼,问道:“孤看你好生面熟,可是在尚书台行走过?”

    毛腾回道:“在下有五兵曹郎官的身份。”

    “你叫毛腾,字公举。秦州略阳郡人,西平武吏出身,是也不是?”高密王忽然睁开眼睛。

    毛腾点头道:“正是在下。”

    高密王点了点头,说道:“好了,你且回去。”

    毛腾讷讷地又看了高密王一眼,只好出了去。走到大门外就隐隐觉得似乎有人在跟踪他,转身一看,竟是五个粗壮的公差,毛腾一怔。为首的一个公差上前便道:“你是不是赵国中尉毛腾?”

    毛腾回道:“你们是什么人?”

    公差道:“你先说你是不是毛腾?”

    “正是。”

    那五个公差听他说完,就分散开包围了他,说道:“奉上令,捉拿嫌疑人等。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毛腾立即回道:“去哪里?”

    公差道:“你很幸运,去的是宗正寺,不会受苦的。识相些,快些跟我们走吧。”

    宗正寺管理的是涉及皇室宗亲的事务,毛腾料想这是查办东安王一案的差人无疑了,心想赵王既然许诺了自己,为何自己还是被捉?不禁有些心凉,可一想毕竟贾谧、王衍这些人都跟他有些关系,况且宗正寺的人又不比廷尉属下那般粗蛮,自己进去倒也无妨,只好道:“那好,我跟你们去。”

    由于毛腾的配合,五个公差都也没有难为他。毛腾还是忍不住问道:“嫌犯就捉了我一个吗?”

    “不该问的,你莫要乱问。”为首的公差咳嗽一声说道。

    毛腾从身上掏出一把钱来,正yù塞给那带头的差人,不料那差人冷笑道:“过一会你浑身上下的财物都是我们的,你就不要多此一举了。”

    毛腾似有恍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好,既然你们不肯交我这个朋友,那就算了。”

    “你一个王国中尉,撑死也只是个幕内的武吏。跟我们吃公差饭的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我们也懒得交你这种朋友。”那带头公差冷冷一笑,毛腾只好再没言语。

    按照正常的审案程序,廷尉是主审,宗正卿只能陪审。可是由于晋朝宗室权势庞大,却是颠了个倒,成了宗正卿审理有关宗室的案件,而廷尉有时候连陪审的资格都没有。虽然《晋律》上仍然赫赫在目地写着廷尉的审判权,但是在实际cāo作中,早已习惯了汉朝“chūn秋决狱”这种人治sè彩的审判特sè的魏晋士人,更倾向于将成文的法典束之高阁,几乎是读都懒得读。

    不过这样倒便宜了毛腾,宗正寺的牢房干净得多,待遇也很不错。毛腾刚被关进去后,就被提审了。毛腾不经意地看了那审讯者一眼,那人面如重枣,长髯垂胸,除了满面的肃杀戾气之外,倒还有三分神似后世庙宇里的关公。也不等那“关公”审问,毛腾就开口道:“某乃赵王属下中尉,五兵曹尚书郎,你们凭什么拿我?”

    那关公模样的审讯者严肃地道:“宗正寺虽不如廷尉严酷,但也有都司空管辖涉及宗室的刑狱之事。我等也是依法行事,为什么捉你进来,你自己应该清楚。不要拿赵王之类的来吓唬人,你只管如实招供便是。”

    “我行事光明磊落,又没有作jiān犯科,你叫我招供什么?”毛腾笑道。

    “关公”板着脸,将一份供状拿了出来,说道:“就你这种态度,如果我是廷尉署的审官,肯定先用刑具将你伺候好了,我也不会刻意审问,你自己什么都会招的。可这里毕竟是宗正寺,不是专门的刑狱机关。你很走运,这是越骑校尉朱默的部分供词,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个差人将那一张供词递道了毛腾手中,毛腾一看,竟是一张裁剪过的纸张,上面只写了:“杀东安者马咸,奉高县侯子。共犯包庇者毛腾,越骑营故军司马”这十几个字。毛腾不禁皱起眉头,这些家伙还真是狡猾,多余的资料都不让自己看一眼,想了想道:“我怎么知道这是朱校尉写的,还是你们自己写的呢?”

    “关公”依然不苟言笑,两手支在膝盖上,缓缓说道:“你相信不相信,这不关我们的事,我只是给你一点提示。你既然做过尚书台的郎官,自然也是个识字的士人了,我给你纸笔,你把你所知道的都写出来。朝廷自有律法,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真正的有罪之人。”

    “那我可以见一见朱默和马咸吗?”毛腾试探问道。

    “不能。”

    毛腾默然,没想到还遇上一个硬茬。沉思片刻道:“我确实和此事无关,你叫我招供,我也不能撒谎给你吧。”

    “关公”一抬手道:“上刑具!”

    毛腾连忙道:“慢着,给我一天的时间,我慢慢想想。”

    “好,明天清晨,你要是还写不出来让我们满意的供词。我们这里的刑具虽然没有廷尉署那样齐全,可是还是有的,你既然做过军士,想必也应该清楚。”

    毛腾只好点了点头,拿了纸笔,在一个狱卒陪同下回到了牢房中。

    “赵王这老白丁,不会把自己忽悠了吧?”毛腾对那个老滑头有些失望了,宗正一向是由宗室中的宿老来担任的,原先的宗正便是那个汝南王司马亮,现在的宗正,应该不就是赵王司马伦、高密王司马泰、梁王司马肜之中的一人,毛腾忽然脑中一亮,恐怕宗正就是那个高密王司马泰吧,这老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啊。可惜身上的财物已经全被公差们摸走了,不然可以贿赂下狱卒来叫他通知刘舆之类的熟人来替自己想想办法。可现在想这些也都没用了,毛腾大笔一挥,便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东安之死吾一无所知,马咸自东安死前就已离开洛阳……”之类云云,便蒙头大睡。

    由于晋朝是个不折不扣的门阀政权,在法律上也极力推崇先秦时“刑不上大夫”的士人特权。因此对于士人来说,犯法之后受刑的几率比之后世还是比较低的。而且晋朝还发明了一种更为不平等的条例,那就是“官当”制度,即剥夺或者降低官位官品便可以折抵刑罚。所以毛腾的供词被那关公模样的审讯者看了之后,虽然让他很不满意,但他也只能采取恐吓的态度来逼迫毛腾,并没有真的上刑。不过对于毛腾这种死不认罪的态度,“关公”还是有办法的:

    “把他关到地窖里,给他两天的时间,必须交出我们能认同的供状。”

    地窖一片漆黑,甚至还有些cháo湿,只有一个窄小的门可通出入。毛腾进入之后,那门就被关得严实。顿时一片乌黑,伸手不见五指。毛腾摸了摸地面要睡时,却又cháo又凉,根本无法休息,只好敲门道:“快些告诉你们官长,我重写供词就是!”

    “上面说了,先关先生一天再说。”那门口的差人冷冰冰地应了一句,再没有言语。毛腾继续敲门,也并无人应承。

    也不知在里头蹲了多长时间,毛腾又困又饿又冷又昏,没想到刚刚回到洛阳就会有这样的待遇等着他,真是有些世事无常。而那个关公脸的家伙,言语中却是一点破绽都没有,毛腾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在整个晋惠帝时的朝廷,除了张华等少数人之外,毛腾还从见过这么专业又无人情味的文吏,这家伙窝在宗正寺做审讯官,真是屈才了。

    浑浑噩噩又过了半晌,毛腾烦躁地有些耐不住了,立起身来在地窖地来回踱步以打发困觉,这时候只听到外头有了说话的声音。已经被死一般的沉寂折磨了好半天的毛腾顿时惊喜万分,伏在门后就听着说话的声音,这一听之后,竟是大喜若狂。

    “高密王老殿下已经应允,就让我看看他吧。”外头一个女子的声音,安静和煦,宛如冬rì里的阳光一般,正是卫铄的声音。

第093章 世子司马越

    【感谢jabonze和民不畏死两位在周rì的打赏,下周的剧情即将加快,敬请期待】

    “虽然是老殿下的钧旨,可这样做实在妨碍苟某的审讯。这位小姐不妨等一等吧,里边那人要是如实供认,想来顶多也就是官当折抵,又不会施肉刑。”这似乎是哪“关公”脸的人在说话,原来这厮姓苟。

    “我去劝劝他,说不定……他就会如实供认的。真的……”听到卫铄的言语,毛腾似乎能想象到她低头紧握着双手的腼腆模样,不禁心头暖洋洋的。

    那关公脸接着说道:“律法之事,没有‘说不定’这种模棱两可的托辞。小姐还是回去吧,莫要妨碍公干。”

    紧接着半天没有声音,毛腾有些沉不住气了,可是一想自己即便在里边叫嚷也起不了作用,只好蹲在门边,盼着一贯温柔腼腆的卫烁能再努力努力,可是似乎是不可能的了。毛腾呼了口气,终于要喊出来的时候,忽然又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远远传来:

    “道将,此人审成与否关系不大,就给京陵公一个面子,让这位小姐见见毛腾吧。”

    又沉默了片刻,那关公脸终于回应道:“遵命……”

    毛腾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闭着眼睛一屁股坐在了门前。那扇钉着铁条的木门终于被打开了,由于长时间在黑暗的环境,一旦睁眼指不定就会暂时xìng地失明,毛腾只能闭着眼无赖般地躺着。只听一个略微熟悉的尖细男声冷笑道:“卫姑娘,你不是说这厮挺厉害嘛,不过在禁室蹲了这么点时间就昏过去了。”

    “他……他没事吧……”卫铄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毛腾感到一只温暖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唇间,毛腾故意屏住了呼吸,卫铄焦急起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矜持,在毛腾的口鼻之间颤抖地摩挲着。毛腾忽然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仍闭着眼睛笑道:“我怎么会有事呢?”

    “你……你怎么还逞强……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就给他们供认了吧。我……我会帮你的……”卫铄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过让毛腾感到欣喜的是,她竟头一次没有把手拿开。毛腾还沾着泥污脏兮兮的手紧紧抓着她软绵绵的小手,缓缓睁开一条眼缝却又旋即被强光照shè下而闭了回去,微微笑道:“我也不知道我犯了什么,只是他们口口声声说我杀了东安王,一定要我供认才可。这种灭族的大罪,我敢认吗?”

    那尖细的男声发出了不屑的笑声,说道:“世子,苟令史。这样一个小角sè,会是杀东安王的凶手?王某我都不信,他配吗?”

    原来是王卓那家伙,毛腾虽然没能看见,却猜了出来,冷笑一声长叹道:“王公子说的对啊,我一个军吏,像东安王那样的大人物巴结都来不及呢,我敢杀他?这事说出去谁都不信吧。”

    那关公脸的苟令史立即说道:“他又不是主犯,只是同谋,窝藏包庇而已。”

    那世子正是司马越,呵呵笑道:“杀人者奉高县侯子马咸,如今已经在西平与胡人作战时殉国,其父马隆已经上表谢罪愿以侯爵折抵刑罚。念在东安王本无善行,再加上马隆劳苦功高。中书监上表奏圣上求削为亭侯抵罪,不过圣上仁厚,听闻马咸战死,马隆无后便不再夺爵。不过东安王兄弟数人,除东武公因与其有隙外,其余三人均要朝廷为兄弟伸冤。所以像毛中尉这样的年轻俊杰,才会遭遇如斯。道将,我父子向来宽厚,念在毛中尉也曾在我父王属下行走过,就不要为难他了,折抵刑罚便是。那五兵曹尚书郎,就不要让他做了。”

    马咸居然战死了!毛腾脑中轰地一声,毕竟比之朱默,马咸才真正是自己的生死兄弟,可想不到竟就这样死了,毛腾心中不由一阵戚痛。伤心中毛腾倏然醒悟,暗骂高密王父子yīn毒,原来这父子是怨恨自己转投赵王才这样折磨自己,弄来弄去是要把自己唯一可以标榜士人地位的郎官撤掉才甘心啊!心中一阵怨恨之后,却又想到那郎官本来就是飞来之物,被剥夺了又有何妨,大不了老子继续做粗蛮军汉,也不矫情冒充士人了。

    不过那苟令史似乎是个严格执法的执拗角sè,只听他说道:“世子,本来马隆父子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再这样做,岂不是视国法为无物吗!”

    司马越笑了笑道:“国法,那是用来惩治黔左黎民的。朝廷士人,焉能用律法压制?”

    这一句话道出了晋朝门阀士族的真实心意,苟令史也沉默下来,只好道:“世子教训得极是,可是东安王的兄弟子侄,如何交代?”

    司马越捋须笑道:“他们真要给东安王报仇,就去九泉下找马咸吧。”

    司马繇的兄长琅琊王司马觐、幼弟广陵公司马漼,以及那个向来与司马繇关系恶劣的二哥东武公司马澹都是宗室旁支,在朝中影响力不大。毛腾也依稀记得其中地位最高的琅琊王司马觐之子司马睿后来建立东晋时也毫无威望,为江南士族所轻视,全靠王敦王导兄弟一手扶持。司马繇也是在诛杨骏时抱了贾党的大腿才得以进爵为王,宗室的旁支往往只是身份尊贵些,有时候影响力还不如中枢的一个刀笔吏。

    司马越对王卓一拱手道:“王公子,我这便代替父王给京陵公个面子,二来也是惜才,这个毛腾就让苟令史放了他吧。”

    王卓登时一愣,暗道:“我只不过是讨好卫铄这妞,让她来看望下着贱奴而已。怎么这就给放了……”正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结结巴巴地道:“世子,王某可没求您放了这家伙啊。”

    司马越yīn沉着脸,旋即转笑道:“王公子可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啊,不过这件小事既然已了。人你们都带走吧,宗正寺好歹是管理皇族宗室的地方,既然案情了结就不留外人。”

    王卓也不知道这司马越什么意思,不过他也懒得去猜度,上前对卫铄柔声道:“卫姑娘,人你也见了,我们这就走吧。”

    卫铄蹙了蹙秀眉,站起身来对王卓一揖道:“茂猗劳烦王公子了,只是他这幅模样,我……我如何能就这么走了……”

    毛腾听到卫铄柔弱的声音,揉了揉眼睛缓缓站了起来,对卫铄道:“卫小姐,我没事的。只是有些困乏疲软,城西驿站里还有两个兄弟在等我。”

    毛腾故意站得软绵绵地,卫铄看了哪会放心,说道:“城西驿站离这里尚远,你……你这样怎生教人放心。还是去我家,吃些东西吧。”

    毛腾心里顿时喜喜滋滋地,暗想道:“这丫头不是亲口说很讨厌我嘛,怎么却是个口是心非的拗人儿。”

    王卓有些不乐意了,板着面孔道:“这厮不过一个兵奴,怎么能进得了士族家中为宾?卫姑娘,你这番行为有些不妥吧!”

    毛腾却腆着脸道:“王公子,我就是卫家一忠仆嘛。去主人家中吃顿饭,有什么不妥的。”王卓没想到毛腾竟这样谈笑自若地自轻自贱,而卫铄却一脸关切地看着这个家伙,不由地怒从心来,甩袖便走。

    毛腾也不敢戏弄卫铄,怕她真会让自己回了驿站,假装有些头晕地道:“有些叨扰小姐了,我的确有些饿了,不过更是困乏。”

    卫铄点了点头,说道:“吃顿饭你就回去吧。”

    毛腾暗想好不容易回洛阳一次,卫铄对自己又不像往昔冷漠,自己岂会吃一顿饭就走,偷瞄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故意装出一副一瘸一拐的模样跟着她,出了宗正寺的大门。

    一路上卫铄时不时回头看着毛腾,毛腾待她转过身后便偷偷一笑。到了卫铄家中,却不见卫展的踪迹,毛腾忍不住问道:“令尊不在吗?”

    “父亲他出任南阳太守了,前些rì子因为娘亲过逝,我和父亲回到家中办完丧事,是要一起去南阳的。可是南阳似乎又闹了盗匪,父亲就急匆匆地先去了,我前些天身子不舒服,就多留了几天,过几天也会走的。”卫铄家中果然冷清了不少,只有一个粗壮的老妈子给毛腾斟了茶水,出去造饭了。

    “你要去南阳?”毛腾皱了皱眉,猛地想到南阳离江夏似乎并不遥远,心中不由盘算起来。

    “你不是在长安吗,怎么……怎么会在这里被宗正寺的人捉了?”卫铄讷讷地望着他。毛腾嘿嘿一笑,道:“我突然想起来,就算我能在两年内摆脱军吏身份,可是你指不定就嫁出去了。我得回来看看,心里也踏实。”

    “你……你真是不务正业……”卫铄瞪了他一眼,似乎却并没生气。毛腾便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和谁一起出发,要是不急的话,给我说一声我送你一程。”

    卫铄安静地看着他,缓缓说道:“就我和刘妈两个人,再有从仲宝那里借来的两个家丁和一架马车。应该是在后天走吧,你就不要送了……”

    “好吧,那我就不送了……”毛腾有些失望。老妈子做好了饭菜,端到了厅内,卫铄递给毛腾一双筷子,两人便相对坐着吃了起来。毛腾却是真的饿了,狼吞虎咽般一会变吃得干净。卫铄看着他夸张的吃相,不由地掩嘴莞尔一笑,毛腾心中还在盘算着,终于想通,这便霍地站了起来,说道:“多谢你款待了,既然你也不想让我送你,那我……就此别过。”

    卫铄低着头,白皙的玉手执着筷子一动不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毛腾也没有再说什么,跨步便往门外走。

    “你……你没事吧,不休息休息吗?”卫铄终于没忍住,回头问道。

    “我当然没事,诓你让我俩在一个桌上吃顿饭罢了,好了我也满足了。”毛腾头也不回地走了。卫铄怔怔地看着院外他离去的道路,手中的筷子也忽然掉到了案桌上。

第094章 虎豹熊、雀儿

    从驿站找到那两个军汉,毛腾领着他们先去了刘舆府中,虽然刘舆不一定在心眼里看得起毛腾,但毛腾总觉得他是个有用的人物,喝了几盅酒后,毛腾才与那二人一齐去了朱默家中。

    朱默似乎已经忘记了因胡氏而产生的嫌隙,两个粗汉子寒暄半晌。朱默叫一个老nǎi妈抱着胡氏生的小儿子,还有那两个本是严舒的孩子一起来见毛腾。朱默说道:“你们两个快给你仲父磕头,公举,这大闺女叫朱雀,这男娃叫朱虎,老幺叫朱豹,张氏肚子里怀的也不知是男是女,要是男的就叫朱熊。贤弟粗识文字,给他们起个表字吧。”

    毛腾登时咋舌,这名字都起得太粗俗了,简直是粗俗到霸气了……不过朱雀和朱虎似乎都认得毛腾,两个小孩都瞪着眼睛呆板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朱默登时就给朱雀一个打耳刮子,怒道:“你是老大,快带你弟弟给仲父磕头!”

    朱雀倔强地站着就是不肯磕头,朱默怒道:“他是你老子的好兄弟,就是你的仲父,快磕头!”又要扬起蒲扇般的巴掌时,朱雀忽然哭道:“你不是我爹爹,你是恶军汉。他不是我仲父,他是杀了我亲爹爹的坏人!”

    “你这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朱默猛地扇了去。毛腾连忙拦住他道:“算了朱兄,不过不懂事的孩子。这女娃既然叫朱雀,不如表字就叫英鸾吧,英俊的英,鸾凤的鸾,倒也和朱雀二字配得上。朱虎,就叫伯龙;朱豹,就叫仲彪;朱熊的话,就叫叔勇吧……”

    “好!哈哈……”朱默又踢了朱虎一脚,说道,“你姐姐野丫头不懂事,你不是个傻子吧,快拜谢仲父。”

    朱虎迟钝而略带胆怯地给毛腾磕了个头,说道:“侄儿拜谢仲父。”倒是nǎi妈怀里的婴儿朱豹似乎知道自己是朱默亲生,手舞足蹈地乱叫。朱默得意地抱起朱豹,对毛腾说道:“老兄我如今也是有后了,哈哈。公举,你来洛阳,宗正寺的人可否找你麻烦?”

    毛腾简单地阐述了一番,朱默道:“我本来差人去长安告知你消息了,可惜不知道你已经在洛阳了。怪朱某太过大意,竟让公举蒙受此辱。不过现在看来,也没人再给那东安王喊冤了,只是马子全……真是太可惜了……”

    “虽然马革裹尸,战死疆场是军人的荣幸,可子全正当壮年。唉……rì后你我若有空闲,去西平拜祭下他吧。”毛腾叹了口气。朱默让nǎi妈带走了孩子,又拿出酒来,两人一喝又是半晚。

    “京城如今风平浪静。张华贾模这些人还是挺有治国才能的,这样也好,安安稳稳。”朱默谈到了时局,毛腾暗想离赵王伦篡位的确还有些年成,便没有发表不同意见。只是对朱默说道:“小弟倒是挺喜欢地方,在赵王伦手下混几年,看能不能和张损那些粗人一样做个太守。”朱默却有些不大看好,摇头道:“张损这些人做不久的,现在又不是战乱时期。哪有让不是士人的粗蛮武夫做太守的到底?赵王在关中的所作所以已经是朝野沸腾,幸亏赵王年纪大资历老,要换做别的藩王肯定会被朝廷迅速撤掉的。不过朱某觉得,赵王在关中也不长久,公举你即便讨好赵王做了太守,怕还会被朝廷撤换掉的。”

    毛腾呵呵一笑,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如今子全死了。就只有我们兄弟互相帮衬,方能步步前行。有朱兄在朝中,小弟在外头也心安。”

    朱默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为兄也知道你一心想去外头的缘故,公举你也不用自责。我在长安给她留了那么多钱却不够她一年的开销,胡氏水xìng杨花本就是个贱货,不管你和她又没有关系,我们都是兄弟。”

    毛腾一怔,想不到朱默竟还这么想,真是让他有些无语了,只得摆摆手道:“不论朱兄信或不信,我们毕竟是兄弟,就不要再念叨那女人了。”

    朱默红着脸,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有些惭愧,胡乱嘀咕了几句,两人又喝了下去。

    虽然朝野上下的高门士族以及寒门士人都非常反对赵王在关中的所为,但是由于有高密王等人的支持,张损等人就任太守的情况还是被朝廷承认。毛腾心下大喜,便叫两个随从先行回去给赵王报喜,自己则换了一身粗布衣服胡乱帖了些头发做的假络腮胡,现在卫家门外偷偷探看了一圈,旋即骑马到了洛阳南门外的驿站中。

    两个瘦削的僮仆驾着一辆马车,缓缓从城南驿站出了去。刘妈在马车里缝着一件粗麻的旧袍子,卫铄有些呆滞地看了看北方,忽然就叹了口气。

    “小姐,你别怪老妈子多嘴。那王家少爷虽然是庶出的,可rì后继承公爵的肯定是他。他对你言听计从,小姐何不就嫁了他,何必偏要跟老爷去南阳呢。听说南阳那一带,可是有蛮人出没的。”刘妈有些埋怨地说道。

    “刘妈,主家的事情你莫管……”卫铄掩上了马车的窗帘,莫名地有些感伤,小声喃喃道,“其实叫他送一程,又何妨呢……”

    刘妈忍不住又道:“小姐,你身份高贵,可别念叨那姓毛的军汉。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却给那种人开口,他哪比得上王家公子一根脚趾头。”

    “刘妈,别说了。”虽然卫铄一向温婉敦厚,却也耐不住刘妈这番罗嗦。刘妈却是叹了口气,说道:“小姐你长在深闺可不知道洛阳城和外头的区别,外头强盗山贼什么都有。小姐要是跟了王公子……”

    “刘妈,你要跟王公子的话,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卫铄终于耐不住了,责备了一声。刘妈再没说话,只是连着叹气。

    半个时辰后,马车歪歪扭扭地驶入了一片树林中,寂静中四周全是伊水的流淌声和树林中的风声,早已没有了洛阳城熙熙攘攘的吵闹繁华。卫铄很少离开洛阳,忍不住打开窗帘,看着两旁参差不齐的树木草丛,忽然想起了毛腾说的话:“人生有涯,比之天地不过沧海一粟。窝在洛阳整rì吃吃喝喝,就算读书万卷,却也惘然。要开拓视野,还是要行万里路,才不会有望洋兴叹的徒然。”

    只不过离开了洛阳几十里,便已经鲜有人烟,原来这天下还真是大。他去了长安,我去了南阳,以后恐怕也就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卫铄忽地就莫名地黯然心痛起来。低下头来,暗暗捶了自己一下,强想道:“我怎么能想着那个恶人呢……可……可他又不像个恶人……”

    由于卫铄向来脾气极好,刘妈这些仆人在她面前也都没了忌惮之心,看到卫铄这般姿态,刘妈有些鄙夷地道:“小姐啊,南阳的公子哥可没洛阳的好啊。可能还不如那个李矩呢,你看看那李矩的样子,活像个女人,胆小怯懦。一听老公爷被朝廷追谥了,一家子就不顾脸面跑那么远又回来赔罪。唉,人呀,就是要有权有钱。没权没钱的,腰杆都直不起来。”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卫铄一怔,刘妈有些不耐烦地推开前面的帘子正准备训斥那两个驾车的僮仆,只见那其中一个早被吓得面sè煞白的僮仆发髻上赫然插着一支箭,虽然没有伤到脑门,可是也被唬得不轻,只是大声嚷了一声:“妈呀有强人……”

    另外一个僮仆机灵得多,冲到马车里一把拿走了刘妈本来垫在屁股底下的盘缠,一声不吭地就从后边跳下车飞奔而去。刘妈发疯一般地追着那僮仆抱住了他的脚,那僮仆摔在地上,恶从心起,猛地朝刘妈脖子上一脚后跟,刘妈哪里受得住这一下,登时一命呜呼。接着那驾车的僮仆也惶恐地跳下车,飞奔而去,只见他坐着的坐垫上赫然就扎着一支箭。霎时间整个马车上就留了卫铄一人,卫铄自幼长在深闺,哪见过这样的情境,登时吓得连哭叫都忘了,只是呆呆地坐着,动也不敢动一下。

    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徐徐传来,卫铄的心几乎快要跳了出来,虽然荣晦抄家时她也受惊不小,也毕竟那些人是常见的宿卫军士。可是那些传闻中青面獠牙赤身**的山贼草寇,她哪里见过。

    “爹爹……你在哪里……毛腾……毛腾你快来救我啊……”卫铄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哭喊了起来。马车帘子猛地被人揭开,一个熟悉的人影就窜了进来,毛腾一把扯去了嘴上的假胡须,嘿嘿一笑道:“卫姑娘,我这不是来了嘛。”

    “你……”卫铄猛地就站了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激动而愤怒地指着他,正要责备,却一阵眩晕就昏了过去。毛腾一把就把她抱了起来,面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跨步上马,就朝西边飞奔而去。

第095章 请先生指教

    【真够cāo蛋的,小巷口的电线烧着了,一停电刚码的两千多字就这样飞了……】

    卫铄没有挣扎反抗,只是装作一直昏睡不醒,用消极沉默的态度对毛腾表示着不满的责怨。毛腾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使她很不高兴,但毕竟他也是再没了办法。虽然还有些担心回长安后会得罪了轻筠,不过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软绵绵地靠在怀里,一切的焦虑都化作乌有,心中唯有久久不能平息的激动,快马加鞭,行进的速度也丝毫没有因为多载了一人而变慢。

    由于马的行进速度快了起来,乘马的两人也多了颠簸之苦。毛腾忽然感到腋下的衣服一紧,低头一看,卫铄冷冰冰地睁着眼睛,她似乎失了重心,只是紧紧拽着毛腾的衣服,却一句话都不说。毛腾左手将她腰部环住往里一拉,牢牢地将她揽在怀里,脸颊轻轻擦着她的头发,笑着说道:“你醒来了。”

    “你……你简直就是个强盗!”卫铄眼眶湿湿无能为力地看着他。毛腾看她还是那副口是心非的执拗模样,不由地有些生气,右手将缰绳别在左手间,一把扳起她秀美的脸庞,心一横就道:“我可不想有什么遗憾,你怨恨也罢,高兴也罢,反正我就是抢也把你抢走。”

    “为什么,为什么会遇上你这样的人……”卫铄抽泣着,绝望般地死死盯着他,一动也不动。毛腾靠近了她的脸,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这叫缘分,这是老天注定的。不论你逃避也好,讨厌也罢,你就是我的人。”

    卫铄不敢看他的眼睛,别过了脸去,虽然还带着埋怨,可是语气却软下了很多:“你……你总是这么霸道,难道你就不为我考虑下吗?”

    毛腾冷笑道:“你这口是心非,腼腆别扭的小姐。你难道以为我会是王卓那样只会曲意逢迎来讨好你的傻子吗?我没有那么闲,也没有他身份高贵,我只能霸道。其实归根结蒂,还是你太虚荣,总觉得我出身卑微,遮遮掩掩地隐藏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只会随波逐流消极等待,我可等不住。反正我已经想好了,我不管你讨厌也好,喜爱也罢,我就是要强带你走,改了你这口是心非的拗脾气。”

    “我……我……”卫铄想说她只是面皮薄而已,可是却害臊地说不出口。毛腾却被她脖颈中散发出的淡淡体香熏得心中一荡,当即将她身子扳了过来,强行吻住了她有些发干的嘴唇。卫铄起初有些反抗挣扎,可是毛腾虽然用强,但是动作却很温柔,他也知道卫铄腼腆,并没有肆意地只顾及自己的感受,小心翼翼地仿佛触及着一个易碎的宝物般,轻轻用他厚实的嘴唇碰触着她。片刻之后,毛腾松开了手,亲了亲她cháo湿的眼睑,在她耳边说道:“可惜我不是个世家子弟,没有办法正常有礼地追求你,不能符合你的心意。”

    卫铄脸上红彤彤地,闭着眼睛拘束地笼着手,终于轻声细语说道:“我……我可以等的……可是……可是你却连我这一点点坚持都不给……”

    毛腾也明白,她贵族小姐的执拗是无法改变的,自己又何必要她抛却士族的脸面才换回的口头屈服?只好苦着脸喟然一笑,紧紧抱着她道:“我会让你拥有你失去的尊严的,相信我。”

    卫铄温顺地枕在了他肩下,方才有些屈服地道:“都这样了,我……我哪有脸面再去见爹爹和死去的娘……”

    卫铄说话总是断断续续,仿佛多说下去都是费力般,而她的娇弱却是油然天生,毫无揉捏造作,这一点就让毛腾的保护yù大增。他听到卫铄并没有再埋怨,欣喜道:“茂猗,你放心,令尊那里我会派人去告诉他。就说你被山贼袭击了,是我救你去了长安,不会让你爹爹以为他的宝贝女儿是个不稳重的女子的。rì后我一定会备好了礼物,隆隆重重地去洛阳去河东,让你们卫家的人都心甘情愿毫不低看地将你风风光光娶进家门的。”

    卫铄苍白的脸上,这才闪过一丝喜悦,可她似乎又怕被毛腾瞧见,不自然地低埋了头紧抿了嘴。毛腾心中不禁又怜又爱,暗道:“你这傻丫头,何苦如此呢?”在她额间的轻轻一吻,继续纵马前行。

    虽然按后世人的观念看待的话,卫铄早已是毛腾的人了。可是毛腾也深知如今的女子可没有那么顽固的贞cāo观,所以卫铄在被自己强占后也没有真的死心塌地地认命跟了自己。一路上毛腾始终都没有对她再做出越轨之举,不过他也没有放弃在手脚上的小便宜,留宿驿站时,毛腾就死皮赖脸地只开了一个房间,等她熟睡后便偷偷搂着她一起睡去,起初卫铄还有些不大愿意,可是看他也并没有过火的行为,只好默许。但凡遇到的生人都将他们当做一对小夫妻时,卫铄也只是娇羞地低下头,这让毛腾在心里已经很是满足了。

    回到了长安,毛腾将她安顿好之后,又雇了一个勤快的仆妇来照顾饮食,这才去了赵王行馆。等走到行馆前院,忽然看到张损从一个角落里窜了出来,一脸惶恐地拉住了毛腾,战战兢兢地道:“毛中尉你可来了,张某闯了大祸,还请先生指教啊。”

    毛腾一愣,虽然他对张损略带厌恶,可看他这般神态似乎有事,便将他拉到一边说道:“张府君,你不是在北地为老殿下治理胡人嘛,怎么却在这里?”

    张损压低了声音,急道:“先生你在外不知,张某愚蠢,真的闯了大祸了。思来想去,只有先生能救我一命了。”

    毛腾顿了顿,说道:“毛某位卑望浅,真想不出来张府君能帮上张府君什么忙啊。”

    张损一拍大腿,说道:“哎呀,毛先生,您是老殿下的亲信,真只有您老能救小的一命了。老殿下身旁又再没旁人,那个孙秀又……唉……反正求他肯定没求您老靠谱啊。”

    “哦?”毛腾有些失笑,不过还是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不妨说来听听。”

    张损几乎是咬着毛腾的耳朵似得低声说道:“昨晚赵王召集大伙赴宴,赵王的宠姬孙美人出来给大伙敬酒。小的我当时喝高了,忍不住摸了孙美人一把,结果孙美人大发雷霆。弄得大伙都不欢而散,赵王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啊。张某今天一直跪在厅外,才听人说今天赵王却不在,唉……完了……毛先生可真得救救小人啊……”

    毛腾一怔,这张损真是够二的。到底是粗汉,做了太守还一口一个“小的”,也难怪会让关中的士族所轻视。不过暗暗一想,坏水就涌了上来,毛腾立即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张府君太谨慎小心了,不知道你有没听过楚庄王‘绝缨会’的故事?”

    张损显然不知道,只是急匆匆地道:“毛先生,都火烧屁眼毛了。您就别说故事寻开心了,您给小的想个办法,小的一定厚报啊。”

    毛腾笑道:“你听我说完,chūn秋时期的霸主楚庄王,雄才大略不下赵王。他也曾邀请麾下诸将赴宴,结果一阵风将灯盏吹灭,帐里漆黑一片,一个将军就趁机摸了楚庄王宠爱的美人一把。结果那美人一把就扯下了将军头盔上的长缨,然后哭诉给了楚庄王。”

    张损一惊,急忙问道:“这不跟我一样嘛……毛先生那将军是不是给楚庄王爷杀了?”

    毛腾听到他竟然将楚庄王叫做“楚庄王爷”这样不伦不类的称呼,笑了笑接着道:“楚庄王立即就叫仆人暂时先不要点上灯盏,然后叫帐中所有的将军都扯掉了系头盔的长缨,再点灯喝酒。”

    “这个庄王真是天大的好人啊。”张损几乎要哭了出来。

    毛腾接着道:“那美人和几个知情的大臣都埋怨楚庄王太过仁慈,结果后来楚庄王在中原作战,有个将军作战格外卖力几乎是毫不惜命,因为这个将军的勇敢,楚军大胜。楚庄王很是奇怪,就召见他说我平rì也没有重赏于你,你为何这样不惜xìng命?那将军才说,我就是那个被美人扯掉了长缨的人啊。楚庄王就厚赏了他。”

    “哦。”张损长长地出了口气,恍然地道,“我有些明白了,可还是有些犯糊涂。这……我对赵王的忠心绝对比得上那个将军的,可是……可是怎么让赵王知道我的忠心啊。”

    毛腾笑道:“你看,赵王年高德劭,那是比楚庄王还要贤明。不然他怎么没有当场杀了你?所以这事无妨的,只要你在北地治理好胡人,为赵王多立战功,别说让赵王原谅,就是让赵王把孙美人赏给了你又有什么?”

    张损眼睛睁得牛一般大,急忙问道:“赵王真会把孙美人赏我?可……可如今胡人都服服帖帖,叫我怎么立战功啊……”

    毛腾狡黠地一笑,道:“胡人毕竟非我族类,狼子野心岂会真的服服帖帖?如果你能将北地郡的胡人问题搞好,让北地郡重回汉朝时只有汉人屯垦的境况,别说赵王,就是皇上也会龙颜大悦。”

    张损握着拳头,说道:“我明白了。北地的羌胡,名声最大的部落大人是巩更,只要我弄死了他,其他的胡人肯定会吓走逃窜到漠北去。我这就回北地郡,毛先生您就帮我好好给赵王美言几句。等我破了巩更,抢来的财物小的会好好孝敬毛先生的。”

第096章 军法

    巩更!毛腾忽然想起了这个名字,当初在云阳城,正是齐万年在朱默军的逼迫下救了巩更一命。想不到巩更竟恢复了元气,还在北地做着最大部落的头领。张损这家伙真杀得了他吗?毛腾皱了皱眉,忽然想到,如果张损真杀了巩更,北地的胡人肯定会作乱,那齐万年声势浩大的造反会不会就要提前降临了?届时自己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想到这里,毛腾不由地叹了口气,原来自己竟是个巴不得天下大乱的家伙。张损已经急匆匆地走了,毛腾听他说赵王不在,又怕再遇到轻筠,于是便出了门去。

    行馆后还有个大院落,除了给赵王做卫士的兵卒外都住在那里。不过还是毛腾带来的二百破产农民,抽调了大半给赵王做了卫士后,剩下的也只有百余人,宋配就留在那里,毛腾叮嘱他好好教习这些农夫出身的兵士,可是现在宋配却无奈地躺在树下打盹。

    毛腾一脚将他踢醒,责备他怎么没有训练兵士,宋配登时就大诉苦水,说道:“这些人都是关中的无赖百姓,在朱校尉部下的时候就无人管束得了,更何况我。昨天我用鞭子抽伤了一个带头撒懒的家伙,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天天给孙秀打洗脚水,孙秀就告诉了赵王,那老头狠狠骂了我一顿,我是不敢管这些家伙了,哪里是什么兵卒,简直是我亲爷爷啊。”

    毛腾长出了口气,没想到竟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暗忖道:“这些人不但人少,更多的还是无赖农夫和城郭市侩。即便用重刑立威恐怕也靠不住,如果真遇到大事,这些兵卒铁定靠不住。还得好好想想办法,重募一支兵力,最好是边地的农牧民,他们多数都会骑马,人也质朴敦厚,就没有这么难管束了。不过目前还就这点部下,要是个个都跑去给孙秀之类的献媚,自己还怎么带兵?”于是对宋配说道:“给赵王做卫士的,那些人勿须再做理会,留下的军汉,须要好好治理。今天就休息一天,你去通知那些什长和队率,明天继续训练,不过别说我也在。”

    毛腾又复回到行馆门前,给看门的老卒交待道:“我抽调给老殿下的亲卫,都是你们这些老实敦厚的长者。可没有叫后院那些年轻军汉来享受如此尊宠,如果再有人来这里越俎代庖,抢着做一些仆役的杂差来巴结赵王身边的人,你就通报给我。”

    那老卒点了点头,有些为难地道:“可是那些年轻人,又聪明又勤快,像孙先生他们都很是喜欢。要是孙先生他们不高兴……怎么办?”

    毛腾说道:“这个你万事放心,我有让他们跟着来长安的权力,自然也有打发他们回老家的本事。你们多数都本是扶风、安定的百姓,因为当地豪强勾结胡人你们才失去了田地,如果打发回老家,恐怕就只能做豪强的佃客奴婢了吧。”

    老卒忙道:“那是那是,我一定给中尉爷通报。”毛腾点了点头,说道:“你好好在行馆看门,我就向赵王吭一声,rì后即便赵王府中有亲信老仆过来,看门的差事还是你的。”老卒听罢兴奋不已,连连鞠躬,毛腾背着手就走了。

    毛腾找的老仆妇正是给赵王看门的老卒的老婆李嫂,一直在长安给富贵人家做粗活为生,毛腾看那老卒老实木讷,又见那老妇勤快胆小,便让她伺候卫铄,也便于知道赵王的一些行踪。

    “李嫂,这是鲜麦秆吗?”卫铄有些好奇地看着李嫂正在剥的韭菜。李嫂憨憨一笑,说道:“夫人,这个是韭菜,麦秆子是给牲口吃的。”

    卫铄恍然,点了点头,她却是个五谷不分的贵家小姐,也分不清韭菜根绿sè的麦秆子有什么区别。李嫂看她盯着自己神情专注,忽然挠了挠头发,有些胆怯地说道:“夫人,我……唉老婆子我不会说话,那个……那个麦秆子真是给牲口吃的,可不是老婆子有意冒犯……夫人您别生气……”

    卫铄看她憨直,却跟洛阳那些老仆妇大为不同,掩嘴一笑道:“没有啊,我只是才发觉,韭菜叶是扁的,麦秆子应该是圆的吧。”李嫂这才咧嘴笑道:“嗯嗯,就是的。不过麦草杆子也只能等着割了麦子后再给牲口吃,那时候都干了。”

    “唉……老婆子我真是蠢,怎么又说牲口……唉夫人您别生气,老婆子我什么都不懂,只是能认得菜水牲口什么的,也不会再说啥……”李嫂连连挠头。卫铄却一笑,拾起一把韭菜就道:“这个我也会了,我帮你剥吧。”

    李嫂有些讷讷地看着卫铄,连忙说道:“夫人……您别这样,给中尉爷看见了会骂死老婆子的……”

    毛腾在门外听个真切,嘿嘿一笑,一把推开门进来就道:“李嫂没事,你去和面做饭食吧,这些韭菜就让她试试手。”李嫂连忙给毛腾惶恐地行个礼道:“中尉爷,夫人尊贵,手白白净净的哪里能剥韭菜。就全给老婆子来做好了。”

    毛腾道:“没事的,你做好了饭食,还要给你老头子送去。忙里忙外的也不好,她要想做就让她试试,真要什么都不会的话,那我替她不就行了。”

    李嫂有些茫然地看着毛腾,毛腾挥了挥手道:“好了,和面去吧,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做这些活计,他不会我可会,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李嫂这才有些纳闷地去了灶房。毛腾走到卫铄身边,给她递了个小木凳子,说道:“蹲着吃力,坐着。”

    卫铄看着那木凳子,有些难为情地道:“我听说,只有胡人才坐在这些东西上面。”

    毛腾只好取了快蒲团给她,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不过片刻光景,已经将手中的一把韭菜剥得干净。卫铄初时有些放不开,总是不愿意去掐韭菜根,看到毛腾须臾便剥了一把韭菜,终于偷看他一眼后,用长长的指甲掐去了一根韭菜沾着泥土的根部,白净的指甲上留下了一小团青sè的污迹,她讷讷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终于放开了手脚,开始剥起剩下的韭菜来。

    卫铄洗手时仔细地抠搓着指甲上的菜迹,毛腾也没吭声,从屋内就取了把剪刀出来,从后边忽然将她搂住。卫铄只当他是在戏耍,红着脸道:“你做什么。”毛腾一把抓起她的手来,也不等她反应过来,咔嚓咔嚓就把她长长的指甲给剪了,卫铄缩着手可是又没他力气大,只得焦急地道:“不要这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你怎么把我的指甲都剪了……”

    毛腾说道:“这样方便,干净!”

    卫铄看着自己原本修长的指甲都被他剪得光秃秃地,和那些干活的下人一模一样了,顿时心中委屈万分,口不择言地道:“你……你是不是要我以后也做那些下贱的活计,要我做你的丫鬟吗……”

    毛腾实在服了她的这些士族脾xìng,只得说道:“我可没那么想,只是啊。我看你哪里都好,就是这长指甲,跟个妖怪似得太难看了,剪了方便得多啊。你看我可从不会蓄指甲的。”

    卫铄委屈地道:“可是……可是士族都要蓄指甲……”

    毛腾说道:“好吧好吧,以后我不剪了便是,只是我真的看着长指甲不喜欢。”

    卫铄见他服软,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怜惜地摸着自己的手指头,低声细语地道:“你……你不喜欢才好呢……以后我就留得长长的,叫你看了讨厌,你就放我回家了。”

    毛腾摩挲着她软滑的小手,嘿嘿笑道:“妇人有七去,只听说过不顺父母无子贪yín的给丈夫赶回娘家,我可没听说过蓄指甲给丈夫赶回娘家的。”

    “你……李嫂要过来了……”卫铄有些不好意思地挣扎了下。毛腾帮她擦干了双手,在她耳边说道:“其实我怕你蓄着指甲掐我来着,以后啊剥韭菜什么的让李嫂做就行了,你想玩玩也可以,可别看着指甲上的菜迹心疼了。”

    “都给你剪了,我还心疼什么。还有……我……我哪里掐过你……”卫铄有些脸红了,不过她这句话却明显是在撒谎,这些天毛腾挨她的掐好多次了。

    吃完了饭食,天sè渐渐昏暗。两人回房休息去了,卫铄百无聊赖地翻了翻毛腾从洛阳带来的一些书卷,便很自然地脱了外衣缩身躺进了榻中。毛腾心中暗喜,关上了房门,也没有再打搅她,只是紧靠着她慢慢睡去。

    清晨,毛腾已经暗暗坐在后院场地旁的空房内,可是等过了辰时,才稀稀拉拉地过来二三十个军汉,宋配脸都绿了。毛腾耐着xìng子,等到了辰时三刻,人也逐渐来得多了一些,虽然少不了被宋配脚踢鞭打,可是这些懒汉似乎都已经习惯,低着头厚着脸皮进入队列,练习cāo戟之术。毛腾一脸铁青地冲出房来,指着场内的兵士吼道:“原先在越骑营,你们都只是些滥竽充数之辈。如今在关中保护赵王,身居如此要职,居然这般散漫,视军法为无物。这两个月的粮饷你们别领了,另外,你们这十几个早来的,跟我去捉那些闲汉,其余的人继续跟宋屯长cāo练。以后谁要迟到,不守军纪,立斩不饶!”

    不一会儿,毛腾带着那二十六人回到场地内,身后紧随的两人各自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cāo练的军汉们看到如此情境皆被唬得不轻,纷纷屏住呼吸认真cāo练。而后面跟来的一些偷懒军汉,全都爬在地上大声哭喊,哀求毛腾饶他们一命。毛腾大手一挥道:“从今rì起,除了这二十六人外,其余的军士名册我便全烧了。场内还在cāo练的,你们就做行馆的仆役吧,表现好的老子给你们恢复士兵身份。剩下的,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迟到的军汉们纷纷嚎哭跪拜,毛腾便叫宋配指认了几个带头偷懒之人将其逐出,其余的编入仆役中,只发一半的粮饷。事完之后,毛腾犹怒气冲冲,与宋配重新调配了这一百多人的编制,方才回去。

第097章 新平太守

    傍晚,赵王对毛腾擅自改编国兵的行为很不满意,一番训斥。毛腾也听出了他说的意思,大概自己在赵王眼里不过是个保镖罢了,叫他不要肆意妄为还偷偷摸摸。毛腾一声不吭地出了行馆大厅,刚走到门前,只见那看门的老李连使眼sè。毛腾走到旁边,假意寒暄几句,只听老李低声说道:“刚才赵王一回来,就有个军汉挡了车驾说中尉爷爷的坏话,虽然被赵王训斥一番捉了,可是看赵王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孙秀可在?”毛腾低声问道。

    老李说道:“孙先生去内院休息了。”

    毛腾点了点头,侧身绕过行馆,熟络地从后院翻墙跳进了内院中,径直潜到了孙秀和轻筠的住房前。轻筠的贴身丫鬟也认得他,惊呼一声,敲开了轻筠的房门。

    “公举……”轻筠好久不见毛腾,也不顾丫鬟在旁就飞身纵体入怀。毛腾摸了摸她的头发,做出一副微笑模样就道:“令兄可在?我有事找他。”

    轻筠遣丫鬟唤来了孙秀,孙秀看到两人还在一起,惊然道:“毛公举,你平白无故为何遣散国兵,祸事了!”

    毛腾皱了皱眉头道:“那军汉到底跟赵王说了什么?”

    孙秀低声道:“那军汉平素殷勤老实,时常来做些粗活。可没想到这厮竟不是个东西,他不知怎么风闻了公举和妹妹的事情,报给了赵王。赵王大发雷霆,回来时候就已经把他杀了。”

    毛腾脑中轰然一响,问道:“那赵王有没有再说什么?”

    孙秀忙道:“赵王午时接到张损信函,张损要发郡兵讨伐北地羌巩更部。只因夏侯骏从中作梗,张损手头只有本部兵力,根本凑不齐一营。我看赵王盯着公举你的履历看了半天,恐是要派你去让张损害了你!”

    毛腾长长地出了口气,轻筠急忙道:“阿兄,赵王最是信任你,你帮帮他呀。”孙秀苦着脸道:“别的事也好办,可是这件事……妹妹你想想,唉……当初你要跟他走了,也就没这些是非了……”

    毛腾思忖半晌,说道:“俊忠,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有办法。我在关西混迹多年,也认识一些人,只要俊忠给我的消息可靠我也不会为张损所害。只是希望俊忠能帮我一个小忙。”

    孙秀问道:“什么忙?”

    毛腾道:“倘若赵王真以为我会为张损所害,自然也就不吝惜给我这个死人来个追封了。哪怕是这之前的封赏,于死人来说不也只是一纸空文吗?听说新平郡如今还缺一个太守,你就劝谏赵王,要让我名正言顺地死,肯定要让我舒舒服服地上路。先给我一个新平太守的名义,也好打发我去对付北地羌人呐。”

    轻筠看到他一点不在乎的样子,急道:“你这死鬼,都到现在了还是个官迷。人都死了,新平太守就是雍州刺史又有什么用?”

    “关键是,我肯定死不了。”毛腾心想还得先靠他们兄妹,于是拉着她的手,情意绵绵地道,“你放心,你的郎君可是有九条命的。”

    轻筠焦虑地看着他,忽然拉着他道:“要不然,我们跑吧。我这里有好些财物首饰,你带着我去关西吧。”

    毛腾柔声道:“没事的,我们就这样跑了。让俊忠怎么办?你好好待在这里,相信我。”

    “可是……可是我们如何才能再见啊……”轻筠急道。毛腾看到她情真意切,不由地心软,哄她道:“你等我,我会接走你的。”

    轻筠讷讷地看着他,几乎要哭了出来:“你个死鬼,你要是食言,叫老天爷一雷轰死你……”

    毛腾离去后,孙秀已经到了赵王内厅。赵王伦听完他的报告,不禁冷笑道:“果然是个官迷,死到临头都还想着要做太守。可惜孤钓不出来孟观这条大鱼,不过毛腾终究是妖后贾氏一党,又骁勇善战,除却了他也是好事一件。”

    孙秀忙道:“不过……轻筠他真的与那毛腾没有干系……还请殿下饶了舍妹。”

    赵王伦哈哈一笑,说道:“女人谁不喜欢年轻后生,这个无妨。反正孤领着她也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孤要的可是你啊。”

    孙秀浑身一颤,连忙献媚讨好道:“孙秀得殿下如此知遇之恩,真是万死莫报。”

    赵王笑道:“你们兄妹在郭彰家中为孤弄到那么多情报,就这功劳,我还真舍不得杀了轻筠。如今孤的四个儿子都在洛阳逐步谋划,只要在三年之内,将宿卫军有实力的低级武吏收买过来就定能掌控大局。不过孤不会贸然行动,孤会挑唆淮南王这样的小年轻先反贾氏,哼哼。而对于贾氏的真正帮凶像孟观朱默这些人,我们就搅乱关中,让他们在这里对付胡人吧。”

    孙秀畏葸地看着赵王,不由地为妹妹捏了把汗。

    “张损这个白痴,不知道心里是不是塞了石头。要拍孤的马屁也用不着去杀巩更吧。你赶快找夏侯骏,叫他卡住大营,只给张损一部的兵力。叫他不要动巩更,这种送死的事给毛腾去做。”赵王说道。

    孙秀有些茫然地道:“殿下,夏侯骏……他……他肯听吗?”

    赵王嘿嘿一笑,说道:“孤王倒还指望夏侯骏傻乎乎地带着自己的兵马去北地郡跟胡人血拼呢。”

    孙秀大吃一惊,暗道:“轻筠,阿兄真对不起你了……”小声问道:“那毛腾要的新平太守的位子……”

    赵王伦道:“如今又不是孤的江山,连张损这种人物都封了太守,给毛腾个太守有何不可。张损也不过是个弃子而已,夏侯骏他既然要孤给他关中的真正军权,就不能不出点血了。”

    新平太守的调令已经下了来,虽然毛腾也听说了赵王是要他去送死,可毕竟能离开赵王却是他最盼望的事。与宋配密谈后,宋配有些发愁地对毛腾说道:“如果能侥幸不死,做了新平太守也是好事。可是赵王如果要一心杀你,岂不步了令狐丰的后尘?”

    “令狐丰?”毛腾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有些陌生。宋配道:“我年幼的时候,令狐丰就是敦煌的土皇帝,他趁着凉州秃发树机能作乱,自立为敦煌太守,结果朝廷就先把他铲除了……”

    毛腾笑了笑道:“无妨,目前来看赵王只是嫉恨我与轻筠之事罢了,况且我又不是自立,是赵王他封的,合理又合法。况且就赵王在关中的所作所为,胡人不反才怪,届时要我命立功可能有些托大了。不过稳坐太守之位还是万无一失的,我就先征辟你做都尉了。”

    “可是,赵王是要公举兄你去在战场送死啊,那新平太守那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这……”宋配愁道。

    毛腾在他耳边低咐道:“莫要忘了,我在关中还有个旧识。”

    宋配一怔,忽然想起了是谁,点头道:“对,有这个人帮忙。关中再乱,公举兄也狐疑安然无恙。只是,倘若有人给公举兄扣上通胡的帽子,可如何是好?”

    “仲业,把事情想简单一些。我们又对赵王没有什么致命的威胁,他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呢?”毛腾嘿嘿一笑,有时候,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好处。

    宋配还在为毛腾忧心的时候,卫铄却似乎很是高兴,虽然腼腆的她总是做不到大方爽快的喜形于sè,不过一言一行都能看出来。毛腾关上屋门,点着了灯盏,不禁有些感慨,暗道:“女人,有时候还是要瞒着她的。”

    “我给爹爹写了份信,说公举你做了新平太守。那可是御史中丞周处曾做过的职位呢……”卫铄封好了一包信笺。毛腾拿过信笺来,说道:“好,我便派人送信给阿翁。”忽然暗想道:“这一下便走了也是好事,倘若轻筠发现自己带来了卫铄,恐怕会麻烦不小。”

    “爹爹做南阳太守时,先拜会了郡里的士族豪强。爹爹说必须要征辟郡里的士族做功曹、督邮;让豪强做都尉。有了当地的士族和豪强帮忙,才能让一郡的政务正常运转。”卫铄竟出奇地话也多了起来,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才发觉毛腾似乎在想什么而出神,有些愠怒地拉了他一把,接着说道,“公举,这都是爹爹说过的经验,你有没有在听呢?”

    毛腾呵呵一笑,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说道:“好了,我都听见了。要郡里的士族做功曹,豪强做都尉。要靠这些地头蛇,才能运转郡里的政务。是不是啊?”卫铄点了点头,温顺地靠在他怀里。毛腾忽然有些觉得,自己以前因为爱她还是将她看得太高了,这才做了个太守她就这般温顺,要是做了刺史,岂不要举案齐眉了?

    毛腾想到这里,猛地摇了摇头,心想卫铄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士族女子,自己又何必对她求全责备?伸手解开了她的发髻,抚摸着她顺滑的长发。卫铄微微抬起头来,那双清澈秀美的眸子也不再冷漠,毛腾喉头一动,就将她横抱了起来。

第098章 良宵苦短

    “你……你做什么……”卫铄身子微微一颤,细长的眉毛蹙在了一起。毛腾笑道:“你说我在洛阳驿站潜伏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把你拐到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卫铄的脸瞬间就变得酡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顿了顿方才细如蚊蚋地道:“你……你可莫要做……做过分的事……我们……我们都尚未成亲呢……”

    毛腾一边解着她的腰带,一边坏笑道:“你早就是我的人了,做什么都不过分。我啊看着朱老兄他儿女成群,可好生羡慕啊。”

    卫铄拦着他的手,又羞又急地道:“我……没有成亲的话,生……出孩子会被人笑话的……”毛腾看她并非真心反抗,哪管那么多,将她放倒在榻上,一把抽出她的腰间的布带道:“孔夫子的父母可是没成亲就生出来的,谁笑话过?”

    卫铄紧紧抿着嘴闭了眼睛,瞬间就被他将灯笼袖外衫褪去,月白sè的中衣下隐隐可见朱红sè的贴身心衣,毛腾知她腼腆便没有再脱,只是扯下了她下裳的褌管。卫铄忽然睁开了眼睛,莫名地就渗出晶莹的泪花来。毛腾亲了亲她的眼睛,将她和自己都卷进了被子中。虽然下身已经未着寸缕,可是有被子的遮掩和没有褪去的上身中衣,使她的羞涩感减去了大半。卫铄嘴唇微微翘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毛腾一手搂着她,一边缓缓在她光洁的肌肤上抚摸着,调笑道:“你怎么不掐我呢?”

    “我……我都没了指甲……拿什么掐你……”她的脸红红地,仿佛一颗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双手拢在胸前,忽然心中一阵发愁道:“初遇到他时,他那么粗暴。可如今才知道,他却是这般体贴温柔处处顺着我的心思……难道……难道他是个情场老手不成?”

    “你……你有没有别的女人……”卫铄终于忍不住,一把紧紧地握住了他在被子下摸索着的手,低声问道。毛腾莞尔一笑,说道:“我要有别的女人,还缠着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干嘛?”心内却是暗喜道:“轻筠又不是我的女人,我也不算骗她。”

    卫铄低下头来,羞涩地不敢看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只是……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毛腾的拉着她的手缓缓向上游移,卫铄轻哼一声,只是傻傻地睁着眼睛,动也不动。虽然在洛阳时毛腾曾强占了她,可毕竟没有好好爱抚过她的身体,她的胸部并不是很大,手感也不如轻筠的好,想必是并未开发过,却还是一片干净的处子之地。这让毛腾在心理上有了莫大的满足感,在她耳边说道:“我把中衣去了吧。”

    卫铄有些惶恐地压住了握在她胸前的手,哀求似地道:“这……这次不是口是心非,你莫脱好吗?”

    毛腾点了点头,说道:“那让我亲亲,就不脱了。”

    让毛腾有些诧异的是,满脸红晕的她竟主动抬起头来,花蕾一般的嘴唇就印在了他的脸上,带着含混不清的话语道:“莫要脱了,别的……都可以。”

    毛腾将身子一翻,就势压在她身上,便在她唇上由慢到快地吻了起来。卫铄显然有些慌乱,紧闭着的牙关也逐渐开启,笨拙地回应了片刻,忽然扭过头咳嗽了一声。毛腾爱怜地一笑,开始向下吻了去,她脖子上渗出的细微香汗,也被毛腾亲得干净。卫铄似乎经不住这样的爱抚,伸手又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颤声说道:“我好难受……”

    毛腾的脸缓缓下滑,用下巴将她中衣的衣领撩开,右手解开了她心衣的束带,卫铄浑身的肌肤都红彤彤地散发出诱人的光泽了。

    “呃……好羞人……”毛腾刚刚抬起头来,就听到她呻吟似地说了一句。毛腾知道她xìng子保守又腼腆忸怩,也不能急匆匆地套一些花样,就势封住了她的嘴唇,下边也不停地扣着她窄小的门扉。

    她浑身一颤,须臾之后才闭着眼睛些许偷偷地松开了矜持。毛腾用双脚抵开了她半分的双腿,终于勉强挤进了半截。卫铄闭了双眼咬着牙,满是细汗的鼻翼不停地抽搐,终于睁开了眼睛,连连喘着气,傻傻地死死盯着他。毛腾微微动着身体,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卫铄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好……好难受……”毛腾一笑,慢慢加快了动作,她终于忍不住娇吟出声,两手死死地抱住了毛腾。

    大约两刻钟后,两人方才分开。卫铄长长地舒着气,靠在他怀里,无力地道:“原来……不是每次都那般痛楚的……”毛腾拨了拨她的琼鼻,说道:“这可是天下最快乐的事,你说是不是呢?”卫铄轻咬着红唇,低头道:“这么羞人……哪里快乐了……”嘴里虽然忸怩,可是面上却桃花一片,身体也仅仅黏在他怀里,似乎要溶化在他身上一样。

    雨落四度,卫铄已经毫无力气,毛腾也怕她经不住,只得作罢。回头看看窗外,似乎已经东方泛白了。

    雍州羌人闹得最凶的,莫过于北地、新平二郡。两郡的北方便是汉朝的朔方、上郡,由于汉末连年征战人口锐减,曹魏时已经逐渐放弃了朔方和上郡的治权,到了西晋,北地和新平变成了雍州北部的边郡。

    本来张损自到了北地后就导致不少羌人小部落反叛,然而最大部落的头领巩更却一直讨好张损借以保全实力。不料张损听了毛腾的挑唆,决定杀巩更来给司马伦献功,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却走漏了消息,巩更已经联络了马兰河沿岸大小十五个羌胡部落,不到五天的时间就包围了北地郡郡治泥阳城。

    北地郡人口稀少,只有泥阳富平两县,郡兵也只有不足千人。张损所部的三个军司马都被夏侯骏卡在长安,所以他手中的正规部队也只有几百人。听到一向老实胆小的巩更竟联合十几个部落要来杀他,张损顿时被吓得不轻,连夜派人向司马伦求救兵。司马伦便点了毛腾提领新平郡兵从西路去救援,并立下军令状,如果在三十rì之内不能到达泥阳城,就斩毛腾首级。夏侯骏也指派了夏侯奭、卢播率领七千jīng兵,走东路救援。

    新平郡的郡兵,恐怕不比北地好到哪里去,很有可能在一两天内调都调不动。不过毛腾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便自己完不成任务,也能逃到西平投靠马隆,如今他已经积攒了少许名望,又有了新平太守的身份,一旦司马伦调回洛阳,自己也能重新以更高的地位出仕他人。

    由于调配不了更多的马匹,毛腾只得和宋配等十二个心腹军汉上路,其中只有三匹马是原本的配备,其余的九匹马是毛腾变卖了积蓄买来的。九匹羸弱的劣马一共花了十万钱,毛腾的积蓄几乎花个jīng光。卫铄看到他这样大手大脚挥霍,似乎有些不满,可是碍于人多就没有说话。毛腾也不敢把她留在长安,两人同乘一马,带着其余十二人一齐往新平进发。

    卫铄身子娇弱,只是软软斜靠在毛腾怀里,毛腾知道其余人骑乘的不过是劣质的耕马,也就没有放快马速。行进的一慢,就不禁想到了往后的事。

    “齐万年如果在云阳城的话,那倒是顺路能见。以他在关中的威望解北地之围定然没有问题,只是齐万年终究是要造反的,这个人绝对不能和他走得太近。自己真正能依靠的,还得是已经升任秦州刺史的皇甫重。秦州本就是从雍州分割而出,离此不远。皇甫家是雍州高门,是不屑于巴结赵王这样胡作非为之人的,有他做外援,自己定能在新平立足。更何况,毛腾清楚记得,自己在座平虏主簿的时候,皇甫重就是新平太守,他对新平的环境定然是了如指掌。”毛腾想到这里,不由地舒了口气。

    然而惶恐的情绪还是弥漫在众人之中,傍晚之时,一个年轻的军汉就急匆匆地上前道:“毛府君,宋配和李宓、张愚三个家伙偷了马跑了!”

    毛腾吃了一惊,卫铄顿时面sè苍白,拉着毛腾说道:“……这……宋配都跑了……我们……”

    毛腾yīn沉着脸,紧紧握着剑柄,终于说道:“宋配不会跑的,休息之后我们慢慢行进,看他们跟得上。”

    【诸位对不住了,由于河蟹描写过多审核了一整天,所以就删除了三四百字,改了一百多字,希望这次顺利。另外再感谢责编。】;

第099章 逃兵事件

    等到第二天傍晚,宋配和那两个军汉也没跟上来。那个通报的军汉急道:“毛府君,要不小人这就去追回他们!”毛腾铁青着脸,死死盯着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人叫吕昆,自去年就跟着府君了……”那年轻军汉跪下道。

    “好好,两年了,跟着我你受委屈了。”毛腾心中不由忿怒,倏然抽出佩剑就刺穿了吕昆的胸膛,鲜血顿时溅了毛腾一身,卫铄惊呼一声捂住了眼睛。毛腾看着吕昆的尸首,忽然心生悔意,暗忖道:“我可能是冤枉了他……”

    这时候,其余的八个军汉顿时面面相觑,旋即一齐跪了下来。

    “我等誓死跟随府君,绝无逃意……”一个黑脸的年轻汉子先吼了一声,其余的军汉一齐跟着颤声大呼。八人齐刷刷地跪在了毛腾面前。

    毛腾一脸的杀气,拿着血淋淋的剑走到哪黑脸汉子面前,问道:“你……你好像姓侯?”

    那黑脸汉子眼睛睁得牛一般大,胆怯却带着些许贼兮兮地瞅了毛腾一眼,磕头道:“小人侯脱,本是京兆无赖子弟,蒙府君提携,如今已身为军人,府君对小人……恩……恩重如山……”

    毛腾呼了口气,一把将剑插回鞘中,说道:“你倒挺聪明,平rì里我也注意过你,力气还不错,人也勤快。去了新平,我自然赏你。”

    侯脱磕着头,说道:“多谢府君!”

    自从董卓乱政之后,本是千里沃野的关中人口锐减。附近也没有村庄,只好在野地里就宿。侯脱给毛腾升起了一堆篝火,才与其他几人去砍柴生火。毛腾的右手紧紧握着剑鞘,jīng神高度集中,紧紧盯着其余诸人,他现在看着任何一个人都觉得有逃跑的嫌疑。卫铄去帮他擦身上的血痕,毛腾差点下意识就将她一把掀开,等抓着了她的衣服,毛腾才醒悟过来,呼了口气道:“我看错了。”

    卫铄有些发愁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你……你是不是瞒着我,去做太守怎么会有人逃走,你又这么紧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

    毛腾将剑鞘一把插在身旁的泥土中,定了定神胡乱说道:“没事,关中比较乱,很正常,没事。”

    卫铄轻轻叹了口气,两手抓着他的胳膊,带着愁绪缓缓说道:“公举,你不要瞒我。我……我的确娇生惯养,有很多缺点。可是我毕竟……”她说道这里,有些羞涩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毕竟……是你的人,如今即便你不瞒着我,我也会跟你走的。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吧……”

    毛腾将她搂住,慢慢说道:“赵王叫我做新平太守的代价,就是让我带新平的郡兵去救援北地。如今不单是北地,新平和冯翊、扶风都有北地羌人出没。所以说这一去在平常人眼里就是九死一生,懦弱的人便会选择逃走。可是你要相信我,我既然连你也敢带去新平,我就有办法应对这复杂的局面。否则的话,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去冒险。”

    卫铄甜蜜地一笑,靠在他肩旁道:“嗯,我相信你。在荣晦杀进卫府的时候我就差点没了xìng命,如今就算跟着你在关中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她还是抱着悲观的态度,不过毛腾还是很感动,拍了拍她的背道:“我们连孩子都没有呢,为什么要死,呵呵。”卫铄脸一红,掐了他一把道:“人这么多,你小声些……”

    毛腾忽然一皱眉,下意识地匍匐下去将耳朵搭在了地上,猛地起身吩咐正在烤火的军汉道:“有马蹄声,把拾柴禾的人都喊过来。”不一会儿人都被喊了过来,却单单少了侯脱。毛腾沉眉板着面孔,忽然一阵大笑。

    几个军汉都被他的笑声唬得不轻,纷纷言说自己不会像侯脱那样逃走。毛腾站了起来,指着众人说道:“我们从秦国做国兵起就是同营的兄弟,哪有无缘无故就背弃兄弟逃走的软蛋?莫说侯脱,我相信宋配也不会走。”

    “府君,是宋屯长回来了。”只见前方灌木丛中侯脱一脸欢喜地抱着柴禾跑了来。而宋配则骑马牵着另外两匹马过了来,宋配看到毛腾马上就跳下马背,将李宓和张愚的首级扔到了地上,说道:“这两个家伙居然偷了马跑了,我身为屯长岂能坐视不理。可惜三匹马快慢不一,又少人驾驭,这才跟的慢了。请府君责罚!”

    毛腾登时大喜,上前抱住了宋配,激动地道:“仲业!我们留着的人,都是要成大事的人,这两个家伙既然各自为了一匹马就能放弃自己的兄弟,这样的人走了也罢,何苦还劳神去追他们。”

    宋配道:“他们都是我标下的人,我有责任追回他们。”

    “好!”毛腾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对众人说道,“如今仲业回来了,我们就加快速度。先去云阳拜会一个友人,然后便火速去新平接任,最后去解泥阳城之围!”

    已经到了第三天,毛腾众人几乎几乎是没有休息便到了云阳城下,然而齐万年却根本不在。由于当初毛腾并没有在云阳待多长时间,几乎谁也不认识,只好对一个看起来像是民兵队长之类的小氐说道:“如果齐万年老兄能赶回来,你就告诉他,故人新平太守毛腾有请,邀他北地一狩。”

    小氐眼睛睁得老大,说道:“原来是毛将军,齐大哥说过毛将军。不过齐大哥在扶风四处巡游,像云阳这样的野城齐大哥有好几处,也不知道他这几rì来不来得了,如果他来了我一定通报。”

    野城……毛腾听到这个词顿时长出了一口气,这些原本是汉朝营建的城池,如今却沦为被朝廷遗弃而被胡人占据的“野城”,真是让人感慨万千!而齐万年也不知行踪,毛腾心凉了大半,只得挥了挥手,与部下迅速离开了。

    宋配有些忧心地道:“公举兄,齐万年不在,我们如何去泥阳城救了张损?现下,我是毫无办法了。”

    毛腾只是淡淡说了句:“别人靠不住,还得靠自己。”便驾马前行,再无言语。

    第八天傍晚,毛腾终于抵达新平郡郡治漆县,新平郡主簿、功曹及漆县县令等人皆来相迎。毛腾当即就问道:“新平都尉在何处?”

    新平郡的主簿很是年轻,短短的髭须,面部白净,上前一揖道:“回府君的话,赵都尉前几rì被北地太守张府君调去泥阳,至今未归。”

    毛腾脑中轰地一响,随便摆了摆手道:“我们先进城,容毛某熟悉下郡中的事务。”

    主簿点了点头,领着他们进了太守府去。宋配连连给毛腾使眼sè,毛腾见他焦急,在他耳边咐道:“稍安勿躁,我自有办法。”等到备好茶饭,饱食之后,毛腾让太守府的几个使女带着卫铄去了内宅,又叫宋配侯脱他们先去前院客房休息,这才唤来主簿问道:“赵都尉带了多少人去了北地,郡兵可有剩余?北地太守焉能擅自调动新平郡的兵马?”

    主簿道:“回禀府君,赵都尉共带了九百三十四人去了北地,郡兵如今没有剩余。调令有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赵国王伦的大印,所以我们不敢违抗。”

    毛腾倒吸一口凉气,他在西平时就跟胡人打交道,也能大致估算出来巩更能调动多少兵力,虽然巩更的兵马肯定是乌合之众无疑,但至少也在两万人以上。新平不但只有九百多人的郡兵,还都被赵王伦调去了北地和张损一起等待救援,那自己这个军令状岂不就是等死的命令了?难道现在只能灰溜溜地再跑回西平,蛰伏等待赵王伦的离去了吗?

    主簿却不知道毛腾在想什么,只是说道:“恕在下冒犯,麴某只见过刚赴任时询问钱粮的太守,可从未见过一来就问兵马的府君啊。”

    毛腾头疼地暗忖:“我哪有心思询问钱粮来搞贪污啊。”胡乱问道:“先生姓麴?”

    主簿回道:“在下姓麴名允,字克让。是金城郡人氏。”

    毛腾一愣,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眼熟,却又丝毫不记得,只好问道:“金城……先生可认得游楷游府君?”

    麴允道:“游府君与在下是世交,我们两家都是金城望族。”毛腾忽然脑中一亮,那个先登死士破白马的袁绍大将麴义,不就是他的先人嘛。不过毕竟是先人名讳,可随便叫不得。

    毛腾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毛某当初在西平做主簿时,与游府君有一面之缘,一起追杀过河西巨匪若罗拔能。”

    麴允两眼一亮,一拜道:“原来府君就是破过若罗拔能的毛主簿!不瞒府君,自从府君一去洛阳,关西的兵家子都视府君为楷模,人人称颂啊。只是想不到府君却和麴某年齿相差不大。”

    毛腾呵呵一笑,说道:“唉,一去洛阳,一事无成。关西的健儿要都像我这样,岂不荒了大好前程。我这次来做太守,还有一项使命,是要巩更退兵,以解泥阳之围。麴先生既然是本地主簿,当熟知风土人情,不知道你有什么主意?”

    麴允一怔,沉思片刻道:“其实……要叫胡人退兵,如果没有长安的大军,就只能靠一个人了。”

    “谁人?”毛腾问道。

    麴允道:“关中氐人流民的头领,叫齐万年。”

第100章 齐万年的事迹

    想不到连麴允也知道齐万年,毛腾伸手道:“你不妨讲来。”

    麴允开始叙述道:“这个齐万年,到底是不是个氐人也是众说纷纭。但他绝对不是氐人部落的渠帅,只能算是个失去了部落的氐人流民。当初由于蜀汉连年北伐,氐人部落为了逃离战乱,被前朝曹魏收拢到了略阳郡居住。但是也有不少氐人在战乱中离开了部落,沦为流民或者军中的劳役。到了我朝建立的时候,这种离开了部落的氐人流民越来越多,有的成为了关中豪强的部曲家奴,有的则啸聚山林做了马贼匪盗。尤其是始平和扶风二国这种氐人匪盗是越来越多。他们起初是杀人越货,到后来干脆是杀进豪强的坞堡中,弄得扶风郡的豪强纷纷举族外迁。到了扶风王就藩的时候,扶风国一片荒野,人民凋零。扶风王就破例招那些不做盗匪的氐人流民做编户齐民开垦荒地,以增加属国的税收,当时受到了朝廷不少大臣的反对,可是扶风王却坚持了下来。在招氐人屯垦的时候,扶风王还扶持了一支氐人国兵,四处镇压氐人流民组成的山贼窝。这个时候就有人举荐了在锁阳川赤手空拳打死了猛虎的齐万年。”

    毛腾一愣,疑道:“赤手空拳打死猛虎?”

    麴允点了点头,说道:“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事以讹传讹,反正这件事就让齐万年这个本是一个军中的小劳役名声大振。扶风王就先取消了他劳役的地位,让他组建氐兵去镇压山贼,结果不到半年的时间,扶风国所有的山贼,不论是氐人还是汉儿都被齐万年制服了。扶风王就让他做了扶风国的假中尉,倚仗他来控制藩国。可是后来扶风王病逝,他几个儿子都已经有了封国,朝廷就将扶风国改为扶风郡,齐万年假中尉的身份也被剥夺了,给了他三十匹绢让他回家务农。这时候拥戴齐万年的氐人差点就造反了,结果齐万年说服了他们,带着氐人继续在扶风开垦。后来略阳的氐人渠帅酋长像杨飞龙、窦首、蒲怀归这些人都说扶风郡的氐人原本是他们的族人奴仆,就带着部众来抢掠人口,结果都被齐万年杀得大败而归。杨、蒲、强、窦这些氐人大姓的奴仆就都偷偷跑到扶风投奔齐万年,齐万年是越来越厉害,最后已经算是扶风的土皇帝了。胡人里有个规矩,谁的部落最强大,就奉谁为主。齐万年越来越强大,北地胡甚至河东的一些匈奴流民组织都奉他为主。可是齐万年却为人低调,从不反朝廷,而且本身就下地务农,结果朝廷对他是有爱又恨,却丝毫拿他没办法。北地胡人的首领巩更,据说就是听命于齐万年的。”

    毛腾仔细听着他的言语,又问道:“匈奴流民,可是郝散兄弟这一伙?”

    麴允道:“哦,听说府君曾跟他们激战过一次。正是郝散兄弟。这兄弟二人本是匈奴呼衍部的两个奴隶,由于自曹魏以来朝廷对匈奴控制愈发严密,匈奴单于位同虚设,各部落的渠帅也都实力软弱。这兄弟俩听到齐万年的事迹后,就勾结河东各地的匈奴奴隶背叛原来部落在上党做了山贼,实力越来越强大。后来不知怎么的,也奉齐万年为主,至今仍然上党活动。成了河东的匈奴五部之外的另一股胡人势力。”

    毛腾听罢,沉思了半晌,没想到这些离开了部落的胡人都能拧成这样一股强大的势力,这也就不难解释十几年后那个毫无根基的石勒为什么会纵横中原了。幸好自己依稀记得齐万年的反叛虽然声势浩大,但是他起事的时机不对,当时八王之乱还没有到达高cháo,宿卫军依然强大,就是那个曾跟他拼过酒的孟观带着积弩军将其镇压。而石勒造反的时候,被内战耗尽了力量的晋朝朝廷已经拿不出一支强大的机动部队去对付了。

    “麴先生,你真是博闻强识。有你做主簿,毛某便可以高枕无忧了。”麴允对关中胡人的了解让毛腾佩服不已。麴允连忙道:“这是我们做佐吏的分内之事,我还只怕毛府君会征辟新的佐吏让我重新去找主君呢。”

    毛腾呵呵笑道:“毛某来的时候有这个想法,可是一看到麴先生,这个想法顿时就打消了。”

    “多谢府君赏识。只是齐万年其人却行踪不定,可能他也是怕被朝廷或者略阳的氐人渠帅暗杀,所以要找他并不容易。”麴允想起了毛腾方才说的话,接着说道。

    “那依你这几年的观察和听闻,那个巩更和齐万年到底关系如何?是只遥奉为主,还是死心塌地地效命于齐万年?”毛腾问道。

    麴允竖起食指,很肯定地道:“郝氏兄弟还只是遥奉为主,这个巩更虽然是北地的渠帅出身并非流民,但他对齐万年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以说是死心塌地效忠齐万年。这一点北地的胡人都知道,所以有不少的羌人渠帅对巩更嗤之以鼻,说他身为贵族不该拜服那个氐奴。依小生来看,这次巩更集结各部围攻泥阳,肯定是人心不齐,不过乌合之众,只要长安能发超过三千人的牙门出身的正规军队,他们就会望风而逃。”

    毛腾呼了口气,暗道:“只能指望夏侯奭和卢播的大军了。唉,这个狗rì的赵王……”

    “现在已经是第八天了,即便自己有一支几千人的牙门部队,开拔到北地总要十几天时间,就算巩更会望风逃窜也要消耗几天时间,这时间都如此严苛,哪想到却是无兵可用!不过这个麴允,却是个人才。”毛腾搔了搔额头,对麴允道:

    “郡里的事务,就由先生继续cāo劳。我得好好考虑下退兵之事。”毛腾苦恼地道。

    麴允点了点头,劝说道:“唉,那……那张损也是咎由自取,即便府君不理会他那烂事,想必也不会责怪府君的。”

    毛腾心想还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只是个送死的弃子才好,搪塞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早些休息吧。郡里的事务,就麻烦你了。如果有人妨碍政务,我手下的宋配侯脱俱是百战之士,定能协助先生排忧解难。”

    麴允点头长揖后,便趋步退出。

    新平郡是个和北地郡一样贫瘠凋零的小郡,官府的造册上也只有区区两个县共两千七百户,能控制的人口大致也只有一万人。这样的规模比起中原地区来说简直还不如一个县,太守府也寒酸了许多。前院一个狭窄的“大厅”和两排耳房,后院只有一排内宅房,根本没有花园。院子里也只是种了几棵老梨树,据说还是周处做太守的时候所种。各处的房屋也显然是毛腾到来前仓促打扫的,灰尘四处可见。不过饶是如此,毛腾心里还是很高兴,这毕竟是自己能做主的第一个所在了。

    当时官府造册上的人口也不一定就是实际人口,因为晋朝是个门阀政权,朝廷被高门士族把持,地方被地方士族豪强把持。许多人口都沦为士族豪强的部曲家奴,这些人占人口比例不小,但由于不是晋朝的“编户齐民”而根本算不到官府造册之中,也就对朝廷的税收毫无贡献。而毛腾听说到的关中诸郡国,除了京兆郡有长安这样的大都市因而人口众多外,造册人口第二的便是氐人云集的扶风郡。扶风郡的“编户齐民”能够达到两万多户,想必也是扶风王司马骏招徕的氐人流民的贡献,想到这里毛腾不禁失笑起来,合上了麴允留下的案牍文书。暗忖:“朝廷对人口这样控制薄弱,又怎能统治长久?”

    “公举。”毛腾听到了卫铄的声音,回头一看,她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茂猗,这里比长安还清苦,让你受委屈了。”毛腾说道。卫铄托着下巴翻了翻案桌上的文书,看着毛腾说道:“我倒觉得这里又清静,又没有洛阳城里那些浮华而人厌烦的俗人,却是极好呢。我闲着也无事,不如,帮你抄文书吧。”

    毛腾一愣,旋即喜道:“刚才遇到个有才干的主簿,现在又有了现成的主记啊。唉……不成不成,你的字那么好,要是给郡里的文吏们偷偷撕了回家藏着,那政务岂不乱套了。”

    卫铄被他逗得扑哧一笑,白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是轻视女流,知道我做不了主记,才故意消遣人家。”

    毛腾看四下无人,将她一把搂住,说道:“你怎么做不得主记?以后给我多生些女儿,都像你这样,大女儿做别驾、二女儿做功曹、三女儿做治中从事。再生个儿子,就做护军。你看这一州的文武佐吏还不都全了?”

    毛腾说的都是州刺史的佐吏,惹得卫铄娇笑道:“你想的美,等我生了孩子啊,你怕还是个太守。”

    “只要你能给我生儿子,别说还是太守,县令、亭长、啬夫我都做。”

    毛腾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就往后院内室走了去。

第101章 毫无头绪

    第九天清晨,毛腾听着麴允和督邮郭文的政务报告,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让巩更退兵的事,不由地jīng神有些恍惚。麴允仍在一丝不苟地汇报,郭文捣了他一胳膊肘,麴允却没有理会。毛腾用手背搓了搓额头,说道:“昨晚我都仔细看过了,新平有户数两千七百,大族有楚、郭、古三姓。这三家都有坞堡,族人百余,各自有部曲数百……”

    毛腾皱了皱眉,忽然看着督邮郭文道:“郭督邮可是本地人?”

    郭文道:“小人正是,我们郭家不过小姓。新平人口凋零,也就勉为其难成了郡内大族了。”

    毛腾点了点头,问道:“那在官府做佐吏的,都有哪些是这三家子弟?”

    郭文道:“在郡里做佐吏的就郭某一人,另外漆县的县令古祐是古家的人。楚家似乎有人在雍州别的郡里出仕,不过具体郭某就不知道了。”

    等郭文走了以后,麴允说道:“府君,你是想借这三家的部曲家丁,去救张损?”

    毛腾摇了摇头,麴允道:“如果是京兆、冯翊、扶风那里的大族,他们家丁上千,还有抵抗胡人的能力。可是新平这三家,的确实力太小了。”

    毛腾暗忖:“实力小了才好啊,这些个国中之国,隐瞒人口逃税漏税。如果自己这样的光杆司令去了世族势力庞大的大郡,岂不被他们欺负死?”摆摆手道:“朝廷是为了保护百姓,怎么能肆意拿百姓的私产去抵抗胡人呢?”

    麴允也是豪强出身,听到毛腾这话,顿时喜道:“府君高义,不过我们这些边郡的大族,到了危难时刻也是经常挺身而出的。”

    “麴先生,扶风有多少座氐人流民居住的汉朝废城?如果现在派公人去寻找齐万年,能有几天寻到?”毛腾问道。

    “恐怕至少要一个多月,氐人毕竟非我族类,很是排外。就是扶风太守也头疼得紧,外郡的公差去寻齐万年,只怕难上加难。”麴允回道。

    毛腾背着手来回踱步,却是毫无头绪,只好叹口气问道:“雍州除夏侯骏大军外,可有其他领兵的护军?”

    麴允摇头道:“以前应该有,可惜在先帝时多数裁撤了。”

    毛腾交叉着两手的手指,缓缓坐了下去。心中暗暗叹气:“毛腾啊毛腾,难道你就要被赵王这个军令给为难死了吗?”麴允却是个一本正经的工作狂,拿着一卷文书也不理会毛腾的表情就道:“府君,这里还有漆县更换的十二的亭长和啬夫的公文需要您审批。”

    “好了好了,我初来此地也不熟悉人情。你暂看着办吧。”毛腾挥了挥手,麴允只好抱着文书退了出去。

    安西将军府内,一身便装的赵王伦啜了口案桌上的茶水,忽然就打个喷嚏将茶水一口唾在地上,骂咧咧地道:“夏侯安西,你好歹也是关中数一数二的豪贵,怎么喝的是这种货sè,这怕是武都郡的劣茶吧。”

    夏侯骏背拢着手,有些不满地道:“我这个人,有一个缺点和仆shè王濬冲有些像,那就是吝啬。我连好茶都舍不得来招待殿下,又怎么会出血本帮殿下扰乱关中呢?”

    赵王伦知道他舍不得让张损这个悍将送死,笑呵呵地道:“夏侯安西,要钓大鱼,就要舍得香饵。你看孤身边只有毛腾一个军吏,孤都把他送到前线送死还立了军令状。像张损那样的粗汉,军中多得是,何必可惜他?”

    夏侯骏板着面孔道:“张损就是个先锋之才,让他做校尉都算抬举了。可是他做先锋,我敢说天下无人能与之抗衡。殿下却让他去做太守,让他这个本来憨直的军汉也变得鬼迷心窍,更是惹得我军中上下都像走他这条路。长此以往,军不成军,营不成营。倘若再有大战,我夏侯骏可是素手无策了。”

    赵王伦笑道:“将军莫怪,孤王可不想待在关中这地方。孤走之后,关中还不是你的?孤这回可是奉了皇后的密令,要孤挑起战乱,借机让不服皇后的宿卫军将来关中与胡人血拼。而夏侯安西死了爱将张损,实力大为损耗,皇后是不会让你去剿胡人的,呵呵。等孤回到长安,若是做了宰相,像夏侯将军这才的天纵英才,怎么着也该做上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嗯反正关中有几个州你就都督几个州。”

    夏侯骏坐了下来,冷笑道:“我也不瞒殿下,我跟解系都已经再三上书恳请朝廷遣回殿下了。上次殿下召集各郡太守,要他们联络豪强重税逐胡,像扶风始平这些胡人居住的大郡,恐怕已经不安稳了。届时大乱一起,只怕朝野上下,就会将罪责推到你我身上,别说给我的开府仪同三司,殿下想要的宰相恐怕都会泡汤。”

    赵王伦道:“唉,夏侯将军你不明白朝中的局势。司马泰、张华、王戎这些个人都是草把子,他们的话顶个屁。真正拿主意的还是皇后。孤有皇后撑腰,怕个卵!这回只要张损和毛腾一死,将军就让令侄和卢播杀了巩更,就说为朝廷命官报仇。然后就火速撤军,腾出北地和新平让他们报复。届时将军就说无兵可用,让解系去背这个责任。毕竟嘛,解系才是雍州的刺史,出了事应该他负责才对。”

    夏侯骏被他的这番逻辑弄得哭笑不得,这个胡作非为的老头一个人两手空空来到长安,先用自己的人搅乱关中,然后还要死皮赖脸地把罪责推到解系身上。这老头真当贾后是个笨蛋不成?这样愚蠢野蛮的糟老头,跟他共事何益!夏侯骏站了起来,没好气地道:“殿下,我虽然和解系不和,但我夏侯骏可做不出这等龌龊之事。如今北地的胡人已然反了,扶风和始平的胡人蠢蠢yù动。殿下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好生回洛阳做宰相去吧。关中的局势,还要我和解系来平息!”

    赵王看他真的生气,猛地站起身来,说道:“夏侯骏,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孤王收拾张华王戎恐怕还不行,收拾你个小小的安西将军,那是手到擒来!”

    夏侯骏不禁失笑,暗想这样一个胡作非为的老糊涂能有什么前程,自己何必怕他,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来人送客!”

    夏侯骏如此不畏司马伦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那就是跟他交往甚密的梁王司马肜要入京取代年迈多病的高密王司马泰执掌尚书台了。依司马肜的身份,肯定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尚书令,而是加封高位再录尚书事,一切依循司马泰故事才是。

    司马肜和夏侯骏的关系还比较复杂,司马肜有个老情妇刘氏是梁国中大夫张蕃之妻,而这个女人曾是被司马懿诛杀的曹魏权臣曹爽、何晏的情妇。曹爽与夏侯骏之父夏侯威关系甚密。夏侯骏就借着刘氏这个老女人巴结上了司马肜。在秦王司马柬薨亡后,夏侯骏就联络关中各路郡守上书朝廷请以出镇汉中的司马肜移镇长安,当时执政的汝南王司马亮就让司马肜暂理关中,然而司马亮很不喜欢司马肜,看中的却是司马伦。等司马伦出镇关中后,新执政的贾后一党为了安抚司马肜,就在此时加封他为侍中让他继续出镇汉中。在朝中装点门面的高密王司马泰老迈多病,终于在恳求贾后加封其长子司马越为东海王后交出了尚书台的权力。贾后张华等人出于安抚皇族的考虑,决定征召梁王司马肜这个老宗室来代替司马泰领导尚书台。由于司马肜和夏侯骏的关系,夏侯骏早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个喜讯,所以他又岂会将一个只担任着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的赵王伦看在眼里?

    赵王伦一走,夏侯骏就唤来了一名亲信,说道:“火速派人追上夏侯奭和卢播,让他们急行军赶赴北地,就地以妄开边衅之罪名杀掉张损,太守之任由卢播暂领。然后寻个可靠之人,将这封信交给北地胡酋巩更。”

    亲信接过信这便离开。夏侯骏冷冷一笑,自语道:“司马伦啊司马伦,天下哪有无本的买卖。倚老卖老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新平郡内,毛腾在考虑了一天之后,终于打听到夏侯奭和卢播的兵马已经靠近黄白城,离北地郡不远了。顿时大喜过往终于决定向新平郡三家大族借兵了。太守府内,楚、郭、古三家的宗老和坞主都死气沉沉地坐在一起,毛腾让仆人端上酒菜之后,终于扯谎道:“众位乡亲宿老,我昨rì接到密报说北地胡人围攻泥阳城不克,已经移师我郡,朝栒邑县方向进发了。如今我郡郡兵都被都尉带去泥阳未归,势如累卵,还望诸位能以大局为重,各出子弟家兵,抵抗胡人进犯,保家人之无恙,卫社稷之尊严。”

    毛腾说毕,三家宗老都鸦雀无声,互相贼兮兮地看了一眼,却是无人吭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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