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蛟龙
蛟龙
其实“蛟”与“龙”是两种不同的传说神化生物。虽然都有强大的力量,却一正一邪,有本质不同。
蛟jiāo
蛟〈名〉
(形声。从虫,交声。本义:古代传说中能发水的一种龙)
同本义
蛟,龙之属也。池鱼,满三千六百,蛟来为之长,能率鱼飞置笱水中,即蛟去。――《说文》
其中有虎蛟。注:“蛟似蛇四足,龙属。”
母龙曰蛟。――《抱朴子》
义兴水中有蛟。(蛟,这里指鼍,鳄一类的动物。)――《世说新语·自新》
又如:蛟虬(蛟与虬。虬:古代传说中一种有角的小龙。亦泛指水族);蛟螭(蛟龙。螭:传说为蛟龙之属的一种动物);蛟兕(蛟龙与兕牛)
又有古书说是无角龙
蛟,龙属。无角曰蛟。――《韵会》
乘六蛟兮蜿蝉。―
龙则是中国传说中的一种善变化、能兴云雨、利万物的神异动物,为众鳞虫之长,四灵(龙、凤、麒麟、龟)之首。古籍记述其形象多不一。一说为细长有四足,马首蛇尾。一说为身披鳞甲,头有须角,五爪。《本草纲目》则称“龙有九似”,为兼备各种动物之所长的异类。其名殊多,有鳞者谓蛟龙,有翼者称应龙,有角者名[多它]龙,无角名虬。小者名蛟,大者称龙。传说多为其能显能隐,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登天,秋分潜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在神话中是海底世界主宰(龙王),在民间是祥瑞象征,在古时则是帝王统治的化身。
龙是中国古代神话的四灵之一。《太上洞渊神咒经》中有“龙王品”,列有以方位为区分的“五帝龙王”,以海洋为区分的“四海龙王”,以天地万物为区分的54名龙王名字和62名神龙王名字。唐玄宗时,诎祠龙池,设坛官致祭,以祭雨师之仪祭龙王。宋太祖沿用唐代祭五龙之制。宋徽宗大观二年(1108年)诎天下五龙皆封王爵。封青龙神为广仁王,赤龙神为嘉泽王,黄龙神为孚应王,白龙神为义济王,黑龙神为灵泽王。清同治二年(1863年)又封运河龙神为“延庥显应分水龙王之神”,令河道总督以时致祭。在《西游记》中,龙王分别是∶东海敖广、南海敖钦、西海敖闰、北海敖顺,称为四海龙王。
《宸宫》番外二 归长天
(今天虽然是灰暗的一天,但很多读者的投票和安慰,让我心里暖暖的,今天想放上两章宸宫的番外,等下还有哦)
番外归长天
如果当初,是我接住了你,这一切,是否会不同呢?
已是秋深时分,草原上却是一片忙碌,以浩大华丽的王帐为中心,周围团团簇拥的大小帐篷,有如一朵朵洁白的云絮。
这云絮围拢着王帐,仿若一座生机勃勃的流动城市,又似一道奔涌的铁骑洪流,金鞭所指,便能所向披靡。
王帐之中,却无往日的肃穆宁静,忽律躺在雪白的虎皮褥子上,神志已然模糊,周围姬妾和近臣们低声哭泣着,却也唤不醒这位叱咤草原和大漠的强者。
忽律的面色苍白,瘦得已是脱了形,他昏睡着,时而陷入无声的梦魇之中。
那些梦魇光怪陆离,几十载飞光流转,道尽了戎马艰险,英雄壮举,最后纷纷湮灭,出现在眼前的,是京师城楼上,那翩然坠落的纤瘦身影……
青丝如瀑地散落,雪白晶莹的面庞浸润在晨曦,耀目绝丽——那是世上什么言语也无法形容的倾国容颜。
她明眸如镜,灼然生辉,衣袂如云地坠下城墙,眼中倒映的,却是清冽如雪的恨意。
那恨意的眸光在眼前飞旋扩大,忽律觉得整颗心都仿佛漏跳了一拍,剧烈的绞痛让他呻吟一声,缓缓醒转。
“可汗!”
“我的安答……”
声音不一的惊呼声在床头响起,他费力地睁眼,却见人影憧憧,都瞪大了眼看着自己。
“还死不了!”
忽律微微轻喘,胸前创口火灼一般的剧痛,他接过侍从递来的茶水饮下,面色也略见微红。
“可汗今日精神不错!”
右谷蟊王在床前细细端详着他,满面尽是欣慰之色。
忽律微微一笑,英挺的唇角勾起一个微嘲的弧度,却仍是含笑答道:“突然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是雪亮,“回光返照”这四个字从心中一闪即逝,再也没有留下半点涟漪。
左谷蟊王也在一旁抚着胡髯呵呵大笑,“我千里迢迢从汉地请来的名医总算有了些用处。”
忽律听着他隐晦的表功,仍是笑道:“我的兄弟,让你费心了!”
他看着面前众人,终于看定了自己的幼子——八岁的路琦。
他一双大眼如黑玛瑙一般,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
“路琦我的儿,你先留下。”
忽律做了个散去的手势,于是其余人立即散去,王帐中只剩下父子二人。
“长生天即将把我召回,今日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忽律长叹一声,又道:“我王家的夙愿,便是将中原的锦绣河山尽握手中,可惜,我看不到那一日了!”
路琦闻听此言,眼中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地咬紧牙关,怎么也不让落下——
“父汗,我以黄金贵族的热血发誓,我终有一日会做到的!”
他手虽短小,却牢牢攥住了榻上的虎皮,几乎将它揉碎。
“好孩子,好志向!”
忽律大笑,却又发出一阵强烈的咳嗽,过了半刻,他抬起头,
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明亮,看得路琦心中一紧。
“我的儿,人的志向有如那雪山上的神莲,虽然永存心中,却也不是伸手可及的!”
他望定了儿子,声音轻而坚定,“我的孩子,你听着……”
帐中寂静,只听一个声音铮铮然有如刀锋。
“我这一死,你还小,帐下事务,两位谷蟊王定会多加费心!”
忽律的微笑犀利而冷峻,在“费心”二字上加了重音,带些说不出的异样。
“还有十二部的族长,他们也不会看着你来执掌王帐的!”
路琦悚然一惊,虽然年幼,却也机智,听着这弦外之音,已经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父汗!”
“你记住,无论局势如何,都要牢牢把握住我们这一族!其余人……不必费心!”
他咳嗽着,唇边渐渐滴下鲜血,肺里灼痛更甚。
“伟大的铁木真,也是父亲的部将离散,他长大成人后,一一吸引部族来附,你也当如此!”
“至于两位谷蟊王……我会让他们带麾下人马自立!”
忽律料想着那两人得遂心愿的开怀,唇边冷笑更甚,“他们一旦独立,会与十二族的首领争这共主可汗之名,你随他们便是!”
路琦不禁失声道:“可汗之位向来出自我们这一支,他们虽有异心,也不敢公然……”
“草原以力为尊,再多的虚名也比不上刀剑……我尸骨未寒,他们当然不敢,你若要继承这可汗之位,定会顺当。可他们会把你当作傀儡……中原历史上有个汉献帝,被权臣挟持着号令诸侯,那滋味好受吗?”
路琦简直有如醍醐灌顶,他猛一激灵,瞬间明白了父亲的苦心。
“我明白了,父汗!”
“军师和几位臣子都会细心辅佐你,今后的路,就只剩你一人了……”
忽律***着他的头顶,眼圈也微微泛红,这雄才大略的草原霸主,在这一刻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父亲。
路琦忍耐不住,眼泪终于落下,“世上众生繁多,长生天却为何要召您而去?”
“汉人有句话,叫人生无不散的筵席……我这一走,虽然布置周全,却还是放心不下你……”
忽律替他整了整衣衫,又将他胸前玉佩的穗子捋好,反复***着,感受指间的温润,“这是你母亲留下的……”
他想起路琦的生母,那是个温柔羞怯的中原女子。
与林宸的倾国倾城相比,她的姿容只算娟秀,若说前者是皎洁高华的一轮明月,后者便是隐没苍穹的闪烁小星。
忽律也有姬妾多人,却只生了穆那与路琦两子,这女子非我族类,不免遭到其他妃妾的排挤陷害。在路琦四岁时,她饮的茶水中被下了剧毒,一夜便香销玉殒。
忽律想起她临死前眼中含着泪,怯怯地望着他,口中只念着路琦的名字,那一幕,至今仍让他心痛。
“我对不起你的母亲……她被人从中原掳来,献于我阙前,我本该让她跟家人团聚,却眷恋她的温柔,将她生生留下,结果却是如此!”
他低低说着,***着玉上的纹路,指着那中间一个“茵”字,“这便是你母亲的闺名了!”
路琦哽咽着,泪落成串,忽律怒道:“男儿大丈夫,只流血,不流泪,再哭哭啼啼,你便不是我的儿子!”
他望着儿子,只觉得有千言万语要叮嘱,全身却是软绵绵的,再使不出力来。
他知道大限已到,于是嘶声道:“你先出去,请各位都进来。”
众人涌入帐中,只见忽律面若金纸,已坐倒在榻上。
左谷蟊王终究忍耐不住,凑前低声道:“可汗……”
忽律睁开眼,眼中的凛然之威让他禁不住倒退了一步,他嗫嚅着,还是问出了口,“可汗身后,传位于何人?”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低哗,有人面露不忿,正想斥他明知故问,心怀不轨,却听忽律咬着牙,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道:“给——最、强、者!”
在众人的喧哗声中,他视线逐渐模糊,望着其中几人眼中的得意,他的唇边勾起一抹安然的微笑。
你们暂且染指这王帐吧……我的儿子,定会是这草原最强的王者!
名震草原,声摄天下的鞑靼可汗,十二部族的共主忽律,在这之后便陷入更深的昏迷,当夜咳血三升,气息奄奄。
至此,最后一位景乐年间的传奇人物,也如风中残烛,命悬一线。
天明后,人们发现可汗已经逝去,在收拾尸体时,有人在枕下拿起了一方绣帕。
“奇怪,这是汉人的东西,怎么会落在这儿?”
那绣帕只有简单的图案,却仍是歪歪斜斜,好似完全不通女红之人所绣,缎面虽白,历经多年,早已泛黄变松。
众人诧异之下,却无人知晓,那是三十年前,攻破京城时,忽律从城墙上捉住的唯一物件。
如果当初,是我接住了你,这一切,是否会不同呢?
王帐寂静,只有远处的风雪呼啸,风声中,有歌手唱起了临别之曲:
劈开雪山行走疾,
步态威武似雄狮;
我王远征中原时,
勇冠天下无人敌。
长剑出鞘锋芒厉,
锐利如何看今朝。
看今朝,英雄金甲归长天。
《宸宫》番外三 恨蹉跎
(今天更了两章宸宫的番外,前一章大家向前翻页就有)
番外恨蹉跎
莫见长安行乐处,空令岁月易蹉跎。……我们蹉跎了这么久,无论如何,都要寻回我们的幸福了,即使父亲反对,也在所不惜。
天色已晚,周浚的营帐中,却是灯火通明。
“大将军,京中终于有了消息!”
副将面露焦急,将京中的密报递到周浚的手中。
“有人扣下了公文,我们的三千人马根本准备不及!”
周浚接到手,略一展看,道:“也就是说,晨妃失败了?”
声音并无异样,副将却心中一凛,硬着头皮站直了,“是!”
他应声道,满以为接下来便是雷霆之怒。
半晌,堂上也无人说话,直到他腰间发酸,才听到周浚低低道:“罢了!”
这一声含着遗憾,却也不如他想象中那般睚眦欲裂。
副将心中大惊:“大将军坐失良机,今后再难问鼎御座,却为何如此轻描淡写?”
“就算做了皇帝,又如何呢?”
周浚长叹一声,意兴阑珊地起身,踱到窗前。
一轮圆月隐现,在树枝间支离破碎着,发出皎洁的微光,宛如,多年前的那一夜。
茵儿,你好生在家待着,掩好了门,千万不要出去……
我晓得的……浚哥哥,你也要小心,刀剑无眼呢,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那一夜,熊熊烈焰将京城包围,鞑靼铁骑长驱直入,在横天飞焰中,城,破了,国,颓了。
那一夜,他怀着少年热血,尽忠职守,舍下青梅竹马的纤纤佳人,带着几百人回援宫中,却如螳臂当车,徒然白费。
历经艰险,他率残部回返时,等待他的,却是空室无人——他的茵儿,已被鞑靼人掳走!
恨!
几乎要将心胸尽燃的恨!
这三十年来,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在世上建立了广大功业,成为人们口中的大将军,再后来,他甚至意欲染指皇位。
可是,就算做了皇帝,又怎样呢?
周浚叹息一声,摸了摸胸前刻有“浚”字的玉佩,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本是一对的翡翠,晶莹剔透的面上,分别刻有“浚”和“茵”——这是他和她的名。
本是一对的玉,经此大难,从此天各一方,生死不知。
他家三代单传,在母亲的泣血哭求下,他才另娶了妻,生出的女儿,他便取名为周茵。
茵儿,我宁愿你仍活在世上……
苍天不仁,朝廷软弱,鞑靼人该杀,这累累怨毒,让他不择手段地攫取权力。
妻子早逝,他将女儿送入宫中,本想让她争宠惑君,却不料,入宫那日,女儿含泪摔下凤冠,绝尘而去,落在地上的,除了滚落的珠玉,竟也有一枚玉佩!
那不算什么好玉,中间却端端正正地刻了一个“青”字,看那笔迹,是他的爱将沈青无疑。
孩子们,也是以玉相赠啊……
那一刻,他铁石一般的心肠也开始隐隐作痛,可是,一切都晚了,宫中的车驾辚辚,已然走远,再也不能挽回。
再后来,当他听到女儿的死讯时,他简直不敢置信,手中的玉一松,终于,摔了个缺口!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回不过神来,虽然表面并无异样,心中的某处,却是空落落的。
我的女儿,死了。
直到某一日半夜,他从梦中醒来,一身冷汗,梦中的朗朗童音仍然回响在耳边,这一瞬,他落泪了。
梦中的女儿喊着爹爹,可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夜凉如水,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何等的愚蠢!
人总是沉溺于过去,不肯正视现在,在仇恨的呓语中,却连未来也迷失殆尽……
即使是做了皇帝,又怎样呢?
周浚又叹了一声,情不自禁地喃喃道:“茵儿……”
只有他知道,这一声,是在喊那死于宫中,无缘再见的女儿。
“你知道吗,我的父亲,是以他青梅竹马的女子来给我命名的,小时候,母亲说起这事,就暗自哭泣呢!”
冬日的第一场大雪,将道路冻得湿滑难走,黎明时分,偌大的官道上,只有一男一女共乘一骑,缓缓前行。
那女子虽然衣着平常,眉宇间却自有一种飒爽明丽,她转头望着情郎,见他低头只顾缰绳,不禁嗔道:“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我听到了!”
含笑搂紧了至爱,再无一丝缝隙,他至今都觉得这是美梦一场,却不愿醒来。
“我们在外间游荡了这几个月,算来风声已经平静下来了,宫中正在册后,肯定不会有什么人再疑心我还活着了!”
昔日大权在握的周贵妃,如今,却只是平凡的周茵,她望了望远方积雪的山峦,不无忧虑道:“父亲还不知道我诈死,乍一见到我,会不会大怒?”
“……”
“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狠拧了男子一把,那人吃痛,却宠溺地抬头微笑。
“我也不知道……”
“废话嘛!”
“但我知道一件事,即使他要打要杀,我都会挡在你身前——当年没能拦住他,如今,我再不会退缩!”
平实的话语,却含着无上的坚毅,周茵嗔了一句“木头”,却是眉眼都在甜笑。
往日的冷冽森寒,在这一刻,终于融解。
“莫见长安行乐处,空令岁月易蹉跎。……我们蹉跎了这么久,无论如何,都要寻回我们的幸福了,即使父亲反对,也在所不惜。”
她想起幼时父亲抱她在膝上玩耍的情形,那时春日晴和,日光照得人骨头发酥,父亲呢喃着:“将来长大了,我要替你找个好夫君……”
话犹在耳,她咬着唇,眺望远方。
“我相信,父亲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此时,远方正是莽原初雪,关山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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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的两则番外我已经在《帝锦》的相关里发了,大家可以去看下,还有一则元旭的,要过几个星期才能放上来,规则所限,请大家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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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封推感言~~~
《帝锦》开始大封推了,某非首先要感谢一直追文的各位,以及辛勤工作的各位编辑美女。
《帝锦》这个孩子产生在某非生活极其动荡的一段时间里,这一段时间,某非考上了公务员,换了新工作,中间也跑了几次医院,加上家里拆迁、娘亲右手骨折,可说是多事之秋,所以这本书的更新也比较慢,情节发展也受到很大影响。
但无论如何。这本书宝宝还是我所喜欢的。《帝锦》这本书悬疑色彩比较重,如果要用名作做譬喻,那就是《罗生门》+《蝴蝶梦》+《夜宴》(PS:最后一个的电影我其实很雷,但是原始本子里那种yu望和野心的主题还是基本靠谱的)
如果说《宸宫》是用宫斗权谋作背景,沉重的爱恨是主基调,那么《帝锦》则是相反,它看似充满了情爱,实则真正的主题则是掠夺、破坏和嫉憎。这本书我用了与《宸宫》完全不同的女主,她不似小宸一厉害,而是有点懵懂无知,却被迫来破解重重迷雾。跟随女主的眼光和脚步,大家也可以抽丝剥茧的来看整个故事。
一些书友担心这本是悲剧,某非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这本书的结局不会太惨。(至少女主不会太惨,虐其他人是难免的了,不许扔西瓜皮,也不许砸鸡蛋~~)
总之,一路走来,还是要多谢各位读者,希望能继续支持呆瓜某非~今后我会尽量加快速度户,把剩下的几万字呈现在大家面前。
《帝锦》实体书正式上市了~~
《帝锦》全文39万字,定价39.80元,由悦读纪-北京开维文化公司策划推出,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2009年2月28日全国上市,各地陆续就能在当地书店买到。全国各大新华书店、民营书店有售。为了便于大家购书,经悦读纪同意,将各地经销代理书店电话地址公布如下。
“悦读纪”好书书目:
腾讯网第二届原创大赛冠军作品系列:
第一月冠军:《寻找前世之旅》Vivibear/著定价:40.00元/套
《寻找前世之旅》续集Vivibear/著定价:29.80元
第二月冠军:《第一皇妃》犬犬/著定价:35.00元
第四月冠军:《独步天下》李歆/著定价:49.80元
第五月冠军:《厨娘皇后》安安/著定价:29.80元
第六月冠军:《法老的宠妃》悠世/著定价:29.80元
“悦读纪”经典穿越系列:
《梦回大清》金子/著定价:25.00元
《梦回大清终结篇》金子/著定价:22.00元
《花痴皇后》安安/著定价:29.80元
《蔓蔓青萝》桩桩/著定价:39.00元(全二册)
《大清遗梦》琉璃薄苏/著定价:25.00元
《平安京之宋姬物语》Vivibear/著定价:20.00元
《潇然梦》(上、下)小佚/著定价:29.80元/29.80元
《少年丞相世外客》上小佚/著定价:27.00元
《玥影横斜》夜幽梦/著定价:28.00元
《第一皇妃》III犬犬/著定价:25.00元
《兰陵缭乱》Vivibear著定价:25.00元
《歌尽桃花》靡宝/著定价:25.00元
《歌尽桃花》(终结篇)靡宝/著定价:25.00元
《执手千年》(上、下)木轩然/著定价:49.80元(全二册)
《和亲公主》鲜橙/著定价:29.80元
《醉玲珑》上、中、下十四夜/著定价:29.80元/22.00元/22.00元
《异时空情恋之清水漪澜》(上、下)苍痕茑陌/著定价:49.80元(全二册)
《恨相逢之战国之恋》Vivibear/著定价:25.00元
《平安京之宋姬物语》Vivibear/著定价:20.00元
《魅惑帝王爱》芥蓝+新妖/著定价:24.00元
《大漠谣终结篇》桐华/著定价:20.00元
《大漠谣》桐华/著定价:20.00元
《神仙也有江湖》(上)柳暗花溟/著定价:25.00元
《神仙也有江湖》(中)柳暗花溟/著定价:23.50元
《神仙也有江湖》(下)柳暗花溟/著定价:29.80元
《异世淘宝女王》(上)柳暗花溟/著定价:25.00元
《异世淘宝女王》(中)柳暗花溟/著定价:23.50元
《三救姻缘》笑声/著定价:25.00元
《步步惊心》全新修订版桐华/著定价:38.00元
“悦读纪”都市纯爱、婚姻系列:
《如失如来》皎皎/著定价:29.80元
《钱多多嫁人记》人海中著定价:22.00元
《初情似情》李李翔/著定价:29.80元
《被时光掩埋的秘密》桐华/著定价:28.00元
《阳光,如期将至》虫鸣/著定价:25.00元
《许我向你看》I辛夷坞/著定价:25.00元
《花间》(上下)兰思思/著定价:39.00元
《暗战》米戎/著定价:25.00元
《可惜不是你》叶紫/著定价:25.00元
《大爱如烟》竹喧/著定价:22.00元
《落落清欢》南东北西/著定价:25.00元
《爱或不爱没关系》琴瑟琵琶/著定价:25.00元
《明冬仍有雪》雪灵之/著定价:28.00元
《逃爱记》人海中/著定价:22.00元
《第二季爱情》染香衣/著定价:25.00元
《围城不危》茶茶/著定价:29.80元
《夜上海》终结篇金子/著定价:25.00元
《大约是爱》(上、下)李李翔/著定价:45.00元(全二册)
《初情似情》李李翔/著定价:29.80元
《女王进化论》人海中/著定价:22.00元
《浮生》林希曦/著定价:22.00元
《青涩之恋》正午月光/著定价:24.00元
《淑女本色》鲜橙/著定价:22.00元
《二五年华》虫鸣/著定价:22.00元
《山月不知心底事》辛夷坞/著定价:39.00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姬流觞/著定价:25.00元
《白昼的星光》木梵/著定价22.00元
《微雨红尘》(上、下)桩桩/著定价:39.00(全二册)
《杏花春雨落雨时节》桩桩/著定价:25.00元
《左岸纯情,右岸媚色》青山妩媚/著定价:25.00元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辛夷坞/著定价:25.00元
《原来你还在这里》辛夷坞/著定价:25.00元
《北京,我与天堂一步之遥》(原名:美国恋人)昨日云端/著定价25.00元
《一地相思两处凉》雪小禅/著定价18.00元
《无爱不欢》雪小禅/著定价20.00元
《烟花乱》雪小禅/著定价20.00元
“悦读纪”其他好书:
《帝锦》(上、下)沐非/著定价:39.80元
《凤囚凰》天衣有风/著定价:49.80元(上、中)
《武林萌主》(上、下)玄色/著定价:49.80元(上、下)
《武林萌主》终结篇玄色/著定价:25.00元
《永夜》桩桩/著定价:49.80(全二册)
《凤鼓朝凰》(上)沉佥/著定价:29.80元
《飞花溅玉录》(上、下)八大/著定价:49.80元(全二册)
《云色倾城》紫百合/著定价:26.80元
《静思》卫风/著定价:29.80元
《青蛇》卫风/著定价:20.00元
《星之海》卫风/著定价:25.00元
《晚香玉》(上、下)倾城之恋/著定价:49.80元(全二册)
《美人谋》(上、下)RAY/著定价:49.80元(全二册)
《花褪残红青杏小》南适/著定价:45.00元
《风槿如画》张瑞/著定价:49.80元
《二两娘子》安思源/著定价:25.00元
《法老的宠妃II》悠世/著定价:25.00元
《少年丞相世外客》(中、下)小佚/著定价35.00元(共二册)
《云醉月微眠》(上、下)明月别枝/著定价:49.80元(全二册)
《皇后出墙记》(上、下)桩桩/著定价:39.00(全二册)
《兰陵缭乱III》Vivibear著定价:22.00元
《兰陵缭乱II》Vivibear著定价:22.00元
《狐戏红尘》(前传)林家成/著定价:25.00元
《狐戏红尘》(正传上)林家成/著定价:28.00元
《狐戏红尘》(正传下)林家成/著定价:28.00元
《凤还巢》张晚知/著定价:29.80元
《一年天下》煌瑛/著定价:29.80元
《落蕊重芳》姒姜/著定价:29.80元
《失踪的王妃》赤冰/著定价:29.80元
《宸宫》(上、下)沐非/著定价:45.00元(全二册)
《大宫》秋姬/著定价:35.00元
《何以笙箫默》(新版)顾漫/著定价:18.00元
《赵飞燕传奇》(上、下)娇无那/著定价:39.00元(全二册)
《夜上海》金子/著定价:25.00元
《步非烟传奇》温柔坊/大明宫/黄金甲娇无那/著定价:19.00元/20.00元/20.00元
《绝恋》犬犬/著定价:28.00元
《红颜乱》朵朵舞/著定价:25.00元
《挚爱狼少年》圣灵泉/著定价:40.00元/套
《校对完全无用手册》异咯嗪/著定价:20.00元
即将出版:
《第一皇妃IV、Ⅴ》犬犬/著估价:45.00元
《凤囚凰》(上中)天衣有风/著定价49.80元
《如失如来》皎皎/著定价:29.80元
《谁是谁的谁》鲜橙/著估价:22.00元
《想入菲菲》追月逐花/著估价:29.80元
《凤囚凰》(下)天衣有风/著定价:25.00元
《异世淘宝女王》(下)柳暗花溟/著定价:25.00
《凤鼓朝凰》(下)沉佥/著估价:29.80元
《皇后策》(上、下)谈天音/著估价:49.80元(全二册)
《江山如画》四叶铃兰/著估价:29.80元
《微微一笑很倾城》顾漫/著估价:18.00元
《网游之少年绝色》泥泥/著估价:20.00元
《骄阳似我》顾漫/著估价20.00元
《杉杉来吃》顾漫/著估价:22.00元
《龙龙龙》(上、下)天衣有风/著估价49.80元(全二册)
《浅浅心事》正午月光估价:25.00元
《梦落芳华》也顾偕/著估价:25.00元
《仰望来年炙烈的阳光》踩着拖鞋的马甲估价:30.00元
《满朝凤华》孤钵/著估价:49.80元
《云色倾心》云端漫步/著估价:45.00元
《天霜河白》(上)倾泠月估价:25.00元
《天霜河白》(下)倾泠月估价:25.00元
《外滩18号》右耳/著估价:25.00元
《潇然梦之无游天下录》小佚/著估价:29.80元
《跟你借的幸福》陌墨/著定价:22.80元
《银色的舞台》晓月听风/著估价:25.00元
《皇家幼儿园》玄色/著估价:49.80元
《女医药代表》野玉丫头/著估价:25.00元
《朴素的花开》(暂定名)南适/著估价:25.00元
《殊途》叶紫/著估价:22.00元
《因缘妙美人》(上、下)梦枕幻花/著估价:49.80元(全二册)
《想入菲菲》追月逐花/著估价:25.00元
《弦歌南望》(上、下)夜幽梦/著估价:39.80元
《江湖遍地卖装备》(暂定名)禾早/著估价:29.80元
《大唐寻情记》(上)柳暗花溟/著估价:25.00
《大唐寻情记》(下)柳暗花溟/著估价:25.00
《痴相公》(上)镜中影/著定价:22.00元
《痴相公》(下)镜中影/著定价:22.00元
《帝王妻》镜中影/著定价:29.80元
《梨花雪后》(上、下)东篱菊隐/著定价:45.00元
《零陵飘香》(上、下)灯火阑珊/著估价:49.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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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林翰苑书店蔡大志010-65032622北京朝阳区甜水园北里16号楼书市20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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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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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柳州新悦书社侯雪兰0772-311227113507721115柳州屏山大道30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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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省
四川蜀天文化杨雪峰028-8666498313438063848成都市梨花街2号书市一楼27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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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省
贵州西西弗文化传播公司李桂黔0851-5811504贵阳市省府西路1号
贵阳艺海图书发行有限公司张黎静0851-5983886贵阳市玉溪路17号邮政老枢纽图书市场20号
天津市
天津新星书局周家起022-27694843天津市南开区长江道90号图书批发市场3区30号
天津图书批发市场汇源书店丁淑君022-27625790天津市南开区长江道90号图书批发市场4区27号
河北省
星云书店谷丽星0311-83025245石家庄市友谊南大街86号图书市场246号
河南省
郑州学友书店王永红0371-67647323郑州陇海西路99号图书城中区10号
郑州文渊书店张书兵0371-6662921郑州陇海西路99号图书城南区17号
内蒙古
包头市文昌书店金丙龙0472-2217580包头市东河区站北路博成文化市场318号
黑龙江省
哈尔滨出版社图书批销中心李秋丽0451-88342655哈尔滨市道外区滨江街100号图书市场202室
哈尔滨青年书店张虹0451--88345809哈尔滨市道外区滨江街100号图书市场203室
哈尔滨精华书店于麟静0451-86601971哈尔滨市南岗区学府路副29—9号
大庆市明义书店张明刚0459—5816637大庆市萨尔图区会战大街音像图书批发市场
吉林省
名著书店赵镝0431-82710847长春市北京大街2号市图书批发大厦一楼54号
长春新陆桥杨爱民0431---82728299长春北京大街2号图书批发大厦一楼21号
吉林高官春盛华书店刘桂平0431-2739395长春市芙蓉路1号2-109
吉林市文苑书店于占江0432-2561500吉林市大世界图书批发市场1区1号
辽宁省
沈阳明山书店未来024-23880660沈阳市和平区文化路44号图书市场3楼339
沈阳都市书刊发行有限公司高伟024-23912058沈阳市和平区文化路44号4041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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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连双卿书店于翠清0411-84522148大连市沙河口西安路107号图书城B区-3号
山东省
济南联合书社徐冰0531-82905199济南市马鞍山46号内515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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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东方学林车进军0531-86012095济南市马鞍山46号内304号(新增)
淄博汇文书店韩英0533-6283115淄博市张店区中心路140号书刊市场
烟台综艺书社黄鲁滨0535-6260748烟台市芝罘屯路13号金角大厦215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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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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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殿上欢》参加10月PK
殿上欢书号1709869
一个心机女术师与倒霉皇帝的天雷地火故事。
“你对朕**,就是为了得到……真命天子的龙气?!”
这是狂怒暴起的昭元帝。
“那是当然,比起你来,我家麻将皮毛软和,又会撒娇,这才是暖床的极品。”
这是怀抱肥猫“麻将”,外表懒宅脑抽,内里腹黑扭曲的女主丹离。
术者与帝王,从洪荒至今,便是依存敌对的奇特关系。
面对手握天道,妄图改换天命的清韵斋,丹离要如何保住她每日饱吸的天子龙气?她的水晶莲花钗,到底藏有怎样的危险秘密?
旧梦成空,挚爱新至,昭元帝将会作出怎样的抉择?
天机宗主野心勃勃,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
本书历史年代架空,宫斗有,术法有,悬疑惊悚有,抽风搞笑与暗黑阴谋交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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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书号2432893
她是谁?
是朱门深宅中平凡呆憨的小婢女?是深夜提灯埋尸的义庄仆役?是青楼楚馆中面带黑痔的鸨母?是秘会中杀人不眨眼的十二娘子?
——我并非有千面,而是代替万千冤魂而活。
他又是谁?
是侯府高门的纨绔庶子?是被内宅阴谋围绕,丧母恸哭的无助少年?是追捧戏子,拥男抱女的荒淫嫖客?是位高权重,从不公开露面的锦衣卫秘使?
——一旦习惯黑暗,便会成为君王手中的刀,刀钝之日,便是我的死期。
他们的邂逅,是宅斗?是朝争?是情爱?是深仇?
两个双面男女的啼笑因缘,一段大明朝“史密斯夫妇”的谍中谍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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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宝锦
高丽海疆
北风萧索,冬夜的海上,一轮明月映入粼粼波光中,支离破碎地让人心疼,却仍是莹白皎洁。
老船主捋了捋银霜染就的长髯,指使着子侄着力划了两下,将船系上了码头,这才松了口气。
渡口码头的青石大砖被踏得平滑如镜,更梆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夜色中,连房屋的轮廓都看不分明,只有一盏残灯高悬桅上,却更显昏暗。
不一会儿,雇主便出现了。
“怪事……居然是天朝人……”
老船主偷偷打量着客人的装束,低声咕哝着,心中却是惊疑不定。
高丽素来仰慕天朝文化,彼此遣使甚多,通商之风也极盛,若是平时有人返乡,自然没什么出奇,可目前——
“听说天朝正逢大乱,居然还有人要返回中土?!”
身旁的长子在他耳边低语,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
老船主见客人已近,便摆了摆手,示意儿子不要多话,心中却更添狐疑——
眼前这些人,虽然衣着寻常,却各个神光内敛,气度不凡,就是京城的两班老爷们(注),也有所不及。
黑袍男子们纷纷登船,在他们昂藏身影的扶持下,一道娇小人影也随之飘然而上。
她戴着黑纱帷帽,眉目模糊,却也只有十七八岁的光景,厚重的雪裘中,有重染的锦绣丝缎露出,她上船后不发一言,却在即将起航时,轻唤道:“且住。”
众目睽睽下,她走近船弦,伸手自发间一抽,乌黑的长发便随之流泻直下,宛如生灵一般,映出皎月的幽华。
她皓腕如雪,手中持了一支九凤金簪,古雅绝美,在月光下映出玄奥的纹符。
“今日既已义绝,又何必睹物生笑……”
声音幽幽,素手轻扬中,那一道金簪化作一抹流光,落入万里碧波之中。
老船主的双眼睁大,见多识广的他,面色在瞬间变为惨白,他轻颤着,脚下一个踉跄——
“阿爹,你怎么了?!”
“这是宫中之物……”
老人近乎呻吟地低喃道——
“看那簪子的纹路,必定属宫中贵人所有!”
他浑身哆嗦着,被自己说出的“宫中”二字惊出满头冷汗来。
船缓缓张帆,在海浪的拍打下平缓前行,一轮明月高悬天中,映得水色幽碧,万里浩淼。
“殿下,已经离开高丽境内了。”
沈浩恭谨地低语道。
斗篷下的女子临风伫立不语,宛如泥塑木雕一般。
良久,直到沈浩要转身告退,才有一道女音幽幽而来——
“是姐姐派你们来的吗?!”
“当啷”一声,沈浩手中的瓷盅落地,寂静暗夜中,仿佛因这一声而悚然,他全身的血液都近乎要喷涌而出。
“主上……”
他轻轻的,沉痛地念出敬称,眼中恨不能滴出血来。
微微别转头,他强忍住眼中的黯然,强笑道:“主上担心殿下,所以派我等前来接应。”
“这一次,真是遂她心意了啊……”
被称为“殿下”的女子轻叹一声,带着微微的怅然和轻嘲,低声笑道:“她素来不屑高丽李氏,如今逢此大变,还不知她要怎么笑我呢!”
沈浩一楞,正要反驳,却听一阵巨嚣由远而来,他抬头一看,顿时脸色急变——
晴好无风的夜空下,平白掀起巨浪,目之所及,方圆数里的整片海洋都四下滚沸了,碧波万顷中,一艘巨船破浪疾来!
“还是追来了,做事那么绝么……!”
沈浩凝望着巨船上的大旗,心中已是大怒——
“高丽不过弹丸小国,趁着我天朝内乱,竟敢如此猖狂——若有天朝水师在此,定叫他葬身鱼腹!”
那巨船急速靠近,最上一层站着一个矮胖的金甲男子,得意地看着对方被撞得剧烈摇晃,不禁哈哈大笑——
“你们这些中土盗贼,竟敢与王妃私奔,还不束手就擒!”
沈浩怒极反笑,咬牙微笑道:“什么叫颠倒黑白,什么叫指鹿为马,在下今日算是见到了!”
他提气喝道:“万岁受高丽王再三恳求,才以帝姬下嫁,如今你们负义毁婚,居然还千里追杀,欲置帝姬于死地——你们惯学中原礼仪,却与禽兽何异?!”
他瞥了眼金甲男子,恍然笑道:“原来是金大人,怪不得这么穷追不舍,你是要斩尽杀绝,才好让你妹妹做王妃呢!“
四周众人打量着那矮胖的金大人,心中想象着他妹妹的尊容,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带着讥讽,却也含着黯然悲凉——
若不是天朝有难,区区一个高丽国,也敢如此放肆,辱及帝姬吗?
“一派胡言!我妹妹温婉谦恭,乃是王大妃亲自挑中的,天朝景渊帝却非要把帝姬塞给我王——”
“住口!!”
沈浩森然大喝,他出身军旅,自有一种凛然杀气,那金大人顿时气馁——
“万岁本不愿将帝姬远嫁,若不是见两人情投意合,高丽王又亲自跪求,绝无应允之理!”
他不屑与这等小人纠缠,高声喝道:“高丽王呢?!叫他亲自出来解释!”
“我王蒙王大妃慈训,已准备选取名门闺秀大婚……”
金大人眉梢露出明显喜色,哈哈大笑道:“前王妃与人私奔,贞洁已玷,若不肯回阙谢罪,只好将你们统统剿灭在此了!”
他显然很是忌惮沈浩这一众人,说完便退入艇中,两船逐渐靠近,便有无数箭石飞舞。
“让他们看看我天朝男儿的厉害!”
沈浩胸中一道隐秘的悲愤郁积,恨不能发,又逢上帝姬受辱,心中怨恨更深,他咬牙冷笑着,将所有怨圭都发泄在了高丽人身上。
众人高声唱诺,他们虽然人手不多,却是军中精锐,一但出手,几乎可以一敌众。
沈浩一提真气,掠空而落,到了那巨船之上,正要将金某人擒下,却听身后一阵惊呼——
“帝姬——!!”
他悚然回头,却见海面上有千万条碧蓝滟光交织暗涌,转瞬间,巨浪狂卷,就象在原地升起了一堵黑墙似的,一道巨大的黑影将帝姬卷入,绵密的鳞片在月光下凛然生寒。
“是蛟龙!!!”
被遗忘一旁的老船主颤抖着说道,他全身已如筛糠一般,简直已萌死念。
蛟龙是海中恶兽,平日里潜于深渊之中,怎会平白出现?!
一道尖细的声音在耳畔响过——
“金大人,要不是王大妃亲自恳求,老身可不会跟你们这些莽夫行动……”
沈浩又惊又怒,回身看去,却见一个黑衣老妇自舱中而出,口中吹着一支小笛。
是那笛子将蛟龙引出的!
“放开帝姬!”
沈浩纵身拔剑,剑气如长虹贯日,凌厉绝尘。
老妇人桀桀怪笑着,飞快后退,竟也是身法诡异。
两人拆了几招,沈浩无心恋战,微瞥了一眼帝姬,却见她被蛟龙紧紧缠卷,正要被拖入海中。
他闪身一纵,退出战团,想要上前营救,无奈那孽障异常狡猾,躲闪挪移之间,帝姬的面目逐渐被海水浸透。
“接着!”
沈浩情急之下,将自己的佩剑掷向帝姬。
“刺它下颌!!”
帝姬伸手一接,竟稳稳操在手中。
她面纱被水浸透,隐隐露出雪白的面庞,接了长剑,却不就刺,只是凄然而笑道:“沈大人,你回去禀报姐姐,此地清风明月,又有碧波茫瀚,实在是个好地方,我生性愚钝,怕是要与她永诀了!”
“什么永诀?!你可知道,主上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沈浩嘶吼一声,满腔的悲愤再也抑制不住,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响了天地!
“什么?!”
帝姬紧握着那一柄长剑,黑眸紧缩为一点,咬牙道——
“她、死了?!”
她低低道,天地在这一瞬都化为静止,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归为黯淡,片片碎裂。
那蛟龙好似也感受到这道诡谲的气氛,它低吼一声,正要将人拖往无底的深渊——
剑光突起。
烟波万顷中,一道白光冲天而起,无上剑意所到之处,水气氤氲蒸腾,天幕之下仿佛有陨星暴裂——
随着一道惊天动地的低吼,带着血污的蛟龙头颅临空落下,血落如雨,一时将海面染成嫣红。
帝姬临风落下,她手中轻提长剑,白衣胜雪,翩然有如天人降临——
她的面纱已经掉落无踪,一张清秀雪白的面庞,并无乃姐的绝美风姿,却有别样的神韵,动人心魄。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惊呆了!
明亮的月光照在她身上,灼然生辉,天地之间的光芒,仿佛都聚集在她身上。
沈浩呆呆看着,情不自禁的低喃喃道:“帝斩白蛇……“
她缓缓睁眼,竟是一双奇特已极的墨色重瞳——
“第一,这是蛟兽,并不是真龙,所以不属帝兆……”
“第二,我并非是为情寻死,而是根本没有斩杀它的实力……这一下、只是一时发狂……”
“第三,别叫我帝姬了……我叫、宝锦,还有,我晕血——”
声音未落,她突然坠落,重重地倒在船上。
海上归于宁静,清风朗月之下,只剩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以及,支离破碎的船。
第二章 破城
一年后
巨大的喧嚣声由远及近,姑墨王伫立殿中,静静看着庭中惊慌奔走的宫人们。
“城破了吗……”
他刚毅清癯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平静的微笑——
“以我姑墨这方寸之地,居然也坚守了百日以上,足可为后世所称许了……”
此时已近黄昏,冷风丝丝缕缕的从半开的殿门中吹入,一列残灯在殿中飘曳明灭,在青金石地面上投下重重暗影。
“我姑墨几百年基业,虽不算如何煊赫,却也是一方之主,如今却要在我手中葬送了。”
他长叹道,空落落暮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映着两鬓点点霜白,更显萧索。
外袍四重皆是极薄的浅天青,里头实底子的鲛织纱锦极尽华贵,下襟堆着四爪翔龙——这样隆重的服饰,乃是他大朝之日所穿,如今,却要派上最后的用场了!
“你们在地下行得不远,且等我同来……”
他想起年前过世的王后,又想起昨夜死去的女儿,面上露出无限凄冷,低低说道。
轰隆一声巨响,宛如焦雷炸过耳畔,听方向,却是出自前廷玉阙。
“真要将这里铲为平地么?!”
他浓眉微挑,素日的威仪在这一刻重现。
“您就任由他们如此妄为吗?!”
清渺声音宛如珠玉落地,象是有人悄声开了门走入,冷风穿梭入殿,姑墨王疑惑转身,却见来人着十重黑色皂纱,却仍是清丽袅娜。
“是你,宝锦!”
他禁不住露出欢畅笑容,眉间的抑郁,在这一刻消散不少。
“你不是远嫁高丽了吗?”
惊喜过后,便是困惑,他不禁问道,却在见到宝锦眉梢眼底的一抹凄楚后,瞬间明悟——
“岂有此理,他瞧着皇家倾颓,竟敢如此折辱于你!”
“李氏小儿,鼠目寸光……”
他恨恨道,依着往日的性子,定是要执干戈伐罪于前,念及自己的境况,却更是黯然沉痛。
“他也没怎么折辱我,只是毁婚不见——不幸之中仍有万幸,我与他,并无夫妻之实……”
宝锦苦笑着,迎上姑墨王惊讶的眼神,继续道:“四年前我嫁入高丽时,年不过十五,王大妃生怕我夺了她的大权,于是借口先王之丧,只令我二人行礼,却是一直分宫而居,三年丧尽,却出了这等大事——她遣人一路追杀,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好好的帝家苗裔,总算没落入污泥之中。”
姑墨王欣慰过后,却又叹息道:“你既然安全脱身,却又为何要来此——如今的姑墨城,早已是兵临阙下,危在旦夕!”
“姨父……!”
宝锦深深凝望着他,想起幼时与姐姐二人骑在他的肩头,于群山之巅笑语嬉戏,又想起这位姨父曾率上千锦衣亲贵飞骑来援,他那赫赫威仪,至今仍在北门关一带传为佳话——
俱往矣!
“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沉痛地一字一句,“姐姐死了,姑墨也要落在他们手中,难道真是天命气数?!”
“不!我不信什么天命!!”
她咬着牙,决然而道,声音虽低,却是带着碎金裂玉的万钧之势,她抬眼望向姑墨王——
“我此次前来,就是想借一件物事?”
“是什么?”
“玉染妹妹的身份。”
“什么?!”
姑墨王悚然一惊,乍一听到爱女的名字,双手都为之颤抖——
“我要以玉染妹妹的身份入京,姑墨城破后,这些王室亲贵都要被押往帝都……”
姑墨王一听便明白了,“我姑墨习俗,女子未嫁者须以纱巾裹面,不得露于人前——这世上,除了父兄,根本无人见过玉染。”
“是,此去帝都,千里迢迢,玉染妹妹又是体弱,不如以我替之……城外有人接应,定能保她周全——”
“你来迟了,孩子……”
姑墨王低低笑出声来,声音中满含着悲愤与凄厉——
“玉染,我最心爱的女儿,昨夜已经离开了人世。”
宝锦的眼,在这一瞬紧缩点凝——
“她未来的驸马,居然做了敌人的内应,将城门打开,她本就有咳血之症,一夜惊啼,便……”
宝锦静静伫立着,眼前的雕梁画栋,仿佛也在崩塌,她所熟悉的,欢乐宁静的世界,在她眼中褪去了最后一抹色彩,碎为尘泥。
不知过了多久,她仍是垂着头,低喃道:“请姨父应允——”
“你这孩子!!”
姑墨王不禁大怒,正要痛责,却在看入她眸中后,黯然长叹——
“罢了……”
他扬声唤人,不一刻,便有一名宫人前来。
“这是玉染的贴身侍女季馨,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对她的事,可算是了如指掌。”
他叹息一声,轻甩袍袖,从上八宝格中取出一只晶莹琉璃瓶,在三只杯子中各斟了少许。
他轻晃着手中血一般鲜红的酒液,轻吟起了天朝的名句——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这酒,是新婚之夜残存的,那时,他率三千亲贵飞援天朝,皇帝大悦之下,遂将帝姬下嫁。
那俊雅无匹,叱咤千军的雄姿,如今已被岁月湮没,又有谁还记得,这一斛残酒?!
他递于二女各一杯,自己却从另一格中取出黄豆大小的红丸,放入杯中后,便一饮而尽。
下一刻,他的眼眸便开始涣散,他挺坐着,最后用手指了指珠帘之后,便气绝身亡。
宝锦用尽全身的力量,才没有大喊出声,她咬着牙,任由鲜血蜿蜒而出,也浑然不觉。
伸出轻颤的手,她与季馨费力地将尸体拖着,向珠帘之后而去。
轻按机关,后堂的地面便一分为二,露出其下的冰雪深渊,其中浮着三具玉棺,两具是王后与玉染公主,另一具却是空空如也。
姑墨王的尸体被轻轻放入,三具玉棺轻悬漂移,渐渐沉入万丈深渊之中。地面合拢,再无痕迹。
“真好……”
宝锦望着这一幕,不觉悲伤,却觉得无比宁静妥帖——
“他们一家团圆了,真好……”
这一刻,她想起横死京中,尸骨难觅的姐姐,再想起早已逝去的父皇母后,只觉万物同悲,寥落无迹。
****
云时穿过宏广的广场和宫道,再穿过重重回廊,来到大殿之前。
夜色初上,明灭的宫灯在檐下轻晃,风吹得铁马丁冬作响,深广大殿沉浸于黑暗之中。
云时轻叩殿门,正欲朗声通名,却听见一道清婉温润的女音道:“进来吧!”
声音安详平静,毫无半点畏惧。
他轻轻推门,雕花镶玉的殿门发出咿呀的轻响,殿中一灯如豆,正在案前轻燃。
“来了吗……”
一道纤弱身影坐于案前,轻笑着问他,朱红的火焰晕染了她的面容,看着甚是模糊。
云时抬眼望去,却在下一瞬倒抽了一口冷气——
第三章 惊雪
重眸!
瞳影叠回间,潋滟生辉,仿佛是黄泉之畔的冥黑忧悒,又似冰雪初霁的洁莹,只淡淡一瞥,竟让人魂魄皆丧,心神迷离!
那少女依案而坐,手中玉杯晶莹,只剩半盏残酒。
血一般的嫣红在她的手中轻晃,“有客至远方来,美酒却已销尽,实在惭愧……”
中正清雅的声音,从容平和,却实在听不出什么欢迎之意。
云时瞬间心神摇曳,眼底的杀气亦随之慢慢平抑,手中染血的长剑都因之微微松弛。
最后一丝理智好似在脑海中嘶鸣……重瞳……
那是——
重瞳!!!
他全身一震,眼中的迷惘瞬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炽烈怒焰,手中雪刃轻吟不已。
满殿的安雅平静,在这一刻被撕碎!
他大步上前,昂藏身躯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伸出手,一把将她从案前拖下,毫不怜香袭玉的将她摔掼在殿中。
纤细身躯如蝴蝶轻羽一般坠落,沉闷的落地声响中,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
细微的呻吟声响起,随即便隐忍不闻,少女委顿于地,左臂弯曲垂落,面上苍白更甚,樱唇却已被牙咬得失了血色。
仿佛才惊觉自己的狂暴,云时不可思议地凝望着自己的手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对一介女子下此毒手……
然而这重眸……
他敛起所有情绪,沉声问道:“你是谁?”
回答他的,是片刻的沉默,以及随之而来的轻笑。
那几乎是嘲笑了,少女微微挑眉,忍痛的神情中带着玩味讥讽——
“你又是谁?”
此时夜色初上,殿中的灯烛因窗隙间的冷风而微微闪烁,昏暗混沌之中,两人目光相对,竟隐隐有对峙之态。
****
“哈哈哈哈……”
乐景收起折扇,捶案大笑了一阵,这才在云时的目光下勉强收敛。
“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乐不可支地把玩着扇子,笑道:“你素以沉稳内敛称名,却没曾想,才见了人家公主,居然就做不成柳下惠了……”
他啧啧作声着,作势起身,“我定要去看看那位公主,是怎样的倾国倾城,才惹得你用强!”
看着他那张可恶的笑脸,云时的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咬着牙,沉声道:“她并非美人,我也并非用强。”
乐景又笑了半天,这才正色道:“是为了那重眸,对吗?”
云时瞥了他一眼,神色一派从容,双手却已攥得发白。
“我早该想到的……”
他叹息着,声音中含了歉疚,“北郡十六国中,姑墨一向与天朝交好,这一代的姑墨王甚至娶了帝姬为后——他们俩的女儿,若是传承了天朝皇族的重眸,也没什么奇怪的……”
乐景也收起了嬉笑,他起身站于主帅身后,安慰道:“你也并非故意,一路之上多加照应,也算补偿了!”
他好似又想到了什么,低声抱怨道:“说来也是奇怪,姑墨王已经殉国而死,连尸首都已葬入冰雪深渊之中,他的亲族故旧,要么一刀杀了,要么严加看管,却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运到京城去呢?”
他偷眼望了望帐外,低声说道:“陛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捉摸了……”
云时清俊的眉宇间,浮上了一层微妙的阴霾,他垂下眼,沉吟片刻,才缓缓道:“陛下英明天纵,这样的话,你今后少说。”
“罢了,我还不想被割掉舌头呢!”
乐景苦笑着,行至主公面前,竟是前所未有的诚挚,“云帅……”
他郑重称呼道,不顾云时的诧异,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陛下心思险刻莫测,你立此大功,不得不慎重小心啊!”
帐中气氛正是一片凝重,却听营外有快骑声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正在惊疑,就见亲兵入帐报来——
“给云帅贺喜了——陛下听闻您攻下姑墨城,已派下钦使,晋封您为靖王千岁!”
****
大军回程之日,姑墨城下起了第一场雪。
远远的回望,古朴的城墙被积雪遮盖,天地间仿佛只剩一抹单调的白。
阴冷的空气中充满著不祥,好似老天也在为这千年古都的沦陷而伤感凝泪。一行长的看不到首尾的队伍,在雪中行进著。
这场提前而来的大雪,下得又急又密,好几日都没怎么断过,白日里雪积没径也就罢了,待夜里结上冻,便滑不留脚。
宝锦一头青丝披散直落,黑鸦鸦的一带拖在莹亮的雪地上,片片雪絮积在发上,好似满头妆以琼玉。
此刻她实在没什么闲情逸致顾及妆容——她单手努力推着车辕,沾了一身雪泥,却仍在竭力向前。
“公主,您且歇歇吧!”
季馨咬牙一同扶辕,眼中好似含了水珠,却强忍着不肯给周围的军士看笑话。
然而无论敌我,实在也没什么人在干看,无数的车辕陷入雪中,有些还上了冻,茫茫雪地里众人都在竭力自救。
此时车辕终于从雪中拔出,众人齐声欢呼之下,不免手上一松,只听砰的一声,车辕在冰上一别,竟直直朝着前坡落下。
那拉车的老牛受了惊吓,一路疾奔着,更朝斜坡而下。
季馨惊叫一声,却没有来得及放开手,她的身躯被庞大的车架牵带着,在坡上翻滚碰撞,叫声越发凄惨。
“季馨——!!”
宝锦高喊道,疾步追上,却也无济于事,眼看了连人带车就要翻到谷底,她瞥了一眼四周,手中迅如闪电的,扣了两枚银针——
下一瞬,只听得那老牛痛嘶一声,便瘫倒在地。
车子仍在下坠,但势头已缓,一道长鞭凌空飞来,鞭梢如有灵性地将人缠紧。牛车摔下谷去,轰然作响,季馨的身子整个腾空而起,衣裾四散飞舞,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被卷了上来。
“云帅!”
众军士细看之下,才发现以鞭救人的,竟是一军的统帅,云时,顿时雪地里欢呼雷动。
云时却是波澜不惊,他回望了一眼谷底,心中却升起了一道狐疑——
他离得虽远,却也看到那老牛突兀倒毙,那么,是谁在暗中出手?!
是谁在暗中出手?!
宝锦也在想着这个问题,她看着手中完好的银针,又不可思议的望了望谷底,心中惊疑不定。
第四章 折辱
季馨回到坡顶,已吓得惨无人色,她全身都在轻颤,见了宝锦,只是掩袖低泣,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宝锦也被吓出一身冷汗来,她将手中银针纳入袖中,若无其事地轻拍她的肩,低声安慰着。
一道阴影遮住头顶的雪光,宝锦抬头,只见云时不着甲胄,苍青色衣袂随风翻飞,映得那清俊眉目越发耀眼。
他静静凝望着她,不发一言。
宝锦看到他,便感觉自己的左肩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微一蹙眉,云时便觉出了异样,他伸出手来,不由分说地扣住她手腕。
宝锦待要挣扎,却觉那手掌有如钢铁一般钳制着,竟不能撼动分毫。
云时将她的罗袖轻轻卷起,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肌肤在雪光下更显晶莹,肩头的红肿青淤也消散大半,筋骨也没什么异样。
“恢复的还好……”
云时感觉无恙,这才松了手。
宝锦微微冷笑着,将雪臂纳入绸衣之中,这才淡淡问道:“今日又想要我哪条胳膊?!”
云时看着这沾染了怒意的重眸,因这份莫测的魅黑而微微失神,他也不动怒,只轻叹了一声,转身飘然离去。
雪地中,他的身影英武挺拔,却不知怎的,染上了几分落寞与寂寥。
“对不起……”
北风呼啸中,遥遥传来一句低语,宝锦抚着左肩,眼神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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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需官受了云时的吩咐,连忙为她们重新配了车驾,第二日风雪停缓,再上路时,车中已有了温暖的炭盆。
“云将军初瞧着凶神恶煞,心地却也还好……”
季馨想起昨天那一幕,虽然心有余悸,却也对云时存下了感激,她话一出口,才想起此人不但是破城灭国的罪魁,更是令“公主”左臂折断的祸首,她嗫嚅道:“帝姬……”
“你用这等称呼,是想让我们俩都人头落地吗?!”
宝锦瞥了她一眼,重眸中竟是前所未有的犀利锋芒——
“我知道你与玉染公主主仆情深,但是从现在起,你要牢记:我,就是玉染公主!”
宝锦微笑着,平日的清雅出尘,在这一瞬间竟化为摄人威仪——
“要知道,我们即将进入京城了……”
“京城帝都……”
她咀嚼着这四个字,仿佛它们力道千钧,又好似,魂牵梦萦,黯然销沉。
“我回来了……”
声音低沉,带起无尽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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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京那日,正是风和日丽,秋高气爽,朱雀大街的青砖条石,都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细腻光滑。
凯旋归来的队伍,在城外四十里的仪亭中,便由皇帝遣来的礼部官员奉旨郊迎。
新朝刚立,文官仍是极为稀缺,礼部的官员竟是由新科进士擢升不久,云时见了这些新面孔,虽然诧异,却也深感皇帝此次的隆重。
长不见首尾的队伍迤俪而入,朱雀大街上净水泼地,两旁都围得水泄不通。
维持秩序的军士们用长鞭狠命抽着,却仍抑制不住百姓的喧鼓鼓噪。
“听说终于取下了姑墨城……”
有年轻人兴奋道。
“新朝蒸蒸日上,看样子,不久便可海内平靖,天下一统了,那些个割据势力,不过荧火之于皓月而已!”
蒙受新朝恩惠的士人学子,在人群中踌躇满志道。
却也有年长者冷笑道:“胜负之理未定,说这话太早了!”
……
且不说百姓的议论纷纷,云时带了几十骑来到神武门前,自动下马而入,一行人穿过重重禁苑,终于来到大内帝阙之下。
紫宸殿的最深最高处,珠玉帐帷重重的掩映着帝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世间万物,而阶下之人却无法窥见皇帝的容颜。
帝座太深了,连日光也不能直射而入。帝座上的人,在这班光景下,要么孤寂至死,要么,便是自诩为神祗,最终走向狂悖的末路……
云时猛一激灵,将自己这危险大逆的念头泯灭无形,表面看来,仍是一副俯首称臣的虔肃。
天朝旧制,皇帝本该在太和殿中朝见群臣,直到景渊帝突发奇想,才建了这座高阶入云的紫宸殿,从此朝会尽出于此,皇帝的容颜也不再被群臣窥见——接着,便是天下大乱,再接着,便是这位陛下攻入京中,开创了新朝。
短短不过年余,他竟也迁入了这座紫宸殿,难道不知前车之鉴吗……
“贤弟攻下了姑墨城,真是辛苦了……”
殿上忽然发了话,本是得天独厚的清冽明亮嗓音,却好似常年未校的琴弦,带出淡淡涩意和疲倦来。
那是皇帝的声音。
云时将头垂得更低,任谁也看不见他的神色——
“臣真是惶恐,只是托陛下洪福,将士们齐心用命,才得以——”
“难道跟我也要说套话吗?!”
低沉的笑声从高阙之上传来,打断了他的陈述,宛如冰刃划过众人心头——
“姑墨城虽小,却也让朕几员大将飒羽而归,阿时,你确实不愧为天下第一的名将!”
云时听着这极大褒奖,却几乎连寒毛都要竖起,他一时惶恐,急声道:“万岁……”
“为将者,有勇不如有智,有智不如有学……云时,你不用过谦,事实如此,这是人所共见的!”
仿佛削金断玉一般的掷地有声,皇帝下了定论,旁人包括云时在内,便再不便置椽。
云时心中暗叹,这一番考语传出,不知又要引得多少人嫉恨,面上却越发恭谨道:“即使如此,也是承皇上旧日发教诲……臣一直铭记在心,不敢有忘!”
珠玉之中,隐隐有叹息声起,却也并不真切,皇帝轻笑一声,又问道:“姑墨王死了吗?”
“是,他见王师已至,便仰药而死,尸体已落入冰雪深渊之中。”
“他的家眷呢?”
“只有一个女儿,唤作玉染。”
云时说话间,目光微微颤动,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少女清冽迷离的重眸——
“姑墨王虽死,却仍罪有余辜,他的女儿,便以罪人妻女没入教司坊中去吧……”
什么?!
云时听这一句,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全身都为之一颤。
第五章 急鼓
教司坊隶属内务府,却是专涉声色之事,其中有歌姬,舞姬,伎乐各色人等,却皆是罪人妻女罚没而来。
那双墨染冰封的重眸……
那大雪飘飞中,单手扶辕的少女……
如此金枝玉叶,竟要沦落至此吗?
云时的手掌几乎攥出血来,面容却被额前高冠遮挡,任谁也没有看出他眼中的愤怒。
前些年,景渊帝暴虐妄为,惹起民怨鼎沸,今上执干戈而救民水火,这才云者景从。他攻入京城不过年余,心思竟也变得如此刻毒么?!
高阙之上,皇帝的声音传下,飘渺无比,然而重如万钧——
“阿时,你立下如此大功,可要什么赏赐?”
“臣惶恐,为陛下尽职,不过份内之事。”
低笑声响起,依稀有着并肩战斗时候的清越豪迈——
“虽然还想赏你些什么,但你既然固辞,就先领下靖王的名号,再加双俸吧……”
云时不敢再辞,逊谢而退,从头到尾,那高阙上的帝王,他昔日敬爱的义兄与伙伴,却始终没有露面。
****
教司坊分为南曲与北曲两处,南曲培养的是伎乐和音声人,北曲的则是名妓,舞姬这一类的妖姬尤物,她们不仅要色艺俱全,还要为达官贵人陪夜侍寝。
宝锦被两名健妇压解着,从官衙的侧门而入,身后怯怯跟随着的,只有季馨一人。
高飞的青檐重重,雨滴声声,缦回的廊腰之间,时而有如云的美人穿梭而过。
她们或是贞静娴雅,或是冷艳翩然,又或是气度雍容,却都是默然无语,远远看来,恍如华美绝伦的人偶撑伞飘过。
穿过繁华残凋的庭院,她进了一座大院。
“这就是姑墨国的公主?”
斜倚榻上的管事微微抬头,瞥了那静穆的素衣女子一眼,淡淡道:“也不见得有多国色天香。”
“您明鉴,这是万岁让送来的,若是有个什么不妥,您多担待就是了。”
一旁的小黄门谄肩谀笑道,心中却在暗骂:摆什么派头,若不是你刚给万岁荐了美人,得了圣宠,小爷还用捧你的臭脚?!
“会舞否?会歌否?”
管事斜睨着宝锦,用轻佻的目光打量着,好似要待价而沽。
“……”
宝锦垂首不语,一旁的小黄门一心想着快些交差,于是笑道:“金枝玉叶们哪懂这个?”
“这就难办了,你让我把她放哪呢?教司坊虽大,可不养闲人。”
小黄门见他越发拿腔拿调,心中暗恨,却只得低声献计道:“万岁把她送这里里,存的就是个折辱的心思,您把她放北曲那边,不就得了。”
宝锦暗运内力,却是听了个真切,她浓密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眼中的凛然杀意。
“那就这样吧!”
管事又瞥了一眼阶下女子,阴阳怪气地笑道:“北曲中的女子,论起才貌来,胜她者多矣,会有什么人点她陪侍吗?”
****
宝锦被粗暴推入一处房舍之中,她立定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前后两进,前面有桌椅等物,还有一个侍女的卧间,后间有铜镜妆台,上有胭脂香露等物,中央一张木床,显然是女子闺房。
“一路行来,这一列房舍是最简陋的……”
她微微一笑,仿佛对眼前的窘境毫无惧色,看了一眼季馨,笑道:“看这灰尘,不知积了多久,我们自己动手吧!”
到黄昏时分,两人才整理停当,有黑衣老妇送来食盒,打开一看,竟是青葱素面。
季馨用箸挑弄着面条,虽然饥肠辘辘,却实在没有食欲——她虽然只是侍女,却也算是锦衣玉食,哪曾见过这等寒伧的粗面?!
“你不吃的话,下顿仍要挨饿。”
宝锦轻挑着素面,一口一口地吃下,神情怡然自若,仿佛吃的是平日里的皇家御膳。
“殿下……”
季馨念及她身份是何等尊贵,如今却要受此折辱,声音中都带了哽咽,她拿起筷子,一丝一缕的,强咽入腹中。
珠泪滴入碗中,在清汤中漾起点点涟漪,宝锦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今后,我们的处境,可能比这要难要千万倍,你能忍耐住吗?”
季馨放下碗,以袖拭泪,含笑点头——
“殿下能行,我当然舍命奉陪!”
“舍命?难道这面能吃死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开怀而笑。
笑完之后,宝锦看了看窗外天色,低声道:“我们的处境,其实是艰难无比,那些小人顺应皇帝的意思,要好好羞辱我呢!”
“你知道吗,他们把我算入北曲之中了!”
宝锦冷笑着,眼中一片冰寒。
季馨一楞,随即面色惨白,轻颤道:“殿下,怎么办?”
“当然是……设法调入南曲了!”
宝锦伸出左手,细细端详着其上的伤痕,悠然笑道:“那位新封的靖王,云时,可以利用一二。”
她不再多说,让季馨早早就寝,自己却燃了孤灯,仿佛在等候什么。
二更时,有人在窗上轻扣了两声。
“殿下,我来了。”
沈浩从外推开窗,攀援而下,利落地跳入室中。
“让您受惊了……”
他打量着室内环境,又是愧疚,又是愤怒。
“都联络上了吗?”
宝锦于灯下静坐,雪白面容上露出凛然决断之色。
“主上的旧部虽然溃散,却也能一一寻回,只是……”
沈浩面带难色,有些踌躇道:“有几个人颇不安分,恐怕不会听您号令。”
“是认为我不配调遣他们吗?!”
宝锦心中已是大怒,面上却仍是淡淡,她放下手中茶盏,轻笑道:“既然如此,我更要会上一会了!”
月光透过窗纸映入,显得她越发眉目清幽,竟是象煞了死去的乃姐。
沈浩心中一沉,想起殉难京中的主上,面上都现出凄然惨淡来。
第六章 膺服
翠色楼上,轻易不启的雅间明灯辉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使女从人穿梭而过,放下二十四味菜品,随即安然而退。
“此楼的主人,与主上先代颇有渊源,在这里说话,再安稳不过了!”
沈浩淡淡道,望了一眼对面席上之人,不禁皱眉道:“眼下新朝刚立,你若是希冀这荣华富贵,只管撒手便是,只是你手中之势,却是来自主上,非你一人之物。”
“沈大人,你不必再劝,所谓人各有志,我厌倦了这些腥风血雨,想要安然度过这下半生——这么简单的要求,也并不为过吧!”
那人三十有余,却是眉目俊逸,气度高华,只是淡淡倚坐,声音虽然平淡,仔细听来,却仍蕴含着讥讽的波澜。
这便是屹立新旧两朝,却泰然不倒的户部尚书宋麟。
“主上交给你这般势力,却不是让你安然度日的。”
沈浩沉声道。
“这话平白让人发笑!”
宋麟冷笑道:“我所效忠的是主上,而不是什么皇族——宝锦帝姬我也见过几次,不过是一介闺中弱女,你们硬是把她捧起,去做这复国造反之事,也不怕主上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吗?!”
沈浩闻言大怒,但他素来严峻,压住了心火,沉声道:“宝锦殿下年纪虽小,却也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能将伪帝推翻,重立正统。”
“然后呢?再让她如主上一般,孤寂至死?!”
宋麟冷讽道,由案间拂袖而起,再不理会身后炯炯目光,迈步推门而去。
“站住!一年前我们前去接应,宝锦殿下于东海之中,斩杀了一条蛟龙!”
沈浩再顾不得隐秘,低喝而出。
脚步在门前停住,沈浩见他犹豫,又道:“本朝太祖曾有怒斩白蛇之事,这本是天兆……”
宋麟微微咬唇,转身而出,却只留下一句——
“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参与……京城,已是流过太多的血了……”
声音轻微,却带着言不由衷的悲愤与苍凉,此时楼下正是莺歌正畅,觥筹交错间,一派喜乐安祥。
****
宋麟回到府中,也不唤家人姬妾,只一人枯坐书房,过了子时,才郁郁一叹,回到卧房之中。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听窗棂微动,冷风脉脉而入,他睡眠极浅,微一睁眼,却见床前灯烛明灭,有一道纤细人影浸润其中。
光影摇曳间,只见一双重眸幽幽,顾盼清扬间,竟是别样的魅惑神采。
那并非是狐媚,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重黑,仿佛可以汲取人心。
他失神片刻,勉强运功,这才从怔仲之态中复苏,一时惊诧不能自已——
“宝锦殿下……?!”
因着长姐的耀眼光芒,宝锦并不为人所熟悉,朝中旧臣,见过她的,可算是寥寥无几,可宋麟却侥幸在御花园中偶然邂逅——
在春日繁花中,年仅十四的帝姬正在与侍女嬉戏,她有着圆润秀丽的面庞,肌肤雪白,一眼望去,赏心悦目。
也只是赏心悦目而已。
朱红的灯焰将眼前少女映得灼然生辉,她苍白纤瘦,雪色面庞近乎透明,却越发显得重眸幽黑。
她静静伫立着,在漫漫长夜中,仿若一道幽魂。
“宋卿今日所说……是违心,还是真言?”
低低的声音,虽然近在咫尺,却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带着无上凛然的威仪。
“违心如何,真言又如何?”
宋麟不服输地抬眼迎上,暗中却是一阵心悸,那微微一瞥,好似重鼓擂在心间,一颗心难受得漏跳一级。
“若是违心,我并不介意你再犹豫一二,毕竟这是破家灭门的大事……若是真言——”
剑光在灯下一闪,随即归于沉寂。
雪亮的剑刃横于宋麟脖上,寒气沁入咽喉——
“若是真言,那么,便绝无回寰了。”
带着明悟的决绝,少女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带着极大的压迫力。
宋麟不躲不闪,仍是镇定自若,“真言还是违心,就要看殿下的气量和才干了。”
“原来如此……”
雪光一闪,宋麟只觉咽喉处一凉,再睁眼时,却是毫无钳制。
“既然如此,卿便好生瞧着——”
宝锦微微一笑,指了指他府邸的正前方,宋麟微一沉吟,不禁身上一颤——
“徐绩?!他可是新朝重臣……”
“那又怎样?!十日内,必要叫他人头落地。”
宝锦微瞥了他一眼,“到那时,卿又当如何?”
“若殿下真能做到,臣必重回驾前,为您驱策。”
“一言为定。”
最后一字一出口,她便如九渊羽鹤一般,由窗中翩然而去。
宋麟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仍有些惊疑不定——
“不过四年,竟生出如此大的变化来,这位宝锦殿下,究竟是……”
*****
宝锦停在巷角,只觉胸中气血翻腾,眼前一阵晕眩,就如那天在海中斩杀蛟龙一般。
她知道是内力透支过甚,只得扶墙而立,运转一周,这才略微好些,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果然还是太弱……”
她微微苦笑道。
为了压服宋麟,她迫不得已用上所有潜力,虽然只能短暂维持,却也让他觉得高深莫测。
“要是姐姐在这,只须一个眼风,便有千万人景仰相随了吧……”
她低喃道。
夜风吹来阵阵凉意,她此时内力用尽,身体不禁有些瑟缩。
“这样狼狈的样子,要是被姐姐看到,笑也要笑死了!”
她惨笑着,想起四年前,她辞京离阙时候的情景,那时,她才十五岁……
第七章 谋局
那时,她即将嫁予高丽王李莘,最后于殿上拜别时,姐妹之间却几乎闹得失和——
“世上佳婿千万,你却独独挑上了高丽王!”
姐姐锦渊玄衣帢裳,乃是最隆盛的朝服,衮服上绣着十二章纹,上衣绣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下裳:为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儿道玉珠为旒,越发映得她面庞皎美高华。
她高居帝阙之上,谈及妹妹未来的夫婿,竟是一派慵懒轻蔑。
“难道让我学你,以男子装束乔装一辈子?!”
宝锦被她讥讽了这些时日,终于忍耐不住,反唇相讥道。
她望着锦渊这一身帝王装束,继续道:“姐姐,也许你为君日久,居高临下惯了,是以觉得高丽不过弹丸之地,我的眼光更是狭隘庸俗……”
“但今日便是我辞阙出阁之日,你难道不能给我起码的祝福吗?!”
宝锦一身礼服,痛心地低喊。
“高丽本就是个弹丸之地,李氏小儿貌谦恭而实伪,天朝强盛,他们俯首帖耳,若是我们有所衰弱,第一个不安分的,就是他们!”
锦渊冷笑着说着,她由高处瞥了一眼妹妹,道:“你认定是他,我也没什么办法,只是有一桩要声明在先,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可不要奔回中土,到我跟前哭诉。”
她声音仍是带着讥讽,好似料足了妹妹的姻缘不过是笑话一桩。
“你放心!我一旦远嫁,就绝不回头,这中原万里,京师皇城,我这辈子都不会涉足!”
宝锦当时毕竟年轻,受这一激,竟将话说绝了,锦渊于是宛然微笑道:“好,如你所愿!”
她敛容正色道:“尔往高丽,当勉之敬之,夙夜恪勤。”
宝锦帝姬垂首再拜,面容却是异样的冷素,礼毕,她起身退到殿门口,外间的命妇正要搀扶,却听高阙之上,锦渊低低唤道:“宝宝……”
她唤着妹妹的乳名,声音低沉,仿佛呢喃一般——
“你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到京城来……!!”
……
那低喃仿佛仍在耳边回响,宝锦不禁打了个冷战,抬眼望天,却见一轮明月被云遮掩,小巷中一片黑暗。
她想起那最后的一句叮咛,不禁蹙眉。
经过了这许多世事,她再也不是那懵懂无知的少女,如今想来,那一句,或许不是诅咒,而是——
“难道,她已经预料到什么可怕的事,所以才故意激我?!”
夜风吹拂着她的秀发,那惊疑不定的低喃也消逝其中,了无痕迹。
宝锦一路疾奔,回到教司坊时,天已拂晓,她望了一眼窗前悬挂的红丝带,心下不禁一沉——
这是供人挑选,接客侍夜的标志!
终于来了!
她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将季馨轻轻推醒。
“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做!”
她凝望着季馨,黑眸中深不见底——
“你现在就去北边侧墙,有人在那里接应你,时间紧迫,我的计划是……”
季馨匆匆离去后,宝锦将榻上被褥打乱,又换过一身衣裙,将发髻打散了,一头青丝直直垂落身畔。
她坐于妆台前,对镜缓缓梳着,仔细想了一回,又在唇上点了嫣红,苍白面庞上平添了一道魅惑。
她暗自算着时间,不多久,便听门扉砰的一声被撞开,一道轻佻声音大笑道:“听说到了新货色……这便是姑墨国的公主了吗?”
终于来了……
锦衣青年长相不差,眼下的青黑肿胀,却显示了酒色过度的颓靡,他径自走了进来,双眼上下打量了几眼,撇嘴道:“姿色不过尔尔……”
“你是谁?!”
宝锦受惊地瑟缩在墙角,那人越发神魂颠倒,那清秀容颜分外妖魅,那一道嫣红唇色,几乎让人色授魂予,。
他饥渴地舔了舔唇,上前便把少女从角落拽出,***着她腕间的白嫩肌肤,他得意笑道:“你不过是亡国的俘虏,落在这教司坊里,天生就是卖身的,装什么清高?!”
宝锦拼力挣扎着,却无奈势单力薄,强被那人纳入怀中。
“原本跟人打赌,才来看个究竟,没想到真找到块宝!”
那人因手间肌肤的细腻而啧啧称赞,他把手伸到宝锦胸前,就要扯下——
“住手!”
一道低喝在门前响起,那人回头看时,宝锦奋力厮打着,从他手中挣脱,仿佛受了惊的小兽,朝着门外便跑。
铁一般的臂膀将她拢住,温暖的大掌轻轻拍着背,那熟悉的声音,仍如初见时那般清朗醇厚——
“别怕,是我!”
她抬头看去,不禁珠泪莹莹,“云时!!”
她轻颤抖着,害怕而依恋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云时感受着怀中人的瑟缩和恐惧,仔细替她拢了凌乱的衣衫,“别怕……我来了,什么也不用怕!”
他转过身,冷冷扫视了那纨绔子弟,“你是王尚书的儿子吧!”
“你是……靖王殿下!!”
那人正待发怒,却终于认出了他的身份,勉强笑道:“听说教司坊北曲来了新的清倌人,我来尝个新……不知这是您的人,得罪得罪。”
云时听着这刺耳的清倌人三字,不禁大怒——
“滚!”
他低喝道,看着那纨绔公子狼狈而去,正想安慰怀中佳人,却只觉得臂上一凉,却是一滴清泪滑落。
“你的侍女跑到我府上哭求,我这才知道,于是急着赶过来……”
他声音低沉,感觉怀中的颤抖加剧,心中大痛。
“你不该来的……”
宝锦哽咽着,垂下了头,“你能救我一次,救不了这命……”
云时手中一紧,仿佛下定了决心,毅然抬头。
****
“靖王殿下,不是小人不开窍,这位……玉染姑娘,乃是罚没的罪人家眷,不是用银子可以赎身的。”
管事被那冷眼一瞪,顿时冒出了一头一脸的热汗来。
云时眼中一黯,想起皇帝的残酷,于是咬牙道:“那么把她放到南曲去!”
“殿下哪,您这不是为难我吗,南曲都是名噪京城的才艺大家,她会什么啊?!”
管事仍然叫苦,却不如方才那般坚决。
“我会拂琴……”
宝锦低低道。
“那也是雅乐……宴饮之时用不着的!!”
管事急得要跺脚。
“五日后,是我姐夫的生辰大宴……”
云时眸光微闪,沉静说道。
“首辅大人的寿宴!”
管事顿时一惊,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丝竹女伎都准备好了……”
“我们厌烦了那些庸俗丝竹,就想听雅乐!”
云时微微一笑,悠然说道。
管事对上他含了威压的眼,再无一言,只是称诺,“那就让玉染姑娘去吧!”
宝锦垂下头,唇边露出一道浅笑,清冷,然而诡谲。
风暴……马上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