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误撞系统小四蛋儿
——
“小心!”
刚出了公司大门的白染惊得睁大了眼睛,眼瞅着那辆银色的小货车就要朝着路边的三个孩子撞去。
再也顾不得多想,白染直接冲了上去……
闭眼之前的白染还不忘惋惜:她刚买的小公寓还没有住够,房贷才还了一年。
她今年的全勤奖还没拿到手,真是什么都全了,就差最后这一哆嗦啊!
她还没有正经地谈过一次恋爱,最主要的是,她的初吻都还在……
这要是到了阎王那里,说出去也是会有些丢人的吧!
“叮咚——”
“什么鬼?”
白染一惊,望着眼前那白茫茫的一片,她这是死了吗?
听说作恶多端的人会下地狱,上刀山,下油锅,入火海,想想就觉得可怕。
再想想自己平日里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白染又不由得放下心来。
说不定老天念在她救人有功的份儿上,让她上了天堂呢!
“宿主您好,我是服务您的女尊系统小四蛋儿,您可以叫我蛋蛋。”
糯糯的娃娃音在耳畔响起,吓得白染一个激灵。
“蛋……小四蛋儿,我这是在哪里?女尊系统又是个什么东东?”
那两个字白染实在是叫不出口,索性直呼它的全名。
“您可是人家千挑万选出来的大善人呢!你心地善良,救下三条性命,功德无量,小四蛋儿愿助您一臂之力,保您得偿所愿。”
这小四蛋儿嘴倒是够甜,说得白染心里美滋滋的。
她就说做好事会有好报的吧!
只是,助她得偿所愿是什么意思?
她好像也没什么愿望,一生虽不富裕却也不缺温饱,凡事能够自给自足。
若是真的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她毕业五年了都还没有谈过一个男朋友。
可这感情的事情也不能强求不是?
还是算了吧!
她做好事并不是非要图回报的。
刚要拒绝小四蛋儿的好意,就听那小奶娃娃的声音带着笑意在耳边响起。
“小四蛋儿竭诚为宿主服务,即刻就送您去达成夙愿。”
还不等白染开口,人就已经陷入昏迷当中。
她是想说,她不需要它的服务行不行啊?
这些系统莫不是还要强制绑定不成?
投诉!
“我要投诉这个急性子的小四蛋儿……”
白染恨恨地想着,思绪也在那一片白茫茫中消散。
如果白染知道自己完成任务后会得到什么,定不会再说出这样的话来。
毕竟,她唯一的愿望也不过都是为了找回龙夜寒而已。
——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
马蹄声和厮杀声响彻云霄,一袭白袍的小将军手执长枪,立在人群之中。
周围哀嚎遍野,横尸断臂漫天飞舞,鲜血四溅,染红了白染的一双水眸。
“啊……”
惊呼一声,白染自梦中惊醒,看着外面暗沉的天色,白染轻轻吁出一口闷气来。
她被那个迷糊的小四蛋儿扔到这女尊王朝已有数月,到现在都还有些不太习惯这里的风俗习性。
根据小四蛋儿传来的消息,白染现在是护国将军府的小主子,也是白府现今唯一的主子了。
(依旧是女尊文!!!平时打字有时赶时间连打会有个别错字,如果检查的时候能发现会及时改正,如果过了七日没有改就改不了了,大家能看懂就好,没必要纠结于某个错别字哈!)
第二章 白家少主白染
东国皇室东方家素来看重白家,白家世代为将,一生为国尽忠。
满门白家好女儿,如今只剩下白染一条血脉,实在令人唏嘘。
白染的母亲——护国大将军白芷,东国百姓心中的大英雌,在那场与北番的较量中与北番大将耶律琪同归于尽,父亲苏易安闻言,悲痛欲绝,最终殉情离去。
白染如今年岁不过十六,却已经历了白府翻天覆地的巨变。
其实那场大战,她也在其中。
再也睡不下去,这场景像是嵌在了她的心坎上似的,时常会出现在她的梦中。
随手从枕头下摸出一块玉佩,白染细细摩挲着。
父亲临终前将这玉佩交给了她,说是幼时曾给她定过一门亲事,这玉佩便是信物。
白染一生秉承的信念便是凡事皆顺其自然,她不想主动去寻那男子,却也不愿违背了父亲的遗命。
白家重诺,她既是成了白家少主,又怎能失信于人?
好在她现在年纪还小,暂时还不急着成婚。
将玉佩重新塞回枕头下,白染手腕轻转,一个翻身便落在了地上。
白家的女儿在武学上都是极具天赋的,白染自然也不例外。
既然睡不着,索性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套上外袍,随手扯过一根发带将头发绑起,白染提着剑便去了后花园。
天边渐渐地亮了起来,好像谁在淡青色的天畔抹上了一层粉红色,在粉红色下面隐藏着无数道金光。
白染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动作间衣袖翻飞,剑舞游龙。
一张俊脸紧绷着,眉宇间尽是正气,犹如九天玄女下凡间,叫后花园里打扫的小侍都看红了脸。
这就是贵家女子与生俱来的气质,旁人是学也学不来的。
要说白染唯独要感谢小四蛋儿的就是它是个女尊系统,没有将她送到什么古板的封建时代,让她裹小脚穿小鞋,而是送到了女尊王朝。
在这里,女人主外,男人主内,女子当朝拜相,男子相妻教女,最令人惊喜的是——就连孩子都不用女人生了,这简直就是女人的天堂啊!
对于这一点,白染还是十分满意的。
最起码她能潇洒地活上一世,不用想着依附于谁。
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女性,如何愿意去做那等子守在后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想着相夫教子的女人呢?
收了剑,白染接过傅真递来的巾帕,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傅真,你与傅行早饭后去城外庄子里走一趟,管家说那边的赋税出了些问题,你二人过去瞧瞧,若是有人敢欺主贪赃,你们只管送去官府就是。”
白染有着两个时代的智慧,那些个一般的猫腻又怎么能逃得出她的眼睛?
白家只剩下她一个主子,那些老奴们生了欺主的心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她白染心地虽善,却也不是个傻子,更不会整日里躺在家中等着人来欺负。
“是。”
傅真领命离去,她与傅行是白芷替白染选的贴身侍卫,三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如姐妹。
对于这两个人,白染还是信得过的。
“主子,您今日要出府吗?老奴找两个人陪您一起去吧!”
白染才刚走到门口,管家便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
自老将军和主君过世后,管家对白染可谓是格外关照,生怕她有个什么好歹,断了白家的血脉。
白染勾唇一笑,看着面前那个满脸忧色的管家柔声道:“我只是出去走走,很快回来,不会有事的。”
有个人能这般关心自己,那种感觉十分奇妙。
不等管家再说什么,白染已经踏出了府门,不见了踪影。
“唉!可怜白家满门忠烈,到头来只剩下的小主子一人,若是不能守护好小主子,我这条贱命留着还有什么用?”
一想到逝去的大将军老管家便忍不住老泪纵横,她服侍白家三代,大将军也算是是她看着长大的。
如今她还能替白家跑跑腿,大将军却已经不在了。
可怜天妒英才。
而这京中又惯有那些个捧高踩低的主儿,自大将军出事,这白府的大门口已经有多久没出现过那些熟悉的面孔了。
她们都觉得小主子年幼,当不起这白家的家主,白家就此落败,指日可待。
可老管家却一直坚信,虎母无犬女,大将军能做到的,小主子一样能做到。
而她如今要做的,就是替大将军守护好小主子和白府。
老管家一直将白染当做自己的亲孙女儿来疼爱,奈何她身份卑微,有些话也不敢轻易说出口。
小主子一个人出府,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招手唤来两个侍卫,吩咐她们偷偷跟在白染身后,管家这才放心去忙别的事儿了。
街上行走的大都是女人,或挑担吆喝,或街头杂耍,或摆摊买卖,或溜达闲逛,像白染这般。
但也有不少束着发的男人在摊位上帮忙,在这女尊王朝里,只有贫苦人家的男子才会抛头露面。
像是那些个大户人家的公子,除了蒙着面纱由小侍陪同出来买些纸墨笔砚、首饰衣料之外,大多都会留在府里学习琴棋书画、刺绣厨艺,等着日后嫁到哪个府里去,能借此留住妻主的宠爱。
这些时日,白染时常会出来走动,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顺便也透透气。
白府里到处都是那场鏖战的影子,白染总是会想起母亲倒下去时的样子,也总是忘不掉父亲是如何用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的。
许是她有着前身的记忆,所以这痛才特别深刻。
但是不得不说,小四蛋儿将身为女人的她送到了这女尊王朝里,还真是够意思。
甩着腰间的玉佩,白染就准备去听雨轩喝茶听书,这里没什么娱乐活动,想要知道外面的世界,还真的得靠说书人那张嘴不可。
“哎哟!小贼,敢偷你姑奶奶的钱袋子,你是活腻了吗?”
前方传来一个女子的大骂声,还伴着不少百姓的惊呼。
只见一个身手利落的小乞丐正攥着个绿色的荷包在人群中穿梭,身后那个被偷了荷包的女子正边追边骂。
第三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那小乞丐浑身脏污不堪,裤子上破了许多个洞,并未缝补,一双露着半个脚掌的草鞋感觉随时都能飞出去。
尽管如此,那小乞丐的动作也不见丝毫拖沓。
这孩子要么是惯犯,要么就是有些身手。
可怜那丢了钱袋子的女人太过肥胖,还没跑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撑着膝盖直喘粗气。
在她喘息的功夫,那小乞丐早就跑没影儿了。
路人也只当是看了个热闹,并没有人过去帮忙。
那女子衣着华丽,显然也不差这几个银锭子,众人倒是更希望那小乞丐跑快些。
白染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论那孩子是不是真的可怜,此等做法都不可取。
她可一向都不太喜欢那种“谁穷谁有理”的人,便是丢钱的女子家财万贯,也是人家祖上攒下来的,更不该以这种方式被人将荷包抢了去。
不愿多管闲事,白染继续朝听雨轩的方向走去。
刚转过街角,便瞧见一位青衣公子正蹲在地上捡着散落的药材,细碎的药材滚了满地。
而那个罪魁祸首,正是刚才抢了人家荷包的小乞丐。
小乞丐跑得太快,没有看清前面来人,直接与那青衣公子撞了个满怀。
小公子惊掉了手里刚抓的药包,双手紧紧扯着自己的面纱,生怕被那小乞丐给撞掉了去,这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白染过来时,那小乞丐正在回头看蹲在那里捡药材的人儿,一脸的犹豫,眼中还带着几分愧色和不耐。
可当看见有人过来,那小乞丐咬了咬唇,最终还是选择跑掉了。
本欲追上那小乞丐训斥几句,奈何蹲在地上捡着药材的小公子忽然就低声啜泣起来,白染也不好就这样离去。
一撩衣摆,白染蹲下来陪那小公子一起捡着地上散落的药材,手下的速度飞快。
青衣公子抬起发红的眸子看向那个蹲在一旁替他捡药的女子,一张完美的侧脸就这样映入他的眼帘,惊得他都忘了呼吸。
女子一袭白衣,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
俊美如谪仙般的脸上尽是疏离的淡漠,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却愿意当街蹲下,帮他捡起滚落在泥土里的药材。
白皙的手指已染上了泥土,青衣公子面容羞涩地又看了一眼那人儿,却见她脸上并无异色。
“多谢小姐出手相助。”
青衣公子接过白染递过来的药材,边细细绑着那药包,边轻声道了句谢。
那小男儿虽是遮着脸,只从眉眼处瞧去,年岁也不会比白染大。
小人儿的声音像百雀羚鸟般婉转清扬,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让人倍感舒适。
白染这才看清那小公子的衣着,一袭青衣的料子虽是大户人家常用的织锦,却早已洗得泛白,衣摆下露出的半只鞋也磨得起了毛,却十分干净。
再看他手里抱着的药,应该是家里有谁生病了。
不用想也能猜到几分,估计这就是哪家不受宠的庶子了,前世的电视剧里不是常演这种的剧情吗?
只是人都是各有各的悲哀,白染虽吃穿不愁,却也没了那个值得她去抓药的人。
“不用。”
白染淡淡地说了一句,轻轻拍了拍手,将指尖沾着的泥土拍掉,再看那小公子手里的药包,忽然多了一句嘴。
“这药材你在煎之前还是先用水洗一洗吧!”
不知是看那孩子年纪小,还是觉得他有几分可怜,但白染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多余。
这孩子又不是个傻的,哪里会不知道这些?
“是。”
青衣公子轻声应道,白染见状,也不欲再多言,朝那孩子抱了抱拳,便径自离去。
那青衣公子紧紧抱着怀里的药,一双水漉漉的大眼睛偷偷跟随着那抹白影,直到人消失在街角尽头,他才抱着药包匆匆离去。
“话说,咱们的大将军白芷与北番的耶律琪大战于金沙滩,二人刀剑相向,武功不分上下,情况十分焦灼……”
茶馆里的说书人还在说着金沙滩战事,白染一边饮茶,一边对着外头的风景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听闻,那北番因耶律琪的死而不愿善罢甘休,准备重整兵马,欲要再与我东国一战。如今咱们东国的护国大将军已经阵亡,不知下一个英雌又会是何人!”
说出人手中的醒木落下,也惊醒了还在发愣儿的人。
喝茶的人都在讨论着北番与东国的下一场战争,白染却是蹙紧了眉头。
耶律琪虽是北番第一猛将,奈何她膝下女儿众多,死了一个耶律琪,还有许多个人能接上。
而东国不同,东国历代只靠着白家军守护国门,如今白家一脉只剩下十六岁的白染一人,东国又岂忍心让她出战?
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在了桌上,白染匆匆离去。
白染离开茶馆,直接去了护国公府。
护国公府苏家是白染的外祖母家,父亲苏易安是苏老家主的嫡幼子,颇受宠爱。
而白染自失了母父之后,苏老家主也曾不止一次地去找过白染,想先将她接到苏家养上几年,待成婚之后再让她回白府,却都被白染拒绝了。
如今白家只剩下白染一人,若是连她都走了,那白家岂不就是真的要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吗?
“见过白小姐。”
护国公府门口的护卫一见白染过来,匆忙替她打开大门。
谁都知道,苏老家主有多疼爱这个外孙女儿。
“外祖母可在府内?”
白染并未急着进去,而是开口问道。
“回白小姐的话,家主今日下朝后便回了府,一直不曾出去。”
听闻此,白染才大步迈进门去,直奔苏老家主的书房。
“哎哟!这是哪阵风把您这个小祖宗给吹来了哟?”
苏府的管家远远地就瞧见了白染,小跑着迎了过来。
只是她年纪大了,跑了没几步就有些气喘吁吁,白染则慌忙过去扶住了她微微发颤的身子。
“我不过是来瞧瞧外祖母,您老人家这么激动作甚?”
白染无奈地摇摇头道,这苏家人对她可真是热情得紧。
第四章 请旨出征
“您可是咱们家主的命根子,看见您来,家主定会高兴,老奴这便带您去寻家主去。”
老管家咧着嘴拉着白染往书房走去,一路上喋喋不休,说个不停,话里话外都是说苏老家主不放心白染一个人住在白府,怕那些个奴才欺负了她去。
白染也只是听着,偶尔不咸不淡地接上一两句。
“白染给外祖母请安。”
一袭白衣的白染站在书房内,朝坐在那里一脸严肃的苏怀行行礼抱拳道。
苏怀行闻言,忙从手中的书卷里抬起头,在看清来人时,严肃尽散,换上一脸的喜悦。
“染儿,快来,到外祖母这里来坐。”
苏怀行朝白染招了招手,若不是门口有小侍守着,她非要亲自过去将白染拉过来不可。
“外祖母近来可好?”
白染坐在苏怀行身侧,客气地问道。
“好,外祖母一切都好。倒是你,一个人在白府,那些个狗奴才可有欺负过你吗?”
苏怀行爱怜地理了理白染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一脸的心疼。
“他们都是白家的家生子,一向忠心,并不曾怠慢过我。”
面前的这个女人与白染印象中的父亲有五分相似,再加上她对自己的宠爱,让白染不得不与她多亲近几分。
“那便好,你今日来找外祖母可是有事?”
苏怀行是什么人?白染这一阵子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此时忽然来苏府,定是有要事找她。
白染也不相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白染今日前来,的确是有一事需要外祖母解惑。”
“有何事你直说便是,在外祖母面前,不需要这般。”
“北番可是又要挑起战事?”
听到白染的话,苏怀行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问这个作甚?”
白家只剩下了白染一个人,无论如何,苏怀行也不会再让她走她娘亲的老路。
白染自是能猜出苏怀行的心思,她忙说道:“只是刚刚在路上听到了些风声,心下好奇,便来问问外祖母。”
“这事皇上自有定论,北番那些蛮子翻不起什么大浪,你就莫要操心了。”
担心白染会想着替母父报仇,苏怀行不怎么愿意在她面前提起与北番的战事。
只是她这一句话,却是已经承认了今日那说书人所说的话。
“可是据染儿所知,东国并无可用的将军了。”
白染身后有着白家军,白家军虽是东国的军队,却世代以白家人为首。
如今白家军虽在皇上手中,可她们却不会轻易听从旁人的指挥,若想白家军服从命令,只有白染出马。
“染儿!”苏怀行忽然厉声道,“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你只管好好待在白府护好自己就好。”
“外祖母是不相信染儿能上阵杀敌吗?白染十二岁随母亲出征西南,虽未正面杀敌,却也亲眼见识到了战场上的杀戮。十四岁那年,母亲帅兵前去剿匪,白染手刃二十四人。十五岁那年……”
说到这里,白染忽然停了下来。
十五岁的白染随母亲前往北番边境,被安排在左右将军身后,虽为历练,却也受着二位副将的保护。
她亲眼看着母亲与耶律琪交战在一起,亲眼看着母亲的长枪穿透了耶律琪的喉咙,耶律琪的剑刺穿了她母亲的心脏。
而她,却无能为力。
那种连哭都哭不出声的无奈,怕是很少有人能够体会到吧!
“不要再说了,这事儿你想都不要想。”
苏怀行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无论是为了她枉死的儿子,还是为了留住白家的最后一丝血脉,她都不能再让白染出事了。
白染还欲开口,苏怀行却率先说道:“我看你这段时日还是先在苏府住下吧!”
为了看住白染,苏怀行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奈何只要白染有心,这护国公府便拦不住她。
当白染手持白府的令牌入宫见到皇上时,苏怀行已经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若是知道这些个下人看不住她,她就不该去上朝。
她这把老骨头守着那孩子,她该总不能也向自己这个外祖母动手吧!
若是白染再有个三长两短,她苏怀行便是死了也没脸再见泉下的儿子和儿媳了。
“你是为了与北番的战争而来吧!”
看着白染手中的玉佩,皇上忽然叹了口气,眸子里的悲哀十分浓烈。
她自小与白芷一起长大,情如姐妹。
只是后来她做了皇帝,白芷成了将军,她们之间便从姐妹之情变成了君臣之礼。
白染的模样儿与白芷年轻的时候一般无二,每每看见白染,她都会忍不住想起白芷来。
“白染自知没有母亲的本事,不能率领白家军征战沙场,但白染愿随军出征,以尽微薄之力,护皇上和东国百姓安好无虞。”
白染自是不能说有她在白家军便有了主心骨,但这事儿却是不争的事实,大家心知肚明。
况且,北番最畏惧的便是白家军。
身为白家军少主,有了白染在,白家军才会是北番最大的威胁。
皇上微微蹙眉,却拒绝道:“不行,你白家如今只剩你一人,朕断然不会再让你去冒险。”
白家满门忠烈,为国为民为君,她如何能忍心让白家最后的血脉再上战场以身犯险呢?
白染忽然跪在了皇上面前,正色道:“皇上,白染不是养在府宅里的大家小姐。
白染十二岁便随母亲上过战场,如今家国有难,白染不敢不去。白家祖训,为国为君,绝不退缩。
况且,那北番是白染的杀母仇人,白染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踏上东国的国土,残害东国的百姓而不管。
若是母亲还在,定也不会允许白染做个孬种的。
母亲惨死,父亲殉情,白染日夜难安,只盼着此次能够解开心结,早日放下。”
白染并不是一个执拗的人,可在这件事情上她却非常坚持。
前身执念太深,那噩梦每天都在困扰着她,若是不能亲手将北番制服,怕是这噩梦要跟随她一辈子了。
所以,白染请旨出征,既是为了东国,也是为了成全她自己。
第五章 再次相见仍是狼狈不堪
皇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微微叹了口气,亲自上前扶起她。
“好孩子,是朕和东国欠了你白家的。”
“白家誓死效忠皇上,誓死保卫东国。”
白染双手抱拳,一脸坚毅。
白染想,此事若了了,前身的执念没有这么深了,她是不是就能好好过下半生了?
皇上虽未拒绝白染的请求,却也没有直接下旨命她以白家少主的身份领兵出征。
只是让她跟在杨将军身侧,先学着如何带兵打仗。
杨将军是白芷生前一手提拔上来的,是白芷的亲信,也是她最看重的人。
皇上相信她,白染也信她。
当年白染随白芷上战场时,只有几个白芷的亲信知道这件事情。
为了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白芷特意给白染做了一个遮着半张脸的面具,将士们只知道军中有位半遮着面的白袍小将,年岁虽不大,本事却不小,深受众位将军的喜爱。
在众将士提及这位小将为何总是遮着面时,几位将军给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说是那孩子幼时伤了脸,怕惊着旁人。
军中的女子虽大大咧咧,却也心地善良,再加上白染年岁不大,她们除了觉得心疼那孩子,并未有人主动去“揭她的伤疤”。
为了保证白染的安全,皇上还特意嘱咐了杨将军,仍旧按照以往那般,不许将白染的身份公之于众,以免军中混进了北番奸细,拿着白染来做文章。
白染虽还不成气候,却也是白家军的期待。
毕竟,若是众人知道了白染就是白家的少主,那北番只需捉住白染,白家便彻底没了指望。
东国没了白家,白家军没了少主,这东国的国土还不就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分割?
苏怀行心中虽气白染的一意孤行,却到底还是心疼她的,亲自替她备好了战袍和盔甲不说,还偷偷给她装了许多零嘴儿。
“外祖母,染儿这是去边疆,不是去游玩。”
白染无奈地看着那个还要给她塞点心的人儿笑道,她过往随母亲出征,也不过就是一人一马一包袱,父亲连多给她塞上一块肉干都要被母亲扔出去,哪儿带过这么多东西?
“出门在外总是有许多不便,多带些备着,以防万一。”
苏怀行语气温柔,带着几分倦意,这段时日为了白染的事情她愁的头发全白了,到底也没能阻止她。
白染心底忽然生出了几分内疚,她为了一种执念而不顾亲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前往边疆,到底是对还是错?
如果自己真的出事了,那外祖母她对自家儿子的最后一点儿念想也就都跟着消失了吧!
可她若不去,心底深处的愧疚和自责又会深深困扰着她,也许,这就是白家女儿骨子里带着的精神。
为了成全前身的执念,由不得白染退缩。
“外祖母,染儿向您保证,一定会平安回来,染儿还要替父亲在您身边尽孝呢!”
白染第一次抱住身前的老人,外祖母她虽严厉了些,对自己却是十分宠爱。
无论如何,她也不该伤了老人家的心。
“外祖母等着你,凯旋而归!”
苏怀行抱着白染的胳膊微微有些颤抖,即便心中再有不舍,她也不得不放手让这孩子离去。
雏鸟总会离开巢穴学着飞翔,白染身为白家少主,理应如此。
苏怀行心里虽不愿白染去冒险,骨子里却是为自己这个外孙女儿感到骄傲的。
女人就是应该要有所建树,尤其是白染,她是要成为未来白家家主的人。
经历一番磨难,才能撑起一片天。
“外祖母保重!”
“保重!”
白家军出征那日,京中的许多百姓都来送行。
一身白色战袍的白染骑在马上,眼睛直视着前方,因她不一样的衣着,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傅真和傅行紧紧跟随在白染身侧,神情却不似白染那般严肃。
她二人虽是一直跟在白染身侧,在白染随母亲上战场的时候,她们却是留在府里的。
“主子小心!”
傅真忽然大喊一声,白染神色一凛,拉着缰绳的手一紧,马儿前蹄扬起,身子一偏,落在了一侧。
傅真和傅行自马上跃下,飞快地来到白染身侧,担忧道:“主子没事儿吧?”
白染轻轻摇了摇头,不悦地看向那个趴在自己马前的男子。
是他?
还是那样素雅的一袭青衣,还是那张半遮着面纱的脸。
只是为何每次与她相见,他都是以这般狼狈的姿态?
小人儿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摔疼的胳膊肘儿,大着胆子朝马上的女子望去。
是她?
虽然那白袍小将遮着半张脸,可浑身散发出来的淡漠和那冷清的眉眼,便叫萧羽倾一见便觉得她就是那个帮他捡过药材的人。
人群中的红衣公子幸灾乐祸地看着站在那里极为狼狈的萧羽倾,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区区庶子,竟长了一张比嫡子还要好看的脸,和他那个不要脸的爹爹一样,惯会勾引女人。
他倒是要瞧瞧,这萧羽倾狐媚子的功夫能不能勾得这些野蛮大老粗的心疼。
若是刚才有人细心瞧着,便会发现,那位青衣小公子正是被这位红衣公子推出去的。
若不是白染御马有术,这青衣公子早就成了马蹄下的亡魂了。
“抱……抱歉啊!”
萧羽倾红着眼睛哽咽道,他不是有意要惊了她的马的。
白染抿着唇看向那个孩子,余光瞟了一眼人群中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心下了然。
“公子没伤着吧?”
萧羽倾微微摇了摇头,后退着身子要给白染让路,哪知路人太多,他又一脚踩到了身后人的脚背上。
那中年女人“嗷”的一声,吓得萧羽倾浑身一颤,瘦小的身子便朝前倒去。
白染手掌一翻,一股劲风朝萧羽倾推去,这才撑着他的身子没有倒下来。
中年女子正要破口大骂,却在看见那白袍小将的射过来的冰冷目光时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讪讪地收回脚,只能自认倒霉,赶忙挪到了别处去看热闹。
第六章 “小狐媚子”心地善良
“今日人多路杂,公子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白染朝傅真和傅行摆了摆手,二人立马跃上马,跟在白染身后离去。
萧羽倾呆呆地看向那少女消失的方向,心中不由得暗暗为她祈祷。
虽只是两面之缘,她待他却总是比旁人和善些,但愿她此次出征,能够平安归来。
人群渐渐散去,萧羽倾才收回不舍的目光,侧身瞧见那个正一脸怒意瞪着他的萧羽涵,他也只是当做不曾看见。
是萧羽涵主动邀请他出来看众将士出征的,谁知他好好地站在人群中,却被人推了出去。
不论这事儿是不是萧羽涵所为,他都不打算再搭理他。
若不是爹爹总说让他与嫡子交好,他今日也不会应了萧羽涵的邀约,弄得自己一身狼狈。
“哼!小狐媚子……”
萧羽涵那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好落在萧羽倾耳中,萧羽倾的脚步未停,只当是没有听见。
萧羽涵气得跺了跺脚,他怎么都没想到,这萧羽倾会有这样的好运气,马蹄底下能捡回一条命不说,就连那小兵将都要关心他有没有受伤!
果真是天生的下贱胚子,见个女人就去勾搭,真真儿的是够不要脸的。
“走,回府。”
萧羽涵气呼呼地上了萧府的马车,将萧羽倾一个人扔下。
萧羽倾望着远去的马车,并未去追,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不是一早儿就猜到了嘛!
萧羽涵怎么会忽然那么好心要带自己出府来看军士们出城,原来是早就生了害他的心思。
若不是不想爹爹为难,萧羽倾断然不会与他一起的。
只是要说起来,他还真的要好好谢谢萧羽涵,否则他怕是也见不到那个曾经帮过他的人儿。
战场凶险,只盼她安好。
萧羽倾又在心里头默默祈祷了一番。
“哎哟……我的老腰啊!不要追了,不要再追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一手抱着两个白乎乎的大包子,一手捂着后腰在前面跑,包子铺的老板提着擀面杖在后面追,惊得路两旁的人纷纷躲远。
“你个老不死的,偷东西竟偷到姑奶奶我的头上来了,今天我非得打掉你的牙不可。”
那包子铺的老板边追边骂,手中的擀面杖抡得浑圆。
“哎哟哟……不行了,不行了,老妇跑不动了。”
老婆婆气喘吁吁地朝那包子铺的老板摆摆手,摇头道。
“老妇说过了,不会白要你的包子,要给你算上一命,你自己不答应,怎么还能怪人家偷呢?”
“你这种江湖骗子姑奶奶我见的多了,信口胡诌就想换俩大肉包子,你以为这天底下到哪儿都是美事儿啊?”
包子铺的老板气得眼睛瞪得滚圆,看那老婆子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个骗子。
“有眼无珠啊有眼无珠,一辈子注定只能做个卖包子的。”
老婆子咬了一大口肉包子,香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嘴上却还不饶人。
那包子铺的老板倒也没有真的下手打她,只是站在那里想问她把包子钱要回去。
“你别管我是干嘛的,总好过你抢人家的包子。别废话,四个铜板。”
“没有。”
老婆子三两口就咽了一个包子,还不忘在人家面前摆摆她油乎乎的手。
“你……”
擀面杖刚举起来,四个铜板就递到了那女人眼前。
顺着那只白皙的手望过去,面前正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小公子。
“她年纪大了,您别与她一般见识,这包子钱我替她出了,这事儿就算了吧!”
萧羽倾虽生在萧府,日子过得却也并不如意,他与爹爹刘氏在府中处处受主君和嫡公子的排挤,身上的一点儿碎银子都是他平时卖刺绣换来的。
可尽管自己过得并不好,却也见不得别人受苦。
这么大年纪的人,吃两个包子还要挨打,这事儿他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被他撞见了,那他断然不能不管。
自己少吃两个包子也就是吃了,总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
“哼!今儿是你运气好,遇见了好人了。”
卖包子的女人拎着擀面杖离去,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萧羽倾瞅了一眼那个还在吃包子的老婆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在萧府尚且自身难保,也帮不了她什么。
“小公子,小公子……”
身后传来老婆婆的声音,萧羽倾脚步微微一顿,摸了摸干瘪的荷包,犹豫了片刻,又拿出几个铜板来转身递给了那老人。
“老人家,我身上也没有太多银钱,这些您留着应个急……”
爹爹身子不好,他攒了些银子都拿来抓药用了,现在身上也的确不剩下什么了。
老婆婆朝萧羽倾摆摆手,咧着嘴道:“老婆子不是要饭的,不要钱。”
不要钱你干嘛还抢人家包子呢?
这话萧羽倾只在心里想了想,并未说出口。
“你请老婆子吃了两个包子,老婆子免费替你算上一卦。”
老婆婆不大的眼睛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儿,直将萧羽倾一张小脸看得通红,若不是还有面纱挡着,萧羽倾怕是早就羞得跑开了。
“不,不用了……”
萧羽倾连连摆手拒绝道,他帮助她本就没打算要什么回报。
“公子倾城之姿,无人能及。幼时虽吃尽苦楚,却仍能保持初心,实在是难得。好在老天有眼,公子心地善良,眉宇间尽显富贵之气,日后定能嫁得如意妻主,两相缱绻,一生顺遂。”
老婆婆忽然收起眼中的不羁,一脸正色道。
萧羽倾先是一愣,觉得面前的老人家倒是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而后笑着说道:“那就借婆婆您吉言。”
心中虽不信那老婆婆的话,可能得这样一句吉言,仍叫萧羽倾欢喜不已。
这世间有哪个男子不盼得嫁一个好人家,萧羽倾也不例外。
只是府中男儿的婚事都由主君做主,依着主君的性子,他们这些个庶子怕是没有哪一个能如意了。
世家的嫡子尚且要为家族牺牲自己的一生,更不要说他们这些本就不受宠的庶子了。
第七章 白袍小将
朝萧府走去的萧羽倾急着赶路并未回头,否则他定会发现,那路口哪里还有那老婆婆的踪影?
从后门进了萧府,萧羽倾直奔刘氏的院子。
刘氏正急得团团转,见萧羽倾进了院子,忙迎了上去。
“倾儿,你怎么才回来?可吓死爹爹了。”
上下检查了萧羽倾一番,刘氏才又红着眼睛说道,“五公子早就回来了,我着人去打听,他却说不知你去了哪里……”
“我没事,爹爹的药喝了吗?”
萧羽倾拉过刘氏的手进了屋,屋里虽简陋,却也还算温馨。
刘氏年轻时是在老祖宗身边服侍的,后来瞧他懂事温顺,模样儿又出挑,便由老祖宗做主许给了还未做大学士的萧言禾做侍郎。
因着刘氏的模样儿和性子,萧言禾有几年也是极宠刘氏的。
奈何红颜易老,这些年府里又进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小侍,萧言禾哪儿还记得起后院里还住着这么一位了。
“还不曾,你不回来,我哪里有心思喝药啊!”
许是走得有些急了,刘氏微微有些喘,萧羽倾忙替他倒了杯热茶,又跑出去叫六月赶紧将药送过来。
六月是这院里唯一的下人,也是当年老祖宗还在时特意赏给萧羽倾的。
后来老祖宗去了,这府里上下全都交由主君赵氏打理,刘氏和萧羽倾身边的人也都被调离了去,只剩下了一个比萧羽倾大不了两岁的小六月。
“爹爹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如今你年岁大了,若不讨好着五公子和主君些,他们如何能想着替你说一门好人家呢!”
看着萧羽倾摘下面纱后那张倾城绝色的脸,刘氏眼中尽是心疼和无奈。
他又岂会不知那赵氏和萧羽涵的为人,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孩子若不是出身低微,仅凭着这副容貌,断然能嫁个好人家。
萧羽倾今年已经十五,明年就要许下人家,女方是什么样的人,还不是那赵氏一句话的事情?
刘氏这么多年的隐忍不过就是为了儿子的将来,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嫁过去做个正室,哪怕门户小些也无妨。
宁做寒门夫,不做贵人侍。
仰人鼻息多年,刘氏早就将富贵权势看透了,再有钱也抵不过能做个主君来得实在。
当年老祖宗那么疼他,若是他不答应给萧言禾做侍郎,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是这般光景?
“爹爹只管养好身子就是,这些事情您就不要操心了。”
那赵氏和萧羽涵是什么人?
岂会因你的讨好就能改变了主意?
他们父子巴不得这府里的庶子都过得不好,以报这些年赵氏不受母亲宠爱的仇呢!
怎么能不操心?
刘氏就萧羽倾一个儿子,他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这个孩子才是。
“五公子和主君说什么做什么,你且先忍着些,等你嫁了出去,就不用再受他们的气了。”
“我知道,爹爹先喝药吧!”
萧羽倾将药丸递到刘氏手中,自己则接过六月端来的那碗白粥喝了起来。
走了一上午的路,他倒是真的有些饿了。
那老婆婆的话忽然回响在耳边,眼前好似也浮现出一张俊美冷清的脸。
萧羽倾耳尖微微发烫,忙眨了眨眼睛,将那些胡思乱想都赶了开去。
用过药后,刘氏有些发困,萧羽倾扶着他躺下,自己则拿了簸箩坐在一旁继续绣起那才绣了一半的帕子来。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
以前只在书本上见过烽火连天、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这样的字眼,可当白染第一次亲眼看见这样的场景时,竟已经忘记了害怕。
许是前身的执念太深,又或许是周围的气氛太过紧张,总之,白染除了努力拼杀之外,再也生不起别的心思。
“拿下耶律楚绪的人头,替将军报仇。”
杨将军沙哑又带着仇恨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白染朝着杨鸣所喊的方向望去,只见她正与一黑衣女子纠缠在一起。
白染手中的长枪一卷,提气而起,直插向那耶律楚绪的后背。
不愧是耶律琪的女儿,身手的确了得。
身体猛地一侧,从马上滚了下去,白染的长枪擦着她的右臂而过。
躲过身后的袭击,耶律楚绪回头去看,正好对上了白染布满了仇恨的眸子。
“呸……”
耶律楚绪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恶狠狠地瞪着白染。
“好一个背后偷袭,以多欺少,这便是你们中原人的道义吗?”
“哼!跟你们这种贼匪有何道义可言?兵不厌诈,输了或是死了,也只能怪你技不如人。”
杨鸣不屑地嗤道,这蛮子倒是会说话的很,在战场上还跟她们讲什么劳什子道义。
老娘手中的大刀就是道义!
“既然耶律将军觉得我们欺负了你,那咱们就公平些,让我来会会你。”
白染手中长枪一转,直指着耶律楚绪说道。
“不可。”
杨鸣大喊一声,且不说皇上特意吩咐了要照顾好少将军,单说为了逝去的将军和白家,杨鸣也断然不敢叫白染去冒险。
“杨将军,请相信我一次。”
白染直视着杨鸣,眼中尽是坚持。
若不能替母亲报仇,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心安。
“呵!你们不要说我欺负幼小就好。”
怕白染和杨鸣反悔,耶律楚绪忙接声道。
她可不傻,白染那瘦削的身板哪儿能有什么力气?
站在她耶律楚绪面前,那白袍小将分明就是一直弱鸡嘛!
“小心啊!”
杨鸣紧紧握着手中的大刀,她才不管什么规矩道义,只要她家少将军有危险她就冲上去,管他世人怎么说。
她杨鸣的名声值几个钱?
少将军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来吧!”
骑在马上的白袍小将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站在地上比自己大了三圈的耶律楚绪,眼中不见丝毫畏惧。
杨鸣身子一晃,鼻子忽然一酸,刚刚她分明看见了将军还在世的模样儿啊!
当年将军与耶律琪一战,也是这般的自信与从容。
第八章 玉面将军
“好一个白袍小将,有胆识!”
耶律楚绪甩起她手中的两个大铁锤,直接朝白染冲了过去。
周围不时地有小兵将冲上来,杨鸣边拦着,边时时关注着白染的情况,一时顾及不上,身上也被蹭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几个口子。
只是她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眼睛仍旧死死地盯在白染身上。
“杨将军小心。”
一身鲜血的傅真不知从哪儿窜了过来,一剑刺穿了杨鸣身后偷袭的北番人。
杨鸣一个转身与傅真背靠在一起,大声喊道:“随我一起保护好你家小姐。”
耶律琪身后也站着两名大将,眼睛死死地盯着正打斗在一起的二人,想要冲上去做些什么,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那白袍小将年岁不大,武功却是不一般。
与耶律楚绪打了几十个回合,依旧不见败势,反倒隐隐有略胜一筹的感觉。
“你到底是何人?”
气喘吁吁的耶律楚绪这才发现是自己过于轻敌了,面前这位白袍小将绝对不简单。
“东国人!”
白染嘴角勾起,眼中划过一抹嗜血的味道,手中长枪飞起,卷着地上的石子儿直朝耶律楚绪的面门而去。
耶律楚绪大惊,身子朝后倒去,白染手中的长枪也跟着方向一转,直接刺进了耶律楚绪的肩头。
“呃……”
耶律楚绪痛呼一声,捂着肩头看向白染,身子不住地后退。
“是本将小瞧了你,咱们走着瞧,退兵!”
耶律楚绪带着兵士们落荒而逃,这一战叫他损失惨重。
而那个据说是面容被毁的白袍小将却成了军中的名人,众将士欢呼间,直接将她托举起来。
杨鸣吓得白了一张老脸,边从她们手中抢人,边大声训斥着。
“这群小崽子们,真是没有规矩,连少将军都敢折腾。”
进了营帐,杨鸣才不满地嘀咕道。
“无妨,她们高兴就好。”
白染倒是不甚在意,脱去一身戎装,摘下面具,傅行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她忙去洗了把脸。
“将军若是知道少将军如此英勇,怕是做梦都能笑醒呢!”
看着白染的背影,杨鸣忽然感慨道。
杨鸣十岁就跟在白芷身边了,年轻时的白芷就和现在的白染一般模样儿,亦是少年英姿,飒爽不凡。
“母亲总说我心太软,不适合领兵作战。”
白染接过傅行递来的毛巾,边擦脸边笑着说道。
“少将军英勇果敢,丝毫不逊色于将军,末将总以为是将军还活着呢!”
杨鸣这话可是不是溜须拍马,她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杨将军也受伤了,快些回去上药吧!”
不敢想起母亲去世前的那一幕,白染微微侧过头去,看着立在那里的长枪,想着上面沾着母亲仇人女儿的血,她的心里才算是好受了些。
“是,末将告退。”
杨鸣这会儿才觉得身上的伤口开始发痛,忙告辞离去。
“主子,要用饭吗?”
傅行在一旁问道。
“且先送壶热茶来,饭暂时不用了。”
她还没有厉害到刚从战场上回来就能吃下去饭的地步,还是先喝口茶缓缓吧!
“是。”
捷报传至京城,皇上特意召了护国公苏怀行进宫,将边关送来的折子递到苏怀行手中。
“好一个白染,不愧是白芷的女儿,不愧是白家的女儿啊!”
皇上十分激动,激动于白染能如祖辈那般年少不凡,更激动于白家后继有人,东国不用再畏惧别的国家了。
苏怀行眼眶一热,她只知道这折子里写着白染的厉害,却不知那孩子在边关受了多少的苦,着实是担忧得紧。
“之前是朕小瞧了这孩子了,此乃东国之幸,朕之幸啊!”
皇上感慨一声,一直悬在心口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了下去。
“皇上言重了,这也是那孩子的福气。”
苏怀行心中再是为白染骄傲,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居功。
“苏大人无需自谦,这都是朕和东国欠他们白家的,也是朕欠了你一个儿子。”
皇上拍了拍苏怀行的肩膀,苏怀行忙跪下身去。
“不,为了东国,为了皇上,老臣愿与白家一起尽忠尽责。”
“你啊!”
皇上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这人什么好。
苏怀行实在是太过小心翼翼了……
东国将士首战大捷,士气高涨,白染自然成了她们眼中的英雌。
众人不知白染真实姓名,便给她起了一个名字——玉面将军。
这名字倒不是说白染长相如何,主要是因为她的面具上镶了一颗白玉珠,在灰突突的塞外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敌国主将身受重伤,士气大减,正是东国进攻的好时候。
将军杨鸣于次日寅时带兵冲入敌营,白染自请为先锋,直奔耶律楚绪的大营。
正在睡梦中的耶律楚绪被一阵喊杀声惊醒,捂着受伤的肩头爬起身来,抓起大铁锤连靴子都未来得及穿,就钻出了帐篷。
迎面正好撞上一柄长枪,耶律楚绪大惊,险险躲开。
这长枪如今已成了她的噩梦,她手中的两个大铁锤在北番可谓是再无敌手,不想东国一个手握长枪的白袍小将不只能在她手上过招,还伤了她,着实是可怕。
也顾不得肩上的伤,耶律楚绪手中的两个大铁锤抡起,直直地缠上了白染的枪头。
若只比力气,白染自然不是耶律楚绪的对手,但在战场上,只靠力气是没有用的。
只见白染手中的长枪飞速旋转,带着两个比人脑袋还大的铁锤直直地朝耶律楚绪身上刺去。
耶律楚绪狼狈地后退几步,堪堪躲过那带着铁锤的长枪。
白染脚尖轻点,倾身而上,一个旋身拿回了自己的长枪,而耶律楚绪的两个铁锤也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耶律楚绪惊恐地看着抵在自己喉间的长枪,整个身子颤抖个不停。
这人怎么会有这么快的身手?
耶律楚绪自幼长在北番,北番向来以力道见长,殊不知,身姿轻盈的人更容易游走于危险之间。
无论是交手还是逃命,似乎像耶律楚绪这样的人都不占优势。
第九章 “丑女”白染,名震天下
“你到底是谁?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耶律楚绪可不会觉得,这白袍小将回回与她交手只是为了战功。
“白染。”
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来。
耶律楚绪的眸子从疑惑到惊恐,再到难以置信。
“你是白芷的女儿?”
“去年金沙滩一战,你母帅为置我母亲于死地,选择与她同归于尽,害得我父亲殉情,你以为,这笔账就这么算了吗?”
提到逝去的双亲,白染握着长枪的手微微有些发颤。
她知道,这是前身的意识在作怪,母父相继离世,给那个自小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留下了太过痛苦。
“你也说了,死的不只有你的母亲,我的母帅也跟着去了,又何谈报仇一说?”
为了杀死东国战神白芷,她母帅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孰胜孰负,又岂能分得那么清楚?
“你们打的什么算盘当真以为我不清楚吗?”
白染不屑地勾起唇角,都说北番蛮子空有一番蛮力没有脑子,那耶律琪可是个意外。
耶律琪膝下子女众多,她自是知道白芷只一个女儿还不成气候,这才敢用她的命换白芷的命。
北番没了耶律琪,还有无数个耶律家的孩子可以出征攻打东国。
但白家军没了白芷,就只剩下一个才十六岁的白染了。
这笔账,怎么算怎么划算。
耶律楚绪顶着一张苍白的脸闭上了眼睛,微颤的身子也冷静下来。
“哈哈哈哈……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命中注定我该有这一劫,我千算万算,把什么都算进去了,却偏偏还是算漏了一个你。的确是我们太自大了,竟然忘记了,战神的女儿又岂是一般的孩子?”
这些年白芷将这个仅有的女儿保护得太好,便是她军中的将士也甚少有人知道白染的身份。
关于战神将军的女儿的传言,说什么的都有。
但大多数人都以为白染也是如其她世家小姐那般是被娇养长大的,毕竟,整个白家也只有这一个继承人了。
白染想,或许这就是她母亲保护她的最好方式吧!
只有保留实力,才能在关键时刻给对手致命的一击。
“各为其主,一切都是命。”
白染也不再与她废话,手起枪落,直接划破了耶律楚绪的喉咙。
“给你留一个全尸,就当是我东国给你北番最后的体面了。”
收了手中的长枪,白染未再回头,但愿从今以后,她能不再被那噩梦困扰,也愿百姓能不再受战乱之苦。
“啊……少将军杀了耶律楚绪。”
不知是谁因为太过激动喊出了这一声少将军,士兵们顿时沸腾起来。
“少将军?”
“玉面将军竟然是咱们的少将军?”
“少将军威武。”
“少将军……”
……
一声又一声的“少将军”回荡在无边的夜色里,没了首领的北番士兵像是一群失了头领的羊,到处乱窜,在那声声“少将军”里失了理智。
天空微亮,东国的旗帜早已插在了北番的军营之中。
数十万将士站在空旷的黄沙地上,整齐地看向前方,在几位副将的带领下,忽得跪在地上。
“白家军见过少将军。”
“白家军见过少将军。”
……
一声盖过一声的见礼无不彰显着众人的激动,白家军是白家历代数百年来用命维系的军队,皇上是白家的主子,白家却是白家军的主子。
这一刻,白染才真正地体会到了何为功高盖主。
历代帝王为何在功成之后率先除了曾为他立过汗马功劳的将才,这便是缘由。
若是白家有了反心,只靠着手中的这支军队便能夺下这江山。
只是白染后来才知道皇上为何会这般信任白家,原来只是因为一个誓言。
古人重诺,一诺千金。
白染亦十分庆幸,她白家守着数百年来守护东国的诺言未曾动过不该有的心思,而皇家也守着信任白家的诺言,未因白家手握重权而设计陷害。
或许,这才是帝王之道。
白家在军中和百姓中的声望太过根深蒂固,若是动了白家,那帝王之根怕是也会跟着动摇。
历代皇帝守着这份诺言,便也是稳着她的江山。
世间万物皆是环环相扣,如此,甚好。
“白家第二十二任家主白染,见过众位将士。”
白染站在高台之上,将内力灌于丹田处道。
只见那白袍小将军双手抱拳,拳下垂着一块玉佩,在初升的阳光下透着晶莹。
那玉佩正是白家家主的信物,这也足以证实白染的身份。
“少将军威武……”
“少将军威武……”
……
本已对白家军不抱希望的众人全都红了眼眶,她们以为,昔日的战神将军没了,战无不胜的白家军也会跟着一起消失。
却不想,白家的后人没有一个软包子,个个都是战神一般的存在。
白染的出现给了白家军众人希望,也给了东国希望。
一枪割了耶律楚绪喉管的白家少将军白染忽然声名大振,只是众人在夸赞她如历代白家家主一般英勇的同时,又不得不惋惜那被毁的容貌。
“据说咱们这位玉面将军那可谓是英勇无敌,以一敌百,只是可惜,小将军她幼时伤了脸,毁了容貌,实在是遗憾啊遗憾!”
说书人手中的醒木落下,伴随着的还有她一脸说不出的悲戚。
众人亦是一脸惋惜,也有不少人大喊道:“咱们玉面将军那是要上战场杀敌的,要那劳什子的美貌有什么用,有本事就够了!”
“是啊!是啊!又不是男儿家,伤了脸怕甚?”
……
二楼的雅间里正做着一个白衣女子,淡然地听着外头的声音,神色未有丝毫改变。
“噗……哈哈哈哈……”
身侧的紫衣女子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白染忙跳了开去。
“你做什么?”
白染略带嫌弃地瞪了那女子一眼,见自己身上未溅上茶水才又坐了回去。
“表妹莫要生气,我这实在是忍不住了。”
苏安祁笑得一张俊脸通红,看着面前那风华绝代的白染,再听着外头人口中的“丑女”,她实在是忍不住不笑啊!
第十章 有个相好的
“表姐可是一点儿也不像外祖母。”
白染无奈地撇了撇嘴,她这位表姐与那个严肃古板的外祖母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像,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这是平王家的女儿呢!
据说那位平王殿下极其会玩儿,亦是天天顶着一张笑脸,谁见了她都会觉得和蔼可亲。
“母亲像祖母就够了,若是我也那般,那府里的下人们还活不活了?”
苏安祁不在意地说道,
“我倒是看不懂你了,明明顶着这么一张人神共愤的脸,为何非要挡起来呢?你瞧瞧,这外头都把你传成什么样儿了?”
苏安祁应该算是白染幼时唯一的伙伴了,虽然她们是表亲,来往都不算过密。
白染的幼年几乎都是在书房和练武场上度过的,若不是比旁人付出的多,小小年纪哪里会有这样的一身本事?
想来白芷怕是早就替白染做好了打算,常在战场上走的人哪儿能不给孩子留条后路,因为她们说不定哪天就回不来了呢!
“可若是顶着这张脸去上阵杀敌,我怕会扰了军心啊!”
白染无奈地叹息道,当年母亲替她做这面具,除了要替她遮掩身份之外,便是想要挡住她这张脸。
军中需要的是有能力有智慧的将军,而不是一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漂亮女人。
苏安祁了然地点了点头:“舅母思虑周全,你这张脸的确不适合出现在人前,万一被人当做了男子,那就……哎哟!你踢我干嘛?”
苏安祁话还未说完,桌下的腿就被人踢了一脚。
“叫你胡说八道。”
白染不高兴地睨了苏安祁一眼,苏安祁说的那些她都懂。
“你年纪小,不懂那些,我可是听别人说过,军中有许多女人那个那个……”
苏安祁也是跟着别的世家小姐鬼混的时候停了几嘴,只是大军常年在外,有时好多年都不见一个男子,有那样的需求其实也能理解。
“表姐若是再胡说,我就回去告诉外祖母你在醉红楼有个相好的……”
“好妹妹,别啊!我不说了,不说了,好吧?你可千万别在家里提这事儿啊,若是被祖母和母亲知道了,定会打断我的腿不可。”
苏家门风严,从不许女儿去那种地方。
奈何苏安祁贪玩,偶尔会去喝几杯,若说真让她做些什么,她倒是还真不敢。
“你既是知道外祖母和姑姑不许你去那种地方,日后就莫要再去鬼混了。你都到了要娶亲的年岁了,日后的姐夫若是知道了,没得影响你们妻夫的感情。”
苏安祁可是比白染大了近两岁的,苏家这一年都在为她相看正君,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将婚事定下来了。
“唉!正是因为知道成亲后很多事情就不能做了,现在才想多玩玩儿,我去醉红楼也不过就是听听曲儿,喝喝酒,那里面的男子我可是一个都没动过。”
苏安祁性子虽散漫了些,做事情却还是有数的。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心如明镜。
“你知道就好。”
白染虽未去过醉红楼,却也能想象到,里头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保不齐就有那种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男子,稍微用些手段,那麻烦就大了。
忽然想到了前几日祖母嘱咐的事情,苏安祁忙说道:“舅母和舅舅自小就管你管得严,你都这么大了,身边也没个侍候的,这样怕是不妥。”
白染没了母父,很多事情都需要苏家的长辈替她张罗着,怕她不懂,苏怀行早早地都替她打算好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表姐就不用为我操心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最迟两年你也要娶亲了,总得先选几个床侍才是,没得成婚之后在夫君面前失了颜面。”
苏安祁无奈地看着白染,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懂这些,这要是成了婚哪里还有妻主的威信?
这般想着,苏安祁又凑到白染耳边小声说道:“表姐送你两个嫩得能掐出水儿来的雏儿,保准叫你爱不释手,那滋味儿,啧啧啧……”
白染耳根一热,整张小脸都跟着烧了起来。
“不,不用了。”
白染垂下头去,不敢再看苏安祁,她这个表姐也太不正经了些。
“你瞧瞧你,一个女人不过才说了几句荤话就害臊了,你又不是男儿家,像什么样子?”
苏安祁学着祖母平日里训她时的模样儿,点着白染的额角说道。
白染神色缓了缓,才低声道:“我还不想谈那些。”
“你……”
还想再说什么,一想到这孩子才失了亲人,苏安祁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也罢,这事儿也急不得,咱们慢慢来。”
慢慢的,等你喜欢上了那种左拥右抱的感觉,自然就愿意了。
只是苏安祁完全没想到的是,白染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白染虽得了封赏,却因年纪小而不愿受束缚暂时拒绝了皇上要她上朝议政的要求,皇上也答应了白染,允她在十八岁后再上朝堂。
有了白染的功勋,白府又恢复了往日白芷还在时的热闹。
奈何白染喜静,那些个来拜访的人通通都被管家挡在了门外。
白家少主立了战功的消息,自然也没有逃得过萧家人的耳朵。
萧言禾在听闻白染亲手斩杀了北番大将耶律楚绪时,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这一夜,萧言禾歇在了正君赵氏的院子里。
妻夫二人谈起孩子的婚事,便说到了白染。
“之前还担心白大将军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毫无建树会委屈了涵儿,如今白染成了皇上眼中的宝贝,也是咱们儿子的福气。”
萧言禾捏着赵氏的手感慨道。
想当初,她与白芷也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妹,二人一个善文,一个善武,是当时还是太女的皇上的左膀右臂。
在白染百日宴时,萧言禾前去道喜,二人酒醉之后定下了那桩看似有些荒诞的婚事。
当时只说是萧言禾日后若有了儿子,就嫁到白家来给白染做正君,二人还交换了玉佩作为信物。
第十一章 当年又没说定下的是谁
后来新皇登基,一个做了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一个做了首辅大学士,为了避免有人拿着她们交好的由头大做文章,说她们结党营私,二人才不再像以前那般来往过密。
只是私下里虽不联系,平时在宫中遇见了,二人还是免不得要找个地方多说两句的。
所以在白芷离世后,萧言禾大病一场,一蹶不振了数月,白染战胜的消息传来时,她才刚好了些。
许多年未见,萧言禾早已忘了那孩子的模样儿,只是她的母亲在那里摆着,所谓虎母无犬女,再如何,白染也不会差了去。
赵氏却不那么认为,白家的女人都短命,他才不想自己的儿子嫁过去守活寡呢!
更何况,传闻他也听说了,世人都说那白少将军幼时伤了脸,奇丑无比,他如何能让他娇滴滴的儿子嫁给一个那样的女人呢?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以后要日日面对一张丑陋不堪的脸,赵氏都觉得心疼。
只是赵氏是个有心机的,他自然不会直接反对萧言禾的话。
萧言禾话里话外都是对白染的赞赏,他若说错了话,指不定还得将儿子更快地赔进去呢!
“妻主说的是,白将军的那个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小小年纪家中就没了长辈,只剩下她一个人,家里连个管事的都没有,着实是不易。”
“是啊!”
萧言禾也跟着叹了口气,白芷去世没几日苏易安也就跟着去了,白染亦是昏迷数日,老护国公亲自守着,皇上又派了许多御医过去照看,好不容易才醒了过来。
“只是奴家无能,未能教育好涵儿,才使得他这般任性无状,日后若是进了白将军府,怕是也不能好好照顾那孩子的。”
说着,赵氏还伏在萧言禾肩头落起泪来。
他这话说得倒是不假,萧羽涵因是府里唯一的嫡子,众人都让着他,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嫁到白家怕是也不能好好照顾白染。
听闻此,萧言禾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她倒是忘记了自己那个任性的儿子是个什么性子了,这样的孩子若是去了白府,上面没有公公教导着,怕是要翻天的。
“索性还有两年才成婚,你多费心好好教导就是,涵儿那孩子虽任性了些,却总还是知书达理的。”
两年时间,教育出一个适合做主君的儿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涵儿性子倔,妻主也不是不知道,奴家是怕他日后太过跋扈,事事都想压妻主一头,届时再闹得不愉快,被皇上知道了,这……”
若不是为了让萧言禾取消这桩婚事,赵氏才不会在妻主面前这般诋毁儿子呢!
“可这婚事是一早儿就定下了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变。”
若是白芷活着还好说,如今白芷没了,她萧言禾若是再去取消这桩婚事,那她成什么人了?岂不是要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她忘恩负义?
“可妻主当年不是也没说定下的是谁不是?奴家瞧着倾儿那孩子就好,温顺懂事,又漂亮可人,像白少将军那样的武将最是喜欢这样的男子了。”
这还是赵氏第一次在萧言禾面前夸赞别的孩子,在赵氏眼中,萧羽倾那张脸简直和年轻时候的刘氏一般模样儿,他瞧着就烦。
将那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送给一个丑八怪做夫君,也算是报了他才成婚那几年被刘氏争了宠的仇。
萧言禾捏着赵氏的手一顿,眉头愈蹙愈紧。
“倾儿那孩子性子是好,模样儿也周正,可却是个庶子,这身份实在是不合适……”
萧言禾为难道,抛却萧羽倾庶子的身份,旁的倒是没得挑。
在萧言禾看来,白染正是缺一个能够照顾她的夫君,萧羽倾一向懂事,性子也软糯,定不会像萧羽涵那般跋扈。
可终究嫡庶有别,白家少主如何能娶一个庶子为正君呢?
“这好办,将倾儿过到奴家的名下就是,总不好叫外人说了闲话去不是?”
为了将萧羽倾嫁出去,这赵氏还真是豁出去了。
萧言禾心下一动,觉得此事可行,但又担心苏家那边会不愿意,便没有直接应下。
“此事日后再说,先睡吧!”
放开赵氏的手,萧言禾翻了个身,只留给赵氏一个背影。
赵氏紧抿着唇细细想着什么,眼中的坚定更甚。
他绝对不会允许他的儿子嫁给一个无母无父的大老粗的。
为了他的儿子,他得好好谋划谋划才是。
“九公子,主君请您过去一趟。”
主院的侍儿忽然来找萧羽倾,叫刘氏父子十分意外。
“你去回了父亲,我马上就过去。”
“是。”
萧羽倾站起身,见人走远,才不解地蹙起了眉头。
“他们平时不是最看不上我们这些庶子的吗?素日里的请安都免了,今儿怎么会忽然叫我过去?”
萧羽倾小声喃喃道。
刘氏忙跟着站了起来,替萧羽倾理了理头发,一脸的慈爱。
“看那小侍儿的模样应该不是坏事儿,你去了要守规矩,切勿惹怒了主君,你的婚事还得靠着他呢!”
刘氏处处忍让,不就是为了能给自己的儿子换取一个好妻主吗?
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也不差这几日了。
“爹爹放心,孩儿知道怎么做。”
如今刘氏每日将婚事二字挂在嘴边,萧羽倾听得耳朵都长了茧子了,奈何知道爹爹的一片苦心,他也不会多言什么。
依旧是那身洗得发旧的青衣,头上只插了一根素白的玉簪,这簪子还是他出生时母亲送的,也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什了。
“见过父亲。”
朝坐在上首处的赵氏行了一个大礼,萧羽倾就这样乖巧地站在那里,等着赵氏开口。
看着面前的孩子,赵氏不由得晃了眼。
还真是生了一张狐媚的脸,跟他那个爹爹年轻的时候一个模样儿。
心下虽不喜,可面儿上却丝毫不显。
赵氏难得热情地笑道:“倾儿来了,还不快给九公子看座。”
“谢过父亲。”
赵氏的反常叫萧羽倾心中忐忑,不知他这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第十二章 庶子配丑女
“把那两套新衣裳拿过来。”
赵氏朝一旁的下人摆了摆手,立马有人捧着两套上好的青衣站到了萧羽倾跟前。
“父亲知道你素爱青衣,特意着人为你做的,你看看可还喜欢?”
赵氏笑得一脸慈爱,不知道的人定是会以为面前这孩子是他的亲生儿子呢!
萧羽倾一脸的受宠若惊,慌忙起身道:“倾儿很喜欢,谢过父亲。”
他的惊慌失措落在赵氏眼中便多了几分嘲讽,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不过两套衣衫,就惊得坐不住了。
不过也是,庶子配丑女,还真是绝配呢!
“后日圣上要在宫中设宴,特意嘱咐了要带上家中适龄的儿子,你六哥已许配了人家,七哥身子又不好,所以父亲便决定带着你与涵儿去。你回去好好准备着,待会儿我再命人去给你送些首饰过去,你好好打扮打扮,莫要丢了你母亲的颜面。”
赵氏的温言软语与往日完全不同,萧羽倾心里再是疑惑,面儿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又朝赵氏道了谢,二人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赵氏才放萧羽倾离开。
“阿水啊!你说,年轻女子是不是都会喜欢像老九这样的俊俏小公子啊?”
看着萧羽倾离去的背影,赵氏忍不住感慨道。
阿水是赵氏的陪嫁小侍,服侍了他近三十多年,可谓是赵氏最信任的人了。
“这世间女子,又有哪个是不爱美色的呢!”
阿水自是知道主君心里想的是什么,家主待主君虽还算敬重,这么多年来,初一十五也都会宿到主君的院子里,可心却早就不知飞往了何处。
“呵呵……可是这皮囊终究会有老去的一天,当年那刘氏那般得宠,如今不也是早就被妻主忘到了九霄云外了吗?他与我——并无什么不同。”
看着萧羽倾的模样儿,赵氏就总是会想起刘氏年轻时的样子。
那样的美人儿莫说是萧言禾夜夜独宠了,便是他看了都忍不住有几分心动。
可如今府里年轻的侍夫越来越多,他们这些个老家伙早就被妻主忘记了。
刘氏也算是个命好的,好歹还有个儿子傍身。
那些个没有子嗣的,便是死了都没个去处。
“主君是正君,那刘氏如何敢与您比?”
阿水忙说道,刘氏就是主君心里抹不去的痛,这些年来那刘氏过得这般不自在,主君心里的气都没有消。
“我比他强的,也就是这个出身罢了。”
赵氏轻叹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这就够了,世间男儿能过得如主君这般的本也不多,大都还是可怜人呢!”
“算了算了,我与那刘氏斗了这么多年,最终谁也没落着个好。若是他的儿子真能替我的涵儿嫁到白家去,日后我便不再为难于他了。”
若不是赵氏刚成婚那几年被刘氏夺了恩宠,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记恨着他。
“自有了九公子后,那刘氏倒也还算是安分的。”
阿水也跟着说道,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或许刘氏那样的性子根本就不会争宠,一切都是老祖宗搞出来的。
老祖宗怕主君太霸道而不能叫后院儿众人雨露均沾,这才特意扶持了刘氏来分一杯羹。
主君无法与老祖宗对抗,便只能将这笔账记到刘氏头上。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的心思我明白,不过就是为了让我给他儿子寻个好妻家罢了。那白家少主虽毁了容貌,却到底也是将门世家,除了容貌不堪些外,其他也算是老九高攀了。”
赵氏心如明镜,他虽不喜庶子,却也还不至于将萧家的孩子嫁给那些个身份低贱的女人。
白家少将军除了容貌丑陋些外,倒也算得上是个良人。
若说自己的儿子他是不舍得,但是对于一个庶子来说,能嫁到白家那样的人家,已然是烧了高香了。
阿水垂着眸子没有言语,世人大多都会算计,谁不会先替自家的儿子着想呢!
倒也情有可原。
萧羽倾抱着新衣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刘氏一早儿就等在了外头。
见儿子回来,手里还抱着什么东西,他忙迎了上去。
“这是……”
看着萧羽倾手里上好的衣物,刘氏不由得惊住了。
“他说后日叫我陪他进宫参加宫宴,这两套新衣也是他给的。”
在刘氏面前,萧羽倾从来都不称呼赵氏为父亲。
赵氏处处为难他们父子,这声父亲他实在是叫不出口。
刘氏脸上一喜,高兴道:“这是好事儿啊!主君他这是要为我儿找妻家了。”
赵氏能够带着萧羽倾去参加宫宴,这是刘氏做梦也不敢想的。
也不知道刮错了哪阵风,竟叫赵氏生了慈悲之心。
“爹爹……”
萧羽倾凝视着一脸喜色的刘氏,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若是世间女子皆如母亲那般,那他宁可终身不嫁。
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人影儿来,不知那人——是不是也与别的女子一般脾性……
“九公子,这些首饰是主君吩咐送来给您的。”
两个小侍端着一些漂亮的首饰进了院子,将东西放到萧羽倾跟前,又奉上一块玉佩,特意嘱咐道,
“主君说,旁的您可以随意挑些喜欢的,这玉佩可务必要戴在身上。”
接过玉佩,萧羽倾低声道:“回去转告父亲,我知道怎么做了。”
“奴等告退。”
见那二人离去,刘氏才凑上前来,看着萧羽倾手中的玉佩,不由得发起呆来。
“爹爹,怎么了?”
萧羽倾并未发现这玉佩有什么不妥,质地轻盈,应是上好的玉石所制。
“没事。”
刘氏摇了摇头,然后拉着萧羽倾带着东西进了屋内。
“倾儿,入了宫不比在府里,凡事你都要多留个心眼儿。主君他虽不喜你我父子,却绝不会拿家主的前途玩笑。若是遇到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便去找主君,事关萧府,他断然不会不管你的。”
“爹爹您就放心吧,倾儿晓得轻重。”
萧羽倾手中还握着那块玉佩,赵氏特意吩咐定要戴在身上,到底是为何?
第十三章 宫宴之上再相见
“我儿是个懂事的,我自然放心。”
刘氏轻笑一声,看着自己的儿子愈发觉得好看。
也不知要便宜了哪家的女子,能娶上他家倾儿这样俊俏乖巧的夫郎。
天还不亮,萧府里就已燃起了灯。
赵氏老早儿就命人将萧羽涵拉过去好一番打扮,又特意命人去嘱咐了萧羽倾一声,怕他忘了时辰。
“母亲,父亲,哥哥……”
穿了一袭新衣的萧羽倾来到正厅,朝坐在那里的三个人问了安。
萧言禾抬眸瞅了一眼萧羽倾,眼中划过一抹惊艳。
刘氏年轻时的模样儿忽然浮现在她脑海中,一时之间,竟有些感慨。
“到了宫里跟紧你父亲,切勿乱了规矩。”
萧言禾收回目光,厉声嘱咐了一句。
“是。”
萧羽涵和萧羽倾忙应道。
余光瞅到了萧羽倾青色衣摆间晃动的白色玉佩,萧言禾忽然愣了愣。
“倾儿,这玉佩切要好生保管,莫要弄丢了。”
“是。”
萧羽倾不由得对这玉佩更加好奇起来,连母亲都这般在意,这玉佩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行四人上了进宫的马车,不知是因为萧言禾也在,还是因为赵氏嘱咐过什么,萧羽涵竟是难得的没有为难萧羽倾。
“哎呀,萧大人。”
“李大人。”
才下了马车,萧言禾就被同僚叫了去,赵氏只好带着萧羽涵和萧羽倾往宫里走去。
萧羽倾紧紧地跟在赵氏身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入宫,难免有些紧张,只低着头,不敢张望。
御花园里早已摆满了花果茶水,也已经有了好些个主君和年轻公子等在那里。
萧羽涵远远地瞧见了几个常在一起玩耍的伙伴,便与赵氏知会了一声,独自去找人玩儿去了。
赵氏带着萧羽倾来到几位正笑谈着什么的主君面前,几人立马起身,互相见了礼。
“哟,萧正君带的这是哪位公子,竟是这般的水灵俊俏。”
萧羽倾虽然遮着面,但依然遮挡不住他绝美的气质。
“这是我家老九,之前年岁小,便不曾带出来过。如今也已经满了十六了,该是出来见见世面的。”
赵氏大方地向众人介绍着萧羽倾,萧羽倾忙给几位主君行了礼。
“十五六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好年纪,真好啊!”
年纪大些的长辈总是会看着年轻的孩子感慨时光飞逝,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
“咱们几个老家伙坐一坐,叫孩子们一起去玩会儿吧!”
一个慈眉善目的主君看着萧羽倾笑道,小孩子与他们在一起,哪儿有什么话说啊?
“去吧,莫要走远了,没得待会儿开席的时候误了时辰。”
赵氏轻轻拍了拍萧羽倾的手,示意他可以在附近走走。
“是。”
萧羽倾又朝几位主君行了一礼,才姗姗离去。
众人无不夸赞赵氏的宽厚大度,对一个庶子都能如此宠爱。
赵氏被人夸得眉开眼笑,心下对促成白家少主与萧羽倾的事儿又多了几分把握。
为了让萧羽倾听起来能够配得上白家少主,赵氏可没少在众人面前说萧羽倾的好话。
一时之间,这位萧府的庶子倒是叫几位主君都动了娶进门的心思。
萧羽倾与那些个嫡公子们并不熟识,只能一个人在御花园里闲逛。
“我听姐姐说,皇上此次设宴是为了给几位皇女选君,所以特意吩咐了要带着家中未曾婚配的公子入宫。”
花丛中传来一位公子特意压低了的声音,萧羽倾的脚步忽然顿住,细细听了起来。
“太女殿下已有正君,那岂不就只剩下了六皇女、八皇女和九皇女了?”
“素闻八皇女英姿飒爽,又文武双全,也不知她今日会不会来。”
听着这男子声音里的羞涩,想来是对那位八皇女倾慕已久。
“若是皇上的心意,她自是会来的。”
“九皇女今年不过十五,应该还不至于这么早就选正君的吧?”
“皇家的女儿素来成婚早,太女殿下十四岁就已经迎娶了太女君呢!”
……
几个小公子叽叽喳喳地说着那些只属于他们的秘密,萧羽倾笑着摇了摇头,嘴角划过一抹苦笑。
这便是嫡子与庶子的区别,嫡子可以尽情地畅想自己未来的妻主是何等英姿,可以在众多贵女中进行选择。
可庶子就不同了,他们首先要想的是——如何活着。
“表姐表姐,这是纯儿和父亲一起做的点心,特意带来给你的,你尝尝看好吃吗?”
一个娇糯糯的男音从不远处的亭子里传来,伴随着的,是一个女子宠溺的笑声。
“很好吃,有劳纯儿了。”
萧羽倾一怔,顺着那声音望去,整个人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是她!
他从没想过,与她的再一次相见竟会在宫里。
凉亭里坐着三个人,萧羽倾一眼就瞧见那抹白色的身影。
尽管她背对着自己,可她的声音他绝对不会记错。
听这声音,她一定笑得一脸温润,与初见那日一般模样儿。
只是,这一次的相遇有些不同,她身旁还坐着一位漂亮的小公子,笑靥如花,可真好看。
就这样呆呆地望着亭子里面的人,萧羽倾的脚再也无法挪动。
“阿染,祖母的意思你可清楚了?”
一身紫衣的苏安祁坐在那里,退去往日的玩世不恭,也多了几分世家女子的气度。
“母亲在世时是给我定下过亲事的,外祖母她实在是多虑了。”
白染放下咬了一小口的点心,端起了身前的茶杯。
外祖母的心思她清楚,没有人照顾她,苏家上下都不放心,他们便想着赶紧给她娶个懂事的大家公子回去管着府里上下,好歹衣食上能妥帖些。
但父亲临终前特意交代过,她是定过亲的了,就算是人家瞧她无母无父不愿嫁给她,也得先将婚约取消了再谈旁的不是?
白家人重诺,宁可天下人负我,我绝不负天下人。
“哼!”苏安祁不屑地轻声斥道,“那是个什么捧高踩低的人家?舅母和舅舅过世,她可曾去看过一眼?亏得你还记挂着那桩婚事,我看人家怕是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呢!”
第十四章 你是萧家的公子?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
看着苏安祁一脸的义愤填膺,苏安纯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在说要给纯儿寻个好妻主呢!”
白染笑着揉了揉苏安纯的小脑袋,这孩子不过才刚满十四岁,就已经出落得水灵俊美,日后定也是个小祸水。
苏安纯面上一红,羞涩地垂下头去,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咬着唇没有吭声儿。
“你瞧瞧这个小东西,这还没长大呢,就想着要嫁人了。”
苏安祁无奈地摇了摇头,照她的经验来看,苏安纯心里定是已经有人了。
“女婚男嫁,这本就是常理,纯儿长大了,自是要嫁人的。”
白染轻笑一声,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无论男婚女嫁还是女尊王朝,感情的事情却都是一样的。
“纯儿要嫁也是要嫁给八皇女那样风姿的女子,琴棋书画,闲云野鹤,与世无争。”
苏安纯一脸向往的说着,又惹来苏安祁一个怒其不争的白眼儿,苏安纯红着脸朝她吐了吐舌头,便再也不敢提嫁人的事情。
“原来纯儿也是喜欢与世无争的生活呢!”
白染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也闪烁着向往。
萧羽倾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在听见她说家中已经给她定过亲事时,他心头没来由的一阵酸涩。
看她的打扮与举止,应该也是世家的小姐,自己这样卑贱的庶子,如何敢奢想与那样的人在一起。
捏紧了垂在身侧的衣袖,萧羽倾不舍地转过身去。
只是他还没走两步,便被一个白影拦住了去路。
萧羽倾不悦地抬起头来,正准备出声训斥,却在看清那人儿的脸时,呆在了原处。
“我们又见面了。”
若不是一直感受到有人在背后偷看,白染或许还不会知道面前这个换了一身新衣的孩子,正是之前与她有过两面之缘的那人儿。
“我……我……”
萧羽倾紧张地眨了眨眼睛,又慌乱地垂下头去。
她这是背后长了眼睛吗?
如何会知道他在这里偷看的?
白染的目光落在了萧羽倾腰间挂着的莹白玉佩上,眼底深处尽是不可思议。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她仅认识的一个适龄男子,竟然就是她母亲生前为她定下的未婚夫君?
这也太巧了吧?
“你是萧家的公子?”
“嗯。”
萧羽倾轻轻应了一声,不知她是如何知道的,却又怕她日后知道了他的身份,觉得是他故意隐瞒,便又接了一句,
“我是萧家的庶子,排行老九。”
萧羽倾从未因自己是庶子而觉得自卑过,除了和爹爹的日子苦了些,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可今日站在她面前,他才真正的感觉到,什么叫云泥之别。
白染眉头微蹙,随后便也想明白了。
萧家怕是以为白家没了家主,日后再也成不了气候,不舍得将嫡子嫁过来,才拿了个庶子来充数。
不过也好,白染本就不在意什么嫡子庶子,能入了眼的才是对的人。
面前的女子久久不曾言语,二人之间的沉默压得萧羽倾有些喘不上气来。
不想听见她赶他离去的声音,也不想看见她眼中的鄙夷,萧羽倾朝白染福了福身子就要离去。
手腕忽然被人拉住,萧羽倾大惊,耳尖都跟着红了起来。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她的声音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引得萧羽倾呆呆地开了口。
“你是谁?”
“白染。”
白染勾起唇角,等着面前的人儿羞涩地朝他一笑,再说起二人之间的婚事。
哪知面前的人先是一惊,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眼中除了不可思议,并无半分羞赧之情。
“你是白染,玉面将军白染?”
不是说白染丑陋无比,貌比无盐吗?
怎么会这样?
面前这女子分明是谪仙在世,倾城之姿。
传闻中的白染和现实中他看见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啊!
白染轻轻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你母亲……咳咳……没有与你说起过我吗?”
萧羽倾呆呆地摇了摇头,他平日里连母亲的面都难见到,母亲又怎会与自己说起面前的女子?
“那你这玉佩是哪儿来的?”
白染指着萧羽倾腰间的玉佩问道。
萧羽倾慌忙将玉佩解了下来,双手拿着举到白染面前。
“你是问这个吗?”
“对,就是这块玉佩。”
“前日父亲命人给我送来的,嘱咐我今日进宫务必要戴在身上,母亲也特意叮嘱过,可我也不知为何。”
萧羽倾乖巧地答道,他也很好奇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好像每一个人都认得它,只有他自己还蒙在鼓里。
看着萧羽倾眼中的懵懂还有他身上的新衣,又想到前两次见到他时的狼狈,白染瞬间便全明白了。
白染眼中划过一抹笑意,忽然勾唇道:“那你可定要收好了,切勿交给旁人。”
听白染也如此说,萧羽倾不禁有些紧张,这东西有那么重要吗?
可若真的很贵重的话,赵氏又怎么会舍得给他?
“你认得这玉佩?”
“你很快就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了。”
白染并未言明这玉佩的来历,心中虽对萧家两口子十分不满,却还是要感谢老天叫她今日发现了这玉佩在面前这个孩子身上。
如果必须要娶一个她不曾见过的男子为夫,那她宁可选择身前的这人儿。
看着白染远去的背影,萧羽倾久久未能回神。
战神将军的女儿不是丑女无盐,是谪仙白染。
宫宴开始,连一向不喜欢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八皇女都到了,足以看出皇上有多重视此次的宴席。
戴着面纱的世家公子们的眼睛总是忍不住落在那位难得露面的八皇女身上,与几位一脸威严的皇女相比,八皇女的温润的确更招人喜欢些。
苏怀行坐下后就开始寻找白染的身影,在看清那孩子脸上的面具时,不由得一愣。
想到苏安祁刚刚传达的白染的话,苏怀行又是一阵叹息。
这孩子年岁不大,却是个极有主见的,与萧家的这门婚事她是打心底里不同意的,那白染却不肯答应取消与萧家的婚约。
第十五章 初识八皇女
白染第一次以白家家主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带着那个遮着脸的面具,这不得不叫众人更加怀疑起她的容貌丑陋了。
只是碍于白染之前才立下了大功,并无人敢因此而轻看于她。
萧言禾那双精明的眸子在人群中转了转,很快就落在了白染身上。
心中不禁感慨:“这孩子与她母亲年轻的时候可真像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白染顺着望过去,正好瞧见了一个女人一脸慈爱和心疼地望着她。
白染心中嗤笑,想也能猜到她的身份。
这人倒是惯会伪装,白家没了当家人,她为了自己的好名声而不愿与白家取消婚约,便将那订婚的玉佩交给一个庶子,当真是好手段。
若不是白染早就见过了萧羽倾,今日她定是不会轻易放过萧家人。
萧言禾好像也看见了白染正在看着她的方向,刚要冲她微笑,却见那孩子又别过了头去。
“母亲,您在看什么呢?”
身侧的女儿好奇地看向萧言禾,萧言禾慌忙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身侧忽然坐下一个鹅黄色的身影,白染微微蹙起了眉头,除了苏安祁,她并不认得别人,这不请自来的又会是谁?
“玉面将军,久仰大名。”
那女子一脸的笑意,容貌如初开的梅花,带着几分冷香,却又叫人觉得想要亲近。
“八殿下言重了,白染不敢当。”
白染看着面前的女子,朝她抱了抱拳。
二人年岁相当,身量也差不了多少,坐在一起,倒像是姐妹似的。
“将军无需客气,将军的事迹温煊早已听闻,母皇连日来对将军赞不绝口,温煊早想结识将军,奈何怕冒昧前去扰了将军的清净,这才等到了今日。”
东方温煊排行老八,因出生时身子弱,自小便跟着高人在外习武,所以,相比于勾心斗角的朝堂,她更喜欢山水之间的清净。
奈何出身皇家,由不得她做选择。
“八殿下如此,实在是叫白染惭愧。”
白染虽不喜官场上的虚与委蛇,却也还能应付几分。
“温煊与她们不同,将军莫要唤我八殿下,太生疏了,唤我温煊就好。”
东方温煊自是能够看出白染的防备,轻笑一声,指着周围的官宦们低声说道。
“白染不敢。”
白染可还没胆大到直呼八皇女的姓名。
“将军这是不愿与温煊结交咯?”
东方温煊微微挑眉,眼中尽是无奈。
按理说,她八皇女主动结交于朝臣,是个人都会受宠若惊,只有白染不为所动。
白染也不心虚,直视着东方温煊的眼睛,见那人眼中并无半分愠怒,这才轻笑一声。
或许,这位八殿下是真的值得结交之人。
况且,她那个小表弟一心想要嫁给面前的女子,白染既是有机会帮他一把,又何乐而不为?
“既是殿下有意,那不妨唤白染的姓名吧!”
这一声又一声的将军她实在是有些不适应。
白染的话叫东方温煊一喜,笑着问道:“阿染?染染?染儿?你觉得我唤你哪个好听?”
白染一阵恶寒,若不是众人都说这八皇女是个女子,她都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男扮女装的人,怎么能这么称呼同为女人的自己呢?
“算了算了,母皇总是称你为阿染,我也这般唤你吧!”
东方温煊随意地摆了摆手,她一向不拘小节惯了,举手投足间倒丝毫不显做作。
“殿下喜欢就好。”
白染笑笑,随手给身旁的女子倒了一杯茶。
“没人的时候唤我温煊就是,当然,如果阿染想唤我阿煊的话,也无不可。”
东方温煊笑着举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皇上驾到……”
随着殿前姑姑的一声宣召,东方温煊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还不忘回头朝白染挤挤眼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欲聋的请安声响彻大殿,白染跪在人群中,一脸的肃穆。
“众卿家平身。”
皇上的目光掠过众人,在看见白染也在人群之中时,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
皇上的心思与苏怀仁一样,念着白染没有母父在府中操持,便想早些替她相看一个夫君,让她成个家,找个人照顾她,她们也就放心了。
“老八今日竟也按时到了,真是难得。”
皇上坐在上首处,看着几个女儿们笑道。
“八皇妹今儿可是比我们每一个都来的早呢!”
太女也在一旁陪着笑道,她与东方温煊一父同胞,对于这个妹妹,她也一向十分宠爱。
“这样的好日子温煊如何能不来凑凑热闹?”
东方温煊笑得一脸温润,霎时羞红了一众公子的脸。
“你这爱玩的性子何时才能改呢?是时候给你找个王君好好管管你了。”
皇上无奈地轻笑一声,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众家公子更是牟足了劲儿地等着施展才艺,试问整个京城,有哪个男子不想嫁给八皇女这样温润的女子的?
东方温煊也不言语,只是淡淡地笑着。
可若细瞧,便能发现她眸子里的无奈和不甘,身在皇家,身体不得自由也便罢了,婚姻也变成了要拿来维系权势的工具。
“朕今日设宴,实则有两个目的。”
皇上看着众人朗声道,
“一则是为了东国与北番之战的胜利,阿染功不可没。”
皇上话音刚落,众人便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带着面具的白衣女子。
有人羡慕,有人惋惜。
亦是有些个不在意容貌的小公子一心只想着白家少主的能力不凡,又是当朝最受宠的年轻荀贵,能嫁于这样的女子也不算辱没了他们。
况且,只瞧着这白家少将军的英姿与气度,便早已超越了许多同龄的女子。
“多谢皇上,只是此乃众将士的功劳,白染不敢居功。”
白染站起身来,朝皇上抱拳道。
白衣女子声音清冷,却带着几分谦卑,叫人忍不住肃然起敬。
“阿染无需自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你母亲年轻时还要出色几分的。”
皇上欣慰地点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