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那本小姐便成全了你
云景墨微微一怔,然后看向林子英道:“她叫白染。”
“云景墨,本小姐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到底跟不跟我回林府?”
林子英急了,说着就来拉扯云景墨的胳膊,却被云景墨侧身躲过。
“刚刚是林小姐亲口将景墨许给了……白染,如今景墨便是她的人了,还请林小姐自重。”
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外的淡漠,白染甚至想,这人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才会养成这样一副淡然如水的性子?
只是在不确定这是不是一场阴谋之前,白染也不打算出声。
自小到大,因为她的身份,这美人计还真是没少遇到。
就是不知,如今这民不聊生的灵国,是不是也打上了她的主意。
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林子英也拉不下脸来去哄他,便只能恼羞成怒道:“好,既是你自甘堕落,便莫要怪我无情,你就与这臭要饭的过去吧!”
说罢,自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扔到白染怀中,林子英转身离去。
白染呆愣愣地看着那女人扔在自己手中的玉佩,不知该还给面前这个男子,还是该扔回给那个女人。
看那女人还未走远,若是现在给她扔回去,应该也还能追得上。
周围看热闹的人还未散去,云景墨知道那人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既是那样喜欢林子英,与其叫他那般费尽心机,倒不如如了他的愿,也省得给父亲和弟弟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白染呆呆地看向男子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眼中尽是尴尬。
若是被家里人知道她被当成了乞丐,还不得笑掉大牙。
云景墨这才默默地松开手,垂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搓了搓,眼底闪过一丝嫌弃与不甘。
想他云景墨曾也是灵国第一公子,家世显赫,才貌无双,受尽追捧。
如今家道中落,母亲入狱,父亲病重,他却落得个嫁于乞儿的下场。
看出了他的嫌弃,白染讪讪地往后退了两步。
莫说人家漂亮公子嫌弃,就是她自己也有些受不住那味道。
修长白皙的手指摊开,与那满身的邋遢完全不同,只见上面正躺着那只烫手的玉佩。
云景墨先是盯着那只手蹙起了眉头,然后才欲抬手拿走那玉佩,余光却瞟见不远处的茶摊上的几个面色不自然的女子。
抬起的手缓缓转了方向,直接扯上白染的衣袖,男子好听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你先随我回去吧!”
平淡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叹息,那是对命运的无奈,也是对自己的惋惜。
这玉佩是当年他云家与林家的定亲之物,奈何云家今非昔比,云相下狱,云府被封,而与他定过亲的林子英也早已与当朝新贵司家定下了婚约。
他云景墨便是再不堪,也不会答应去做她林子英的侍夫。
今日林子英将这玉佩当众送给了这个乞儿,整个京城的人便都知道了前丞相之子——曾经的第一公子云景墨嫁给了一个乞丐。
看透了世态炎凉,反正他云景墨也没打算再成婚的。
既是如此,不过就是日后多绣几张帕子而已,他就算养着这个乞丐又有何妨?
这乞儿虽脏,一双眸子却不知比那林子英干净了多少。
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压下眼底的不甘与委屈,云景墨还是过去那个高傲的第一公子。
白染被身前的男子拉着拐过几个小巷,来到一处不大的院子前,忽得就放开了扯着她衣袖的手。
那院子的围墙不算高,两扇破旧的木门只瞧着便知年头已久,门上的铁栓也已生了绣。
见白染呆愣愣地看着那两扇门,云景墨才冷冷地出了声。
“我知道你刚才并非自愿,我也不会拘着你日后再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只是如今你既是倒霉被她撞见了,便也只能陪着我演完这场戏。”
说罢,云景墨又担心这乞儿会心怀不轨,便接着道,
“我家虽不比从前,但给你一口饭吃也是绰绰有余的。只是你莫要起不该起的心思,免得因此丢了性命。”
说罢,云景墨也不再看她,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白染还在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便听到门内传来一声稚童欢快的声音。
“哥哥回来了。”
云景墨蹲下身子接住朝他扑来的小家伙,想到自己刚刚抓过那乞丐的衣袖,便只是虚虚地抱着弟弟,并未用力。
“哥哥,今儿景书很乖,服侍爹爹用了药,还读了诗文。”
小家伙乖巧地攀着云景墨的脖子讨好道。
他虽才六岁,却也知道家里与以前不一样了。
他们搬了家,没有了大宅子,没有了服侍的下人,也没有了锦衣玉食。
听说母亲被抓了,爹爹也生了一场大病。
以前常来探望哥哥的表姐再也不曾出现过,哥哥虽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哥哥的不开心。
“景书真是懂事。”
云景墨只有在看见弟弟时,才会卸去脸上的淡漠,添上几分柔情。
抱着云景墨脖子的小家伙忽然发起呆来,云景墨这才想起门口还有他带回来的那个乞丐。
“哥哥,景书去给这个姐姐拿些干粮……”
云景书以为是乞讨的来到家里,说着就要往柴房跑去,那里还有他中午没吃完的两个馒头呢!
白染看着那个几乎和云景墨长得一般的小孩子,心头忽然一软,便是被人当做了讨饭的乞丐,她也没有丝毫恼意。
这孩子倒是纯善,面对乞儿不仅没有厌弃,反倒还要去给她拿吃的,毕竟他们现在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如意。
“景书。”
云景墨唤住跑到院中的云景书,冲他摇摇头道,
“景书乖,你先去看看爹爹,哥哥待会儿便过来找你。”
云景书一双无辜黑亮的眼睛看了一眼云景墨,又看了一眼那个站在门口的乞丐,然后乖巧地点了点头,小跑着进了屋。
“我先去给你烧些水来,你好好梳洗一番,然后再吃些东西。”
云景墨站起身来,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清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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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难不成是林子英的人?
白染看着面前的男子,又瞧了一眼不远处的柴房,敛下眸子道:“有劳公子。”
云景墨身子微微一僵,他忽然有些后悔带这个女人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虽然只听她说了两句话,他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乞丐似乎不似街边寻常的要饭的。
云景墨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面前略显狼狈的女子,微微蹙起眉头,眼中染上一层不悦。
若她当真是林子英找来羞辱他的人,那这个林子英还真是有够卑鄙的。
他云景墨便是死,也断然不会做旁人的侍夫。
感受到云景墨离去前身上的怒气,白染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她不过就是道了一声谢,怎么就惹得这人不高兴了呢?
看着云景墨进了柴房,微微卷起宽大的衣袖,抱着一摞柴火去点火,白染也不好就这样在院中干站着。
这院子虽破落了些,但院中却有一口井,想来是这位公子怕日日出门挑水多有不便,才特意选了这带井的院子。
柴房门口有一口崭新的大水缸,与这院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想来这公子爱洁,便是手头不算宽裕,在吃食上用的东西还是颇为讲究的。
白染大步上前,舀了一瓢水到一旁的盆里,蹲下身子洗了手,然后才提着水桶来到井边。
在柴房内烧水的云景墨自是没有忽略白染的动作,看她举手投足间皆不似市井之人,这叫云景墨心中疑惑更甚。
自小长在丞相府,云景墨什么样的王孙贵女没有见过?
便是当今最为风流的三皇女殿下,风姿都不似面前这乞丐潇洒。
只需三个来回,白染便打满了一缸水。
若是细瞧,定会发现她提着满满的两桶水从井边走向水缸,竟是一滴都不曾溢出。
只是可惜,云景墨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所以也未发现异样。
将缸装满了水,白染才又朝柴房里望了一眼。
只见那男子蹲在灶边,白嫩细长的手正拿了一块木头往灶里填,动作虽有些生涩,却极为优雅。
这便是世家里教养出来的公子,即便落魄至此,骨子里的姿态都不会变。
灶膛里的火苗噼噼啪啪地响着,白染忽然响起前世上大学时,老师带着全班同学出去露营,当时一群城里的孩子第一次看见烤全羊下头的火苗燃起,发出的那种赞叹声。
只是不知,这位贵家公子第一次钻进柴房与灶房合为一体的小屋子燃起第一把火时,心里又是何感受。
身后的目光看得云景墨身子微微一僵,但手下拨弄灶膛的动作却未停。
他不会砍柴,家里的柴都是自外头买的现成的。
当初被赶出相府时身上仅有的几件收拾当了之后,也不过就只够买下这个小院子,买几斤米粮。
带着生病的父亲和年幼的弟弟,叫云景墨不得不很快适应这种事事自己动手的生活。
若是他不来干这些活儿,又有谁能帮他呢?
云家遭难,曾经攀附云家的众人只恨不得离他们越远越好。
便是他的外祖林家,也只是退了他与林子英的亲事,与他们断了往来。
即便父亲是林府出来的,林家也不愿拿满门的性命来救他们父子三人。
林子英曾说过,若是想叫林家帮他们,除非他嫁给她做侍夫,不是正君,不是侧君,是如同奴才一样的侍夫。
如此看来,他们并非不能救,只是需要从他们父子身上再捞些好处而已。
所谓墙倒众人推,云家失势后,云景墨将这世态炎凉瞧得可真是清清楚楚。
云家才一出事,林家便取消了他与林子英的婚约,转而为林子英与司可昕定下婚期。
因着京都第一公子的称号,司可昕事事与他作对,如今他落得这般下场,司可昕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他云景墨便是死,也断然不会受这等子屈辱。
火苗映衬着云景墨桃花一样勾人的眸子,照得一张俏脸红扑扑的,叫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水开了。”
门外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云景墨脸上才闪过一丝慌乱,但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抽掉灶膛里的柴,云景墨起身拿起一旁的水瓢,白染快步走进来,接过他手中的瓢自顾舀了起来。
滚开的水散发的水蒸气十分烫人,既是自己要沐浴,总不好叫人家一个初见的公子侍候。
白染却早就忘记了,她本不是乞丐,也无需留在这里。
只要她想离开,就凭着面前的男子和暗地里偷窥的那几个鼠辈,谁也奈何不了她。
可白染偏偏就没起要走的心思,鬼使神差的,她竟想要留下来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论是巧合,还是灵国有意为她设的美人计,她都想一探究竟。
云景墨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那个自顾舀水的女人,在水汽的映衬下,那双眸子显得更加清明了。
“我去哪里洗?”
白染提起桶,朝云景墨问道。
云景墨回过神来,随手指了指空着的西屋。
因为父亲身子不好,他夜里要在一旁侍候着,云景书年纪又小,所以便三人住在了一起,空下了这间西屋。
平日里他们沐浴都是在西屋,左右没有人住,便是打湿了也无妨。
白染提着那桶还冒着热气的水进了西屋,又出来提了桶凉水进去,还不待她开口,云景墨便抱着一套颜色略深的红褐色衣裳走了过来。
“家中没有女子,这是母亲以前的衣裳,你且先穿着吧!”
云景墨将仅有的一套女子衣物递给了白染,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堂屋。
看着手里那套比她娘穿得还要老气的衣物,白染嘴角无奈地抽了抽。
也罢,总好过自己身上这套,且先穿着罢,好歹是干净的,等有空出去了再买几套就是。
不知云景墨是如何与屋内的人说的白染的身份,白染只知道,等她洗漱好满身清爽的出来之后,院子里的小矮桌上已经摆上了两块发硬的馒头,和一小碟炒得发黑的青菜。
白染在看着桌上的饭菜发呆时,云景墨也正在看着她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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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华绝代的原来是她
世人皆赞说他云景墨堪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可面前这女子一袭不算合身的宽大衣裳仍旧遮挡不住的绝代风华,才真真儿得堪当世无双。
云景墨想,便是他见惯了王孙世女中的翘楚,也从未见过有哪一个,能及得上这乞丐半分。
不,她根本就不是乞丐。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风姿的乞丐呢?
云景墨忽然就释然了,因为他知道,林子英那样的货色断然不会叫这样的女人来试探他的,毕竟,自己这副皮囊对林子英还是有些诱惑力的。
许是哪家落难的小姐也不一定。
云景墨自嘲一笑,便收回了落在白染身上的目光,他怎么对着一个陌生女人发起呆了呢?
实在是不妥。
“多谢公子。”
白染坐在案桌边,修长的双腿伸向一旁,这姿势本十分不雅,可由她做起来竟多了几分洒脱。
云景墨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垂在衣袖中的手紧了紧,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若是他开口问她的身份,她回答过后便离开,那林子英是不是还要再找个乞丐过来羞辱于他?
可若是叫他就这样将一个陌生女子留下来,素来冷清的云景墨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她刚刚在街上未当众拒绝他,怕也只是不想毁了他的颜面吧!
但她若不是乞丐的话,又怎会那样一身行头在街上晃悠?
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想到这样精致的一个人有可能会是个傻子之后,云景墨心下又多了几分悲戚。
这世间不如意的事情和不如意的人总是容易相遇,就好比现在的自己和面前这个可能不太正常的女人。
白染拿着馒头咬了一小口,咔哧一声卡到了牙缝里,直将将牙龈卡出血来。
看着手里像是石头一般僵硬的馒头,白染一脸黑线。
这位小祖宗给人做饭难道就不知道将馒头热一下吗?
他们平时该不会也是这样吃的吧?
想到刚才那个可爱软糯的小娃娃,白染不由得一阵心疼。
可怜的孩子,被他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哥哥可是坑惨了。
也不知那小奶牙有没有被磕掉几颗,真是叫人心疼。
小心翼翼得将馒头放下,白染又提着筷子比量着碟子里的那几颗已经看不出模样儿的小青菜。
也不知道是锅糊了还是菜糊了,青色里夹杂着几坨黑,配色着实不太好看。
正在犹豫如何下筷子的白染在感受到一旁男子射过来的目光时,忙随意夹起一筷子菜塞到了嘴里。
那又咸又苦的味道着实刺激,白染实在咽不下去,咳嗽一声便将菜吐在了一旁。
云景墨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抹不悦,薄唇紧抿,手指紧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忍下了。
一个乞丐吃东西还敢挑三拣四的,她真以为随便一个人就能叫他下厨的吗?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厨艺并不好,可景书都未曾说过难吃,爹爹也夸他厉害。
面前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故意找他难堪。
“抱歉啊……”
白染讪讪地放下筷子,莫说这菜是出自美男之手,便是神仙做的,她也实在是咽不下去。
“家中仅有这些口粮,若是你不吃,便只能饿着了。”
云景墨不悦地别过脸去,古无波澜的眸子里闪烁着叫人看不懂的光芒,挺立的身体仍带着几分高傲。
白染想,或许她不该叫一个小公子这般难堪,毕竟人家也是用了心的。
“你……吃过了吗?”
白染想到他们一起从外面回来,他又是烧水又是做饭,自己怕是也还未用饭。
云景墨抿着唇并未回答,但白染已经知道了答案。
“若是公子不介意的话,不妨叫在下为公子做一顿饭吧,便全当是感谢公子的收留还有刚刚的热水。”
白染说罢,也不等云景墨反应,端起桌上的馒头和菜便进了灶房。
白染前世虽常在外面吃,大学实习时与同学一起租房子,却也是学过做饭的。
屋内只有两块发硬的馒头,还有角落里的几颗小青菜,便是白染想做些旁的,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听着里头传来的洗菜声,还有刀切什么的声音,云景墨那双淡漠的眸子忽然闪了闪。
没一会儿的工夫,白染便端着两盘青菜炒馍走了出来,
“白染手艺有限,还请公子莫要嫌弃。”
不敢说他食材不够,白染只能说是自己手艺不精。
这硬邦邦的馒头用菜这么一炒,好歹软和了些。
看着盘子里青色的才和微微发黄的馒头片,云景墨的眸子又闪了闪。
“趁热吃啊!”
白染的确是饿了,这样简单的饭食她竟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云景墨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放进嘴里。
是青菜的味道,的确比自己炒得好吃多了。
二人就这样沉默地吃着那完全不合他们身份的饭,谁也不曾再说一句话。
“你去哪里?”
白染才走到大门口,身后便传来男子略带焦急的声音。
他一向淡然,甚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这个女人离开。
林子英的羞辱与逼迫不过才刚刚开始,若是她走了,林子英一定还会找别的女人。
对于云景墨来说,他宁可选择有一双干净眸子的白染,也不想再有什么别的意外出现。
最起码她看自己的时候,眼中是不带任何欲望的。
不知为何,在想到她并未像别的女人那般瞧着他,云景墨心中竟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憋闷。
或许是他一向都将自己端得太高了,才接受不了有女人不被他的容貌和才气折服。
毕竟,论容貌,这乞丐比他更好看。
而且,刚刚他的厨艺也败给了她。
白染回过头来,只见男子已经站起身,正无措地望着她。
那双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焦急与担忧,给这位谪仙般的公子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这样才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何必将自己困在一个套子里呢?
白染微微勾唇说道:“我出去找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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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不是乞丐
她晚上总不能睡地上吧?又或者是睡在那柴堆里?
白染想,她还没到要为了探查什么事情而委屈求全到这般的地步。
“你……还会回来吗?”
云景墨不确定白染口中的找张床是哪种意思,可不论如何,他都得留下她才行。
“公子若愿意收留白染,白染自会回来。”
白染扬起嘴角,这才走出门去。
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想着她话中的意思,云景墨终于放下心来。
“哥哥,那个漂亮姐姐就是刚才的乞丐吗?”
听到外头没了声音,云景书才噔噔噔噔噔地跑了出来。
“景书,母亲不在的这段时日,这位姐姐可以保护我们,所以在姐姐面前你要乖巧懂事一些,切勿惹了她不快。”
毕竟是有求于人,云景墨怕弟弟年幼冲撞了白染,便提前嘱咐道。
“景书记下了,哥哥。”
云景书乖巧地应下,心里却也好奇哥哥是从哪里找来的漂亮姐姐,毕竟自从母亲被抓之后,他们一家便总是被人欺负。
云景墨抬手揉了揉云景书毛茸茸的小脑袋,将小家伙抱进了怀里。
云景墨心里难受不已,这孩子本该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却因奸人陷害,使得他们沦落至此,叫他从小便要过这样的苦日子。
如此便也罢了,若是母亲以后都不能再出来,日后景书他身为罪臣之后,便是想寻一个好妻主都难。
这乡野匹妇如何能配得上他的弟弟?
云景书小手搂着哥哥的脖子,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却是不住地朝门口望去。
也不知那个会保护他们的漂亮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白染走在街上,好奇地看着街道两旁的小摊子,眼中充满了新奇。
各国水土风俗不一,街上卖的吃食与小玩意儿也有些差异。
只是这宽大的衣袍叫她走起路来有些费力,白染便准备先去成衣铺子里换套衣裳。
因为连年战乱,灵国京城比不得别的国家,便是最好的成衣铺子里也没有白染平日里爱穿的蚕丝锦。
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白染也不便穿得太过华贵,便只选了一套月牙白的绫绸缎子。
抬脚正欲出门,忽然想起那套旧衣是云景墨母亲的,白染又转了回来。
“将那套衣裳给我包起来吧!”
若是她自己的,扔了就也就扔了,奈何这衣裳是人家母亲留给孩子的念想,哪里能随意丢掉?
再说了,她现在身为一个“乞丐”,总不好太过奢靡浪费。
“您拿好。”
小二姐将包好的旧衣递给白染,看着她离去才砸吧砸吧嘴,与一旁的掌柜的闲聊起来。
“京都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风光霁月的小姐?怕是那第一公子的容貌也不及人家,若不是她试衣的时候未将我赶出来,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男扮女装跑出来了呢!”
“如今到处都在打仗,说不定是哪个地方过来避难的世家小姐,瞧着她出手阔绰得很,不似一般人家。”
掌柜的也跟着感慨道,看着手中的银票不由得又咧开了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仅不还价,还给了这么多打赏呢!
“是啊!”
小二姐跟着叹了口气。
战乱不断,受苦的总是百姓,想她之前还读过几年书,如今却也只能在这里做个买衣裳的小二姐。
现在这世道,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白染寻了个木匠定了一张床,又买了两套棉被叫那木匠送床的时候一并给她拉过去。
街角有个卖糖人儿的,周围围了好几个孩子。
白染忽然想起小院子里那个乖巧的娃娃,便走过去叫那老人家给捏了一只小兔子。
想着小娃娃定是极爱吃甜食,回来的路上白染又买了两包点心和蜜饯。
明明是要装乞丐的,可她实在看不得小孩子受委屈。
想到云景墨做的饭,白染的牙又开始疼了。
赶忙舔了舔之前的伤口,白染本欲回去的步子又拐去另一边,买了一些米面菜肉。
算着这里的物价,白染不由得叹了口气。
难怪云景墨那般节约,想他难有收入,在这战乱的年代要养着一个年幼的弟弟,还要替父亲治病,的确艰难。
白染想,若云景墨与她的相遇真的是她那几位好妹妹安排的,那这一招的确是高。
谁叫她白染生来心软,满怀慈悲呢!
只是想到那双看透世事又平静淡然的眸子,白染也不愿相信,他会在背后捅她一刀子。
白染回来时,那木匠已经将床送了来,云景墨正带着她在西屋摆放。
而门口的台阶上则坐着一个小家伙,托着下巴一会儿盯着那送床来的驴车瞧,一会儿又往远处望一眼,像是在巴巴地等着什么人。
当白染出现在门口时,小家伙急忙站起身,小跑着来到白染身边,想要与她说句什么,又不由得羞红了一张小脸儿。
看着云景书那可爱的模样儿,白染心下一软,蹲下身子与他平视道:“你是在等我吗?”
云景书红着小脸儿点了点头,因为哥哥说这位漂亮姐姐会保护他们,所以他想等她回来。
这样夜里哥哥就不会因为担心有坏人跃进院子欺负他们,而整夜整夜得不敢合眼了。
白染将手中的几个纸包和唐兔子塞到云景书手中,看着小人儿那双和他哥哥一般无二的眸子,爱怜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
“为了感谢你在门口接我,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云景书知道不该随意接受陌生人的东西,但哥哥说这个姐姐是来保护他们的,那她一定是好人。
于是,小家伙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跟在白染身旁一起进了院子,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小姐,床已经送来了。”
木匠出门正好遇见回来的白染,便与她知会了一声。
“有劳。”
白染冲她点点头,抬眸间,目光正好与从西屋出来的云景墨对上。
一袭白衣衬的她更加出尘,之前只用一根发带绑着的头发此时被一根白玉簪束起,使得那人的气度又添了几分高贵。
“你不是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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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云景墨心中明明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等待她回答的过程十分漫长,云景墨既想知道她的身份,又害怕她会骗他。
若她真的是林子英找来羞辱他的人,那他又该如何是好?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白染未曾言明身份,却也告诉了云景墨答案。
云景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既是与他一般的落难之人,想来应该不会是林子英的走狗。
再看白染手中提着的东西,想到她刚刚买的床和那两套被褥,云景墨好看的眉头不由又蹙了起来。
白染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将东西放在一旁的矮桌上,轻声说道:“我身上还有些傍身的银子,本是留着入了京都住店用的。如今既是公子收留了我,这银子便也省下了。我不与公子客气,感谢公子收留之恩,也请公子勿要在意这些个身外之物。”
云景墨垂在袖中的手一紧,见她如此豪爽,他倒是不好再多说旁的。
说的多了,反倒显得矫情。
“好。”
见云景墨点头,最高兴的要数云景书了。
因为这样漂亮姐姐就真的会留下来,而漂亮姐姐给他的糖兔子他也是真的很喜欢。
“哥哥……”
云景书手里握着糖兔子,糯糯地唤了一声。
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模样儿叫云景墨也不忍再说什么,便只道:“留下吧!”
云景书一张笑脸瞬间笑开了花,蹦蹦跳跳地就进了堂屋,想来是去向他父亲显摆去了。
看着云景书那欢快的小模样儿,云景墨心下难受不已,眼底深处的愧疚遮也遮不住。
景书他终究也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啊!
“谢谢。”
这声道谢很轻,白染却是听得清楚。
只是她不知他是在谢她替他在街上解了围,还是谢她给云景书买的那个糖兔子。
白染只淡淡一笑,并未应声。
起身将云景书刚刚放下的点心和蜜饯拿起塞到云景墨手中,故作一脸的羞愧。
“本该去拜访长辈一番,奈何男女有别,只买了这些点心来做见面礼,还望公子和主君莫要嫌弃。”
知道堂屋里住着云景墨的父亲,可白染一个外女实在不好进人家男子的卧房,便只能失礼道。
其实这点心和蜜饯也都是她买来给云景书打牙祭的,却又担心云景墨不收,白染才特意这般说。
虽说东西略显寒酸,却也附和她现在的身份。
人家都是见过世面的,若她当真拿些贵重的东西出来,倒显得太过别有用心。
云景墨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还没想好如何应对之时,却见那女子已经提着买回来的东西进了柴房。
云景墨水一样的眸子闪了闪,犹豫了片刻才将东西拿进了堂屋。
林氏服了药还在睡着,云景书坐在炕边正盯着那个糖兔子傻笑,云景墨将点心和蜜饯放在炕梢的桌子上,又悄悄退了出去。
柴房里传出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还有一阵阵洗涮东西的水声,云景墨忙加快了步子朝里走去。
只见锅里正烧着水,白染正挽着衣袖蹲在一旁洗着菜。
女子的侧脸十分好看,便是一向不将皮肉之相看在眼里的云景墨也不得不承认,他从未见过如此仙姿佚貌。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白染循着望去,云景墨忙垂下眸子,敛去眼底的惊艳。
“我……我来帮你。”
云景墨本想说这些活应该是他来做的,哪里有让女子做饭的道理。
但想到自己的手艺以及她那嫌弃的表情,云景墨又临时改了口。
“那你烧火吧!”
美人开口,白染自是不会拒绝,
云景墨没有言语,而是直接蹲在了灶边去添柴。
一张俏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娇俏,白染想,便是面如冠玉、倾国倾城这样的词语怕是也无法形容他的俊美。
也难怪他家中失势,那个女人还想要逼他留在她身边。
灶房内,一个烧火,一个做饭。
除了切菜与炒菜声,再也没有旁的声音传出。
云景书探着小脑袋往里瞧,他是被那饭香味儿吸引过来的。
自出了云家,他便再也没有吃过肉了。
知道家中银钱不多,哥哥还要靠卖字画和刺绣养活他和爹爹,所以他从来都不说自己想要什么。
字画似乎不是很好卖,哥哥都已经许久不曾画过了。
倒是那些绣帕好像更容易卖些,哥哥有空儿便会坐下来绣,绣得眼睛都红了也不舍得歇歇。
“小家伙,过来。”
白染一回头就看见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云景书,便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云景书悄悄瞧了哥哥一眼,然后才飞快地跑到白染身边。
“姐姐,我叫景书。”
他不叫小家伙,他叫云景书。
白染夹起一块肉塞到云景书嘴里,然后才笑着说道:“好,我记下了,你叫景书。”
见云景书鼓着小嘴惊诧地看着自己,都忘了嚼,白染才问道:“好吃吗?”
云景书呆呆地点了点头,羞红了一张俊俏的小脸儿。
“景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些才好。”
白染似乎很喜欢云景书,只等着饭熟的工夫儿,便喂了他半盘子的肉。
若是平常,云景墨定会开口训斥,但不知为何,今日他却不愿去管云景书与白染亲近。
饭菜做好了,云景书也吃饱了。
被白染一番喂食之后,他与白染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有了云景书在,之前的沉默不在,只剩下白染与他的阵阵笑声。
看云景书高兴的模样儿,云景墨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连眉梢处都多了几分喜悦。
自母亲出事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云景书如此开心。
“姐姐,你可真厉害。”
云景书鼓着一张油乎乎的小嘴儿,跟在白染身后夸赞道。
“能得小景书一声夸赞,我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白染一手端着一盆米饭,一手直接将云景书抱了起来,用以彰显她口中的充满力气。
云景书脸上终于露出了同龄人才有的稚嫩,双手攀着白染的脖子,咯咯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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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小姐还懂医术?
夕阳西下,树上的鸟儿亦跟着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好像也被这快乐感染了似的。
睡醒了的林氏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那个陌生女子,耳边回荡着小儿子铜铃般的笑声,苍白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担忧。
云景墨白日里已经告诉了他关于那女子的事情,但林氏总觉得事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两个孩子终究还是太过单纯,若这女子当真别有用心,那他们父子三人谁都逃不过一劫。
毕竟,这女子是真的厉害。
戒心这般重的大儿子都在一日之内接纳了她,更遑论说不谙世事的小儿子了。
她到底是谁?
妻主已经蒙了难,若是两个儿子再有个什么好歹,他便真的没法活了。
可若将这女人赶走,林子英也断然不会放过他的儿子,还会再寻别的人来,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林氏暗骂自己的无用,林家为了自保,连他都可以不要,更不要说他这两个姓云的儿子了。
她的出现,到底是救赎还是灾难?
老天当真要亡了他们父子三人吗?
林氏红着眸子阖上眼睛,他一直都知道何为红颜祸水,只凭儿子的容貌他们也一定会招惹上各样的是非。
一切都是命啊!
“景书乖,去给爹爹送饭吧!”
将特意给林氏留出来的饭菜交给云景书,看着小家伙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进了屋,白染才坐了下来。
“景书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云景墨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的闪烁,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来。
“景书很乖巧,也很可爱。”
二人之间的话本就不多,除了围绕云景书之外,便再无言语。
而云景书进去之后,许久都不曾出来,只是想想白染也能猜到个大概,对于自己这样一个冒然出现的女子,里头的人断然会有诸多怀疑。
云景墨不也一样吗?
只是迫于白日那女子的原因,他才不得不将她一个陌生女子留在身边,其实心底里也是半忧半疑的吧!
林氏瞅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从怀里掏出帕子,拉过云景书拭去他嘴角沾染的油渍。
“男儿家要有男儿家的样子,莫要这般不知羞。”
嘴上虽是带了几分嗔怪,但语气里更多的却是宠溺。
这个儿子来得不易,林氏总是偏疼几分。
只是可怜他小小年纪就要遭逢变故,落得个这般下场。
若是叫他的儿子日后只能嫁于匹妇草草一生,林氏觉得自己死都不能瞑目。
可怜他这么好的两个孩子,本该是要嫁于那高高在上的王孙贵女为正君才是。
这般想着,林氏不由又红了眸子。
云景书窝在林氏怀中,一双大眼睛还滴溜溜地瞧着外头的女子,脸上尽是喜悦。
“爹爹,您快趁热吃啊!漂亮姐姐做的饭可好吃了,比以前云府里的厨娘做的还要好上许多……”
云景书拍着吃得圆鼓鼓的小肚子,蹭着林氏的肩头撒娇道。
林氏本想嘱咐小儿子日后离那女子远些,却在对上他童真的目光时将到了嘴边的话改了口。
“书儿很喜欢那位姐姐吗?”
将云景书颊边的碎发理在耳后,林氏笑得一脸慈爱。
他一向是个温润的男子,便是做了多年相府主君,也未沾染上半分跋扈的气息。
云景书不住地点着小脑袋,激动地说道:“爹爹,漂亮姐姐很厉害,她不仅会做好吃的饭菜,还会保护我们。有漂亮姐姐在,以后哥哥就再也不会被林子英那个坏蛋欺负了。”
林氏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了外头那女子身上,他自认从小长在京都,灵国的贵家女子也都见过,却从未有这样风光霁月的人出现过。
她不是灵国人,莫不是林子英花重金自外头请来的?
但想到林子英的为人,林氏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依着林子英的性子,她如何会找一个比自己还出色的女子来接近云景墨呢?
但愿老天垂怜,这女子是一个能够解救他们父子的义士。
哪怕知道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林氏还是不住地在心里祈求着。
云景书端着碗筷出来时,白染也放下了筷子,云景墨起身收了碗筷就要去洗。
看着云景书手里挂着的药包,白染不由出声问道:“可是你父亲生了病?”
云景书乖巧地点了点头,伤心道:“自从母亲出了事,爹爹便一病不起,喝了好久的药也未见好转。”
“可否将药给我瞧瞧?”
白染伸出手去,云景书想也没想地就将药包递了过去。
这孩子对她还真是没有戒心,想来一颗糖就能骗走小孩子的案例还真的是存在的。
云景墨手上动作未停,耳朵却是在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
白染将药包打开,捏着几味药瞧了瞧,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这三黄着实是有败火的功效,但里头掺杂着碎参,若不是气血两亏,实在无需如此。且这黄连味苦,里头却未配有甘草与百合中和苦味,这药性也跟着失了大半。若白染未猜错,这一副药应该不算便宜。”
白染这话虽是像在与云景书说,实则是在告诉云景墨,他被人骗了。
云景墨半弯着的身子一僵,好看的眉头蹙成了一个疙瘩,眼中的疑惑很快就被愤怒取代。
“小姐还懂医术?”
心中已经对白染的话信了七八分,可云景墨还是不敢相信,林子英竟坏到了这般地步。
“略知一二。”
白染垂着眸子将药材里头的碎参捡出放在一旁,淡淡地答道。
云景墨深深地忘了白染一眼,不知为何,他宁可相信这个才认识不过一日的女子,也不相信林子英。
想到他平日里总去抓药的那家药房,云景墨便知自己是被林子英给耍了。
难怪父亲喝了这么久的药都不见好转,难怪林子英会说他早晚都会去求她,难怪他所有的银钱都用来抓药了还不够……
原来这一切都是林子英在背后捣鬼。
云景墨正思索间,白染已经提着药进了柴房,而云景书则像是个小牛皮糖似的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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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见面礼
云景墨在一旁洗着碗筷,目光却总是无意识得落在那个正在为他父亲煎药的女子身上。
“姐姐,这火如此小,要何时才能将三碗水煎成一碗呢?”
云景书皱着小眉头,不解地问道。
他平日里见哥哥煎药可都是用大火的,那样煎不是要快上许多吗?
白染抬手捏了捏云景书肉乎乎的小脸蛋,笑着说道:“这煎药可急不得,武火将水烧开,再文火慢煎,这样药效才能发挥到极致。”
白染说着,还不忘告诉云景书如何改变火候的大小。
正在洗碗的云景墨身子一僵,耳尖不由一红,忙垂下眸子去,长长的睫毛遮去眼底的羞愧。
他果真是什么都做不好,连药都不会煎,亏得以前自己还自诩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一看,离了云家,他学的那些个东西都不及给父亲煎一碗药来得实在。
想来那些个什么第一公子的虚名,也只是外人听着好听罢了,却是一点儿都不实用。
药熬好时,趁云景书正与云景墨撒娇说着不想洗澡之际,白染自袖中掏出一粒红褐色的药丸扔入碗中。
这一颗丹药便是千金难求,如此,全当是她送给云景书的见面礼了,谁叫那孩子那么招人疼呢!
云景墨端着药碗进了屋,白染也自顾去洗漱。
白染将白日里买的多余的那套被褥叫云景书抱进了堂屋,想他们父子三人挤在一起,应该也十分艰难。
云景墨看着云景书抱进来的东西,紧紧抿着唇,缓步走到门口想要去与白染说些什么,最终又没敢迈出门去。
他不信这世间女子会有如此好人,她所图为何,他并不清楚。
但如今他们父子三人能够被人图谋的,也不过就剩下他这副还算过得去的皮囊了。
一想到白染也如林子英一般费尽心机地想要得到他的身子,云景墨心中便闷闷的。
这世间当真没有一片净土吗?
不知是白染真的医术了得,还是她煎得药好,总之第二日清晨,林氏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听着云景书在耳边不住地夸赞着白染是如何煎药的,还教给了他方法,林氏心中的戒心也跟着放下了些。
若是那那女子真的想害他们,便无需如此大费周章了。
早饭时,白染终于见到了这位久病未愈的丞相正君。
人已中年,却仍挡不住他满身风华。
想来这人年轻时定也是一个时代少女们心目中的白月光。
“昨日之事,小儿已与我说了清楚,多谢小姐解围。”
林氏朝白染揖了一礼,白染慌忙起身起身回礼。
“主君言重了,白染乃是晚辈,当不得您如此大礼。”
白染动作间,林氏眼中划过一抹惊诧,却又很快略去。
她举止间皆带着贵气,回礼却又不似灵国中人,怕是别国的贵族。
如此,林氏便肯定了白染与林子英没有关系,心下也不在意她来灵国到底是为了打探什么。
他的妻主都被那昏君下了狱,若不是林家的老太君亲去求情,说不定他们父子三人也都被发卖为奴了。
若这女子当真是冲灵国而来,他倒希望灵国皇室早些改朝换代,若是有幸能碰上一个英明的君主,灵国百姓便也不用再受战乱之苦,而他的妻主——也能早些出来了。
“小姐不是我灵国中人?”
林氏见白染是个好说话的,便大着胆子问道。
白染也不隐瞒,大方地说道:“白染家在雪国,因祖父病逝才离家散心,不想外头战乱不休,倒是叫白染流落到了灵国,得遇贵公子收留。”
“小姐原来是雪国人……”
林氏心中暗惊,如今各国纷争不断,唯有最强大的雪国安稳和平。
听闻雪国国主忠厚仁恕、爱恤民命、任贤用能,如今这世上唯一的净土便是雪国,多少世家贵族用尽一生积蓄也想要迁移过去,却都死在了半路上。
要么被匪人劫持,要么被战乱波及,逃出去者寥寥无几。
若是日后这位小姐能将他的两个儿子带到雪国去,便是叫他死了也值了。
林氏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对白染的态度也更亲近了些。
“素闻雪国地大物博,民风淳朴,君主任贤革新,官员为国为民,百姓安居乐业,着实是一个好地方。只是可惜,雪国千里之远,我们没有那个福分亲眼去瞧一瞧。”
林氏脸上的期待展现得刚刚好,正巧能被人看出,又不显得贪婪。
“主君若是想去,白染愿做引路人。”
这林氏倒不似一般的后宅男子,竟对别国的风土也了解一二,叫白染有些意外。
林氏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妻主还在这里,我哪儿能轻易离开呢?”
若是白染愿意带着他的两个儿子离开,那便最好不过了。
只是这人品行如何,林氏还是要好好瞧一瞧的,没得将两个儿子送入虎口,毁了终身。
“云相之事白染略有耳闻,此案疑点重重,想来皇上忙过边疆之战,定会重审,届时云相定会平反的。”
白染也只是在街道上听了几句,百姓口中的丞相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许是挡了某些人的路,才被人陷害至此。
“但愿吧!”
林氏对这位昏君根本就不报任何希望了,只要知道妻主还活着,他便知足了。
云景书听不懂爹爹与漂亮姐姐在说什么,但他好像听明白了白染姐姐不是灵国人,她以后要回自己的国家。
可若是她走了,他们要怎么办?
那个坏人若是再来欺负哥哥又该怎么办?
林氏与白染的对话云景墨也听得清楚,在知道她是雪国人时,云景墨也是一惊。
他们自小生长在灵国,雪国也只是在书本上出现过,听闻那里的百姓皆能安居乐业,也不知是否属实。
“父亲,我去将这些帕子送到铺子里去,很快就回来。”
云景墨提着一个小竹筐,对着林氏说道。
“路上小心些。”
林氏小声嘱咐道,昨儿他儿子去送帕子便遇上了林子英,他心中着实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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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的乞丐妻主呢?
云景墨点点头,抬脚就要出门去。
白染见状,忙站起身来道:“还是白染陪公子一起去吧!”
还不等云景墨拒绝,林氏忙笑着应道:“如此便麻烦白小姐了。”
看着二人一起出了门,林氏终于放下心来。
“爹爹,漂亮姐姐是因为哥哥才对我们这么好的吗?”
云景书伏在林氏膝头,好奇地问道。
哥哥长得漂亮,很多女子都会对哥哥好,但却从未有一个能像漂亮姐姐这般也待他和爹爹好的。
别人都觉得他们是累赘,她们都是只想要漂亮的哥哥,不想要生病的爹爹和年幼的他。
林氏微微抿着唇,细白的手指轻抚着小儿子的脸,并未应声。
或许吧!
若不是图他儿子的美貌,人家又何必要这么照顾他们呢?
以往最是讨厌那些个耍心机的男子,林氏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竟也起了利用别人的心。
但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两个儿子日后总要有人照顾,若这女子当真是个良人,便叫儿子随了她去雪国亦是一桩好事,总好过留在这里日日提心吊胆的强。
只是不知那女子是否愿意带上他这个还未成年的小儿子,又是否会好好待他们……
“其实白小姐本无需如此的。”
出了门,云景墨才顿下步子,对白染说道。
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妻夫,她本没必要如此待他。
若只是为了在父亲面前做戏叫父亲放心,那现在也不必了。
“公子收留白某,在下保护公子,亦是理所应当。”
白染不知这位傲娇的京都第一公子为何整日里都冷着一张脸,却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不安,否则,刚刚在院子里他就会当着林氏的面拒绝她了。
云景墨侧眸瞧过去,只看见白染还是那样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儿,便也没再多言。
为了云景墨的声誉,白染并未与他并肩而行,而是落后他三步。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惹来不少人的侧目。
常年在路边摆摊的摊贩都是认得云景墨的,但白染他们却是第一次见。
铺子并不算远,走了两条街就到了。
见云景墨进了门,白染便等在门口。
“掌柜的,这是今日的帕子。”
云景墨将竹筐里的帕子拿出来摆在柜台上,等着那掌柜的过来验货。
“哟!这不是咱们才貌双全的第一公子吗?”
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叫云景墨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一袭绿衫的男子脸上尽是嘲讽,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公子。
只瞧着这几人的打扮和举止便能看出,这些都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唯独脸上的笑容叫人瞧着有些刺眼,失了大家公子的气度。
云景墨回过身来,脸上还是以往的淡然,眼中的平静气得那绿衣公子狠狠咬着牙。
这绿衣男子正是与林子英定下婚事的司可昕,之前他便处处与云景墨作对,什么都想胜云景墨一筹,却什么都不如人家。
如今云景墨落魄至此,他自是少不得一番奚落。
只是,他云景墨都已经是个低贱的草民了,凭什么还敢如此待他?
云景墨,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相府公子吗?
“云公子许久不与咱们走动,怕是还不知道林小姐与司公子婚期将近了吧?只是不知,作为林小姐的表弟……云公子可有收到林府的请柬吗?”
司可昕身后的蓝衣公子抿着唇笑得一脸无害,可眼中的幸灾乐祸却是不言而喻。
当初他们可都是亲眼瞧见了的,那云景墨是如何众星捧月般地立在人群中,夺了所有女子的目光,害得他们都成了入不得眼的野草。
今日他云景墨落得这般下场,也实属活该,实在是大快人心。
听到身后的人如此说,司可昕脸上才多了几分得意。
就算他云景墨再高傲又能如何?
如今还不是被林家给甩了?
林子英要娶的可是司可昕,不是这个曾经自以为是的第一公子。
“那又如何?与我何干?”
云景墨不在意地勾唇道,眼睛看向一旁的掌柜的,那掌柜的忙低头去数云景墨带来的帕子。
云景墨想,林子英总算还未对他赶尽杀绝,最起码这里的掌柜的还敢收他的帕子。
或许,这也是林家老太君的意思吧!
毕竟,父亲还说老太君一手带大的,即便在外头说是与他们断了关系,老太君心里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于云景墨来说,林家唯一还值得他感念的也就只有那个救了他们父子的老太君了。
至于其他人,他云景墨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尤其是那个林子英。
便是当初云家不曾出事,他也从未想过要嫁给林子英那样的女人。
林家与云家的婚事早晚都要取消,无论以何种方式,结局都是云景墨想要的。
所以,当时在林子英说叫他嫁给那个乞丐时,云景墨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在云景墨心中,人模狗样的林子英还真比不上一个街边乞丐。
本以为云景墨会妒忌,即便没有,他也该是会露出一些遗憾的表情的。
但他为何还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儿?
这叫众人实在不能接受。
“云景墨,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云家嫡子吗?”
司可昕走上前来,站在云景墨面前嘲讽道。
云景墨微微侧眸,看着满眼妒忌的司可昕淡淡道:“司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司可昕嗤笑一声,又来到云景墨绣得那一堆帕子前,随手拿起一块细细瞧着。
“本公子能有什么意思呢?不过就是出来买些首饰,偶遇故人罢了。云公子手艺了得,这帕子绣得还真是精致呢!”
“若是云公子需要,只需一句话,我等便买下你这些帕子又有何妨?”
随司可昕一起来的公子笑着说道,只等着看云景墨的笑话。
“不必了。”
云景墨宁可饿死,也断然不会叫这几个人看了笑话去。
“哼!到现在还端着一副相府公子架势是做给谁看呢?我可听说,昨日林小姐可是当众将你们的定亲信物送给了一个乞丐,只是不知……云公子,你的乞丐妻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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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就是那个乞丐啊
一紫衣公子捂着唇笑得一脸得意,昨儿乍一听说这件事儿时他还有些不信,后来特意命人出来打听了,才知道竟是真的。
为此,他可是高兴了一晚上呢!
也不知道这位一向眼高于顶的第一公子被许给了一个要饭的臭叫花子,算不算得上是骇人听闻呢?
那街上的乞丐又脏又臭,想一想她们身上的味儿就叫人恶心,也不知道这位白白嫩嫩的第一公子能不能受得住啊!
“倒是有劳张公子惦记了。”
云景墨不屑地勾唇一笑,脸上不见半分怒气,好似嫁给乞丐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似的。
看着这位被云景墨称为张公子的男子脸上凝住的笑容,云景墨心中一阵暗讽。
若是让他们亲眼瞧一瞧他口中所谓的乞丐妻主,他们怕是更笑不出来了。
这几个人善妒又恶毒,云景墨最是不喜,所以以往也不曾与他们打过什么交道。
却不想今日他们见他落魄,还非要跑过来奚落一番,也着实令人厌恶。
“云景墨,皇上已下旨贬你们父子为草民,你凭什么这样与本公子说话?”
被云景墨气红了眼的张公子等着云景墨大吼出声。
他名叫张晓宇,母亲是工部侍郎,因着在司可昕母亲手下任职,所以张晓宇自小便喜欢跟在司可昕身后,任司可昕使唤。
知道司可昕最是不喜云景墨,张晓宇自是想要借此来讨好司可昕。
奈何云景墨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并未叫他如愿在司可昕面前露了脸。
如此,张晓宇心里便憋了一股气,抬手就朝云景墨那张叫人妒忌得牙痒痒的脸上扇去。
云景墨不躲不闪,就立在那里等着。
若是挨下这一巴掌能叫他们就此离去,他也认了。
毕竟他现在还不能失了这唯一来钱的途径,父亲和弟弟还需要他养着。
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云景墨心下再高傲,也不得不为生病的父亲和年幼的弟弟着想,他可以不怕吃苦,却不能不考虑旁人。
用了十足力气的巴掌甩下来,却未打到那人的脸上。
一抹白色一晃而过,云景墨被人揽在怀中,而张晓宇却因用力过猛失了平衡,一掌甩到了柜台上,将手腕都打脱臼了。
白染袖口中弹出一颗珠子,直直打向那紫衣公子的膝盖。
只听张晓宇大叫一声,便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啊……我的手……好痛……好痛啊……呜呜……”
张晓宇鬼哭狼嚎的声音叫司可昕不悦地皱起眉头,但当他看见一个谪仙般的白衣女子将云景墨揽在怀中时,不由得愣在当场。
世间当真有这般好看的女子吗?
京都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人儿?为何他从未见过,也不曾听母亲和姐姐提起过?
“你没事吧?”
白染放开云景墨,低声问道。
云景墨轻轻摇了摇头,面儿上虽是一片淡然,心里头却是被白染刚刚那一扯给扯乱了。
他想嫁的女子一直都是话本子里那种温润如玉、才貌无双又能于危难之际救他之人,面前这女子似乎处处符合,倒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一般。
可他们却又不是那种关系,他不知她是何人,她也不知他的过往。
这样的萍水相逢,倒是少了几分书中所写的缘分。
见那俊美女子如此在意云景墨,司可昕心中愈发忿忿。
凭什么这世间女子都只能看得见他云景墨,林子英好不容易成了他司可昕的妻主,这云景墨竟又找了一个更好看的。
“云公子还真是好本事,昨儿才退了林家的亲事嫁给了一个乞丐,今日便又勾搭上了这位小姐,您还真是片刻也不得闲呢!”
司可昕根本没有心思管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张晓宇,他现在只想当着这女人的面儿羞辱云景墨,叫她认清云景墨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云景墨紧紧抿着唇,不屑地眨了眨眼睛,任由司可昕做戏。
“小姐怕是有所不知,咱们这位云公子可是自幼便与林尚书家的小姐定下了婚约,昨儿才被人退了亲,听说那定亲的信物还送给了一个臭要饭的,您可莫要被他这张狐媚的脸给骗了才是。”
司可昕忽然勾唇一笑,对着白染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柔了几分。
他口口声声诋毁云景墨不知检点,殊不知,他此时在白染面前的作态才更像是个狐媚子。
白染轻笑一声,那模样儿更是叫司可昕看直了眼睛。
若是知道世间还有这等风姿的女子,他当初又何必非要费尽心机地去抢云景墨的女人呢!
司可昕倒是忘了,此时他面前的女子在众人眼中,也是云景墨的女人啊!
“公子是说这个吗?”
只见白染手掌一番,一块莹白的玉佩便躺在了她手心中。
上面的“云”字众人都瞧得清楚,也足以证明这就是云景墨的那块玉佩。
“你……这玉佩怎么会在你手中?”
司可昕之前在林子英那里见过这块玉佩,云家还未出事之前,林子英可是日日将这玉佩挂在腰间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与云景墨的关系似的。
白染收回玉佩,勾唇道:“叫公子失望了,在下便是你们口中那个景墨的乞丐妻主。”
白染很自然的一声“景墨”叫云景墨心头一颤,他什么时候与她熟到这般地步了?
只是不知为何,心底深处还挂着一丝窃喜,许是看见司可昕被气出的那一脸猪肝色吧!
“你……你……这不可能!一定是云景墨这个狐媚子勾搭的你不知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从那乞儿手中夺了这玉佩,你怎么会是那个乞丐呢?”
司可昕一张俏脸被气得忽青忽白,摇着头,嘴唇颤颤道。
认识他怎么想也想象不出,面前这女子会是林子英为云景墨找的乞丐妻主。
林子英对云景墨的心思司可昕一直都清楚,她怎么会找一个比自己还俊美的女子来做云景墨的妻主呢?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对,这一定是云景墨使得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他就是故意想气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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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莫名的信任
“这世间的是与非又岂是你能说了算的?”
白染说罢,自那掌柜的手中拿过一小锭银子,揽过云景墨的肩头就出了门去,连看都未看后面的几个小丑。
张晓宇已经疼得昏迷过去,剩下的几人吓得缩在后面不敢上前,生怕也会落得个如张晓宇一般的下场。
只有司可昕望着那二人离去的方向,咬着牙狠狠地跺了跺脚。
“云景墨,为什么这世间所有的女人都要围着你转?我司可昕偏偏不能让你如意!”
司可昕眼中划过一抹狠厉,侧过头来看着地上躺着的张晓宇,一脸的嫌恶。
只见司可昕不悦地对着几个侍儿吩咐道:“还不快扶张公子去就医,若是张公子有个什么好歹,本公子绝饶不了你们几个!”
跟着一起出来的小侍们慌忙上前去扶张晓宇,司可昕的目光却落在了柜台边上的那颗浑圆的珠子上。
这东西不似灵国之物,那女子到底是何身份?
将珠子握在手中,司可昕才快步离去。
掌柜的抹了一把额上吓出来的汗,只盼着以后这些个小祖宗不要再碰面儿了,她这生意也不好做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几位小公子并未阻止她收云公子的东西来卖,不然她才是真的里外难做人呢!
白染揽着云景墨出了铺子到了街角处才放开他,将那一小锭银子塞到云景墨手中,白染才后退了两步,低声道:“抱歉,是白染失礼了。”
云景墨攥紧手中的那一小块还带着她体温的银子,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最后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是景墨应该谢谢白小姐出手相助才是。”
见云景墨并未不悦,白染也不再扭捏。
“咱们现在是回家,还是要去买些什么东西?”
倒不是白染非要跟着云景墨,实在是她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
也不知这家伙之前都是怎么过来的,每日都要遇到这么些个糟心的人和事,也着实是可怜。
白染并不知道,她的那声“回家”给了云景墨怎样的感受,也是从这一刻起,云景墨才真正开始把那个破落的小院子当成了家。
之前,他不过只当那里是个落脚地,从未有过半分归属感。
“我还要去给父亲抓药。”
云景墨这才想起来,父亲的药昨日已经吃完了,今日虽有了些好转,却也不得不巩固巩固。
白染不赞同地摇摇头道:“是药三分毒,你父亲的身子已经大好,日后只需多出来走动走动便好,实在无需再继续用药。”
林氏的病本就是因郁结于心,想要大好除非云文义出狱,否则也只能如此了。
更何况,昨日白染的那颗灵丹可不是凡品,便是整个京都里的药都加起来,不及那半颗。
云景墨的银钱来之不易,白染实在不愿他白白浪费。
“如此,那便买些菜回去吧!”
对于白染,云景墨心里头没来由得信任。
她既是说父亲的病已经好转,那也实在是无需再吃那些个苦的肝疼的药。
“好。”
白染笑着点了点头,有那吃药的钱还真不如给小景书买些好吃的回去呢!
在白染的建议下,云景墨买了块肉,又买了颗白菜。
家里还有昨日买的一小袋面粉,白染准备教一教这个不太会做饭的大家公子怎么包饺子。
灵国人的面食种类不如雪国丰富,只包子和馒头两种。
若是云景墨学会了,等以后她回了雪国,他也可以做给云景书吃,不至于叫那可怜的小孩子日日啃着干馒头。
“哥哥,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才进了门,云景书便朝二人扑了过来。
白染手里虽提着一颗大白菜,却也没有推开云景书,反倒是蹲下身子接住了扑过来的小家伙。
“小景书是饿了吗?”
白染宠溺地蹭了蹭云景书的小鼻子,好在人家小男孩儿才只有六岁,若是过了七岁她再与云景书这般亲昵,林氏怕是要将她打出去的。
“没有,景书刚刚吃了姐姐昨日买的点心。”
云景书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儿,捂着鼻尖轻笑道。
他喜欢有人这样宠着他,这叫小家伙觉得很温暖。
“既然如此,那景书就陪姐姐一起去做饭吧!”
白染用胳膊托起云景书的小屁股,直接将人儿抱去了柴房。
云景墨去堂屋与林氏打了声招呼,便也过去帮忙。
白染边和面边教给云景墨如何切白菜,切了白菜还要焯水,白染怕云景墨太费力气,和好面她便赶忙去剁肉。
调馅儿的时候白染倒是只管动嘴,任由云景墨往里头放些简单的调料儿。
“真香啊!”
云景书使劲儿吸了吸小鼻子,这味道比街角卖的大包子还要香上几分。
“这馅儿你若是会调了,日后便可以自己做包子做馅饼,方法都是一样的。”
白染笑着说道,想云景墨那般聪慧,只需一琢磨便能想明白如何做。
云景墨对于自己终于学会了一门手艺也十分高兴,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云景书洗干净了小手,在白染手把手的教导下,也能包出几个像模像样的饺子来。
云景墨一向心灵手巧,白染只教了一遍他便学了个八分像。
“饺子是雪国百姓最爱的食物,尤其是冬日里,多包一些冻在外面,什么时候想吃就煮一锅,方便得紧。”
“我以前也只是在书上见过有人描述饺子的形状,雪国的百姓真有智慧。”
云景墨难得多与白染聊了两句,手上的动作却也不停。
“不过就是会举一反三罢了,其实吃起来与包子也没有太大区别。”
白染低声笑道,她一向觉得包子就是蒸熟的大饺子。
“你……以前是个厨娘吗?”
云景墨忽然好奇地问道。
都说女子远庖厨,她瞧着也不像是穷人家的女儿,又会做这么多吃食,应该是个厨娘吧?
白染摇摇头道:“只是以前在山里时常常跟着师姐妹们一起鼓捣些吃食而已,久而久之便学会了。”
“山里?你是江湖中人?”
想到白日里她救自己时的速度,她应该是会功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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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姐姐不要景书了
白染先是一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她应该算是江湖中人吧!
师傅是清音谷的掌门人,她与师傅学艺十数年,虽大多时候在京城,却也时常回山里居住,若真论起来,也能算是半个江湖中人。
“那姐姐武功很高吗?”
一直在研究手里面团的云景书顶着一张沾了白面的脸,好奇地问道。
“还好。”
白染笑着擦去云景书脸上的面粉,还顺带着捏了捏他有些发凉的小脸蛋儿。
“那姐姐会飞吗?”
云景书以前在府里陪爹爹看戏的时候,听戏文里说江湖中人都是会飞檐走壁的,比那些个御林军还要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白染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双手抱起云景书,脚尖一点就跃上了房顶。
在云景书的惊呼声中带着他在院子上空飞了一圈又落回地面,白染才又继续坐下陪云景墨包起饺子来。
只是云景墨也因白染刚刚的动作惊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人飞呢!
“姐姐,你好厉害!”
云景书激动地扑进白染怀中,也不顾身上有没有蹭上面粉,只顾得对着白染溜须拍马,只盼着她以后没事儿的时候还能再带他飞一圈。
他刚刚在上面都看见街角的蜜饯铺子了,还有卖包子的胖老板正虎着脸在打她那个调皮的小儿子。
“景书若是想学,姐姐也可以教你啊!”
白染想,教会他飞短时间内怕是不可能,但教这孩子一些自保的功夫却还是可以的。
若是日后真遇到什么事儿,说不定还能挡上一挡。
“谢谢姐姐,不,谢谢师傅。”
云景书是个小机灵鬼,怕白染反悔,他忙改了口。
白染却是摇摇头,一本正经地拒绝道:“景书还是叫我姐姐就好,我在灵国待不了太久,所以也未必能教会你些什么,实在当不得你这声师傅。”
她从未告诉过云景墨自己因何而来,也未说过何时会离去。
只是忽然听她这么一讲,云景墨才想起来,人家不是乞丐,自然也不会永远留在这个小破院子里陪着他们父子三人。
倒是他这两日被这难得的温馨迷了心智,忘了思考许多事情。
云景墨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慢,白染却丝毫不知,而云景书则是红着眼睛抱紧了白染脖子。
“姐姐是要走了吗?姐姐不要景书了,也不要哥哥了吗?”
云景书的身子微微有些发颤,哥哥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可以保护他的人,他也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他不想她走。
况且,爹爹不是说漂亮姐姐是因为哥哥才会留下来的吗?
如今哥哥还在这里,她怎么舍得离开呢?
她若是走了,哥哥怎么办?
他和爹爹又该怎么办?
“景书,休要胡言。”
云景墨低声斥道,又略带抱歉地看向白染。
“景书还是个孩子,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白小姐莫要往心里去。”
人家若是要走,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挽留。
白染轻轻拍了拍云景书的后背,轻哄道:“姐姐现在肯定是不走的,就算要走,也要等景书长大些啊!”
云景书连忙说道:“景书长得很慢的,姐姐可要多等一等啊!”
“好。”
白染被小家伙的话逗得笑出声来,却也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儿。
两三个月的时间,她应该还是待得住的。
若是他们父子三人愿意,到时她不介意将他们安顿好再离开。
白染素来相信眼缘儿,她觉得自己与云景书兄弟二人有缘分,既是遇见了,便不能置他们于不顾。
见白染答应了,云景书才红着眼睛坐回之前的小板凳上,抽着小鼻子继续包饺子。
他只想努力乖巧一些,叫姐姐多喜欢他一些,这样姐姐就会多陪他们待一段时日了。
白染不知道小家伙的心思,若是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心疼死的。
云景墨一句话都不曾再说,好像又变成了白染初遇时的那位傲娇的第一公子。
这饺子的味道无疑是极好的,从云府搬出来后,他们还从未吃过这样的东西。
只是再好吃的东西,此时的云景书也没了胃口。
小小的人儿不住地偷偷看向白染,一想到这个漂亮的姐姐会离开,他就十分难过。
“景书为何不吃?是不喜欢吗?”
白染发现了云景书的异样,便坐到他身边低声问道。
云景书扁着小嘴儿摇了摇头,红着眼睛问道:“姐姐一定要走吗?”
合着这孩子还在想这件事情,白染若是知道自己的一句话会叫云景书连好吃的饺子都不愿意吃了,她定不会那般随意说出口。
“云景书,你越来越不懂事了!”
云景墨忽然放下筷子,板着脸对云景书斥道。
云景书小身子一抖,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儿似的,不敢再抬头看他们。
只是那豆大的泪珠子却是一颗接一颗地砸了下来,心疼得白染也没了胃口。
“景书年纪还小,你又何必如此严厉?”
白染像是护犊子的母鸡,将云景书抱在怀里,扯着帕子去给他擦眼泪,嘴上还不住地埋怨着云景墨。
“姐姐答应景书,就算暂时离开了,以后也会回来看景书的。”
白染柔声解释道,
“姐姐家中还有母亲和父亲,他们很想念我,待我回去看过他们之后,就回来陪景书可好?”
白染离家三载,家里的人定也十分挂念她,无论如何,她都该在年前回去一趟的。
云景书这才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看向白染,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袖,哼唧道:“姐姐可要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白染伸出小指与云景书勾了勾,这才哄着小家伙高兴起来。
后来,白染才知道云景书为何那么怕她离开。
因为那孩子太过懂事,他心疼自己的哥哥,不愿看着哥哥每夜每夜地睡不着觉,只眼巴巴地盯着门外的动静,生怕有什么恶人潜入小院儿伤了他们。
没了母亲,在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保护他们父子。
但自白染住过来之后,云景墨夜里便能安睡了。
那种没来由的信任,就连云景墨自己都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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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要杀的可是我的夫君
夜里将云景书哄着睡下,云景墨才出了门去。
“咚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白染猛地从床上坐起,只以为是云景书又在闹什么小脾气。
“吱吖……”
门从里面打开,当白染看见站在门口的云景墨时,不由有些意外。
云景墨这性子可着实不像会是夜里敲女人房门的人。
“云公子?”
白染自是不能叫人家未出阁的男儿家与她共处一室,又不好站在门口说话,便忙走了出来。
月色正浓,云景墨俊美的脸在月色下更是多了几分清冷,叫人想要接近,又怕唐突了佳人。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白染抬眼望了一眼天上的圆月,心底无奈叹息一声。
祖父真的已经走了三年多了……
世人皆不易,但还是要努力活下去,既是来人间走一遭,就该让这一世值得一些。
云景墨从天上掉落人间,沾染了满身尘埃依旧努力前行,许是为了父亲和弟弟,但这种精神总是值得她学习的。
白染由祖父一手拉扯长大,所以祖父的离去对她打击很大。
如今时过境迁,也该释怀了。
沉默在白染长长的一声呼气中结束,云景墨这才抬眼看向她。
“景书年纪小不懂事,平日里又被娇宠惯了,还请白小姐勿要怪罪。”
云景墨找白染主要是为云景书白日里的任性道歉的,他既是知道了她不是灵国之人,那她总是要离开的。
白染却是不在意地笑笑道:“云公子言重了,景书很乖巧,我很喜欢他。”
云景墨轻轻勾了勾唇角,他自是能看出白染对云景书的喜爱。
这世间喜欢小孩子的人不在少数,但像白染这样宠着孩子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哦,对了,这个还你。”
白染忽然想起那块玉佩,忙从怀里掏出来放到云景墨面前。
这玉佩既是云景墨与之前那女人的定亲信物,想来对云家来说也是十分贵重的。
她一个陌生女子,却也不好总拿着人家的东西。
云景墨垂着眸子看着桌上的玉佩,垂在宽袖中的手微微一蜷,嘴唇颤了颤道:“这玉佩可否先请白小姐代为保管?”
白染微微一怔,忽得想起白日里的事情,便了然地点了点头。
重新将玉佩收回,白染低声道:“既是云公子信任白染,那白染便先替公子收着了。”
云景墨蜷起的手指缓缓放松,只是还不待他再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对面的女子却忽然起身将他抱在了怀里。
“公子小心。”
白染抱着云景墨后退三步,然后才将人拉至身后。
看着他们刚才所坐的位置上落得几支箭,云景墨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且先回屋去,这里交给我。”
白染护着云景墨来到门口,将他推至门内,才飞身来到院外。
一排黑衣人背着弓箭正要逃跑,白染脚尖一点便落在了她们前头。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你们这群蠢货,这样明亮的夜晚也敢出来作恶,当真以为阎王不敢收了你们吗?”
只从她们逃跑的速度便能看出来,这群人并非专业的杀手。
白染并不知云家都与谁结过仇,但只凭这十几个黑衣人若是想杀了云景墨父子三人,那还是十分容易的。
“此事与姑娘无关,还请姑娘莫要多管闲事。”
领头的黑衣女子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只凭着白染这几个动作间,她就知道她们不是她的对手。
“与我无关?你要杀的可是我的夫君,又怎会与我无关?”
说话间,白染手中的银针飞出,直直刺向那些黑衣女子的眉间。
“这十一条人命算是给你主子一个教训,回去告诉他,莫要再来寻云景墨一家的麻烦。否则,下次死的就不只是这些人了。”
白染一掌打向最后一个女人的心口窝处,只给她留下半条命回去报信,足够了。
黑衣女子看着地上躺着的是一个姐妹,一张脸吓得煞白无比。
她们竟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她甚至都没有看清那女子用了什么武器,她的姐妹们便全都倒下了。
“还不快滚!”
白染唇角勾起,眼中尽是不屑。
那黑衣女子捂着胸口跑远之后,她才从怀中掏出一瓶化尸水滴在那些黑衣人身上。
“可惜了我这上好的东西,竟白白浪费到你们身上。”
随着那抹白色的消失,地上的尸体也跟着化为一滩清水,最后消失在夜色中,连根头发丝儿都不曾留下。
白染推门进来时,云景墨已经等在院中。
见她回来,云景墨疾走两步来到她面前,借着月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身上未有血迹,才放下心来。
白染却是不悦地板起脸道:“不是叫你进屋里去吗?”
“我……”
云景墨想说他担心她,毕竟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她们伤不了我,但你这般孤身一人待在院中,若是她们后面还有人过来,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白染无奈地叹息一声,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塞到云景墨手中。
“那些人不像江湖杀手,似是世家府里养的私兵,不知因何而来,但你日后总归还是要小心些。这是沾身要命的毒药,你留在身上。切记,勿要碰到里面的东西。”
云景墨握紧了手里的瓷瓶,上面还沾染着她身上的温度。
他一向不善言语,此时更是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只能轻轻点点头。
“你也无需害怕,左右有我在,便不会叫她们伤了你,安心去睡吧!”
白染这话带了几分柔情,听得云景墨心头酥酥麻麻得一软,那股子没来由的慌乱叫云景墨连道别都未说,就匆匆进了屋去。
听着里头林氏在与云景墨小声说着什么,白染才返回西屋。
躺在床上,白染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这院子太过破小,莫说是那些个受过训练的私兵护卫,就算是普通宵小若是想进来也是轻而易举。
可若是叫云景墨搬家,以他的傲气自是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白送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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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书,心态放平,耐心等待,每天都会有新的章节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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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Д′?○]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不会太晚回来
柔和的月光顺着窗子照入屋内,云景墨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林氏偷偷瞧着自己的儿子,心中五味陈杂。
他不敢确定白染是不是良人,但若继续这般下去,他怕自己的儿子会先陷了进去。
都是过来人,他怎么会看不出儿子的心思。
实在是那女子长得太过好看,性子又好,这世间男子又有哪一个能逃得过女人的温柔陷阱?
男子一旦开始对一个女人产生依赖,那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云景墨又翻过身来,林氏慌忙闭上了眼睛。
身旁的小儿子呼吸绵长,林氏心中一痛,他想赌一把……
若是赌赢了,两个孩子日后便可衣食无忧。
若是赌输了,大儿子的一生……也便毁了。
但除了这样,他又能怎么办呢?
天空微亮,还有几颗闪烁的星星,寥寥几片白云,遮着已经快要落去的月亮。
白染走出门来,随手扯过一根木棍在院中挥舞起来。
许久未曾练武,身子都有些僵了。
很晚才入睡的云景墨并未听见院子里的声音,倒是林氏早早就坐了起来,趴在窗边一直观察着外头的女子。
练了会武,白染便去挑水,那扁担于她来说似乎十分多余,两手一提,水桶便稳稳地起来了。
林氏对于自己看到的这一点还是十分满意的。
这女子一瞧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却不似旁的纨绔小姐那般骄纵,平日里做些脏活累活也不见她有丝毫抱怨,脸上也从未有过半分不悦。
尤其是自她住进来后,砍柴挑水的活儿基本上就没用云景墨干过。
便是一日三餐,也大都是由她来做的。
看着烟囱上袅袅升起的炊烟,林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并未像旁的女子那般,非要等着男人起来服侍才肯洗漱更衣,如今人家自己去烧了水,倒是显得他们父子三人有些懒惰了。
只从这方面来看,这位白小姐的人品倒是还算不错。
一阵轻微的切菜声响起,林氏嘴角的笑容也愈发明显。
不娇纵,不自大,不懒惰,不抱怨。
若她不是伪装的太好,那这人倒还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选。
云景墨醒来时,便看见自家父亲正对着窗外傻笑,不由得也跟着朝外望去。
“父亲,您在瞧什么呢?”
云景墨揉了揉眼角,小声问道。
“无事,白小姐好像已经在做饭了,你快去帮忙。”
林氏笑着摇了摇头,又嘱咐自家儿子去给白染打个下手。
云景墨忙穿上衣裳,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醒了?锅里已经烧好了热水,可以直接用的。”
白染瞧见云景墨过来,便顺手接过他手里的水盆放到一旁的小架子上,又递给云景墨一个水瓢,示意他用锅里的热水洗漱。
看着锅里黄澄澄正泛着香气的鸡蛋饼,云景墨微微有些不自在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今日师姐要到灵国来,我要出门一趟,便起得早了些。”
白染笑着说道,其实哪里有什么师姐师妹的要来,不过就是她随意找了个由头,想出去重新替他们看套宅子而已。
云景墨端着热水的手微微一抖,又很快镇定下来,垂着眸子没有接声。
“你今日若是想要出门,便等我回来之后陪你去。”
白染将做好的几个鸡蛋饼放在锅里熥上,自己随便捏了一个塞到嘴里。
见云景墨不曾应声,白染又说了一句:“我不会太晚回来。”
“嗯。”
云景墨才轻声应下,白染便转身出了门去。
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感受着手下的热水与鼻尖的饭香味儿,云景墨陷入了沉思。
这世间,当真有这样好的女人吗?
“哥哥,漂亮姐姐怎么还没回来?”
这已经是云景书第无数遍问这个问题了,小家伙双手紧紧扒着窗沿,耷拉着小脑袋盯着外头,生怕白染回来他看不见似的。
“今日她有故人来京都,自是要多陪一会儿。你快些去将那页的字临摹了,今日就像是在窗台上生了根似的,一下都没动过。”
云景墨放下手里正绣着的帕子,嘴上嘟囔着云景书,眼睛却也总是忍不住朝外望去。
她那样的女子应该是言而有信的吧!
可若是她随着她师姐一起走了又该如何是好?
云景书鼓着小嘴不情不愿地来到桌边,哼哼唧唧地就是不想写字。
“那白小姐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林氏在一旁缠着手中的线团,似有若无地问道。
“她说不会太晚回来。”
昨儿夜里的刺杀云景墨并未告诉林氏,想来白染不许他独自出门,应当也是怕他再遇到什么意外。
如此想着,云景墨一直提着的心又放下了几分。
随即,他才愣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发起呆来。
什么时候他竟是将她当做了如此信赖之人?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云景书忙扔下手中的毛笔,也顾不得哥哥会不会训斥于他,小跑着冲出门去。
云景墨轻轻抿着的唇也跟着微微勾起,没想到她竟回来得这样快,原以为她不会回来用午膳了呢!
只是云景墨的笑容还未在脸上挂太久,便被门口冲进来的几个女人惊得僵住了身子。
来人哪里是白染?
分明就是那个一直对他不怀好意的林子英啊!
林氏亦是不悦地蹙起眉头,起身下了地,与云景墨一起走出门去。
“舅舅也在,今日人倒是挺齐全啊!”
林子英笑得一脸虚伪,云景墨心中一阵恶寒。
“不知林小姐来我们这寒舍有何贵干。”
林氏并未给林子英什么好脸色,这个女人和他那个见风使舵的姐姐一样,心中只有权势,根本就没有半分亲情可言。
“舅舅在此,子英前来问候不也是应当的吗?”
林子英话虽是对林氏说的,眼睛却是片刻也不离林氏身侧的云景墨。
几日未见,她这个小表弟又漂亮了几分。
林子英自小就喜欢云景墨,只是这喜欢在遇上云家的灾难时,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林小姐身份尊贵,我们这破院子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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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放开他
林氏轻嗤一声,眼中尽是讽刺。
这林子英好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幼时在他膝下整日里“舅舅”“舅舅”的喊着,却不想云家落难之时,第一个站出来与他们脱离干系并且火上浇油参了云文义一本的就是林子英母女。
他不是不知道林子英存了什么心思,只是他的儿子如何能嫁给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祸害?
好在如今老太君还在,这林子英便是如何也不敢对云景墨用强的。
却不知,好端端得她今日怎么会跑了来。
云景书抱着林氏的胳膊,躲在林氏身后,恶狠狠地瞪着林子英。
他最是讨厌这个坏女人,总是欺负哥哥不说,还曾在背地里说过要掐死他。
林子英也被林氏的冷漠刺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脸上的笑容僵住,面色愈发难看。
这还真是一家子呢!
也不看看自己都落到什么境地了,还在这里装大尾巴狼。
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子英收了脸上的笑容,从怀里拿出一封红色的请帖扔在了云景墨怀中。
“老太君月底过寿,特意命我来给你们送帖子的,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来这个破地方吗?”
林子英的脸说变就变,看她一脸嫌弃地用扇子遮着鼻子,林氏也愈发来气。
“既是东西已经送到,林小姐就请回吧!”
他现在实在是不愿意看见林子英这副嘴脸,真是叫人恶心。
林氏已经下了逐客令,林子英的脚步却是一动也不动。
眼睛四处在院子里瞧着,好似在找什么人似的。
“哟!表弟莫不是没有告诉舅舅,我林家与你退了亲事,你自愿嫁给一个臭要饭的为夫吗?”
林子英一脸的幸灾乐祸,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嫁给她做个侍夫有什么不好?
她那么疼他,日后总不会亏待了他的,总好过窝在这样的破院子里苟且偷生要强的吧?
奈何云景墨死倔死倔的,宁可嫁给一个乞丐做夫郎,也不愿意委身做她林子英的侍夫。
这样高傲的性子就是要好好磨一磨,也省得他日后总带着一双獠牙,等将他逼成一只小绵羊的时候,看他还会不会拒绝她。
云景墨紧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想与林子英说。
林氏却是不屑地开口道:“只要对我的儿子好,要饭的又有什么关系?”
殊不知,虽接触时间不长,林氏心里对白染却是十分满意的。
若是两个孩子都愿意,他宁可叫儿子跟了白染,也绝不会与林家结亲。
“你们……”
林子英被林氏噎得俊脸一红,死死攥着拳头看着云景墨嗤笑道,
“那倒是叫你那个要饭的妻主出来给我瞧瞧,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媒人不是?”
林子英笃定了云景墨未将那个臭要饭的带回家,才敢如此说话。
依着她对云景墨的了解,那人极爱干净,又怎么能够忍受得了一个浑身发臭的乞丐?
“妻主近日有事出门去了,林小姐近日怕是见不到了。”
这还是云景墨第一次唤白染为“妻主”,尽管他二人并没有真的在一起,但他也不想看着林子英那般得意。
“你……你叫那个臭要饭什么?”
林子英脸色一冷,大步上前就要去扯云景墨的胳膊,却被云景墨躲了过去。
他竟敢叫一个臭要饭的为妻主?当真是不把她林子英放在眼里啊!
“你这个坏女人,不许你欺负哥哥!”
见林子英要冲云景墨动手,一直躲在林氏身后的云景书像只小老虎似的扑了过去,抓着林子英的手腕就咬。
“哎呀!你这个狗崽子,竟然敢咬我?”
因为云景书对她一向不好,所以林子英极为讨厌他。
以往为了讨好云家,接近云景墨,她还好言哄着这个小东西。
如今云家倒了,她也无需再让着他。
林子英手上一使劲儿,就将云景书甩了出去。
好在林氏反应快,一把接住了云景书倒下去的身子,要不然这孩子非得被摔不可。
“林子英,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云家已与你们母女没有了半分关系,老太君过寿我们自会过去,但却与你无关。你我之间早已没了干系,你既是已经与司家定了亲,就请记住谁才是你未来的夫君。”
云景墨甚少与林子英说这么多话,今日若不是气急,他也实在是不愿理她。
“云景墨,你凭什么与我断了关系?你以为我处处忍让你,你就可以无休止地折磨我了吗?”
云景墨的话叫林子英气红了眼睛,她也不想娶司家那个任性傲慢的儿子的,但母亲说司家如今正得圣宠,为了不受云家牵连,她林家必须得与司家交好才行。
若是可以,她林子英又怎么会忍心看着心爱的男子家破人亡?
可她也没有办法啊!
她都已经说了要他先做她的侍夫,待日后她拿他当正君宠着就是,那不也是一样的吗?
他却非要与她断绝了关系,宁可在这里吃苦也不随她离开,这如何能叫人不气?
林子英大步上前抓住云景墨的手腕,还不等云景墨挣扎,身后便传来一声厉喝。
“放开他。”
一抹白色一闪而过,林子英还未看清来人是谁时,云景墨已然落到了另一个女人的怀抱之中。
双手无意识地拉紧了白染的衣袖,云景墨不敢想象,若是林子英真的对他用强,凭着他们父子三人是否能够躲得过去。
待看清那女子的容貌时,便是一向自诩俊美的林子英也不由得看呆了。
手腕上一麻,林子英才收回神儿来。
这陌生的女子又是谁?那骨子里带着的清冷高贵便是太女殿下也不及其三分。
“她伤到你了吗?”
白染并未看林子英,而是低声朝云景墨问道。
云景墨轻轻摇了摇头,一旁的云景书忙跑过来抱住白染,红着眸子扁着嘴朝她告状。
“姐姐,那个坏女人刚刚打了景书。”
白染正要蹲下身子去检查云景书身上有没有受伤,那边的林子英就开始咆哮起来。
“你个狗崽子还敢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咬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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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切都是命啊!
白染眼神一冷,将云景墨兄弟都挡在身后,冷冷地看向面前的林子英,眼中尽是不屑。
她记得这个女人,那日在街上当众羞辱云景墨的人就是她。
若是白染没认错的话,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云景墨之前的未婚妻,那个背信弃义、欺软怕硬的卑鄙小人。
“景墨如今已是我的夫君,你既是欺负了他,那便说说拿什么来还吧!”
白染眼底划过一抹杀意,若不是不想给云景墨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完全可以让院中这几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还欺负了景书。”
云景书在白染身后小声哼唧道,他知道漂亮姐姐很厉害,便盼着她能替他揍那个坏女人一顿。
白染背着手捏了捏云景书的小脸儿,她都不舍得说一句的小家伙,竟然被这个女人打了,今日不给这个林子英点儿教训,她白染日后怕是要被人笑话死呢!
“你是何人?”
林子英从未在京都见过这个女人,一时摸不准对方的身份,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她。
但听她说云景墨是她的夫君,这不由得叫林子英蹙起了眉头,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悦。
“你怕是还没有资格知道。”
白染衣袖轻轻一挥,带着一股子药香味儿,林子英被那劲气推得后退了几步,惊得立马白了一张俊脸。
林子英有些不敢相信,这女子武功竟会如此之高,而云景墨又是何时认识这样的人的,她怎么丝毫不知。
手掌一翻,林子英身后的几个护卫便全都捂着胸口处呻吟起来。
细细看去,便能瞧见她们心口处的同一个位置皆扎着一根银针。
“今日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你姓林。若是下一次再敢动他们,便叫你们林家满门陪葬。”
白染这话分明是上位者口中常说的,莫说是唬住了吓得魂飞魄散的林子英,就连林氏和云景墨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人到底是何身份?
白染?
她姓白!
林氏忽然睁大了眼睛,若是他没记错,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雪国曾派过一位皇女到灵国来接和亲皇子,那皇女好像就是姓白的。
她是雪国皇族的人!
“你……你到底是谁?”
林子英本想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来羞辱他们一番,却在对上白染的眸子时闭上了口。
“滚。”
薄唇轻启,只吐出这么一个字来。
林子英连滚带爬地出了小院儿,那些个护卫虽是痛白了一张脸,却也跑得飞快。
“姐姐怎么能够就这样放那个坏女人走了?”
云景书攥着小拳头忿忿道,他刚刚可是被那个坏女人推了一个大跟头的。
白染敛了身上的杀气,蹲下身子将云景书抱在怀中,轻轻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敢欺负我们小景书,她必须要吃些苦头的。”
那七日麻可是个好东西,又痒又麻的感觉难道不比给她几巴掌还要痛快吗?
打那样的女人,白染可是怕污了自己的手。
听白染如此说,云景书一张小脸儿才挂上了笑容。
小手紧紧攀着白染的脖子,云景书撒娇道:“姐姐怎么出去了那么久,景书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白染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还带着温度的糖糕塞到云景书手中,笑着说道:“我这不是去城南给小景书买糖糕去了吗?”
白染买下的宅子就在城南,那里住的大多都是有钱的商贾,环境好又远离官人之府,是最适合的选择了。
“姐姐最好了。”
云景书抱着糖糕,将小脑袋贴在白染脸上,就是不愿从她身上下来。
林氏还在为着白染的身份惊怔,却见白染已经抱着云景书进了灶房。
若她当真是雪国的皇族,那他便不敢再叫儿子接近她。
皇家自古多无情,他们已然经历了一番变故,林氏实在是不愿再让儿子踏入那一滩浑水了。
可是看着紧跟在白染身后的云景墨,林氏又说不出那些叫他远离白染的话。
这女子三番两次救他儿于危难,性子又温润,这世间男子有哪一个能逃得过这样的女人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景书,快下来。”
看着还趴在白染肩头不肯下来的云景书,云景墨不由得出声唤道。
“去外面吃糖糕吧,姐姐给你做午饭。”
白染蹲下身子将云景书放下,看着小人儿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脸上也挂上了笑意。
“今日之事多谢你啊!”
云景墨咬着唇犹豫了许久才轻不可闻地道了一声谢。
“是我考虑不周,只以为你不出去便不会有这些麻烦,却不想那些人竟找到了家里来。”
白染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微皱的衣摆,正好趁此机会将怀里的地契和钥匙拿了出来。
“师姐久居深山,知道我要在京都常住,便将宅子的钥匙与地契给了我。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妨先带主君和景书随我搬去师姐那里住上一段时日,待这些事情淡了再搬回来也无妨。”
“万万不可。”
云景墨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他们本就萍水相逢,他已经给她添了许多麻烦,如何还能再占她的便宜?
“这没什么的,你如今既是担了我夫君的名头,我自然是走到哪里都要将你们带上的。”
白染不由分说地将地契和钥匙都塞到了云景墨手中,然后头也不回地出去挑水去了。
云景墨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心中五味陈杂。
在白染带着这一家三口搬进新宅子时,林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若非有权有钱,如何能在京都住上这样好的宅子。
云景墨看着面前这比之云府的布置摆设都不差什么的内院更是惊诧,他没想过她的师姐会有这样豪气的宅院。
将云家三口人安排在了后院儿,白染才带着云景墨在宅子内溜达起来。
她也只是匆匆瞧了几眼便定下了这宅子,里面也未细瞧过。
“府里有厨娘和打扫的小侍,日后便无需你亲自动手了,这手本就不该是做粗活的。”
见云景墨眼中闪过的不安,白染又道:“你只管安心住着就是,全当是替她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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