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成了老祖宗
朝歌城最近热闹,侯公府的老祖宗醒了!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侯公府的顾二爷好赌,顾家大爷调任远赴边境城后,侯公府便没人能管得了他。债主上门要账,混不吝的顾二爷竟要将女儿压出去,虽说是庶女,但也万万没有拿去抵债的道理,稍微有点身份的人家都做不出这事,更何况是侯公府。
看热闹的百姓们心中唏嘘,侯公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落寂,自从宁良侯三十年前遭小人暗算中了红颜醉,顾家一代不如一代,到顾二爷这一辈,侯公府只剩一个空架子,想当年侯公府多风光,宁良侯的商队开遍大夏朝,手下有军队得皇上器重,好不气派!。
围观的百姓啧啧摇着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这顾家子孙居然要卖女儿,宁良侯醒来看到不知道是不是要气死。
顾二爷要卖女儿,他的妾室闻讯哭着冲出来阻拦,二人在侯公府的正门闹起来,债主的催促和女子的哭泣声乱作一团。这时候老管家从府中冲出来,想说话却被眼前的闹剧一再打断,最后无奈大喊了一句:“二爷!老祖宗醒了!”
场面安静了下来,顾二爷满脸呆滞,意识到老管家从不扯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进了府,百姓们一片哗然。侯公府的老祖宗醒了?那位中了红颜醉睡了三十年的宁良侯?!
宁良侯是大夏朝建业千年来,唯一一个被加官进爵的女子,献疟疾药方,午阳门斩首叛军,做了许多为国为民大义之举,先帝破例封顾青初为宁良侯,赐免死金牌,赏良田千顷朝廷俸禄。
可惜红颜命薄,在顾青初桃李年华之时,遭小人暗算中了西域剧毒红颜醉,中毒者会保持美丽的样貌,在沉睡中死亡。
顾青初中毒后,先帝先后举国之力为其寻找名医,天下医者无人敢断言自己能治,最后御医院首与江湖名医联手,平衡了顾青初体内的毒素。毒虽然没有解却也不会死去。
就这样陷入沉睡中,整整睡了三十年,如今顾家这位老祖宗醒了,那可是一件大事。
启元阁内
一身织金锦曲裾深衣,素面妆容,头顶别着翠玉簪子,头发乌润倾散而下,肤白貌美,清眸流盼间的漫不经心却气势威在。
女子坐在大堂正位,身边站着一名老嬷嬷,蹲在一旁为其捏腿,这便是刚醒来的宁良侯顾青初。
昏迷初醒的顾青初手脚酸软,这些年来她的贴身丫鬟玉镯一直听御医的话,为她按摩筋骨刺激穴道,醒来她便能下地走路玉镯功不可没,但若想恢复以前健步如飞,还需要锻炼一些时日。
顾青初抿口清水,惘然叹息道:“玉镯,你老了”
当年的玉镯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娃娃,如今已然子孙满堂了。看着熟悉的小姐,玉镯没有丝毫怀疑,眼前的小已人经换了个芯子。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顾青初被困在这句身体里三天,这三天理清了脑中的记忆,随即有道声音响起:我是你的前世,余生交给你。然后她就醒了,成了大夏朝的顾家老祖宗。
醒来的顾青初良好的适应了这个朝代,她生于隐世大家族,在二十一世纪受的规矩不比大夏朝的顾青初少。
“小姐,玉镯有生之年能见到您醒来,死而无憾了。”玉嬷嬷泪流满面,激动的手尖都在颤抖。
今儿一早,玉嬷嬷按照往常那样进到启元阁给顾青初净脸,正擦着手指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她知道是二爷那边又闹起来了。
小姐昏迷后,这个家愈发的不像样子了,轻轻叹了口气,突然听头上传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玉镯,外面为何如此喧哗?”
见自家小姐醒来,玉镯又惊又喜,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平静过后,说了外面吵闹的原因。
“老祖宗,老祖宗,您,您醒了?!”顾家二爷进到大厅,看清坐上人,腿登时一软跪倒在地,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顾青初看向跪地之人,眉头皱起,这就是南儿的孙子?衣服松垮不整的穿在身上,胡子拉碴眼神飘忽,小家子作态难登大雅之堂。
这三天顾青初已经融合自己的身份了,前世的自己很多地方和她非常相似,无论是小动作抑或是神态,就连身边的贴身丫鬟玉镯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醒来便听到我顾家子孙穷到要卖女儿了。”顾青初缓缓地说了一句,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顾二爷冷汗都下来,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一旁跟随顾二爷过来,跪在地上的顾宛然悄悄抬头看了眼顾青初,她从来没见过如此端丽冠绝的女子,不小心对上了余光后连忙收回视线,心中莫名有些说不出的自豪,这就是她们顾家的老祖宗!
她听姨娘说过顾家以前的辉煌,如今老祖宗醒了,她是不是不用被卖了?死寂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希冀。
“如今顾家族长是谁,顾长风,顾长临,顾长围可还在?”
顾青初每说一个名字,跪在地上的等人便心头一跳,这几位可是顾家的叔爷长辈,他们见了面都要恭恭敬敬磕头的,更别提直呼大名了。
如今被老祖宗随便说出来,听起来让人有些恍然。
“回小姐,顾家族长是顾长风,其余两位任族老,三位身体硬朗的很。”玉嬷嬷话语中带有讽刺,谁不知道侯公府落寞后,这几位如恶狗一般分夺最多。
当当当,当当当——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猛烈撞击拍打声,门童小跑过来跪在顾青初面前道:“老、老祖宗,门外来了一群人催债的人,几位族老也在、说、说要清理门户。”
原来是催债的人听说宁良侯醒后,跑回去告诉给了赌坊掌柜,结果被掌柜训斥一顿,说是顾家在那里装蒜,整个大夏朝谁不知道现在的宁良侯就是个活死人,准保是顾二耍手段。
这笔钱今天非得要来不可,思付再三后带着属下气势汹汹的来了公侯府。
第二章 顾氏族人上门
顾家一家人能住在如此宽阔舒适的庭院中,纯粹是沾了门外圣上钦赐的公侯府牌匾的光,平日里顾二爷欠了赌债,便躲在府中,任凭外面如何敲门他丝毫不应,因为先帝的牌匾在无人敢硬闯。
今日赌坊掌柜下定了决心,就守在公侯府门口,他不信赌瘾大的顾二永远都不出来。
到了侯公府大门口,赌坊掌柜碰到了顾家的族人,族长族老都在,他们是来行家法的,关于老祖宗醒来的传闻到了他们耳中,这是公然拿老祖宗做筏子不能轻饶,族长族老们一合计,便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实际上这些人有自己的小心思,贪图侯公府的良田想从顾二口中要来使用权,仗着行家法之名,做私利之事。
有了顾氏族人,赌坊的掌柜心中更加有谱了,不怕顾二不出面让打手将门敲的更大声。
本以为里面的顾二想对策还要耽搁许久,没成想大门居然堂而皇之地打开了,吱嘎一声两扇门大敞四开。
管家从里面走了出来,弯了弯身子行了个礼道:“诸位请。”
顾二抽什么风?门口一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抬脚走进了公侯府。
顾氏族人想的是顾二好大的胆子,居然不亲自出来相迎。赌坊掌柜则想,他们是被请过来的可不算硬闯,届时怪罪不到他身上。
当初顾青初跟随顾氏族人离京,皇帝特地在朝歌城赏赐了府邸,这座宁良侯府是当年大贪官姚太师的故居,姚太师落马后府邸一直空着,后被皇帝赏了宁良侯。
府邸建造的宽敞而奢华,第一次进侯公府的赌坊众人一个个看的眼花缭乱,感叹着没落的顾家一座宅子都有如此底蕴,当年作为大夏商首该有多辉煌!
走到中堂,顾二坐在门前,额头冒着虚汗眼神游离,看到走过来的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想到老祖宗交代的事情,他紧张。
“顾武之,族长叔伯们到了你还不过来见礼!”一个和顾二平辈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吆喝着。
顾二看都没看他,站起身拱了拱手,对赌坊众人道:“各位,顾某先处理家事,劳烦各位稍等片刻。”
赌坊掌柜摆摆手,示意您忙着,赌坊掌柜哪有那么通人情,他是想看朝歌城第一家族顾家的热闹,人都进来了,顾二欠的银子迟些再要也不打紧。
“见过各位叔伯”顾二爷拱手行礼,接着开口问道:“凡顾氏子孙,皆以顾明华一脉为首,顾族长可还记得这句话?”
顾二爷看似说的字正腔圆胸有成竹,实则背在身后的手心全是汗水。
族长顾长风有双细长的眼睛,上了年纪的他眼皮耷拉下来,眯起来端量着顾二,无端让人感受到一丝寒气,顾二强撑着畏缩的心,抬起头来任由对方审视。
“自然记得。”顾长风面容一整,理着袖袍随意道。
“我听管家说,顾族长在门口对外说要清理门户,敢问您清的是哪门子门户?我乃顾明华嫡系曾孙,怕顾族长威风耍错了地方。”说这句话时,顾二腿肚子都在打颤,他平常哪敢这个态度对待顾族长!
可是老祖宗的吩咐他更不敢违抗,强装镇定下的顾二还是很唬人的,赌坊的掌柜目光在俩人之间来回巡视着,心中暗道,没看出来顾二是这么硬气的人呢!
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家族都是族长说了算,顾家不同,顾家全族都是为顾明华一脉为首。这些一直都是百姓们私下传着说笑,如今顾族长亲自承认了。
顾二爷的话音刚落,顾长风立刻变了脸色。这么多年在朝歌城的地界,没人敢对他如此无礼,更何况是往日他看作窝囊废的顾二。
手中的拐杖重重的砸下地面,冷冷道:“顾家二郎,你可知是在对谁说话。”
“顾氏族长顾长风!”顾二爷昂首底气十足的回道。
这番模样引得赌坊掌柜多看两眼,目光中充满疑惑,这真是在他们赌坊求爷爷告奶奶要宽恕几天还债的顾二?
顾族长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怫然作色道:“作为顾氏一族的族长,规约族人行为是我分内之事,你今日妄议老祖宗,对外谎称其醒来,对长辈实乃不敬,你是主嫡一脉不假,但我想老祖宗醒来会同意我的做法,族人更加赞同我的决定。”
话落,跟在顾长风身后最开始训斥顾二爷的男子,举手喊道:“支持族长决定,清理门户!”有了这个人带头,其余人跟着喊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清理门户!
望着眼前众人的喊声,顾二爷脸色有些绷不住,视线不停的往后瞟,想着老祖宗到底什么时候出来,他顶不住了!
顾青初就坐在中堂后面的屋子里,她的角度能够清晰看到外面发生的事情,对于他们的对话同样听的一清二楚。
让顾二出去先应付这些人,顾青初是有试探之意,如果顾二连装样子都做不到,那他就真扶不起来了。
眼下顾二的表现,顾青初还算满意,根是好的就是长歪了,修修还能直溜过来。
在顾二和顾长风对峙时,玉镯跟顾青初说了顾家那些族人做的“好事”,这么多年背地里明面上没少从侯公府拿东西。
在顾南牢中去世后,顾长风等族人便开始蚕食主嫡一脉的财富,当真是欺负主嫡一脉无人出头了。
顾青初眸光幽深嘴角勾起,这些人大概算不到她会醒来。
族人们喊了一阵便停了下来,怒目瞪着顾二爷,众人无声向顾二施压等着他跪地求饶认错。
“顾族长好大的威风啊。”
安静的氛围下,一道宛转清脆的女声响起,顾长风不耐地扬眉看去,女子闲庭信步一般朝外走来,待看清来人面貌,顾长风大惊失色。
顾二听到这声松了口气,连忙亲自把身后的椅子搬到顾青初身后,顾青初神情自若地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顾氏众人。
赌坊掌柜都看傻眼了,朝歌城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风姿卓越的绝色女子,饶是当今珍贵妃也不敌其姿色!
“哪来的小娘子,这里没你说话的地,速速离开饶你一次!”顾族长的儿子顾林色迷迷地盯着顾青初,嘴里调笑骂道。
话落,啪地一声他狠狠挨了一巴掌,登时半边脸都肿了,顾林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亲爹,为什么打他?
第三章 天卫司元大人
“放肆,给我跪下!”说完,顾长风转身双膝跪地,额头抵着地面磕了一个头,语气带着瑟抖道:“拜见老祖宗,老祖宗安。”
顾氏族人见此,全部跪下向顾青初见礼。赌坊掌柜立马明白了面前的女子是谁,顾家被称作老祖宗的只有一位,传说中的宁良侯啊!跟着迅速行了作揖礼。
顾氏的人行跪拜是因为顾青初是长辈,在夏朝律例中百姓见了官员作揖礼即可。
顾青初没有理会顾氏族人,反而对着赌坊掌柜道:“侯公府今日有家事处理无法招待各位,明日我会让管家上门解决赌债的事情,如此可好?”
意识到宁良侯是在和自己说话的掌柜,连忙说道:“好好好,不叨扰您了。”
赌坊掌柜心有余悸地离开侯公府,走的时候深深看了眼侯公府的牌匾,有宁良侯在,顾二的赌债不还他也不敢要了!只求到时候别追究他们就好。
当初和地痞坑顾二银子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赌坊掌柜想起这茬心戚戚然,有些后怕起来。顾家老祖宗醒了,顾二可不是随便能设计的人了!
府内
“顾长风,顾长围,顾长临,如今顾氏一族是你们在掌事?”顾青初语调慢条斯理,被唤到名字的人心打着颤儿。
这些族人仍跪在地上,老祖宗不叫起,他们不敢起。
被称呼为老祖宗可见顾青初在族人心中的地位,顾氏一族的崛起全靠顾青初顾青华兄妹俩。
所有人心生胆颤,他们为什么敢拿长辈的身份压顾文之顾武之,就是笃定了宁良侯不会醒,三十年前他们咬牙赌了,如今赌注结果来了。
“开祠堂。”
话落,顾青初起身往屋内走去,顾氏一族人跪在地上叩首,老祖宗不见人影才起身然后三步一拜五步一叩进了祠堂。
顾武之出生的时候,他祖父顾南已经去世了,父亲是个小官性子软对族人千依百顺,顾青华一脉到了顾武之这一代,被“孝为先”这三个字压得死死,对族长族老等长辈无可奈何。
看着平日高高在上的族长大人跪在地上发抖的样子,顾武之有些不可置信,他现在真的没做梦吗?
听闻侯公府的老祖宗醒来,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赌坊的掌柜出来后三缄其口,谁也打探不出消息,侯公府里面安静极了。
临近天黑,侯公府的大门重新打开,顾氏一族人从里走出来,各个面容疲惫走路缓慢,看起来精神恍惚。
众人的打趣和询问所有人视若无睹,安静回了各自的家中。没人知道侯公府内发生了什么,从这时起,朝歌城内传起了宁良侯醒来的消息,不知真假。
从顾氏族人离开后,侯公府便大门紧闭,府内顾二爷一直称病不见任何来客,就连县令来了仍是如此。
一时之间,朝歌城茶馆饭摊都在讨论关于宁良侯醒来的消息,酒楼说书人又讲起了宁良侯的过往事迹。
彼时远在皇城的朝堂之上,正在发起热烈的讨论。
天照五年,淮安暴雨月余连绵,南河水暴涨,青州以南地区水灾泛滥,数万难民流离失所,大水退去后依着以前治理水患的方子,一切渐渐转好,南蛮国却趁着百姓流离失所之际,攻打而来。
关于处理难民和出兵的问题上,朝堂上吵成一片。大夏朝百万雄师并不惧南蛮粗鄙,让人头疼的是南蛮人手中的毒。
以刘将军为首的武将与文宰相为首的文臣,两方人你一句我一句,各有各的理由,又谁也说服不了谁吵得不可开交。
坐在上方的文极帝皱着眉头,烦躁地挥挥手,众人极有眼色的安静下来,这位少年皇帝近些年越发的雷厉风行,在大臣们心中积威更甚了。
“太傅,你有什么想法。”文极帝说道。
太傅向前一步,背后感受到两股炙热的视线,孙太傅后背都汗湿了,本就是中立不掺和朝堂两派的斗争,现在他不说得罪小皇帝,说了偏颇任何一面都得罪另一方。
心中长叹一声,突然太傅脑中灵光闪过道:“回圣上,内子前日从老家朝歌传来家书说,她听闻一消息,宁良侯醒了。”
太傅的一句话,让安静的朝廷再次喧闹起来。
宁良侯?当年正是宁良侯与顾明华将军共同击退南蛮,以毒攻毒的法子让南蛮休整养息三十年不敢骚扰大夏边境,直至今日才敢趁着水患出兵南上。
宁良侯书写了解毒相关的诸多方子,可惜这本医书才刚面世,还未等宁良侯加注释,她便中了红颜醉陷入了昏迷中。
医书中许多用词生僻晦涩,难以理解,甚至字面上的意思,当代大儒都无法解释,所以这书众人有方子,却不会看。
如今这本书的主人醒了,意味着医书得以解释,南蛮鄙人的克星来了。
景王府内
当今圣上一身龙袍靠在柱子上长吁短叹,他身旁的男子饮尽杯中酒放下后,慢条斯理道:“皇上让我去见宁良侯?”
男子一身黑色暗纹蟒袍,俊美的脸庞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狭长的凤眸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若是旁人这般不敬圣上早被拖出去挨板子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是皇城内响当当的人物元锦沛,皇朝有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天卫司,不受三衙六部辖制直属圣上,维护皇权的特殊部门。
他们刺探情报、监察百官、除道安民等,在百官和百姓中,天卫司的风评是两个极端,文武百官中天卫司是活阎王,而在大夏百姓中却是青天老爷,祸害乡里的恶盗是天卫司杀的,鱼肉百姓的贪官是天卫司抓的……
天卫司的总指挥使便是元锦沛,和皇帝潜龙之时一路走来的天子心腹。
“表哥,这是母后的意思,她还让你帮忙传信件给宁良侯。”皇帝撑着下巴晃了晃腿,他只有在亲近之人面前才如此放松,如今没有外人在,私下皇帝一直叫元锦沛为表哥。
元锦沛是前宰相的亲孙子,当今太后是他的亲姑母。他云游在外的父亲是夏朝唯一被封的异性王,元锦沛和皇帝从小在宫中一起长大,感情非常人可比。
“我明日出发。”元锦沛眸光微闪,说来自己和宁良侯也有些渊源,他知道姑母的用意。
自抄了科考舞弊主考官的家后,最近日子很是无趣,去一趟并无不可,而且,他对传说中的宁良侯有些兴趣。
一旁的皇帝见元锦沛勾起嘴角,立马坐直身子没了困意,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要被表哥盯上了,表哥每次露出这个表情,总有人要倒霉。
第二日,百官在朝堂上知道了皇上派元锦沛前往朝歌,下朝后各个不自觉露出了神清气爽的微笑,没有了那个煞星的盛京,空气都清甜了起来!
第四章 传闻传来传去
最近几日,顾青初锻炼着身体同时,听玉镯讲述着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
“小姐,整个朝歌城都在传闻您醒过来的事情。”玉镯给顾青初沏茶,说话时眉眼间都是笑意。
自从老祖宗醒来,府中小丫鬟们都说玉嬷嬷爱笑了,以前都是闷闷不乐的满脸严肃。
“阖府上下全都按您的吩咐,无事不外出,外出不多言,顾二老爷这几日更是大门都没迈出去过。”
饶是当年顾二爷的父亲在的时候,顾二爷也没这么老实的时候。
那日在祠堂,顾青初先是给列祖列宗上了香,她说一声跪,后面跟进来的族人全都跪了下去,顾青初当众念了一遍族规,然后便遣散众人离去。
顾氏一族的人离开脸色不好,完全是自己把自己给吓得。
“这事儿瞒不住,我有意的。”顾青初接过茶杯吹了吹,然后接着说道:“赌坊掌柜那日是我故意放进来,为了让他亲眼看到我醒了,通过他的嘴巴,消息才可以似真似假传得出去。”
玉镯不解问道:“小姐这是何意?”
顾青初轻笑一声道:“顾家乃是鼎盛之家,如今竟落魄一家赌坊掌柜都敢带人上门要债,我既然醒了,就容不得顾家跌落泥潭,我会重回盛京,让顾家享受本该拥有的荣耀。”
顾青初话语轻轻的一段话,听在玉镯耳中振聋发聩,仿佛落在她的心口,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小姐,您还是您,一点也没有变。”玉嬷嬷眼中泛着泪花,这是她记忆中的小姐啊,身处万人中央,只会是光芒万丈的那个人。
顾青初笑着摇了摇头道:“于你来说已过几十年,于我,不过是一晚罢了。”
她当然不会变,穿越过来的顾青初始终记着一句话“落后就要挨打”,虽然时机不一样,但中心思想是相同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也一直有自己的骄傲,她永远记得母亲的话,不想被欺辱,就要自身强大,谁说女子不如男?
“消停日子不会太久,等着吧。”顾青初放下茶杯,玉镯见状立马起身相扶,一步步继续陪着顾青初做恢复训练。
她想,不管以后日子什么样,有小姐在,顾家的天就塌不下来,他们的主心骨回来了!
府衙内
几位知府大人在商讨着要事,围绕的主题则是关于宁良侯醒过来的事情。
他们传唤过赌坊掌柜,确确实实顾家老祖宗醒了,按照这位的脾气秉性,不合该如此安静,他们每个人都亲自上门求见通被婉拒。
若是别人家或者是以前的顾家,他们还敢耍耍官威,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在宁良侯面前,他们真不敢造次。
说到此事,几位大人愁眉不展无计可施,张知府话题一转,说到了今年的洪灾上面。
“几股难民将要流落到朝歌一代外,届时洪灾的消息大范围传开来,城内要乱了。”大批难民流落过来,连带着城内的市价务必会乱起来,难民若进城,人杂了也不好管理。
“朝廷现在可有政策?”张知府询问身边另一名有点门道的同僚。
“唉,至今还没个商量,听说上面会下文件,让各个城镇接待难民,不可随意驱逐。”张知府顺了顺胡须,说着自己知道的内部消息。
在官场,有门路就是会比旁人消息早知道的多,这位宋知府就是当朝文宰相的门生之一。
“你们说……”宋知府停顿一下,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蛮字,然后接着道:“会不会趁人之危”
另外两位大人瞪圆了眼睛,若是难民伴随战争,那就复杂了!说到南蛮联想到的便是那阴损的用毒手段,也就不得不提宁良侯,如今这位醒来,想必有应答之法。
兜兜转转竟然又绕回了宁良侯身上,俗话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可人家身上还是流着凤凰血呢。当真不能轻视。
这般想着,几人一合计,让手下人给递话,彻底表达出态度来,通俗点说就是:宁良侯听闻您醒来,别怕麻烦有什么吩咐随便说。
不多时派出去的下属回来了,递给知府一篮子苹果,说是公侯府管家送的,让他带回来给大人们吃。
两位大人看着苹果而后相视一笑,他们明白宁良侯的意思了。
苹果在大夏朝表示平平安安,宁良侯的意思是让他平常心安下心。
既然宁良侯愿意给他们回应,就说明他们暂时不用急着去拜访,心下稍宁,俩人举起酒杯碰了碰。
顾家这位老祖宗醒了,朝歌要变天了。
整整十日,朝歌城关于公侯府的议论声居高不下,不说公侯府,那顾氏一族的人都甚少出门,见到顾家人对方也三缄其口,越是这样,大家越好奇。
随之发生的事情,冲淡了朝歌城百姓们八卦的心思,南边发洪灾了!难民都涌进朝歌城外的三林山,眼看着大批黑压压的人要进朝歌城了。
这是在山上砍柴的樵夫带回来的消息,此时朝歌城的百姓们才知道外面的洪灾已经这样的严重。
最初他们听到了关于南边发洪水的消息,因为离得很远大家都不当回事,后来发生了顾家老祖宗苏醒的事情,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将洪灾抛到脑后了。
谁知道一眼转,难民都快要涌入朝歌城了。
同时城门口张贴了告示,难民白日可以进城,但宵禁前必须离开朝歌城内,在城外的十里坡入住,那里是个大斜坡,官府的人支了个大棚子,勉强可以遮风挡雨。
临近中午,难民们进城了,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要饭吃,有的开始找活干,不要工钱只求能果腹保命。
官府按照上头的要求施粥,一碗清水粥里面米粒不多,但也能缓解一时之急,有点米汤也好,让人不至于饿死。
难民入城后闹哄哄的氛围,在府中的顾青初都被惊动了。
苦心练习这几日,顾青初身子骨一天恢复的比一天好,如今走路跑步已经和常人无异,若想恢复曾经的功底,大概月余就可以了。
原来古代内功心法是真的存在,这几日简清欢沉醉练功恢复身体,两耳不闻窗外事。
顾青初问起外面情况,玉镯叹了口气,说起了一个月前淮南发生的那场大暴雨。
第五章 朝歌城热闹了
“……洪灾,淮南”
听了玉镯的讲述,顾青初轻声呢喃两句,秀眉皱起,手指点了点桌面道:“涌入朝歌城的难民有多少?”
“大概千人之多,听说这只是一小部分,还有大批人走在后面。”
“可有听说传染的疾病?”顾青初接着问道。
玉镯摇了摇头说:“没听说,不过,外出采买的张管事从难民们嘴里听到一句,说什么南蛮来了……”
提到南蛮,若是小姐没醒来,玉镯可能还会忧惧几分,如今小姐醒来,南蛮定会如多年前一样,骑着高头大马来,带着枷锁光脚走回去。
“流离过来的百姓既然如此说,定然已经和南蛮打过照面了,不知灾区现在是何情况。”顾青初忧心忡忡地说。
“南蛮善毒,他们会不会已经中毒了,咱们朝歌是不是危险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玉镯是很同情那些难民,但她难免首先关心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危,南蛮的毒向来一传俩俩传仨,极为可怖。
“现在朝廷应该已经封锁了部分区域,中毒者体弱,这些人能够长途跋涉到朝歌,走出来的难民都没问题。”
这对朝廷来说是个大难题,特别是那位少年皇帝,一定非常头痛,在做康复训练的日子里,顾青初已经了解如今大夏朝的大致情况。
虽说玉镯常在后宅,许多朝廷要事风向了解的并不敏感,但她有将哪些大人升职,调任,罢免等各个情况记下来。
她坚信小姐有朝一日会醒过来,到时候需要这些,有些人事调动她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小姐看了就能发现好多问题。
这些年来,玉镯把一些她理解不透彻的地方都给记了下来,包括朝廷下发的改革公告等等,内容之多,让顾青初都不得不夸一句有心了。
到今日,顾青初才看完所有内容,对三十年后的大夏朝有了新的认知。
“吩咐下人把府邸好好归整归整,公侯府要来贵客了。”
玉镯虽然不知道小姐话中什么意思,但定然有她的道理,小姐说有贵客就会有贵客,应了声是出门去吩咐了。
顾青初最初的本意是利用赌坊掌柜的嘴,率先放出风声,到时候她醒来的消息迟早会传到盛京上面几位的耳中,她再顺理成章的应召回到盛京。
在顾青初心里预计的时间是两个月以内,中毒之前她医书并未普及,对付南蛮夏朝除了她揪不出第二个,朝廷怕是迫不及待的要将自己迎回去顶事。
原身祖传的那本外人看不懂的医书,代表着大夏朝最顶尖的医疗技术,百年内不会有人超过。如今南蛮卷土重来,朝廷急需从她这里得到应对之法。
她且等着。
一轮明月悬空高挂,清辉洒满大地,映得朝歌城每一条街道都亮堂堂的。
两名黑衣人飞檐走壁,脚尖轻落在房檐不发出一丝声响,最后落身在公侯府院中的假山后方,隐匿其中。
待拎着灯笼巡逻的下人走过后,两名黑衣人手势比划一番,分别走向了不同两侧,大概两柱香的时间,俩人重新在假山相聚离开了公侯府,来到了距离公侯府不远处巷子里的一处老宅子。
“大人,这是公侯府的布局图。”
“这是公侯府内的人员数。”
两名黑衣人一个负责地形勘察一个负责人员检查,两柱香的时间将诺大的公侯府了解个清楚,这就是让文武百官闻风丧胆的天卫司。
坐在桌旁的不是别人,正是此次来朝歌的钦差大臣天卫司总指挥使,被称为元阎王的元锦沛。
他撇开跟随的侍卫留了个假身在,自己率先进了朝歌城,打算来探一探顾青初的底,这位曾给大夏历史上留下了一笔浓墨重彩的人物,元锦沛谨慎对之。
“下去吧。”元锦沛挥退属下,看起来桌上的信件,除了刚才两名属下调查来的内容,其余是从顾青初醒来开始,到昨日傍晚朝歌城内,顾家人的动向包括公侯府下人每日出府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一页,两页,三页……
元锦沛没有在继续看下去,将纸张顺着烛火点燃毁灭,不愧为宁良侯,睡了那么久醒来就能够迅速将公侯府变成一个铁桶,旁人靠打听根本查不出什么内容。
——咕咕——咕咕
一只信鸽落在窗户前,元锦沛取下信件看清内容眼神晦暗,他最近调查一个案子的关键犯人嘴很严,一个月酷刑愣是咬牙什么都没招,如今对方听说宁良侯醒来,要求见宁良侯,表示见了宁良侯,会把他知道的全说出来。
这位曾经是宁良侯的旧部,当年宁良侯带领一批军队守午阳门,整个军队以一敌十的姿态于午阳门前斩首叛军头领,后宁良侯中毒,她手下的兵被分散收编至各处。
看来他得亲自好好会一会这位顾家老祖宗了。
第二日,朝歌城内知府知县大大小小的官都出来在城门口迎接,每个人都笑得满脸褶子,宛若一朵盛开菊花,平日严肃的知府大人,此时也用力的挤着脸,让自己露出笑模样。
他们是清早接到的通报,说钦差大臣一个时辰后到达朝歌城,请城内官员行于方便,听了这消息知府赶紧领着人出来候着。
张知府说是宰相大人的门生,充其量就是在他科举参考的时候,文宰相是主考官,才有了门生这么一说,实则并没有多亲近,说是宰相门生,只是在同僚前好个面儿。
实际上他的很多消息都是在京城的表弟传给他的,前两日他收到了信件,看了表弟写得内容,方得知元锦沛指挥使作为钦差来朝歌城了!好像是为了宁良侯的事情。
张知府的表弟官位不大,消息知道的滞后了一些,关于元锦沛,远在朝歌的张知府有所耳闻,这几日都是茶饭不思,生怕得罪了这位活阎王,急得他嘴里起了一圈的泡。
高头大马开路,身边跟随两列大概二十余位身穿飞鱼服的带刀侍卫,各个蒙着面,仅是露出一双眼睛,显露出的煞气,便让人情不自禁屏息。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卫司啊!
第六章 初次见面交锋
张知府强忍着惧意让自己不要发抖,挂着红色狼头图腾旗子的褐色马车里,坐着得就是天卫司的总指挥元锦沛。
哒哒、哒哒越来越近富有节奏的马蹄声,仿佛每一下都踏在心口上,身上汗毛都跟着战栗,听得人更加紧张。
马车在几位大人面前停下,张知府赶紧率众官员往前一步,行了个礼道:“下官朝歌城知府张则仪拜见元大人。”
听着这些官员有些发虚的问好声,元锦沛勾勾嘴角慢条斯理道:“诸位免礼,劳烦带路去公侯府。”
说话时,元锦沛没下马车甚至脸都没露,如此肆意妄为的态度,在场这些极为讲究规矩的官员们没人觉得奇怪,可见平日元锦沛是个怎样的名声。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公侯府走去。
前往的路上,张知府不停地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天卫司的元大人他惹不得,那位刚醒来的老祖宗同样招不起,他任职期间怎么摊上这么一档子事!早上让属下去传消息,也不知道宁良侯收到没有。
“元大人,公侯府到了。”张知府拱手说着,想了想又补一句道:“宁良侯就在府内。”
轿帘子被掀开,元锦沛从马车上走下来,头戴束发镶宝金冠,广袖上衣绣腾云月白花纹,全身散发着清冷不可亵渎的贵气,目若朗星,犹如天人之姿。
似笑非笑的神态让人摸不透,结合传闻来看那就是一只笑面虎,这般风光霁月,动起手来可是毫不留情!
想到这张知府连忙收回视线,前车之鉴告诉自己,千万别试图贿赂讨好这位元大人,对方喜怒无常的性子他只会自讨苦头吃。
元锦沛下了车,旁边的属下很有眼色的上前去敲门,刚扬起手还没碰到门板,吱嘎一声大门打开了,老管家从中走了出来,见到门口的阵仗心中吓了一跳。
到底年纪摆在这里,也算是经历过一些风浪,想起老祖宗的吩咐,平复下心情,面上不显山露水,弯腰行礼而后朗声道:“老祖宗请诸位贵客进府。”
张知府知道元锦沛作为钦差,找宁良侯是有要事相商,他也不想掺和两个阎王打架,借此机会开口告退了。
元锦沛示意跟随的属下在门外等候,手拿折扇步履悠闲地跟着管家来到了会客堂,顾青初正襟危坐在主位,脸上带着白色面纱,中间隔着珠帘,从外看不清容貌,隐约能看到有个人坐在那里。
“在下天卫司总指挥使元锦沛,见过宁良侯。”
元锦沛不仅是天卫司指挥使亦是景王世子,顾青初的宁良候不在官位体系,若论起来二人皆为超品没有官位高低一说,但顾青初的辈分摆在那里,元锦沛合该行礼。
“元大人客气,快快请坐,玉镯上茶。”顾青初吩咐着。
元锦沛落座,目光略带一丝审视地看向珠帘方向,听宁良侯吴侬软语的嗓音,洋洋盈耳如双十年华的少女一般,沉睡了三十年并未让其嗓子有变化。
外界传言醒来的宁良侯貌美天仙,元锦沛是不信的,红颜醉这个毒过了一定的期限,容貌嗓音被毁,全身上下的肌肤溃烂。想来宁良侯不会好到哪里去。
眼下宁良侯的一句话,打破了元锦沛之前的猜测,现在的他有些好奇宁良侯的容貌了。
“宁良侯想必猜到今日我来拜访的原因。”元锦沛没有绕弯子,直接挑开了一层窗户纸。
只听珠帘后传来了女子的一阵轻笑,元锦沛转了转拇指的玉扳指,眼中墨色深沉。
“不瞒元大人说,本侯才醒来十余日,三十年间已物是人非,许多事情都不清楚,若猜可能猜不到。”顾青初装傻回道,现在她不知道元锦沛的老底,话还是要软乎点说好。
对方来得太快了,她还没来得及做更多的事情。
“我来替当今圣上向宁良侯传口谕,圣上有令,念宁良侯大病初愈,遂不必行礼听旨,全当君臣私底下谈话了。”
元锦沛说话间视线一直盯着珠帘,坐在后面的顾青初在听到口谕两个字,一动不动坐得很稳,换做旁人听元锦沛说到口谕两个字,就已经跪下来仓惶接旨了。
这个宁良侯,果然同传闻中一样桀骜不驯得很。
“多谢圣上体恤。”顾青初略带感动语气回道。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元锦沛很明确的感受到,面纱后的脸庞,绝对没有一丝动容的表情。
皇上的口谕很简单,直接说起了南蛮之事,希望顾青初能够尽快调整好身体为国分忧,接着又夸奖了许多句,口谕结束了。
顾青初听着没有任何被赞扬的喜悦,从元锦沛嘴里说出后面那几句称赞的话,她总有种是在被宣判刑罚的死刑犯……
元锦沛不适合夸人。
第一次见元锦沛的顾青初如是想。
说完了正事,元锦沛将话题引到了顾青初中毒方面。关心似的询问着顾青初的毒素是否清除了干净,顾青初回答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醒来了,然后身体渐渐好转起来。
俩人你来我往间的对话,充满了客套和互相试探。
“不打扰宁良候休息,明日我再上门具体说说南蛮用毒之事。”青州那边拿到了南蛮人使用的毒药,在青州数十名太医院的大夫没人解得出来,毒里有许多南蛮独产的植物,夏朝详知甚少。
装有毒药的瓶子从元锦沛离开盛京起,便快马加鞭从青州加急送来,明日到达朝歌城。
“宁良候身体不便,不用相送了。”若是让盛京那些官员们看了元锦沛的态度,绝对会瞪圆了眼睛,活阎王在宁良候面前当真是收敛了太多脾气。
“好,管家替我好好送送元大人。”顾青初领了这份好意,虽然她原本也没打算起身。
送走了元锦沛,顾青初摘下面纱,回到卧室的榻上闭眼假寐。
“小姐,元大人一行人在附近的帽儿巷住下了。”玉镯从外进来,小声的汇报着。
顾青初缓缓睁眼,表情若有所思,元锦沛这人城府极深,对她表现的彬彬有礼,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她摸不准对方是真的为南蛮之事而来,还是别有目的。
这种传达口谕之事,让天卫司的总指挥使来传达,说句不敬的话,简直是大材小用,或许元锦沛身上还有别的差事。
现在的她刚醒来,身边可用的人太少了。
“玉镯,给我准备一套便服,我要出门。”顾青初起身,这些日子身体恢复的差不多,该出门了。
第七章 老祖宗出门了
顾府
顾长风和几位族老在书房讨论着事情气氛严肃,两名家丁把守在门口。
“族长,眼下可怎么办?”顾长围满脸愁容,自打老祖宗醒来,他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这些日子公侯府一点动静没有,也不知道老祖宗要如何惩治咱们。”顾长临附和着,心里一直悬着没底太难捱了。
顾长风深知二人的忧虑,他又何尝不是,眼中闪过寒光摸着胡须一字一句道:“不如先下手为强。”
另外俩人听明白了顾长风话中的意思,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过了一会儿,顾长临才试探性的问了句:“大哥,你的意思是……”
顾长临做了个手抹脖子的动作。
顾长风合上扇子,站起身走到窗边合上窗子,然后坐回位子缓缓道:“咱们以前做的事情,你们觉得按照老祖宗的脾气秉性,能容得下?”
俩人呆呆地摇了摇头,老祖宗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当年顾家军被称为铁血军队攻无不克,和老祖宗立下严厉的军纪分不开。
“趁现在老祖宗身子弱,她的旧部势力都不在身边,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只有这么做,才能有一线生机。”顾长风想了许久,这是唯一破局的办法,等老祖宗动手时,谁都跑不了!
三人商量着,门突然被扣响,顾长风的儿子顾闳满头大汗地走进来。
顾长风见儿子慌忙的样子,连忙开口问道:“这般失态,发生了何事?”
“盛京来人了!去了公侯府,朝歌城大人们亲自门口相迎,听城门口的百姓说,来头不小呢,知府大人前去见礼,那个大官连马车都没下。”
顾卫说完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茶水,擦了擦汗接着道:“我听说好像是天卫司的人。”
天卫司都是什么人,大夏朝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无人不知,这样的贵人来朝歌小城只能是为了宁良候!
看来盛京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能够派遣天卫司的人只有当今圣上了!顾长风长叹一口气,想动宁良候怕是难了。
当年顾南犯事仅被抄家,子孙后代没有入奴籍,甚至还破例允许科考,全是皇上看在宁良候的面子上,如今宁良候醒来,圣眷依在。
三人不觉得与有荣焉,反而因为这点更加害怕了。
一时间,书房内寂无声,突然门外又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让人听得无端心烦,顾卫皱眉吆喝一声道:“进来”
管家走过来眼神不安环视了一圈,欲言又止,顾长风烦闷地挥挥手:“有话直说。”
“老爷,是、是老祖宗来了。”
什么?
坐着的三个人听了瞬间站起身子,面孔惊疑不定,顾长围问道:“跟谁来的?”
顾长围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该不会是老祖宗请了天卫司的人来清理门户?!想到这个可能,他整个人气血上涌,眼前一片漆黑。
天卫司办得都是抄家灭族等大罪,众人皆知,让天卫司出手的事件,那人的下场都极为惨烈。
“就我一个人”门外传来一道亮丽女声,换了一身素白莲青长裙的顾青初步履轻盈,头上戴着帷帽遮面,但凭着声音一下子就能听出来是谁。
顾青初走在前面,两个小厮在后面想拦又不敢拦,屋内几人见状赶紧走上前行礼,顾闳这次不敢调笑了,恭敬地低着头抬都不敢抬。
上次回来听族人说起老祖宗曾经多么厉害,顾闳是不屑的,说到底不过是个女子,那些的事迹谁知道是不是吹嘘或者张冠李戴?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如此惧怕。
直到今日,天卫司的人听闻老祖宗醒来都从盛京前来拜见,让他感受大了宁良候这三个字的分量,平日他总是以辈分欺压顾文之顾武之兄弟俩,时间久了顾闳将俩人看做普通族人无异。
忽略了他们是正经嫡支,以前没人撑腰,如今有了,顾卫突然惶恐起来。
顾青初轻嗯了一声,直接坐到主位,顾长风等人站在一旁不敢落座,当年顾青初风头正劲时,他们几个人还在读书拿着族中的月银,顾青初是他们仰望不可及的人。
管家倒是有眼色一些,看顾青初落座,连忙安排丫鬟奉上新茶。顾青初不开口,几人也不敢问,书房内只发出茶盖撇茶叶陶瓷碰撞的声音。
一直没有摘下帷帽的顾青初喝了几口茶,幽幽开口道:“武之说,公侯府的铺子由族里代为打理?”
顾长风听了心头一跳,扯着笑道:“是的,文之侄儿外出赴任,武之侄儿经商不善,交由族中帮忙打理,我这边都整理好了,想着改日送回公侯府,请老祖宗您重新掌管。”
“不用改日,现在交给我,我也好看看现如今还有多少产业没被不肖子孙败光。”说这话时,顾青初睨了底下人一眼。
这个不肖子孙可不是单指顾武之。
老祖宗知道了!公侯府下的铺子有很多已经被他们以经营亏损为由卖掉,而买方正是他们妻族中人,到头来钱财铺子都落尽自己的腰包。
“唉,算了,明日下午顾长风顾长围顾长临,你们三人来府上一趟,届时咱们一一来对,我大病初愈,少不了麻烦你们帮忙。”顾青初摆摆手,很随意的改了主意。
几人应着是,心中有了盘算,今晚回家那些铺子都得还回来!不然明日等着被天卫司杀头吧!
话说到这里差不多了,顾青初起身让几人不必相送,然后心情很好哼着小曲地离了顾府,不多时另外两位族老也从顾府出来匆忙回到家中,这时候还算计什么别的,先把眼前的难关过来再说,不仅铺子还回去,账本也得准备好。
顾青初并未回公侯府,反而来到了朝歌城最大的茶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小二刚送上一壶茶水,从外又走来一行人径直上了二楼。
这些人进来时喧闹的茶馆有了片刻的寂静,因为来到茶馆的不是别人,正是身边跟着天卫司侍卫的元大人。
元锦沛没有特意隐藏行踪低调行事,他身边的侍卫穿着天卫司特有的玄色暗纹飞鱼服,让人望而生畏。
第八章 茶馆里的相遇
元锦沛来茶馆做什么?这里人多嘴杂可不是个谈论事情的好地方。
见这些人上了二楼,楼下重新喧哗起来,说书先生拍了下醒目,继续讲述武侠大师薛山的故事,茶馆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天卫司的制服是真气派!”
“南边来的难民说南蛮人用毒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你知道吗,听我舅子说他有好些日子没在赌坊见到顾二了。”
“宁良候醒了,顾二还敢上赌坊?被管住了呗。”
……
……
顾青初剥着瓜子,耳边听着周围人们谈笑风声,时不时吃两粒花生喝一口茶水,待得有滋有味。市井茶馆最适合听一些小道消息了,虽然有的内容可能不真实,但有时能从中发现些许有用的消息,听一乐趣也好。
说书先生讲着突然周围又安静下来,原来是楼上天卫司的一名侍卫走下来,到说书先生身边耳语一番,然后说书先生起身对二楼方向拱了拱手,随即坐回拍了下醒目道:“多谢包厢贵客赏银,接下来小老儿就给大家伙讲一讲那朝歌城顾家老祖宗宁良候的精彩故事!”
顾青初:…………
大概这就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说到宁良候,那是一位传奇人物,咱们大夏朝唯一一位有着品阶的女子……”
听着说书先生讲述关于她的事情,再听周围人的闲聊,顾青初发现自己在朝歌百姓的口碑中极佳,在朝歌城的地界儿,说是被推崇都不为过。
这显然是楼上元锦沛点的节目,这位爷心血来潮听她的故事作甚?
楼上的元锦沛坐在靠栏杆的位子,窗户大开正对着大堂说书,侧边能够看到角落里的顾青初,从顾青初出了公侯府的门,元锦沛就收到了消息。
他一直留着人在公侯府外面守着,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儿。当年的宁良候为国为民,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先帝赏识之恩,甚至先帝先后都称顾青初为忘年交,可见其重视和偏爱程度。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初下令抄了顾家的是当今圣上,虽说顾家有错,但人心难测,谁知道顾青初会怎么样?传闻中的宁良候不是默守成规的性子。
宁良候的忠心很重要,这也是元锦沛来时小皇帝交代的,当初顾南之所以支持三皇子,小皇帝怀疑是因为当初宁良候颇为喜欢三皇子,所以顾南才会如此。
三皇子被圈禁在皇陵守孝,万一宁良候得势转头帮三皇子谋划,是让人非常头疼的一件事情。来之前小皇帝让元锦沛好好看看宁良候,其人是否可用。
元锦沛来朝歌城,不仅仅是传口谕那么简单。
带着帷帽的顾青初,元锦沛看不清她的表情,在听说书人换了故事后,对方动作明显一滞,随着说书人讲到激动人心之处,顾青初也跟着拍掌叫好。
元锦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传说中的宁良候实在难以和楼下言行举止充满稚气的姑娘对上。
说书先生的内容顾青初脑子里回忆都有,但经过说书先生起伏激昂的语调渲染,让人不自觉的热血沸腾。
“咱们朝歌城这个小地方,出了如此厉害的人,我都跟着光荣。”
“可不吗,上次我去盛京,跟别人说我老家在朝歌,他们都很惊奇的问是不是有宁良候的那个朝歌,对我可热情了。”
……
顾青初听了心里有些触动,即便是昏睡了三十年,大夏朝的百姓们也未忘记宁良候。
在茶楼又听了一会儿顾青初有些恋恋不舍地走了,她计划着天黑宵禁之前回府,现在好好四处逛逛,她想亲身体验一下朝歌城的风土人情。
古代的任何事物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在府里待了这么久,努力做康复练习,修炼内功心法,现在的顾青初身体和中毒前体质差不多了。
不然这次出府玉镯不会放心,绝对要跟着出来。
朝歌城虽然地方小,却也算是繁华,位于南北两地交界中心,偶尔有商队经过会在此处歇脚。
即便是下午了,街道上两边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主道上铺着石子路,两边小摊贩叫卖着,路过那些首饰水粉顾青初不感兴趣,走到一家馄饨铺子坐下了。
“老板,来碗菜馄饨。”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好。”
即便是夏天也能看到大锅冒出的腾腾热气,来来往往的人群,手里拎着抱着各种买的物件,整条街道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这一霎那开始,顾青初才有种她真正生活在了古代的切实感。
顾青初心里感慨着,老板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送上来了,正值夏季,今儿天气稍阴,微风拂面好不惬意。
“姑娘,拼个桌行吗?”老板过来用干净抹布擦着桌子问道。
小摊不像大酒楼,他就是沿着街摆几张桌子,拼桌是常事,老板通常问一声,客人都会通情达理答应。
顾青初点头说好,吃个馄饨她没那么多讲究。
“几位大人,来这边坐。”
大人?顾青初听到这称呼顺势望去,元锦沛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茶馆出来,也来到了馄饨摊上,顾青初心中暗付,有时候巧合太多就是故意了。
元锦沛坐在顾青初对面的位子,他身边四名手下坐在另一桌,顾青初低头吃着馄饨,除了刚才看了一眼,便没再将视线投过去,馄饨上桌,元锦沛安静地吃了起来。
一碗十颗馄饨见了底,顾青初吃完擦了擦嘴角准备付银钱,旁边传来一阵吵闹声,络腮胡子的大汉追着一名瘦小的男子,边追边嚷嚷着:“无耻小儿,居然敢偷到你爷爷头上来!看我不打死你。”
俩人一路追赶,途中撞到不少小摊贩,瘦小男子边跑胳膊边来回划楞,顺手还会拿着摊位上的东西砸向络腮大汉,跑到顾青初这边,瘦小男子好巧不巧手冲着她的帷帽伸过去,并且一只手已经紧紧攥住了帷帽的帘布,眼看下个动作就是将帷帽拽下丢向大汉。
第九章 当着面算计我
千钧一发之际,顾青初抬手捏住瘦小男子手腕,用力一掐男子哀嚎出声,疼痛让他下意识松开手,顾青初腾身侧转手掌用力向前拍去,瘦小男子登时被掀翻在地捂着手腕惨叫连连。
整个过程顾青初的帷帽完好戴在她头上,没有丝毫的杂乱。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走,你这个鳖孙跟我去见官。”大汉到顾青初面前抱拳道了声谢,接着无视瘦小男子的求饶,拉着他的衣领带着人往衙门方向走去。
“老板,给你馄饨钱。”
闹剧结束,顾青初从怀中掏出三枚铜板扣在桌上。
——啪啪啪,坐着的元锦沛怕了拍手陈赞道:“姑娘好身手。”
“在下元锦沛,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元锦沛说话间眉眼带笑,君子温润如玉。
顾青初微微挑眉,元锦沛耍什么什么把戏?她不认为元锦沛不知道自己是顾青初,既然对方装蒜,她自然接着。
“我姓顾。”三个字说的清清冷冷,顾青初擅长改变自己的音色,换身装扮的顾青初除了在顾宅用了原声,在茶馆和小摊对别人说话都改了语调和发音,现在的她言语谈吐更像个飒气直爽的江湖儿女。
“顾姑娘,相逢即是有缘,我初来朝歌对这里不甚熟悉,不如接下来一起同行如何?”元锦沛拱拱手问道。
“我接下来要去钱庄办事,元公子顺路?”顾青初计上心来,不管元锦沛打着什么算盘,既然主动和她说话,自己能借势必然要借一波。
元锦沛合上扇子拍了下手掌,眯眯眼一副巧了的模样道:“正好要换些银钱,顾姑娘请。”
顾青初也不客气,走在前面领着元锦沛往钱庄方向走去,朝歌城最大的钱庄是顾长风开的,这里曾经是顾家主嫡名下的产业,后来几经倒手落入了顾长风的口袋里。
钱庄门口插着的幌子左下角有个两片草叶的标志,说明这是顾氏族里的铺子,若是草叶儿上有个代表烈日的红点,则是顾家嫡系的铺子。
这里有说头,族里的铺子收益整族人分,嫡支的铺子赚得银子不归公账,这间铺子看似是族里的,实际上账本可以大做文章,油水都流进了顾长风的肚子里。
顾青初眼中划过一道凛冽的寒光,这些年,顾长风胆子要撑破天了。
“让你们掌柜出来。”
过来迎接的是钱庄伙计,顾青初直接挥手让人走开,伙计视线扫到元锦沛和他身后的天卫司侍卫,知道是惹不得的人,连忙陪笑说他去叫掌柜。
掌柜听伙计说来了一行贵人,笑脸相迎地撩开帘子还没等张口,便被顾青初甩来的玉佩唬住了。
“取一百两现银。”这枚日月和辉玉佩是顾氏嫡系拥有的物件,顾文之顾武之兄弟俩一人一枚,但平日他们谁也没行驶这个权利。
顾武之欠一屁股债的时候,倒是动过心思,鼓起勇气来钱庄,被顾长风几句话给打发走了,闹个没脸后再也没来过。
当下玉佩又拿出来,掌柜认得信物但他不认识顾家老祖宗,他只当顾武之以前欠债把玉佩抵押给别人了,顾家不靠谱的二爷能干出这事儿来。
按照以往掌柜是不会认的,可顾青初身后跟着天卫司,掌柜的一句怀疑的话都不敢说,擦了擦额头虚汗道:“一百两现银这就去给您准备,稍等。”
说着掌柜进了柜台,从后院溜走去顾府求助。
顾长风的府邸距离钱庄不远,钱庄掌柜把事情一说,顾长风很快就猜出掌柜口中形容的女子是老祖宗。
果然老祖宗圣眷颇深,昏迷三十年又怎样,朝廷上势力最大的机构天卫司都给她撑腰了,天卫司的态度就是当今圣上的态度!
手里的钱庄顿时成了烫手山芋,本来还想语言含糊把钱庄铺子岔过去,看来钱庄不还回去不行了,想到钱庄每年带来的利益,顾长风一阵肉痛。
“不要多话,要什么给什么。”
得了族长吩咐的钱庄掌管紧着往回赶,来回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听伙计说客人没急,这才松了口气,拿着铁皮箱子从钱柜掏出五个银锭子装上,整理整理衣着平缓着呼吸到了外堂。
“姑娘,您要的银子。”掌柜态度恭敬,亲自将银钱端出去放在顾青初的手边。
顾青初打开箱子拿出一锭银子颠了颠,满意地点点头合上盖子说了句多谢,然后元锦沛拿着钱引取了些碎银子。
从钱庄走出来,顾青初径直去了对面的米铺,将钱箱子放在柜台上对店家扬了扬下巴说:“看见我身后的人了吗?他们抓贪官抄家是家常便饭的事情知道吗?”
店家不知道眼前的姑娘和他说这些做什么,但米铺外站着的天卫司明显是和她同行的,冲这一点他就不能惹人生气,大夏朝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假冒天卫司。
见掌柜头点的小鸡啄米似的,顾青初勾勾嘴角道:“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从中拿出五两银子给你,算是雇你的工钱,剩余的钱财用来熬粥每日三顿分发给难民,你要是敢贪污,天卫司的手段你应该听过。”
“懂懂懂!我一定好好干。”掌柜将银箱子顺在怀里忙不迭地答应着,他又卖着米还能得三两银子,这好事相当于天上掉馅饼。
“记着,这是天卫司元大人关心百姓发的善心。”顾青初做好事不留名,利用完人得给个甜枣吃,大气的将好名声送给天卫司了。
顾家族人野心勃勃,三十年来早就养大了胃口,她突然醒来的族人们或许一开始被震慑出,但时间长了难免会生出小心思。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了异心要是疯起来,双方两败俱伤,只会让外人看笑话。
用元锦沛来威慑一下蠢蠢欲动的族人,给她一个缓冲的时间,她刚醒来,三十年过得太久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宁良候被瓦解的势力,她得慢慢找回来。
今日这么晃一下,明儿几人来的时候,吃了她公侯府的没胆子不吐出来。
和店家交代好,顾青初走到元锦沛跟前道:“我要回去休息了,下次有缘再见。”
“啧、顾姑娘过完河便拆桥,是不是不太合适?”元锦沛拿扇子点了点钱庄手腕翻转又指了指米铺,顾青初一环扣一环的套他都看在眼里。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米铺里顾青初压低了声音,元锦沛仍能听得一清二楚。怪不得先帝曾笑称宁良候为鬼才,的确脑子活泛胆子够大,当着他的面就敢算计他。
元锦沛兴趣盎然地看着顾青初,好奇对方会如何回答。
第十章 重新接手产业
顾青初泰然自若没有半分心虚道:“我以为元公子默认了,毕竟这对你来说有益无害,难道是我误会了?真是抱歉,不然我去把银钱要回来,重新交代一番?”
元锦沛是天卫司总指挥使,见惯了太多形形**的人,自己的小伎俩顾青初压根没想瞒着他,对方若是感觉被冒犯到早出来制止了。
听了顾青初的解决办法,元锦沛莞尔一笑:“倒也不必,若是觉得顾姑娘觉得抱歉,后日下午陪我四处逛逛介绍下朝歌城可好?我在朝歌没有熟悉的朋友。”
顾青初瞧着元锦沛的脸若有所思,话说到这份上了,俩人心中有数,天卫司总指挥使元锦沛和宁良候谈论关于南蛮用毒是公事,现在是私交。
不管元锦沛打什么算盘,和这个人交好总没有坏处,自己羽翼还未重新丰满之前,树立一位劲敌不是明智之举。
“好。”顾青初欣然应允,俩人定好了在茶馆包厢会面后,便各自离去了。
次日,元锦沛来访公侯府,带着从南蛮手中夺得的毒样,俩人说起关于南蛮人的事依旧是隔着帘子。元锦沛详细地说中了南蛮之毒人的反应,顾青初听得认真一一用笔记录下来。
顾青初不仅拥有原主的医术,她还有现代医学病理的思维知识等,不得不说玉镯是个做事周全的人,她将顾青初医学相关的物件都保存的极好,顾青初现在取出来就能用。
“给我两天时间。”这是顾青初最快的速度了,解药实验需要时间来反应。
元锦沛没有过多废话,说了句:“希望两天后能够听到宁良候的好消息。”然后便离开了。
将毒药分成几份一一实验,整整花费了两个时辰,从房间出来的顾青初抻着筋骨,现在就等两天后的结果了。
玉镯迈着碎步走来说道:“小姐,顾长风等人带着账簿来了。”
“让他们在前堂等着,我先去换身衣服。”顾青初扭了扭脖子有些乏累的说着。
大堂内,几个人坐立难安,为了对上账本他们几乎是一宿没睡,接下来不知道老祖宗是个什么态度,若真揪出错来,他们会是什么下场?三人心里没底。
“大人,顾家族长和族老拿着厚厚的账簿和木盒子进了公侯府,影十三已经易容成功混进了公侯府。”
巷口的宅屋里,天卫司侍卫向元锦沛禀告着,易容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对要假扮的那个人形态,性格各方面的小细节都需细心观察,模仿到**分了,才能够易容去冒名顶替。
“顾家顾武之,让十三看看能不能够从他口中套出什么消息。”宁良候醒来之前是这位顾二爷在当家,当时府中有什么异常他应该最清楚。
“是”侍卫听令离去,元锦沛看着桌上的信件消息发出一声轻笑。
顾青初昨天的计谋真正的目的在这,利用他来威慑顾氏族人然后重新夺回权利。有了昨儿那场戏,顾家几个老狐狸有别的心思也不敢动了。
看似随心所欲的做事,实则环环相扣非常紧密,元锦沛将纸张放入油盏内燃尽,神色幽然。
公侯府内
顾青初坐在主位,顾长围先呈上账本房契,到他说话时站起来微微弓着身,眉眼低顺很恭敬。
“案板上呈的分别是布匹店、粮庄、四方酒楼……”
听着顾长围陈述着店铺经营情况,顾青初面不改色淡然地一张张翻动着账本。
在场比来交铺子三人更加不自在的是顾武之,他被顾青初叫过来在一旁听着,他坐在老祖宗旁边的副坐,族长和族老都坐在下面呢!
顾武之从记事儿起就没见过这架势,他出生时祖父顾南已经去世,留下性格懦弱的父亲,向来都是族长顾长风说话,他们小辈站着听。
即便是来到公侯府,也是顾长风坐在主位上,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在下面站着卑躬屈膝了?被欺压久了猛地翻过身,顾武之有些无所适从。
老祖宗带来的影响有多大?愣生生让顾武之赌瘾都借了,以前他没事就想出去玩两把,现在想都不想,他从小听说老祖宗曾经将一名强/奸良家妇女的族人,用鞭子抽成残废,最后还送了官。
他怕老祖宗抽他。
顾武之有了‘思想包袱’,便整日的在书房读书,以前觉得让人眼晕像蝌蚪似的文字,突然一个个板正起来,文章读着也顺口了。
顾青初故意晾着顾武之,就是想看对方会是怎样表现,得知他每日早起练一套拳,然后书房读书练字坚持到现在后,颇为满意,是时候带在身边学学便给他叫来了。
“坐好。”翻着账本的顾青初目不斜视,轻言说了两字。顾武之知道老祖宗是在说自己,立刻面有赧颜地坐直身子,是他浮躁了!
三人都将自己管理的铺子现状讲述一遍后,坐回椅子上等着老祖宗发话,顾青初账本看得极为迅速,知道账本都是假的,顾青初都只是大致扫了眼。
心中吐槽这账做得实在粗糙,一颗鸡蛋二十个铜板,按照大夏朝的市场可谓天价了。不过这些顾青初都略过去了,今日她给这几人留余地。
“只有这些?”顾青初合上账本,指节点了两下桌子,哒哒两声,让底下的三人本就没落地的心又提得老高。
“当年顾家为大夏商首,而后因保家卫国管理军队,将部分产业归于朝廷,剩下的产业别告诉只剩这些了!”说到最后顾青初语气严厉起来,将手中的账本砸向地面,摔在几人的脚下。
三人呼吸都秉住了,宁良候气势放出来,压得他们喘不上来气,从老祖宗醒来她一直都是和颜悦色温和的态度,猛地发火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顾长风鼓起勇气向前一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请罪道:“老祖宗,实乃我族长失职,我向您请罪,另有一点不得不说,在您昏迷后,族人失了依仗后来顾伯父入狱,顾家陷入水火之中,许多产业运作不起来,导致那些铺子一直关闭到现在。”
“所有空铺子的房契都在祠堂后的匣子内。”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族人们过来想要用计索得公侯府田地的原因,都不是块经商的料,田地更靠谱些。
族中也有擅长的经商的人,但他们没有顾青初的能力和魄力,掌管不起当时遍布大夏朝的顾家经商脉络,到最后留下一些附近赚钱的铺子,其余迫不得已关门。
第十一章 顾武之的改变
顾青初听了摇摇头,叹息一声摆手道:“起来吧不怪你。”
“儿时你脑子就笨,不知道族人怎么推你当族长的。”顾青初批评着,顾长风喉间一哽,活到这么大岁数了被恨铁不成钢的说愚蠢,顾长风有些不是滋味。
自从当了族长,随着长辈们一个个离世,他就是族中话语权最重的人,顾长风都要忘记了被训的感觉。
眼中布满阴翳之色,顾长风袖子中的拳头攥紧压抑着心中暴虐。
当初顾家被判抄家,顾青初因为自立公侯府,所以并没有被抄,那些顾氏族人住在将军府,一个也跑不了都被搜刮了干净。
当时每人背着几件换洗衣服便从府里赶出来了,妇人们手上头上一点首饰都没有,更别提银子了。后来回了朝歌,可以说是用公侯府顾青初的财产来养着一族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玉镯提起族长等人面露鄙夷。都是一群白眼狼,若没有将军和小姐,这些族人还在为吃饭发愁呢,种地都没有田!
这些年顾青初昏迷着,顾氏族人心气儿渐渐高了,忘了当初垂髫小儿到白发老人所有顾氏族人,在祠堂拜托顾明华关照,而后发着以主嫡一脉为首的誓言了。
“行了,改明儿我巡视看看情况,天色不早你们回去吧。”几人下午来的,现在外面已经蒙蒙黑了,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
离府的三人走了一段路拐进巷子里,几人面面相对顾长围率先说道:“咱们这关过了?”
“不一定,回去仔细着,别做出错事,老祖宗现在正缺一个杀鸡儆猴的例子!”顾长临颇为紧张地说着。
最后三人一合计,现在天卫司在朝歌城,谁也不敢贸然动手,否则很容易找来杀身之祸,来日方长,一切从长计议。
大堂内顾青初放下毛笔,视线看向顾武之,察觉到老祖宗的眼神,顾武之不自觉绷紧腰身。
明明庶长女都十二岁了,顾武之此刻的心情却跟儿时在学堂被夫子提问时的心情一样,不对,比那更加让人紧张。
“我听玉镯说,你上学堂时算术很好,经常得到夫子的夸奖。”
打眼看去,顾武之的年岁比顾青初更加老气成熟,但顾武之在顾青初面前,下意识的晚辈心态恭恭敬敬不敢懈怠,顾青初亦然,心里很自然的将顾武之当成孙子辈来教导。
“是。”他算术方面很有天赋,不假思索说了是后,顾武之觉得貌似有些不自谦,又补了句:“不值一提”
顾武之:…………
好像又说错话了。
顾青初轻晒,对于顾武之这段时间她有些了解,当年顾南的儿子立不起来,连带他两个儿子在族人跟前也唯唯诺诺。
“这是一家书局,交给你管理,明年我要看到书局的改变。至于别的,只要不伤天害理愧对良心,你便放手去做,若是做坏事,我第一个不容你。”说着,顾青初拿出书铺的账本和房契,让玉镯放在顾武之跟前。
“记着,别丢我的脸。”顾青初又交代一句。
顾武之有些呆愣,细看下他放在膝前的手微微颤抖,老祖宗认同他!
这家书铺原就是父亲让他管的,作为顾明华的直系后代,当年顾家有多风光,无论何时提起来,他都为有这样的祖辈而自豪。
身为顾家的嫡孙辈,他和哥哥不是没有雄心壮志,他们想过当顾家的顶梁柱,哥哥从文去考功名,他从商接管老祖宗留下的基业。
可大多时候最看不得你好的便是身边人,族人一次次打压,父亲回回都是任人索求,他刚做出点成绩,便被族中人捣乱,最后父亲骂的都是自己,他们兄弟俩委曲求全,屡次因为孝道不得不一退再退。
次数多了顾武之放弃了,然后越活越混,沉迷赌博甚至赌红了眼,为了还赌债要卖女儿……
别人家的孩子都有长辈提携教导,他的父亲一次没有过,和族人发生争执无论对错,最后都是他们让步。
眼下老祖宗的一句放手去做,别丢我的脸,让顾武之眼眶发红,就像是迷路的孩子终于看到了家一样。
“老祖宗,您、您真的要把书局交给我管理吗?”顾武之内心激动,给他的不仅是朝歌城的一间,顾家书局拢共十来家,分布在朝歌附近的几个城镇。
顾青初让玉镯把桌上其余的账本收起,瞟了一眼顾武之道:“做得好有奖,做不好受罚。”
“是!我会努力做好的。”顾武之当年的雄心壮志又燃起来。
“拿出我顾家子孙的气势,遇事要担得起,退缩不是顾家人的行事作风,无论如何,记得顾家还有我这个老祖宗在。”顾青初缓缓叹息一声,教导的有些晚了,不过还得来及,顾武之得好好磨一磨。
“去吧,我要休息了。”忙了一天的顾青初有些累了,明日还要出门见元锦沛,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肯定是费脑子的一天。
顾武之走之前双膝跪地向顾青初郑重磕了一个头,离开大堂时胸膛挺起,和当初知道顾青初醒了,连滚带爬的脚步有了鲜明对比。
回到房间的顾武之迫不及待地翻阅起了账本,提笔写着对书铺的计划,他太开心了。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张嬷嬷带个丫鬟端着汤水进来,满目慈爱道:“二爷,夜深了喝点汤暖暖胃。”
张嬷嬷是顾二爷的乳娘,在府中很有面子。她身后的丫鬟正是易容过后的影十三。
“二爷,这丫头怎么样?你现在还没个儿子,她们家每代都有四个儿子,好生养!”张嬷嬷在顾二爷耳边小声说着,影十三抓着托盘的手猛地收紧,原主当初和张嬷嬷达成什么协议了?早知道换个人了!
“嬷嬷我现在没这心思,老祖宗给了我……”话没说完,顾二爷的妾室赶过来了,身后还跟着顾宛然。
柳氏知道张嬷嬷一直想要给二爷塞人,她当然要看住了。“二爷,咱们宛然今儿带回个好消息,她考进女学了!”
“女学?好,好啊!”
大夏朝有女学,考入女学的女子都是十分优秀的人,在婆家会因此被高看一眼。
“以后缺什么书去书局拿,你父亲我现在掌管尚学书局了!”顾二爷哈哈大笑,这是双喜临门。
顾宛然抿抿嘴笑容羞涩地屈膝行礼道:“谢谢父亲。”
考入女学这是顾宛然当初为自己留的后路,谁知今年女学考试延后,不然当时父亲说要卖女儿,女学是会管的。
听到父亲说要管理书局,顾宛然心中微动,父亲开始变好了吗?顾宛然不想谈及所谓的父女之情,她不求别的,希望父亲不再沉迷赌博毁了整个家就好。
自从老祖宗醒来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变。顾宛然打心底里尊敬和感激老祖宗,他们顾家的天,重新撑起来了。
第十二章 去趟绑匪老窝
和元锦沛约好下午相见,顾青初到了茶馆发现对方一个人在坐着喝茶,左右瞟了两眼并没有发现侍卫的身影。
看出了顾青初想法的元锦沛边倒茶边说:“他们的衣服太过惹眼,咱们低调出行即可。”
顾青初笑笑没有说话,暂且信了这个说法。
俩人没有在茶馆多逗留,按照元锦沛想法是在朝歌城四处逛一逛,顾青初也有这个打算,这是她来到古代第二次出门,上一回只在朝歌城的主街走了一圈。
顾青初按照脑中记忆领着元锦沛转的同时,她也在仔细看着朝歌城。三十年间朝歌城的变化并不大,所到之处都和记忆中相吻合。
朝歌城是个占地不大的小城镇,唯一让大夏朝百姓记忆深刻的原因,是这里出了两位英雄,一是宁良候,二则是大将军顾明华。
顾青初想了解朝歌城商铺的情况,所以出来到处看看,至于元锦沛……走了两条街的顾青初发现,对方心思压根不在朝歌城,俩人的情形是她打量道路两边的铺子,元锦沛打量她。
“元公子为何一直看我?”顾青初停下脚步,侧过身自直视元锦沛,她的帷帽只能让人看不清晰,并不是看不见,元锦沛的目光她完全感受得到。
元锦沛转了转扇子道:“有些好奇顾姑娘带着帷帽带着遮面巾,是有仇家不方面露面吗?有难处和我说,或许在下能帮忙。”
顾青初:……
她没有对外露面的原因是接下来很多事情要伪装身份去做,如果所有人都知道宁良候的长相,有的事情就不方便她做了。
在手中还没有足够筹码之前,她不会轻易露面。
“天人之姿,凡人不可觑之。”顾青初颇为傲娇的说了一句,抬脚走了。
万万没想到会收到如此回答的元锦沛先是愣了下,然后轻笑出声来,望着顾青初的背影摇了摇头,眉眼带笑地跟了上去。
“听说了吗?十里坡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我才从三林山下来,没发现呀。”
“难民全不见了!官府那边都开始派捕快调查了。”
……
两个男人边走边说,顾青初听了一耳朵,在十里坡的难民少说有两千来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仔细想想刚才来的一路,的确是没有看到难民的影子。
“元公子,今日我先失陪了……”有事这两个字顾青初还没等说出来,元锦沛便接过话来道:“你要去十里坡?”
“是。”顾青初的确想去十里坡,今日出门她也计划要去十里坡看看难民们,顺道打听打听淮南青州那边的情况。
再听刚才两个百姓的话,顾青初待不住了。
“我也去,咱们一起。”元锦沛也听到了对话。
深深看了元锦沛一眼,见对方不是在说笑,顾青初说了好,俩人一起往城外走去。
朝歌的出城门口有租马匹的摊子,顾青初租了两匹马。之所以叫十里坡顾名思义很简单,它是距离朝歌城十里外的一处大坡,大棚子搭在这里地势是一方面,另外一个原因是路程不算远,方便难民进城出城。
骑着马的俩人没用多久便来到了十里坡,看到官府为难民们支撑的大棚子,虽然看着有些简陋,但很实用,在这样炎炎的夏日足够遮风挡雨了。
顾青初看到有四名捕快在棚子附近来回翻看着检查着什么,见到顾青初和元锦沛过来,其中一名捕快眼神不善,手握着刀柄走近问道:“二位是何人,来此处为何?”
“这位是元锦沛元大人。”顾青初毫不犹豫的将元锦沛身份卖了出来,这样捕快应该不会没眼色过来询问她的身份了。
这个元阎王角色扮演正开心,被一个捕快无意戳漏了,恼羞成怒迁怒他人可不好。
“原来是元大人,小的眼拙请大人赎罪。”
整个朝歌城都知道从盛京来了位元大人,捕快自然有所耳闻,立刻收起了警戒的心退至一旁,天卫司办案方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捕快以为元锦沛是听说了难民失踪所以过来查看,暗自感叹元大人当真是心系为民!
顾青初不知道,她只是介绍了个身份,便帮元锦沛收获了一颗中年男子的崇拜敬仰之心。
“今儿一早商铺的掌柜们来到县衙,说他们雇佣的难民都没有过来,让其余伙计来十里坡看看发现人都消失无踪了……”捕快向元锦沛报告着他们了解到的消息。
“这是我们来的第二趟了,仍没有什么发现,难民随身携带的包裹都拿走了,像是有计划的离开。”
顾青初听了眉头微皱,这些难民已经在朝歌城稳定下来,保证了每日有粥喝不会饿死,大部分难民还在城中找了活计,手中有余钱挣。就算有人不满现状要离开,也不该走得这般整整齐齐一个不落。
总会有人安于朝歌城的日子要留下来,难民们突然的离开一定不正常。
捕快汇报完称还有别的公事,骑马告退了,顾青初进到棚子里,看看会不会有别的发现。元锦沛跟在顾青初的身后,期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绕着棚子走着,就听耳边由远及近的传来阵阵马蹄声,顾青初眼看十来个身后背着刀的大汉骑马来到他们面前,元锦沛打量来的人,眼神微眯闪过一丝了然。
“呦,发现两只羊。”为首的光头男子摸了摸脑袋,说完话哈哈大笑两声。
顾青初将视线移到为首男子腰间处,上面挂着写有洪字的牌子,她立马明白过来,这是朝歌城附近洪家寨的盗匪们。
“带回去,有人来赎就放了,没人管就喂咱们后山的狼!”光头男子挥挥手,立马有两个人下马,拿着麻绳冲顾青初和元锦沛走来,俩人非常配合的让盗匪绑住手脚。
顾青初不担心接下来的处境,她身边的元锦沛就是自己安全最大的保障——天卫司总指挥使,若是让盗匪知道这位的身份,估计会跪着痛哭流涕把人放了。
顾青初不说,元锦沛也不说,任由这伙人把他们带回了洪家寨。
一个堂堂宁良候,一个天卫司总指挥使,俩人相当逆来顺受地跟着绑匪回了老窝。
第十三章 元锦沛的异常
洪家寨在朝歌城百里外的青洪峰,地势易守难攻,朝廷曾经多次派兵围剿,因青洪峰地势的原因,军队攻上来,盗匪们便退至山中藏起,后山藏有粮食月余不出都没问题,遂每次都没有剿灭干净。
再加上后来这伙盗匪只是打劫商队,并不伤及性命,朝廷就暂且放置在一旁。
盗匪将二人绑上之后,色眯眯的眼睛充满垂涎将顾青初的帷帽打掉,身段玲珑本以为是个美人,看清了样貌之后顿时胃口大失,蜡黄黝黑的皮肤,额头和脸颊一层坑坑洼洼的痘痘,丑陋极了。
这是顾青初在分析南蛮人的毒药时,用空闲时间自己特制的“易容膏”,各种草药加以捣制和面膜同功效。
她不会传说中出神入化将自己变成他人的易容术,好在她化妆技术不错,化完之后玉镯还以为她是红颜醉发毒了,慌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顾青初出门寻思再练练手,心血来潮化了妆,没想到眼下派上了用场。
“他娘的,怪不得戴帽子,快点戴好,影响老子的胃口。”盗匪骂骂咧咧地将帷帽重新扣到顾青初头上。
老子?顾青初眼中寒光乍现,心里记了一笔。
后来这名盗匪在流放之路,脸上莫名起了红疹,痒的他受不了挠破一脸血,流脓红肿丑陋至极。这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后话不提。
一旁的元锦沛在顾青初帽子被拿掉的时候,立马调转视线望去,待看清顾青初的脸庞,印证了他对宁良候中了红颜醉的样貌猜测,不露面大概是因为如此。
传闻中宁良候美艳动人,如今变成这幅模样,想来不愿意让他人看到也实属正常,但是不知道为何,元锦沛总觉得有一股说不上来深深的违和感。
俩人被盗匪带进洪家寨,盗匪甚至没有蒙住他们的眼睛,寨子内的人很自信,世人皆知洪家寨上来的路,却谁也打不进来。
到了山寨门口,准备入寨才用黑布蒙上俩人的眼睛,然后七拐八拐带进了一间牢房中,只听一阵锁链划拉的声音,随之周围一片安静。
顾青初轻松将手背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拿下蒙眼的黑布,看清周围环境特别是瞧见元锦沛后,她有些语噎,和想的一样这里是间关押人质的牢房。
唯一和她想像不同的是元锦沛生动形象的扮演了一位“死人”,任由绳索加身而面不改色,找了个舒服的靠墙姿势然后一动不动。
让人闻风丧胆的天卫司元阎王这么逆来顺受?传闻中的嚣张跋扈没感受到,从头到尾怪听土匪话的,顾青初内心腹诽着走过去将对方的绳索眼罩解开。
“元大人,你有什么想法?”顾青初问道。
她已经知道难民消失去了哪里,想必元锦沛也察觉到了,那些难民全被抓进了洪家寨!
刚才路过某一个地方的时候,她隐隐约约感受到不远处有很多的人,盗匪为什么会去十里坡那边?两者一联系,顾青初心中有了谱。
元锦沛活动着手腕,压低声音回复顾青初:“难民都在洪家寨里,咱们出去看看?”
顾青初附议,接着她看见堂堂天卫司总指挥,使用从自己这里借的发簪对着锁眼划了两下,咔哒一声锁开了,迅速而娴熟。
“这种锁是最好解的。”元锦沛语气里仿佛还有点对解锁难度太低的失望。
顾青初:……
她不予置评。
由于顾青初和元锦沛特意表现出来的纯良太具有欺骗性,盗匪们主意识把俩人归类为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公子,吓一吓会直接尿裤子的怂蛋,所以看管的并不算严格。
顾青初元锦沛到洪家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现在天彻底擦黑下来,更加有利于隐蔽,明日盗匪们会来询问他们家里的情况,然后寄勒索信。
一般抓回来的人质,第一天不管不问饿着,一宿的时间人质就会凭借自己的想象吓到自己,第二天问什么说什么,不敢有花心思。
洪家寨的盗匪向来如此对待人质,这样反倒有利于顾青初元锦沛二人逃跑。
出了牢笼,除了绕开门口看守的盗匪外,俩人往后的一路都没有看到人,明明来的时候这里基本上每一段路就会有两人站岗,路过还要亮出身份牌。
“这不是在害你们,而是在帮助你们,加入了我们,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远处传来语气激情昂然的男声,俩人顺着声音寻去,看到了大片的火把,怪不得一路上不见盗匪,大部分洪家寨的人都在这里了。
不只是盗匪,在场的还有消失的两千余名难民。
“加入洪家寨,顿顿有肉吃,天天有酒喝,不比你们喝白粥干累活容易?你们是不是怕当了盗匪连累家人?没关系,我们老大为你们想好了办法,一路逃难过来或者在南边那些死掉的人,你们可以冒名他们加入我们洪家寨,这样大家就没有后顾之忧……”
一名看起来很斯文穿着蓝袍子的男子奋力游说着,底下的难民们脸上更多是带着对自己处境的惶恐不安,心动的没几个,如果没有洪灾,大家在自己的家园都是良民!
当盗匪不仅是自身的安危,还会连累亲人朋友,什么冒用姓名那都是骗没脑子的人,难民们或许大部分人没读过书,但他们知道事理。
若是在没稳定生活之前,为了活命他们或许觉得盗匪说的对,可现在朝歌城给他们饭吃,有活干,城门口也贴了朝廷的告示,后日开始会在城镇附近建造房屋,保证难民们的冬日生活。
洪水一点点退去,朝廷已经派遣了军队前往淮南地区,为百姓们重建家园,最迟明年春,便会让灾民们重新返乡。
在对抗南蛮人的同时,朝廷也没有忽视灾情,下发的指令传达至各地,要求每个县衙每天都要有人在公告前,为难民讲解一遍朝廷发的文件其意。
顾青初没想到朝廷能够做到这一步,不得不说,新上任的小皇帝让她刮目相看。
这则通告在元锦沛来的第二天发布,因为有元大人坐镇,朝歌城的当官们丝毫不敢懈怠,所以难民们面对盗匪的诱惑,才会如此沉得住气,他们还想回家乡,继续好好的生活。
洪家寨近八百盗匪,各个手拿弯刀凶神恶煞,他们将难民们围在一个圈内,其中一位白胡子老者突然在蹲着的难民中站起身,大声喊道:“为匪连累全家,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子孙后代,誓死不从!”
一句话喊完,他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老者被盗匪用刀直接刺穿了胸口,难民们脸色骤变,盗匪们的强硬态度不言而喻。
顾青初面容整肃,看了眼不远处盗匪们的粮食仓,心中有了计策,起身正欲偷偷溜走,发觉肩膀被紧紧握住,顾青初回头,只见元锦沛额头青筋暴起,眼睛猩红脸色惨白,浑身打着哆嗦。
这人是怎地了?
第十四章 俩人身上的毒
仔细观察了下周围确定没人注意他们这边,顾青初将元锦沛扶着带到更加隐蔽的地方,为他诊脉。
手指搭在元锦沛的手腕处,顾青初眼中的凝重之色越来越深,脉搏杂乱无章,忽快忽慢,每过一会儿还有长时间的停顿,这不是健康之人该有的脉搏。
那边的盗匪们还在威胁着难民们,眼看着要杀第二个人了,两边情况紧急下,顾青初先将元锦沛藏在草垛旁,用稻草盖在他身上,然后拿着一柄火把,躲过盗匪的视线范围,趁着没人发现丢进粮仓里。
等从粮仓顶尖看到冒白烟窜出了火苗后,顾青初压着嗓子学着男子粗狂的声音道:“着火了,快来救火呀,粮仓着火了。”
洪家寨的粮食储藏方面很严谨,平日里会有多名盗匪看守,顾青初能够如此轻易点燃了粮仓,因为这是盗匪们给难民展示实力用的。
为了证明洪家寨有足够的粮食养得起两千来号人,不管是粗粮细粮拉出来全摆在了寨子里,让难民们一眼就能够看到。
这些粮食不是个小数目,盗匪们哪里还有心思去做之前说好,对难民打个巴掌再给甜枣的事,蓝袍男子指挥大部分人跑去救火,剩下一部分的盗匪将难民们带到原来的地方关起来。
为了控制住难民,盗匪们用着对付人质的计策,将人绑来后不给食水,这些难民已经饿一天了,虚弱的脾胃和盗匪的弯刀让他们无力反抗。
趁着夜色重人影糟乱,顾青初从一旁晾衣杆子扯下褐色粗布,披在自己的身上,让她看起来不那么醒目,元锦沛是黑衣所以不用遮掩。
顾青初走到关押难民的地方,在旁边找了间小房子躲了进去,里面装的全是木柴,一般人不会进来。
拿起腰间佩戴的玉佩,顾青初用力掰开两半,中间镶嵌着一粒白色的药丸,这是顾青初用来以防万一的准备,眼下拿出来给元锦沛用,防止他因为疼痛而发生休克昏厥。
她和元锦沛在一起,对方有个三长两短,即便自己是宁良候也跑不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元锦沛在朝中的势力和皇帝心中的地位,谁也抵不过。
捏着元锦沛的下巴,将药丸递过去,还没等碰到嘴唇,只见原本还痛苦神志不清的人猛地睁开眼睛,如鹰隼一般锐利漆黑的双眸紧盯着她,仿佛自己敢轻举妄动一分,下一秒就魂归西天。
极具攻击性充满防备的眼神让顾青初一愣,元锦沛反扣住顾青初的手,哑着嗓子低沉地问道:“你做什么。”
这才是元锦沛的真面目,众人口中狠辣果决,专权豪恣的天卫司总指挥使,这些日子温和都是伪装的假象。
她也从来不觉得元锦沛如表现的一般谦和。
“对你好的药。”顾青初说完强硬地塞到元锦沛嘴巴里,不管对方什么态度,现在只能听她的。一个疼到浑身颤抖的人,此刻表现地再凶神恶煞,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刚才的举动已经消耗了元锦沛所有力气,靠在墙面上他心绪起伏不定,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鱼肉的一天。
闭上眼睛的元锦沛,因为身体的疼痛微喘着粗气。每三个月才会发作一次的毒,不知为何这次提前了大半个月。
元锦沛身上的毒叫做君子枯,发作时疼痛难忍,身上的经脉仿佛被匕首从头到脚的挑出割破,毒发时间为一个时辰,每当这时元锦沛是最虚弱的。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能够轻易将他杀死,所以他会牢记毒发日子,那天选择呆在府内密室中。
这次的发作让他措手不及,中了君子枯数年,毒性发作日期没有一次提前,为何来到朝歌就变了,问题一定出在顾青初身上。
太后当时指派元锦沛来朝歌,一是为皇帝办事,二是为了解开他身上的毒。
君子枯与红颜醉出自东域月神教,当年宁良候中了红颜醉后,月神教突然销声匿迹了,到如今依旧没有任何关于月神教的风声消息。
红颜醉和君子枯两毒就此在江湖上绝迹了,元锦沛身上的君子枯是三皇子所下,当时如果没有元锦沛,中毒的便是小皇帝了。
三皇子争储失败后,严刑拷打下说君子枯是多年前他母妃从东域弄来的,没有解药。
太后想顾青初能够解开红颜醉的毒,那么元锦沛身上的毒也有希望,所以将人派来了。
元锦沛对此是不抱希望的,红颜醉和君子枯虽然出自同一地方,但毕竟是两种毒不一样的。
现在证明……是他想的理所当然了。
毒性提前半月的发作,和渐渐舒缓的疼痛都告诉他,顾青初对他的毒有很大影响!
距离他发毒不到半个时辰,身上的疼痛感居然减轻了,这是以前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元锦沛心中的波涛汹涌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给我吃了什么。”元锦沛清清嗓子,字字清晰地问道。
顾青初一直从门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今晚西南风,粮仓火势太快,连带地点燃了一旁新加盖的房屋。
盗匪对难民承诺每个人都有地方住建到一半的房子,也被她不小心烧掉了。
“好多了?”元锦沛的声音有些中气了,之前的话都是气声发出来的。
顾青初重新伸手给元锦沛摸脉,发现脉象已经平稳了下来。元锦沛这次没有阻止,任君采撷的配合模样。
“你应该暂时没事了,给你吃的是我自制的止痛丸。”聪明人不会问不该问的,顾青初对于元锦沛身上的不正常提都没提。
“还有多少,卖给我,多少银两都可以。”可能刚刚“大病”一场,所以不自觉卸掉了些许的伪装,元锦沛话语中带有一丝霸道。
元锦沛出手必然大方,顾青初承认自己有些心动,她想要银子,但更要命。
这个药丸一共只做出两粒,另一粒她要留着自己保命,而且这样药是有限制的。
“没有了,这种止痛丸效果很好,吃了一粒半年后方可服用下一粒,不然伤及脾胃对身体不好。”顾青初拒绝着,随即转移话题说道:“现在得赶紧离开这里,明日盗匪做饭来柴房咱们就暴露了。”
“不用担心,先休息。”说完,元锦沛闭上了眼睛,不想多聊的样子。
顾青初:…………
这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不给药丸,所以在摆脸色?
元锦沛说不用担心,顾青初就真的不担心,将披在自己身上的粗布铺在地上,躺在上面很放心的睡起觉来。
良久,呼吸声渐渐平稳,她睡着了。
元锦沛缓缓睁眼,看向背对着他的顾青初目光幽深,犀利如刀。
第十五章 情况发生逆转
洪家寨内地势险高,易守难攻是优点,不好的一面便是缺水,打的井不出水,寨子日常用水需要去后山取,火势越来越大水缸里的水不够用,盗匪们架着马车去拉水。
一趟趟的来来回回,天擦擦亮时终于将火灭掉了,搭着一半快要完成的房屋梁架子被烧塌了,重新建起需要时间和精力,粮仓的粮食毁了大半,突如其然的火灾使洪家寨损失惨重。
大半夜不停的奔波灭火,盗匪们脸被浓烟熏得发黑,衣服上全是火星烧的洞眼儿,好不凄凉。
“大哥!粮仓周围我们没有放火把!”看守的人被压着跪在洪家寨盗匪首领的面前颤抖着说。
今日是别的兄弟叫他去充人数,因为难民数量多怕兄弟们人少威慑不住,又说粮仓在寨里,全是自己人不会有问题,所以他才去的。
看守粮仓的人为自己解释着,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盗匪首领一刀砍了头。
“不好了不好了!老大,山门口有人进攻!对方数量大概在一百来人左右,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不像官府的人。”哨岗的盗匪气喘吁吁来报。
盗匪首领甩了甩还在滴血的刀尖,嗜血兴奋地笑道:“格老子的,来了一帮送死的,兄弟们跟我上去把这些弄死,泄泄今晚心里的火气,不管是哪路鬼怪,敢来洪家寨闹事,得把命留下!”
盗匪们跟着首领的话,高举弯刀一遍遍齐喊着把命留下。
一旁被关押的难民们听到动静瑟瑟发抖面容惨白,这些都是穷途末路的恶鬼,杀人不眨眼!
盗匪首领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站到寨子门口的高台上对着底下的人大喊:“你们是哪路人,死后我也好给你们立个碑!”
挑衅的话音落下,首领身后跟着的盗匪们哈哈大笑,嘲讽轻视之意满满。
嗖地一声,一根箭由下射至高台上,穿透了盗匪们的盾牌,从首领的头皮擦过,深入后面的柱子约半寸。
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放在了射来的箭羽上,白色羽毛有个红色圆圈,图案中间写着一个字“卫”。
——这是天卫司的箭!
天卫司的箭能够射穿藤牌,只有铜盾能挡之,这是大夏朝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见到这样的箭,不用过多怀疑,一定是天卫司在办公事。
“天、天卫司!”
一名盗匪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胯下已经湿了一滩,他被吓尿了。
刚才气势十足的盗匪们心里都虚了,士兵他们敢打,死对头他们敢拼,但对上天卫司真没辙,这不是胆量的问题,而是实力差距太大了。
“不知天卫司大人们前来,宋某有失远迎,敢问各位大人来我洪家寨所谓何事?”盗匪首领第一次这样文绉绉的说话,他蹲在高台的石头后扯着嗓子喊,不敢站直身子生怕头露出来被一箭毙命。
想到寨门前有一百来名天卫司侍卫在,他就胆颤心惊,这帮爷爷们不是普通的士兵,他们若是按照以往的行为敢躲回后山,这一百人便能深入后山将他们杀了个干净。
盗匪首领为什么这般害怕,因为在没成立洪家寨前,他在另一处寨子当二把手,不知道当时的老大怎么惹到了天卫司,直接被一锅端了。
他能活下来全靠命大,心的位置靠中间些,在天卫司侍卫用刀捅胸口确认死亡时,没击中要害由此逃过一劫。
之前他待的寨子是洪家寨的两倍大,人数亦然,而当时攻打寨子的天卫司侍卫五十人不到!这是他怕的原因,一切实力至上。
“竖起白旗,打开城门我等入寨,否则死。”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听到天卫司侍卫这句话后,盗匪首领满口答应亲自下去开城门相迎。
天卫司没必要和他们玩计谋,首领心中有数。
侍卫们进了寨子,留守在寨内的盗匪们见状不解,这些人怎么进来了?一个个握紧刀盯着天卫司众人,随时要动手不服的架势让首领冷汗直流。
“都给我放下,这是天卫司的大人们,你们都老实点。”
听到天卫司三个字,大家表情变了,有所耳闻!纷纷避开光芒不再直视,首领都要屈膝讨好,他们可不敢放肆。
天卫司为首的男子没管盗匪们是什么态度,他径直走到寨子外围的柴房门前抱拳单膝跪地,其余天卫司侍卫随即纷纷跪地。
“尔等来迟,请大人恕罪。”
——吱嘎,柴房的门打开,元锦沛走在前顾青初跟在他侧身,抓二人过来的光头盗匪看清是谁后,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落。眼下还有什么不清楚,他们撸来的人是来朝歌城的钦差,天卫司的大人!
元锦沛的身份还没传开,朝歌城的百姓和外面传的消息都只当元锦沛是天卫司的一个官,并不知他就是总指挥使,天卫司一个管事的大人身份,也足以让人忌惮了。
跟在元锦沛身边的顾青初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心中腹诽,她是个睡姿很好的人,即便这样在柴房睡了一晚,头发也会有些微乱,而元锦沛从被抓来一路颠簸,到经历毒发,同样在柴房休息了一夜。
衣服居然整洁如新,头面端正没有一丝落魄狼狈,仍旧冒着一身的矜贵气儿,实在厉害。
听闻天卫司睚眦必报及其护短,撸走了天卫司的大人,他们会是什么下场?盗匪们心有些慌,事情搞大他们收不了场了。
“将难民放了,带回十里坡安置。”元锦沛吩咐着,侍卫得令。
“过来。”踱步到盗匪首领面前,元锦沛丢下两个字。
“是!”明白大人在对自己说话,盗匪首领连忙应着,他肩膀放低态度谦恭极了,和刚才吆喝骂格老子的模样判若两人。
元锦沛走了两步,发现顾青初看向另一边发呆似的,轻轻咳嗽两声,见顾青初回过神跟过来才继续走。
顾青初没做别的,是在找被绑来洪家寨时,那个摘了她帷帽骂她丑的盗匪。
说到有仇必报这点,堂堂宁良候同样不遑多让。
洪家寨的五角亭,这是寨子里唯一看起来风景优美,适合谈话的地方。
元锦沛坐下后,顾青初跟着坐在一旁,盗匪首领不敢和其同桌坐下,站在厅外准备听着训话。
心想韩信当年能受胯下之辱,今日的他这位大人让他做什么自己都能忍,只想留得一条命在,他不想死。大不了对方说什么自己便做什么好了。
盗匪首领做足了心理准备,大有俩人一声令下,他跪地痛哭求饶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