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忽如一夜祖宗来TXT下载忽如一夜祖宗来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忽如一夜祖宗来全文阅读

作者:冉阿冉     忽如一夜祖宗来txt下载     忽如一夜祖宗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二章 来自大人棘手的任务

    顾青初嘴角忍不住抽动,该来的果然来了。

    含着悲壮的心,她指着一旁的建筑道:“咱们进去说?”

    粉红色带着金箔的杏花院三个字在太阳下闪闪发亮,元锦沛脸色发青,这是一家青楼!

    包厢内,顾青初一脸惬意,白日的青楼甚是安静很适合谈话。

    杏花院不同于别的青楼,它晚间才会营业,客人们来此观舞听曲或是**一刻。

    白日偶尔也会接客,前提是你出得起高价。

    虽说是顾青初提议的,但最后还是元锦沛付的银子,即便他很不满意这个谈话地点。

    顾青初推却了老鸨叫姑娘的提议,只要了一道茶。

    “坊间流言,这间屋子能看到临水县最好的景色”

    上楼梯的那一会儿工夫,顾青初心里已经想好了怎么说,在谈正事之前,她想先缓解缓解气氛。

    说话间起身,顾青初随口说着听来的传言,然后走向窗边,双手推开的瞬间整个人身子石化…

    顾青初干笑两声,迅速合上窗子,大步往回走搓了搓胳膊道:“嘶~太冷了。”

    ——这反应表演痕迹略重。

    “你要我给你什么交代?”顾青初坐下询问。

    元锦沛眉眼微抬,那扇窗户后面究竟是什么?竟然让顾青初主动提起昨日之事来转移话题,他不关心最好的景色,此刻却有些好奇了。

    “顾姑娘应该没有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元锦沛用着肯定的语气,不待顾青初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不止是昨晚,在地宫我误中春/药时,顾姑娘也在旁……”

    说起往事,顾青初控制不住地脸色僵硬,理亏的人就怕翻旧账。

    “我心悦顾姑娘,顾姑娘可否给在下一个机会?”元锦沛低声诱哄,放低着姿态,双眸深情地盯着顾青初。

    “昨夜若非我还保留几分理智,今日该直接请皇上下旨赐婚了,虽说并未发生什么,但……那也和夫妻无异了……”

    元锦沛垂眸赫然,说话间难掩涩意。

    对比顾青初淡然的神色,俩人的男女身份角色好似对调一般。

    “抱歉,元大人,您是要打要罚我都受着,昨日是我醉酒失态,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你和我之间绝无可能。”

    顾青初态度坚决,元锦沛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为什么,不要说不合适这种话,我需要一个明确被拒绝的理由。”元锦沛眸色发红,他没想到了这步顾青初的态度竟还没有一丝动摇。

    顾青初抬眼看向元锦沛,正色道:“你我辈分年纪相距甚大,我不接受比我小的男子。”

    元锦沛冷笑一声道:“当年你中毒年岁几何?”

    “桃李年华。”顾青初抿了抿嘴。

    “你昏睡三十年,这期间在你的身上除了时间流逝一切都没有变,无论是样貌还是心态,你都停留在二十岁那年,去年你醒来,细说来你还是桃李年华的你,你怎能用长辈身份自居。”

    “认真算来,我大你六岁,并不比你小。”

    元锦沛一席话说得顾青初哑口无言,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却又不是个道理。

    “我年长你,这是事实,不是你这般论的,莫要强求!”

    俩人视线相对,各自说着自己认为的年龄算法,谁也不让。

    元锦沛嘴角微微翘起,缓缓站起身倾斜着逼近顾青初,一字一句道:“我强求又如何?”

    顾青初猛地起身,拍了下桌子怒道:“你的君子枯不想解了吗?”

    “如果我不解你愿意嫁给我,我可以不解。”元锦沛淡淡地回了一句,毫不在意地说。

    顾青初能看出来他说的真实想法,这才让她更加生气。

    连个威胁的点都找不到了?

    “我不会答应。”

    到最后,顾青初只好干巴巴重复一遍自己的态度。

    “所以你我之间存在的问题便是年纪辈分差距?”元锦沛突然话题一转问道。

    顾青初一梗,大声道:“这是最大且不能更改的问题。”

    本以为元锦沛会怒气冲冲离开,没想到他竟是笑了。

    表情得意又满足地道:“所以你是喜欢我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只是其余外在的原因。”

    顾青初:……

    这人是不是太会钻空子了?

    正欲开口反驳,眼前的人突然闪身几步走到窗边,边抬手边说:“我来看看众人所言最美的风景是何等样子。”

    顾青初哪里顾得自己要说的话,连忙去阻止,可也晚了一步,窗户已经被元锦沛大敞四开了。

    元锦沛的笑容僵在脸上,向来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元总指挥使愣住了。

    窗户下的院子里立着一面大墙,上面浮雕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如果放在外面,绝对是一件价钱极高的作品,然而它无法在外展出欣赏,因为墙上面刻得是春宫图。

    一大面墙刻满了春宫图……

    顾青初觉得这辈子的脸在今天都要丢完了,这是她做得最蠢的一件事。

    她怎么忘了能够流传市井中,和勾栏院相关的话头,哪里会有正经的!

    “总之你我之间不可能!”撂了句狠话,顾青初扭头离开了,她是没脸再待下去了。

    瞧着顾青初落荒而逃的背影,元锦沛勾起了嘴角,也走出了杏花院。

    会被拒绝是他早就想到过的,他想让顾青初一点点接受自己,但眼看事情解决完,他们要回盛京了。

    他必须下一剂猛药。

    他们之间的关系需要进一步拿到台面上来,否则顾青初的严防态度,他哪里有机会,得自己创造才行。

    回了府衙得知顾青初并没有回来,暗卫来报顾青初回了赵府,元锦沛没有恼,他提笔写了信,交给暗卫后另嘱咐一句:“吩咐影一,此事做不好提头来见。”

    听到这话,暗卫心惊,想着一定要将这封重要的信送到。

    半刻不敢停息的暗卫,愣是用了不到十日的工夫便抵达了盛京,然后郑重地将信交给了影一。

    影一听了暗卫传来的口谕,心下一紧,回到房间小心展开信纸,看到内容后,向来忠心的影一,头一回对元锦沛的命令产生了怀疑。

    反复确认信纸的真实和真假后,他知道这真得是大人的命令。

    影一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第一次觉得大人发得任务让他感到了棘手。

第三百九十三章 元大人开始主动起来

    在天卫司影一做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任务,为了让一些官员露出马脚,他曾故意散布过各种风声,天卫司不仅仅有刑审一种手段。

    这也是为什么百官忌惮天卫司的原因之一,他们动起手来真是荤素不忌。

    影一在众侍卫中做得任务是最多的,经验老到的他对各类任务可以说得心应手。

    唯独眼前这一件,他有些犹豫了。

    大人竟然让他往外传关于天卫司总指挥使玩忽职守的传言,本身百官就想抓住天卫司的错处,这种风声传出去,文武百官肯定趁此机会暗中大做文章。

    如果说看了第一段话元锦沛所发出的命令,影一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当他看到后面所写的内容,便明白了。

    信的后半段写着让连带原因一起传出去。

    因宁良候被抓住,元总指挥使冲冠一怒为红颜,屠杀了东域无辜平民数百名,毫无人性,天理不容!

    这则消息传出去,最直接导致的便是将两个人牵扯到一起去了。

    什么关系能够用得上为红颜一怒这种词,众人心里有数,稍微一想便能品出其中意味。

    大人做事向来周全,从未做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谋划。这种用自己名声来谋事,自他进天卫司后就没有过的事。

    影一突然想起了影五之前说的话,天卫司要有女主人了。

    向来揣测不懂自家大人用意的影一也不过多琢磨,确定了命令的真实性,他便着手去做了。

    影一出手,又有元锦沛那番交代,自然是万无一失。

    盛京开始流传起了元总指挥使和宁良候的流言,此事不知真假,看似空穴来风,其实也是有迹可循。

    否则如何解释元阎王那和任何人不对付的性子,唯独对宁良候和颜悦色?

    此传闻暂时在百官中私下讨论,并未流向民间,饶是如此,满朝文武也谈论得起劲。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时间推到元锦沛写完信后,他简单吃了两口饭随后赶去了赵府。

    他走到门口被拦下了,门口守卫对着元锦沛忍不住腿软,碍于主家的命令,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了。

    “元、元大人,今日赵府有事,暂不待客,望您见谅。”

    守卫心里有些惊讶,他以为自己免不了被刁难或者是受一番皮肉之苦,谁知元大人竟然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离去了。

    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深觉捡回一条命的守卫连忙回府内禀告。

    府中书房,顾青初挥退下人,得知元锦沛过来她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再次陷入沉思。

    她又想和元锦沛分道扬镳了。

    顾青初是个爱恨分明的人,按照她的性子,元锦沛这般执迷不悟,我行我素的做法,她心里该厌恶才是。

    可她现在发现,对元锦沛无赖式行为,自己有的只是无奈。

    她可以确定自己对元锦沛很欣赏,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包括长相都在顾青初的点上,喜欢或许有一点,但这些情感是可控的。

    顾青初是个很理智的人,她说的不合适并非推托之词,而是在各个方面两个人真的不合适。

    天不从人愿,顾青初越想避开,俩人便越有牵扯,昨晚发生的情况在顾青初的意料之外。

    元锦沛的言行举止更是完全打破了顾青初的想法,高高在上惯了的人无法容忍他人忤逆,顾青初一而再再而三不留情面地拒绝。

    本以为对方会知难而退拂袖离开。

    结果元锦沛跟听不懂,看不到似的,对她全然是包容的态度。

    这让顾青初心里的危机感更甚,元锦沛这个人她现在还没有摸透。

    她甚至会有些混淆地想,元锦沛这番做派到底是真喜欢她,还是别有目的,这人心机太深了,顾青初放心不下,或许一切只是他的一场算计?

    顾青初想来想去思绪越来越乱,别的事情她能看得很通透,唯独感情,自己在这方面经验为零。

    看别人感情门清的顾青初,放在自己身上便分不清了。特别是在元锦沛节节逼近下,她一个头两个大更想不明白。

    再加上她理亏,总是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占元锦沛便宜的“登徒子”,所以对于元锦沛的主动,她便显得有些没法子。

    她得和元锦沛拉开距离,不能这样放任下去了。

    顾青初手掌攥拳,拍着桌子下定决心。

    离开前,得先把临水县的事情解决了,想起华姑娘,顾青初恍然记起她从驿站取回来的信还没有看。

    第一封来自盛京顾文。

    顾青初之前去信询问了顾文关于华姑娘的事情,顾文信中说起了他所了解的华姑娘。

    华姑娘在边北很得百姓信赖喜爱,她乐善好施,为人和善,在将军府中,虽然没有将军夫人的名头,府内下人却已然将她当作未来女主人看待。

    就连边北百姓也认为华姑娘嫁给宋将军是迟早的事情,默认俩人会在一起。

    信中又讲了一些华姑娘在边北城的感人事迹,顾文也是道听途说,这里面可能有夸张的成分,但不可否认华姑娘有个极好的名声。

    不光是百姓,就连宋思明旗下军中的将领对她都尊敬有加。

    顾青初合上书信,心想华姑娘这般地位,她在边北想要做什么简直太容易了。

    第二封信是来自边北,信封用得是黄色油纸,红蜡封口。

    一般农家百姓买不起信封,便用包糕点的油纸自制纸口袋来装信件,这封信是宋思明发来的。

    将军府出去的信有特殊的标记,意味着这封信要安全快速地送到目的地,此等规矩传递明信还好,如顾青初要求低调行事,不可外人得知声张的情况,便不适宜了。

    故此宋思明特意用了这种伪装办法,神不住鬼不觉将他的信送来了临水县,外人谁也不会注意到。

    第二层保障便是信中内容皆是用军中暗语,旁人看了只当普通家信,辨不出内里玄机。

    宋思明在信的开端先问华姑娘是否有什么问题,扬言其中可能有误会,字里行间尽是维护之意,然后才道出她的来历。

    如此看来,华姑娘在宋思明的心里地位也极重。

    华姑娘原名华月,一家三口外出时碰到流窜的敌军被掳走,在敌军杀死了华姑娘父母,要奸污她时,追捕的宋思明及时出现救了华月。

    从此华月跟在宋思明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华月的意思是她身无长物,唯有此法报恩。

    宋将军有意让她出府嫁人,华姑娘断然拒绝,表明态度宋将军如果嫌弃她是累赘,她可自己离开,但若是强逼她成婚,她便出家或是一头撞死。

    从那以后宋思明再未提她出府的事情,华姑娘在将军府住下了。

    对外宋思明一直表态华姑娘他当作妹子对待,然而边北那边民风开放,什么妹子姐姐,只要没有血缘喜欢就能在一起。

    宋思明一心扑在战场上保家卫国,压根没往别处想,其他人有八个胆子也不敢在宋思明跟前开玩笑,所以宋思明丝毫不知外面的传闻。

    这么多年便如此过来了。

    宋思明信中提到,华月的父母是从东域逃过来的难民,那个时候东域周遭很乱,打斗杀人是常事,住在东域和临水县边通婚的人家,为了保命纷纷出逃寻找安稳栖身之地,华月父母便是其中之一。

    因顾青初信中再三交代宋思明不可将此事对任何人说,宋思明回信末尾道除了他,二人通信一事再无他人知晓。

    顾青初缓缓舒口气,接着看起了最后一封,这是朝歌来的信,展开信封看清内容后,顾青初瞳孔猛地一缩。

第三百九十四章 你喜欢我,喜欢的是这张脸?

    发向朝歌的信件,顾青初写给的是顾氏宗叔,顾武之作为族长去往盛京后,朝歌宗族事宜暂由宗叔顾长水打理。

    顾青初身中红颜醉之毒,她一直以为是顾家朝中暗敌所为,因为当年顾家风头太盛,无法避免地影响到他人利益,所以敌对势力暗地里动手脚。

    到现在顾青初也这样认为,直到来了东域,顾青初有了别的想法。

    或许顾家只是他人阴谋中推动计划的一环。

    无论是她中毒后顾家人的调查,或是她醒来后的调查方向,更多倾向于从政敌入手来查然后举一反三。

    但什么都调查不到。

    东域之行后,顾青初脑里换了个思路,或许可以看看当年她中毒后,推动了什么事情进行和周遭有什么变化。

    顾长水是个举人,考了十年科举未中,虽说才学有限,但对朝廷中事甚是关心,对于当时的朝廷局势以及顾家内外的情形,他是最清楚的。

    顾长水懂得明哲保身,在顾长风等人上窜下跳夺权的时候,他退至一旁,丝毫不掺和。

    正因为他全程没有私心谋划主嫡一脉,代掌族长一事才落在他头上。

    顾长水的信中写道,在顾青初中了红颜醉后,大夏便兴起了流言,说是武曲星陨落,乃皇家不仁,大夏大限将至。

    先皇盛怒,因此事斩首了十余名文官,据说是他们传出的谣言,证据确凿之下被处决,那些文官最高官居三品,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动荡,众人生怕被其牵连。

    朝廷对外发布告示称这些人是叛国罪。

    他们被金国买通,想借着宁良候的死来动摇大夏根基,让顾青初身后的武将起兵造反,造成内乱。

    当时民间传得有鼻子有眼,说金国和大夏要交战了,大夏调回了不少驻守在外的武将,准备动手打仗。

    战火一触即发的局面,不知为何金国突然派了使臣前来,先皇见了使臣后,双方撤离了边境隐隐对峙的兵。

    金国和大夏重新恢复了交流,直到现在依旧是友好的关系。

    顾青初中毒前,金国是大夏最大的敌人。

    两个国家兵力和财力相当,虽然中间隔着天青国不是紧张的相邻关系,但天青国这个小国,根本阻挡不住两个大**队的脚步。

    “坊间传言,说是先皇身边的大总管李公公促成的这次谈话,如果没有他,先皇不会接见金国使者……”

    顾青初看完了信,脑子里有根线将所有事都串联起来了。

    在她没有中毒昏迷前是属于主战一派的,金国多年来在旁对大夏虎视眈眈,如今大夏胜了南蛮士气高涨,兵强马壮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

    大夏与金国多年来的日常便是,今日金国夺大夏两座城池,明日大夏打下三座城池,来来回回百姓最受苦。

    不如直接将人打痛打怕,让金国成为大夏的附属国,稳住一再动荡的局面。

    当年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金国境内雪灾肆虐,发生了上千士兵冻死的丑闻,金国户部尚书贪了军饷物资,让将士们穿塞满柳絮的军装来充当棉衣过冬,柳絮不抗寒,人是被活生生冻死的。

    军中乱,民间更乱,百姓没有粮食柴火,日子过得揭不开锅了。

    大夏若是此时出兵,大获全胜的可能性很大。

    顾青初在中毒前几日便和先皇说这件事情,君臣二人秉烛夜谈,先皇隐约松了态度,顾青初正想再接再厉好好劝劝,让先皇答应她领兵出征,没几日后她便中毒了。

    难不成,她中毒的原因在这里?

    因此番谈话和她出兵的态度,只和先皇说了,所以顾青初一直没有将这点当作别人对她动手的原因。

    往往忽视的细节,可能就是真相,现在又将金国牵扯了进来!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说到李公公,她对这个人有印象,天天端着一脸笑模样,做事老道从未失过礼数。

    他促成的金夏谈话?一个阉人,竟敢参议朝政?

    先皇驾崩前,留了口谕让李公公不必跟着殉葬。李公公在先皇去世后离了皇宫,在盛京一个胡同买了间院子生活。

    自此再没有关于李公公的消息,说来李公公曾经也是众臣巴结讨好的对象,因为他在先皇跟前很得脸面。

    一朝出宫,竟是低调的仿佛没有这个人一般。

    李公公会不会和东域有联系呢?如果有……顾青初脸上凝重,这是一盘比她想象中更加大的棋。

    在顾青初思索间,门外传来守卫慌张的声音,“顾姑娘,元大人又来了!”

    这回元锦沛不是自己来的,他带人押着梁番喜三人让他们跪在大门口,四周围了不少百姓指指点点。

    压着这三个人的是影五,他换上了天卫司飞鱼服,元锦沛站在他几步远的位置。

    顾青初出来入眼看到的便是被绑着手跪在地上的三人,影五拱手扬声道:“拜见顾姑娘,我家大人有事和您相商,可否入内详谈”

    元锦沛挺直腰板,他这回可不是无故前来。

    顾青初运了运气,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掌指向门内道:“请。”

    唉,顾姑娘一定很生气!影五幽幽吐息。

    他为什么会如此想,因为影五在押解三人路过顾青初面前时,清晰地听到了一阵磨牙声。

    顾青初能不气吗?她心里骂元锦沛一百八十遍了,这人可真是出息,居然来这么一招!

    这三人的事情什么时候说不行,非得现在过来?大庭广众之下她又无法拒绝。

    影五压着三人到一旁的侧院待着,元锦沛则是跟着顾青初来到了书房。

    一进屋内,元锦沛便道:“如果不这样,你是不是不打算见我了。”

    顾青初冷眼瞧着,没有说话。

    元锦沛摸了摸鼻子,他也不是非要现在见顾青初,只是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仿佛不来看一眼,人就在他眼前跑了似的。

    所以才做出了和他平日行事风格不符的事情。

    “我发现王大风的踪迹了,在驿站的时候暗卫认出了他一路跟踪,现在应该人已经到了边北。”

    说完这话,看顾青初终于正视自己,元锦沛心里苦涩地想,唯有证明自己有用,才能得来顾青初目光的停留。

    “边北?”

    从顾家来信说王大风失踪后,顾青初便让周然打听,可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查不到任何痕迹。

    现在元锦沛说人在边北,若是按照最初王大风的生长背景来看,他和边北那个地方没有丝毫关系,为何要从顾家偷偷离开去那里?

    提到边北,顾青初眼下想到的便是华姑娘。

    看似不相关的人或事,随着顾青初知道的事情越多,一切隐隐都有了关联。

    “天卫司在调查人这方面,大夏内称第二,无人敢说自己第一。”

    顾青初看向元锦沛,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自吹自擂似的说了这么一句,当然,这也是事实。

    “顾姑娘,我很有用的。”元锦沛一本正经地说着,脸上满是真诚。

    现如今,元锦沛自愿当起了工具人。

    顾青初盯着元锦沛良久,久到元锦沛这样厚脸皮的人都有些不自在了。

    然后顾青初突然笑了,她揭开脸上的假面,凑近元锦沛,俩人脸对着脸离得极近,顾青初呼出的气可以打在元锦沛的脸上。

    鼻息间萦绕着顾青初身上的香味,元锦沛乱了呼吸。

    “你说喜欢我,喜欢的是这张脸?”

    窗外阳光洒在未施粉黛的脸上,细腻白皙的肌肤仿佛剥了壳的鸡蛋,殷红的嘴唇在阳光下泛着水光,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元锦沛看着这张美丽的脸靠自己越来越近,顾青初低语似的一句话让他回过神。

    垂眸间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眼神中闪过暗芒,他抬脸向前,眼看俩人嘴唇相碰,顾青初猛地退开了。

    她忍不住瞠目,这人怎么回事?!

第三百九十五章 先动心的人总是先服软

    元锦沛以为自己是靠王大风的事情给他换来了顾青初的重视,其实并非如此。

    提起王大风这人,反而唤起了顾青初的警觉心。

    她发现自己对元锦沛太过依赖了,以前没有元锦沛的时候都是靠她自己。

    而现在的她,大部分消息来源是出自元锦沛,很多事情也是她表露个想法,元锦沛就做好了。

    如果俩人是单纯的盟友合作共赢的关系,顾青初乐得轻松,但现在元锦沛显然不满足于此,他想更进一步,而顾青初不想。

    再这样躲在对方的羽翼下,她无疑把自己的路越走越窄。

    顾青初决定来个狠的,她故意露出自己原本的样貌,然后问了一个陷阱问题。

    不管是元锦沛否定自己的话,还是出神附和,她都能借此言语羞辱一番。

    世间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心上人污蔑似的斥责,更何况元锦沛是个傲气的人。

    顾青初想故意将元锦沛说得和其余男人一样庸俗不堪,遣词用句皆是剜心之语,她不信元锦沛听了她极为过分的话,还能够稳得住情绪留在她跟前。

    她打算和元锦沛来个“不欢而散”,没有说决裂的话,借此互相疏远了关系。

    这是顾青初暂时能想最好的办法,回了盛京后,她配出解药清除二人身上的蛊毒,然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开始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元锦沛继续当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元阎王。

    她做的事情不会危害到朝廷,小皇帝也不是糊涂性子胡乱下命令,所以她和元锦沛敌对的可能性很小。

    俩人今后最好的状态便是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短短的时间,顾青初脑子里想了很多,可元锦沛的反应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元锦沛没有回答她的话,居然冲过来要亲她。

    顾青初故意做出那番姿态,是想要更好地撂狠话,而不是给元锦沛亲密接触的机会!

    “抱歉,你离我太近,情难自禁。”元锦沛说着道歉的话,眼中惋惜的情绪顾青初看得一清二楚。

    “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

    “江湖第一美女我见过,金国第一美姬我见过,水国第一公主我见过……”元锦沛说了一串众人提起耳熟能详的各大美女。

    “但我对她们都没有对你的感觉,若说是因为脸好看,倒不如说我先喜欢你这个人,然后才喜欢你这张脸。”

    说到这里,元锦沛起身再度走到顾青初面前。

    “顾姑娘,你可以不喜欢我,我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但你不可以躲着我,若是见不到你,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元锦沛痴迷地盯着顾青初的眼睛,她可以拒绝他,但不可以让他看不见她。

    顾青初目光锐利,她听懂了元锦沛话语里的威胁。

    元锦沛哪里是泥捏的性子,他就像是一头蛰伏狩猎的狮子,看似漫不经心地甩动尾巴,其实是在暗中观察猎物等待其放松警惕,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她要离开的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让元锦沛发觉了。

    所以他撕开了往日伪装出来的温文尔雅,露出了真实的态度。这样有着危险气息的元锦沛,才是真正的他。

    这哪里看得出之前乖乖小羊的影子,他分明是个露出獠牙的狼崽子。

    顾青初深吸一口气,被元锦沛放在心里,她不知道自己算是幸还是不幸,此时的她是笑不出来了。

    “你在威胁我?”顾青初抿了抿嘴,眼里尽是冷意。

    元锦沛势大位高,但她也不是吃素的,便是昏睡了三十年,也没道理会让元锦沛吓住。

    “不是威胁,是请求。”元锦沛脸上露出很凄凉的一抹笑,明明放狠话的人是他,眼下他好像被顾青初欺负惨了的模样。

    爱情里,先动心的那个人总是弱势的。

    话说得决然,但元锦沛知道,如果顾青初真的不顾忌转身离开,自己做不出伤害她的事情。

    果断的天卫司元大人,在顾青初面前总是瞻前顾后,那一幕还未发生,现在只是想想他的心里便充满顾虑觉得自己做不到。

    “是我请你不要离开,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元锦沛执拗的目光看向顾青初。

    又来了,又是那副小孩子受了委屈强忍不哭的可怜眼神。

    如果元锦沛态度一直这么强硬下去,顾青初肯定会掀了桌子和他对到底,但现在元锦沛示弱了。

    这人真会抓她心理,顾青初脸色不再冰冷,叹息一声无奈道:“你为何要偏执于此?”

    “我也不知。”元锦沛回答着。

    他的内心深处告诉自己,他喜欢她,想拥有她。

    好比一个人身在黑暗许久,突然有朝一日看到了光亮,即便是再怎么细微的一抹光亮,他也忍不住追逐,因为放弃便会再度回到黑暗中。

    他想,没人会放弃。

    更何况,顾青初之于他来说那不是小光亮,而是悬挂高空的太阳。

    “顾姑娘,回盛京途中你我一人一辆马车,我不会再让你困扰,你也不要想着离开,一切等回了盛京再说可好?”

    元锦沛提着建议,他知道自己将人给逼急了,现下先将人稳住,不管如何,他不会让顾青初离了自己的视线。

    从顾青初准备撕破脸,到元锦沛起刺儿言语威胁,再是元锦沛软了态度……

    这一次谈话可谓是峰回路转,每一处俩人但凡有谁没有把握好度,大概便会是不一样的走向。

    “好。”顾青初应下。

    回盛京一人一辆马车,俩人没了接触的机会,顾青初认为这样能够接受。

    元锦沛退了一步,顾青初也退了一步,现在俩人的关系好似辽阔的海面,底下暗流涌动,面上却是风平浪静。

    这件事情谈完了,元锦沛提起了梁番喜三人。

    “我想让他们流放去宁古塔”

    顾青初说着自己的想法,元锦沛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以,死太便宜他们了,正好有几个暗卫要去往宁古塔,可以压着他们过去。”元锦沛点头附和。

    顾青初想,她不讨厌元锦沛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自己说的话即便只说了一半,元锦沛也能够听懂。

    他们两个人的交流太顺畅了,元锦沛处理事情的态度,外人看来或许会不理解,顾青初却很欣赏,如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俩人的三观高度相似。

    这边顾青初和元锦沛话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女孩子阵阵嚎啕大哭的声音。

    赵府内会有谁在哭?顾青初侧耳听着,越听越耳熟,是小简!

第三百九十六章 你是不是又要作了

    听着小简嚎啕的哭声由远及近,顾青初起身迎了出去。

    在赵府,谁能给小简委屈受?

    推开门顾青初便看到小简小跑着往她这边来,小简跑得太快了,她身后跟着几个丫鬟被远远甩在后面,全都神情慌张,边跑边挥手示意过来看情况的小厮离开。

    “顾姐姐,我要死了!”小简一把扑向顾青初,声音悲戚哀号。

    元锦沛脸色铁青,正要训斥,视线扫到了小简的衣裙脸色一僵,拂袖离开了。

    “见过顾姑娘,小简姑娘没事,她是来癸水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丫鬟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句话。

    一旁的小简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边说:“癸水是什么毒!顾姐姐救命我不想死……”

    顾青初也没想到,自称看了无数话本的小简,竟然不知道女儿家来癸水是怎么回事。

    卧房内,换了一身衣服的小简抽抽涕涕地坐在桌边,她现在已经知道什么是癸水了。

    “那些话本没写这个,一本也没有。”小简瘪瘪嘴说得很是委屈。

    顾青初叹息一声,梦婆婆根本没把小简当个姑娘家来养,只是把她当作利用的工具,一些女人家该知道的常识,小简完全不知。

    “莫哭了,这几日不可着凉,少吃生冷辛辣之物……”顾青初交代着小简需要注意的地方。

    小简手里搂汤婆子用来捂肚子,她低垂着眼睛发呆愣神。

    “小简,你还记得月神教的前任教主吗?”顾青初想了想,决定把在石室发现岳荼尸体的事情现在对小简说。

    “我记得。”小简搂着汤婆子的手紧了紧,指尖用力到微微发抖。

    “我与梦婆婆坠入山崖后所入的石室内,发现了岳荼的尸体。”顾青初说着,目光盯在小简的脸上,看她的表情变化。

    “教中人都说她已经飞升侍奉月亮神去了,我知道她是死了。”小简说得语气平静,眼中豆大的泪水却是一滴滴落下。

    她在哭,却一丝抽泣都没有发出。

    顾青初将小简搂在怀中,顺着她的后背缓缓道:“她对你很好。”

    “她对我不好。”小简咬着下唇。

    她说顾青初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不是在奉承,是真的,在东域没有人对她好。

    顾青初眼中微微诧异,她以为小简是因为怀念而伤心落泪,但小简却说岳荼对她不好。

    “顾姐姐我想回去休息可以吗?”

    小简这是在逃避这个话题,不想再往下说了。

    顾青初说好,亲自送了她回房间,让小简躺在床上休息。

    然后顾青初出了赵府,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关于小简到盛京的目的是什么,顾青初并不急着相问,这事到盛京自然而然便知道了。

    顾青初现在最忧心的还是元锦沛这个人。

    你可以拒绝我,但不能离开我身边。

    刚才和元锦沛谈话,对方表露出的这个意思,霸道性子一览无遗。

    她与元锦沛之间现在已经成了一团乱遭的毛线,短时间别想理清,元锦沛想先稳住她,顾青初又何尝不是在往后拖延。

    待回了盛京,要做得事情太多了。

    顾家的敌人,明里暗里可不少。庞大人对顾家动手看似是有新仇,实际上背地里绝对有不少人在推波助澜,顾家不止明面上这几个作对的政敌。

    重新回到盛京的顾家,再次触及到了他人的利益,顾家现在并未站稳,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这种情况下,她又和元锦沛闹掰,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所以顾青初没有对元锦沛翻脸,实行了拖字诀。

    不得不跟个感情骗子似的吊着人,这其中有顺应元锦沛的意思,也是顾青初的有意为之。

    是的,顾青初想明白了,自己已经将拒绝的态度表明,元锦沛还一直主动送上来。秉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接下来她不会客气了。

    兵者,诡道也。

    顾青初不是个呆板的人,更算不上正直,前面的表现她认为自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作为顾青初,看在元锦沛的私交她已然做到份儿,回盛京的路上,她该恢复宁良候身份了。

    这边顾青初思绪渐开,回了府衙的元锦沛却是困惑了。

    他不明白,自己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顾青初为什么不利用他?

    一门心思想要体现自己价值的元锦沛,发觉自己总是被顾青初忽视。

    在感情上元锦沛有自己的理解,如何加固俩人之间的联系?那就是让顾青初对他放不开手。

    顾家如今在朝堂上看似一帆风顺,实际如履薄冰。

    有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在顾青初身边晃了如此久,他还言语重点表明自己很好用了,但她为何还是视而不见。

    “我没用吗?”元锦沛这个问题是发自内心问的。

    一旁的影五和影二听得软了腿,俩人咽了咽口水,想着自己大人在宁良候那里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一趟回来,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那可是自信到没边儿的人啊!

    爱情这东西果然可怕。

    “大人,你若、咳没用,置旁人于何地?”

    说完影五暗暗点头,他用了一个谨慎的反问句,应当没有错处。

    元锦沛也觉得自己不是无用之人,他又不是那晏召。

    到现在了,元锦沛还不忘再踩晏召一脚。

    牢狱内的晏召,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心里暗骂元锦沛这个王八蛋够狠,他被困在这里竟是动弹不得,有能耐一辈子不放他出去!

    不管晏召每日照三餐心里骂得多狠,元锦沛是一点没有受到影响。

    他拍了下桌子扇子唰地展开,轻笑了一声道:“有办法了。”

    顾青初转了一圈,突然想到没和元锦沛说李公公的事情,之前的顾青初做这些事情还有些心理负担。

    现在彻底转换了思维。

    该支使就支使,如果最后元锦沛不乐意俩人分道扬镳,总比现在因为感情分歧而闹掰更好听。

    如此想得顾青初抬脚往府衙去。

    她刚到门口,就看到梁番喜等人带着刑具和脚链往外走。

    “你们这是做什么去?”压着三人的官差是天卫司侍卫,顾青初不明所以地问道。

    不会又要送赵府去吧?顾青初突然想起元锦沛离开的时候脸色好像不太好。

    他又要作了?

    如果是,她这回可不客气了。

    她会让元锦沛知道,女人作起来,比男人更可怕。

第三百九十七章 顾姑娘,您可来了!

    “回顾姑娘,这三人被判流放宁古塔,我们二人负责押送。”

    侍卫回答时站直身子行了拱手礼,天卫司这帮人对外出了名的不听管,能让他们这般恭敬的人很少。

    如今多了一个顾姑娘。

    实在是他们大人的态度,让他们不敢不尊重。

    顾青初听了点点头,天卫司还是如此效率飞快,一个时辰前说的事儿,现在就将人带走了。

    进了府衙,顾青初径直来到元锦沛的院子。

    影五影二守在门口,二人见到顾青初来了,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还没等顾青初说话,影五先问好,然后整个人如释负重道:“顾姑娘,您可来了。”

    这犹如见到救星一般的语气,让顾青初好奇元锦沛做了什么。

    左右观望了一圈的影五示意顾青初往外走,影二留在原地守着,影五和顾青初俩人出了院子,见四下无人,影五压低声音道:“那个软蛋正在里面接受审问……”

    影五口中的软蛋是月神教大祭司。

    审问大祭司这事他们不担忧,二人怕的是元锦沛眼中那抹嗜血,这般模样的大人他们很久没见到了。

    提起曾经大人暴戾血腥的行事风格,影五回想起来,竟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自从遇到宁良候后,大人极少参与审讯,性子也平和了不少。

    “审讯大概过了小半时辰,我送过一回茶水,发现大人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且那软蛋进去后,半分嚎叫声都没有……”影五说着奇怪之处,若不是实在惧怕大人的威压,他们真想进去再看看。

    影五和顾青初说这些,一是想让她安抚一下元锦沛的情绪,让她多加注意可能不对劲的地方,二则是卖个人情。

    以前影五接过很多调查相关的任务,他发现很多贪官都是被吹了枕边风,一时走了糊涂路,接着一步错步步错。

    由此可见,枕边风的威力是非常厉害了。

    他家大人的枕边风现在来看,只有顾姑娘能吹动了,影五想找个靠山,以后大人惩罚他的时候帮忙求求情。

    他没想免除责罚,只要不让自己被赶出天卫司就成。

    在影五心底,他各方面都不比身边的师兄弟强,他怕有一天掉队。

    看似憨厚乐观的影五,内心其实很自卑,他在这方面他隐藏的很深。

    影五已经将天卫司当作家了,不想去别的地方当差,特别是年中的时候元锦沛开始收留孤儿进行培养,影五的危机感更甚了。

    “顾姑娘,回去的路上大人还要多多劳烦您费心,您受累了。”影五露出一排大牙,笑得讨好。

    顾青初没与影五相处之前,他跟在元锦沛身后冷着脸,看起来不近人情又冷漠高傲,是那种属于天卫司侍卫统一似的表情。

    天卫司侍卫对外都是那样的脸,不管真正性格什么样,他们所作出表现,无论是眼神亦或是动作载满了天卫司的气势。

    外人看了会忍不住惊叹道,这就是天卫司!气势非凡,果然名不虚传。

    这是对其陌生的情况,若是熟悉了之后……

    顾青初瞥了影五一眼,不禁手扶额头,心中暗暗腹诽,还好这般狗腿的样子他没有对外表露出来,不然天卫司的形象要被影五败光了。

    ——笑得太贱。

    “不要笑了。”顾青初忍不住提醒。

    影五听了瞬间收敛起笑意,表情正经认真,一息间收放自如。

    顾青初:…………

    很好,变脸很快。

    天卫司的人都是演技派。

    “劳烦通传一声,我要见元大人。”顾青初正色说道。

    “顾姑娘您跟我太客气了,我现在就去传话,以后有事尽管吩咐。”说罢,影五小跑回院子进屋请示。

    顾青初长吸一口气,明白影五这般言行举止的反应其实有迹可循。

    若说她和元锦沛的关系,误会最深的怕就是天卫司这帮侍卫了,种种回忆想起,顾青初太阳穴忍不住跳了跳,当真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想捋顺都找不到头。

    “顾姑娘,我家大人请您进去。”

    影五过来回话,然后顾青初在对方饱含期望仿佛要去拯救世人的目光中踏进了屋子。

    对影五的担忧顾青初认为是他多虑了,直到进了屋子看到里面的场景,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

    影五跟元锦沛禀告的时候他是在正厅,所以并没有看到内室的场景,否则早就哭天抢地叫唤起来了。

    元锦沛一身白色衣袍染得血红,脸色苍白,呼吸羸弱。

    他对面的大祭司瞧着更是出气多进气少,被绑在椅子上的他嘴巴大口吐着鲜血,地下黄色的方毯被染成了血红色。

    满屋子的血腥味,两个人看着一个比一个惨。

    顾青初第一反应便是上前给元锦沛摸脉,覆上元锦沛的手腕,顾青初凝重的脸色稍缓,他的身体没有看着那么糟糕,比她想得好太多了。

    “他对我下蛊。”

    元锦沛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看清顾青初后指了指对面的大祭司,是告状的语气。

    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都没觉得不妥。

    对于元锦沛偶尔的撒娇,顾青初她适应良好。

    反倒是气丝游离的大祭司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仍觉得牙齿发酸,然后便是狠狠地反驳,他好意思这么说!

    当然这些都是大祭司的心理活动,他现在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听了元锦沛的话,顾青初沉下脸,看向大祭司的目光充满冷厉,她走向前边探着大祭司的脉搏边问元锦沛:“到底怎么回事?你中蛊了?”

    元锦沛摇了摇头:“他给我下蛊之后,我及时将蛊虫逼了出去,虽说呕了口血,应当无事。”

    话是这么说,但元锦沛讲完话那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听着可怜极了。

    顾青初摸完脉,从袖兜中掏出瓷瓶,她倒出一粒药丸喂给了大祭司,保他一条命,这人以后还有用。

    和元锦沛相比,大祭司的伤才是由内而外实打实地重,这一地还有元锦沛衣衫上的血,大部分应该是大祭司所流。

    元锦沛从榻上起身,用了几次力无果,最后他伸手对着顾青初抿了抿嘴道:“扶我。”

    顾青初将瓷瓶放回袖兜,然后上前扶住了元锦沛的手腕。

    “这就是他下的蛊虫,虽是将它逼了出来,但我这头却无端晕眩,身子也没什么力气……”元锦沛领着顾青初指了指不远处桌腿旁的一块黑迹。

    蛊虫被逼出后,便如灰烬一般燃烬,只在地面留下一块黑灰,如此更加让人难以辨别是何蛊虫。

    说着自己身体不舒服的地方,元锦沛一个大男人作西施捧心之状,又将他的头靠在顾青初肩膀上,身子的力道也往顾青初那边栽去。

    真是好生柔弱。

    某位元大人为了拉近和顾青初的距离,当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让姓顾的娘们出来

    青初不太了解蛊物,她不知道将蛊虫逼出后人的体内是否还残留毒性。

    并没看出元锦沛的惺惺作态,顾青初动作小心地将人扶回榻上坐着。

    一旁的大祭司想拆穿元锦沛的把戏,但他张不了口。

    大祭司眼眶发紫,牙齿掉了几颗,舌头更是肿胀到只给喉咙留了一点喘气的空隙,他浑身就跟散架了一样,但意识却异常清醒。

    天卫司审讯的手段就是这么折磨人。

    大祭司把元锦沛的所言所行,听在耳里看在眼里,除了内心怒斥这人虚伪,别无他法。

    哪里是他下蛊伤人,明明是元锦沛要求在先,现在说得好像是他主动害人一样,当下他是什么处境,他哪里敢动手啊!

    大祭司为自己叫屈,奈何有口不能言,只能任由元锦沛在旁甩黑锅。

    “是我大意了,明日咱们启程不会耽搁……”

    “我虽将蛊虫逼出体内,不知是否还有余毒,也不知他下了什么蛊,路上还要麻烦顾姑娘照看一二了……”

    ……

    ……

    元锦沛一副接下来拜托你了的架势,让顾青初相顾无言。

    这絮絮叨叨说话的人,真是她最初相见那个沉默寡言的元锦沛?

    如果影五知道此刻顾青初的想法,他一定会大声肯定,大人还是最初的大人!

    健谈话多的模样只是对待宁良候,和其余人说话的态度还是那般,一句话说完绝对不说第二句。

    “元大人不必担忧。”顾青初说话间瞥了眼大祭司,接着道:“这人可是审问完了?”

    “审完了,他都交代了。”元锦沛说着起身,走到屏风后面将带血的外衣换了下来。

    一旁的大祭司欲哭无泪,他交代什么了?

    自己被带进这个屋子后,那个元大人便让他用蛊毒对付他,说如果成功就放了他。

    若是失败则要被打一顿,不下蛊也要挨打。

    让元锦沛吐一口血的蛊毒,是大祭司最后一只蛊虫,在这之前他已经被打得意识不清了。

    他不知道元锦沛为何要这般,但他除了配合别无选择。

    直到现在,他隐隐约约明白,元锦沛这番作为是为了在林朝面前装可怜!

    大祭司还下意识将顾青初称作林朝,不得不说,他真相了。

    没错,这次所谓的审问,大祭司从头到尾就是个工具人,是元锦沛来博取同情的工具。

    元锦沛心思有多重?他不仅要顾青初在朝政之事上离不开他,更想要抓住顾青初的感情,哪怕是出于同情怜悯,他都不想放过分毫。

    分为两辆马车赶路,元锦沛断定顾青初会避着他,所以要找一个能让他们沟通的由头,眼下便有了。

    换了一身玄袍的元锦沛脸色依旧苍白,应该是刚才运内功强行逼出蛊虫所致。

    为何元锦沛在外独自行走时,旁人很少猜测到他的真实身份。

    因为他的长相太有欺骗性了,如果元锦沛收敛了气势威压,光凭一张俊朗的脸庞加上皎皎如月的气质。

    谁也无法将他和元阎王联想在一起。

    便是顾青初,再看元锦沛这番儒雅的扮相,仍忍不住晃了下神。

    双眸敛起,顾青初默默移开视线,谦谦君子只是表象,这人就是个斯文败类。

    在元锦沛换衣服时,唤了影卫将大祭司拖走,离开屋子前大祭司留下两行浊泪,他太冤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的眼泪无人在意。

    “顾姑娘可还有事办?无事明日便启程了。”元锦沛仍维持虚弱的状态,靠在榻上语气弱弱地问道。

    当年元锦沛被一众高手围困大战一天一夜,浑身是伤却面不改色,虚弱到站在原地步子都迈不开的他,往那一站仍威慑众人不敢上前。

    眼下只是吐了口血,元锦沛就表现得跟病西施似的。

    天卫司侍卫的演技,大概是有传承的。

    东域七十一寨现如今正在循序渐进的整改,有情况他们会上报到天卫司,东域内元锦沛也留了天卫司的人负责监督。

    待朝廷任命新的东域之主,他才会将人撤回来,新的东域之主上任,最主要的便是加深东域和大夏百姓之间的联系。

    这也是顾青初之前给元锦沛提的建议,说是叫文化入侵,它比武力镇压更加有用。

    会无形中将东域糟粕的东西给“化掉”,让他们从内心开始归属大夏。

    元锦沛觉得顾青初说得有道理,结合自己之前的想法,待他们回盛京后,东域之主一案结束了,皇上颁布新诏令,东域会往好的方向去转变。

    临水城这边晏家的势力已经被其余人瓜分完了,曾经在东域边境只手遮天的晏家,已如风般消散。

    晏家逃走的几个掌柜,天卫司掌握了他们的行踪。

    边北那边的华姑娘也被天卫司盯上了,这回她再有什么动作,不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被天卫司注意到的人,没有**。

    现如今拨开迷雾的那部分,天卫司已经掌控了**成。

    只要在暗处的人稍微露出一丝马脚,天卫司便会死死抓住,闻着味儿也会把他们从洞里拎出来。

    “我是想和你说一说李公公”

    顾青初将自己所知道的和她猜测到的内容一一对元锦沛说了。

    “你可了解李公公其人?”顾青初问着。

    话落片晌,元锦沛没有回答,他静静看着顾青初不说话,眼神意味不明。

    “怎么了?”顾青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周围也并未有什么异常之处。

    “你其实可以不必说。”元锦沛语气幽幽地说了一句,眼底深处划过一抹晦暗。

    顾青初来东域最大的目的是解除蛊毒,现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其余所谓邪教、三皇子等事,她完全可以袖手旁观。

    李公公这事压根犯不着告诉元锦沛,顾青初大可利用三皇子或是李公公,从中谋取自己的利益。

    无论是她去找李公公威胁询问,或是暗地里辅佐三皇子,抑或是联络邪教……

    无论哪一种,都不该是来和他说明这些事的选择,因为现阶段,大夏越乱对宁良候的立场来说更好。

    从混乱的局面脱颖而出,重新立于众人之上。

    元锦沛没有说破,他心里明镜一般。

    顾青初瞬间便明白元锦沛话语中的意思。

    “三十年前的顾家保家卫国,三十年后的顾家依旧如此,只要我活着一天,顾家就不会做出危害社稷之事。”

    这番话是顾青初发自内心说的。

    她可以和其余大臣斗法算计,也可以谋略得利,但在大是大非上,顾青初的原则永远不会动摇。

    元锦沛看着眸光发亮的顾青初心跳得很快,这类言论他听得太多了,被天卫司抄家灭族的大臣,全都高喊自己冤枉说着一心为国。

    一个个嘴上说得好听,实际触及到了自己的利益,什么国家百姓他们全都抛在后面。

    元锦沛是个很难共情的人,但此刻的顾青初让他感受到了触动。

    眼前的人在元锦沛心里发着光,怎么会有这样让他移不开眼睛的女子呢。

    元锦沛错也不错的目光,让顾青初被盯得发毛,想了想自己说得并没有问题,挺了挺腰板站得更直了些。

    表达出自己的态度是一方面,顾青初也有意隐隐表忠心。

    打破屋内寂静的是门外影五的敲门声:“大人,府衙外面被军队包围了!”

    军队?

    俩人对视一眼,一同起身往外走去。

    顾青初发觉她和元锦沛每次谈话,好像总是会被各种打断,好在今日的事说得差不多了。

    来到了门口,还没出去顾青初便听到一道粗狂的男声叫嚣道:“让那个姓顾的娘们出来!”

    ——姓顾的?

    ——娘们?

第三百九十九章 美人在骨不在皮

    门外的人是在点她呢!

    活这么大还没被打上门来堵着骂,顾青初神色冷峻,她倒要看看是哪个军队!

    大门不是由下人打开而是顾青初踹开的,这一脚,没点功夫还真踹不动。

    瞧着大门有个不算明显的脚底印,随行的天卫司侍卫心里有了数,果然,能被他们家大人看上的女子,怎么可能简单!

    气势凛凛地走出门,顾青初扫了一眼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为首骑马的男子身上,二十左右的年岁表情傲然,一看就是没遭受过教育的无知小儿。

    “你是什么人?敢来府衙门口叫嚣,谁给你的胆子。”

    大门口围了一百来人,个个身穿铠甲手拿红缨枪,他们并未举军旗,也没有携带任何归属军队的标志。

    男子没有下马,鼻孔朝天地瞥了一眼顾青初,轻哼道:“你就是那个姓顾的娘们?长得也不怎么样。”

    现在的顾青初仍戴着假面,普通女子的装扮并不惹眼。

    元锦沛眉头蹙起,正欲抬起手给属下信号将这伙人拿下之时,被顾青初阻止了。

    “我来。”顾青初如此说了一句,元锦沛眼中杀意褪去,颔首将手背在了身后。

    来了东域后,有事基本都是元锦沛来解决,她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可以借我用用吗?”顾青初冲着影五指了指他腰间的佩剑问道。

    “当然可以!”影五双手将剑奉上。

    顾青初接过转了个剑花,眉尾满意地挑了挑,这把剑还算顺手。

    下一秒,顾青初手中的剑尖直冲为首男子的头部,她下巴抬起用着比他还嚣张的语调道:“府中唯一姓顾的就是我,连名头都不敢报的东西,敢不敢比划比划?”

    男子面色不善,一个女子竟敢如此辱他?额头青筋暴起怒道:“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话落,男子从马上跃下,拎起背后的长刀冲着顾青初砍来。

    顾青初武功不算多高强,但她敢和一个不知武功深浅的男子叫板,是因为她身上还带着从石室拿来的毒药。

    若是打不过,凭借她的轻功躲闪一二,随时可以下毒。

    顾青初从来都不是个讲武德的人。

    过了两招后,顾青初发现她高估眼前的男子了,自己完全打得过面前这人。

    听着下刀辟地的声响,见其在地面砍出一道道深痕,顾青初分辨出男子是个擅长以力取胜的人。

    有蛮力又会武功的人不好对付,奈何他碰到的是顾青初,轻功高强的她身姿灵活,几番躲闪便让男子自己累得喘不过来气。

    就是现在!

    顾青初眸中精光一闪,手起剑落,待男子反应过来,顾青初已经站回了最初俩人打斗的原位。

    他再看身下,衣服从上到下被劈开成了两件布片,风吹过滑落在地,自己登时**裸站在众人面前。

    这是冬天,男子穿的是棉衣,外面还套着一件软甲。

    如此更加体现出顾青初剑法用得精妙。

    “谢谢,剑很好用。”顾青初将剑递给影五。

    影五憨笑两声,夸他的剑比夸他更高兴,这是当初大人送给他的呢!

    另一头,男子的属下迅速将身上披风递给他。

    男子裹着披风不敢乱动,他如果伸手指着顾青初,自己大腿就漏出来了。

    害怕出现那样的窘境,男子手放在腹前紧紧抓着披风,上下对在一起严丝合缝。

    这样的确是没有露出身子了,但裹得太紧,身体曲线看着略微明显,那左腿弯曲挡在右腿前,怎么瞧着都是娘里娘气。

    “说到娘们,你不觉得自己此刻更生动相像吗?”没给男子留一分面子,顾青初直接笑了出来。

    “你不想活了吗?”男子目光阴翳,话语毒辣布满杀意。

    顾青初收敛起笑意,男子以为她怕了,正欲继续往下说,未料对方起身冲着他来,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整个人被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不想活了吗?”顾青初居高临下看着男子,一只脚踩着男子脖颈,她手肘拄在膝盖处,微微弯腰动作潇洒地将这句话还了回去。

    顾青初今日穿了一身紫色衣袍,白色腾云锁着袖口,玄色掐腰玉带尾处挂着紫色穗子,脚上踏着玄色鹿皮靴子。

    她的穿着是一种东域特色服饰,样式类似于大夏女子骑马服,临水城女子日常也会这样打扮,清爽立整,做事方便。

    微风吹过,顾青初身后的发丝飞舞,发鬓上的蝴蝶发钗翅膀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元锦沛从一旁看到的便是顾青初英姿飒爽的模样。

    他手掌缓缓覆上胸口,专属于顾青初的强烈心跳又来了。

    此时的顾青初长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她周身的气质更让人移不开眼,元锦沛的目光有些痴了。

    不光是元锦沛,他身后的天卫司侍卫也看呆了,看着顾姑娘柔柔弱弱,打起架来凶狠程度不比他们差啊!

    皮囊算什么,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才是一等一!美人在骨不在皮,他们大人果然慧眼如炬。

    “放开我们校尉!”

    见男子落了下风,他带领来的士兵将手中长枪对准了顾青初,又因他们校尉在顾青初脚下而不敢轻举妄动。

    “大胆,我们校尉乃冬将军的亲侄儿,你们敢伤了他,冬将军不会放过你们!”

    “闭嘴!”

    听到下属爆出了自己的身份,男子脸色发青,这般被打趴在地说出他身份,简直是屈辱!

    顾青初嗤笑一声,顺手捡起旁边男子掉落在地上的刀,将腿收回来,用刀横在了他的脖间,毫不在意道:“冬将军可不是你的保命符。”

    微微往下一压,男子的脖颈多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冒出染红了刀刃。

    男子额头布满薄汗,他现在不敢动不是因为未着衣装,而是他脖间的刀紧贴在脖颈处,自己的武器自己最了解。

    他但凡转个头,就直接自刎而死了。

    “求姑娘手下留情!”跟随男子过来的两名小官脸色霎时变了,见顾青初毫无顾忌的模样,他们一改高高在上的姿态,迅速跪在地上高举手做认错状。

    校尉有个万一,他们也别想活了!

    顾青初并没有想杀人,只是压一压男子的气焰,对待这般性子的人,不动点真格的他不知道害怕。

    “冬将军,听着有点耳熟?”顾青初手中的刀没有挪开,扭头看向元锦沛,她一时想不起来。

    跪在地上的俩人死死盯着长刀,生怕顾青初手滑伤了人。

    “那批雷锤是从冬将军借的。”元锦沛回道,然后看向躺在地上的男子,嘴角闪过不可察的微笑,现下看来,好像不用还了。

    从他大伯那里借雷锤?

    地上男子表情变得苦涩,感受到喉间的刺痛他艰难开口沙哑问道:“敢问二位是何人?”

    打上门来却不知道他们是谁?斜睨了一眼地上的男子,顾青初勾勾嘴角,这回说话知道客气了?

    顾青初收起长刀,似笑非笑地对男子道:“等冬将军来,你就知道我们是谁了。”

    小辈犯错,长辈得出面不是吗?

    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四目相对,知道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躺在地上的男子只觉一股凉意由脚后窜到头顶,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四百章 这两个人到底是何等身份?!

    作为冬将军的侄子,冬临在军中处处被优待,便是冬将军亲口说不必如此,周遭人仍会偷偷相让。

    如此养成了他心高气傲的性子,觉得谁都该对他毕恭毕敬。

    他知道自己可能惹了有些背景的人,但他大伯可是大名鼎鼎的冬将军,在朝堂上官至三品,东域一带的大官。

    多大的背景能高过这?这些人再如何也该给他大伯三分薄面。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冬临和其手下一百来号人,直接被关了大牢,并且是最破最脏蛇虫鼠蚁最多的牢房。

    即便是行军打仗,日常风餐露宿,冬临也没有待过这样脏臭的地方。

    眼下两个时辰过去,不见衙役过来送一碗水,这可不像是看冬将军面上礼让三分的样子,他们和一般囚犯没有任何区别。

    虽说很嫌弃环境,但冬临没过多精力分散在这上面,他站在牢门前,眉头紧锁想着事儿,心中七上八下。

    “你可知这俩人何等来历?”

    冬临越想越不对劲儿,他们显然知道大伯的身份,但言语间却没有什么尊重,看穿着打扮和当地人并无不同,口音也听不出异常,临水县何时有这样的人物了?

    跟随冬临来的小官是两名副使,他们三人被关在一间牢房。

    听见冬临的问话,二人神色皆是茫然,他们自小生长在军中,除了打仗就是练兵,一年到头沐休出兵营的日子,一个手掌都能数过来,对外界了解甚少。

    冬临亦是如此,十岁之前他跟随父母住在深山老林,十岁后他被冬将军接到身边,自此一直生活在军营。

    那些纨绔少爷的玩乐,他从来没有过,在今年年初,冬将军才允许他自己带兵出来巡逻。

    对东域一带以外的事情详知甚少,便是可能听过,也是左耳听右耳冒,不感兴趣从而不记得。

    如此一来,他们一行人对顾青初和元锦沛的身份两眼一抹黑。

    话说回来,既然冬临不知道顾青初和元锦沛的身份,为何还要寻仇似的来门口叫嚣呢。

    往远了说,还要从他的情窦初开说起。

    作为一个大龄未婚男子,冬临在去年对大姑娘一见钟情,二见倾心。

    至此每次他从军营出来巡逻,路过临水县必来晏家拜访,看似是来询问晏家这个商会会长商路安全情况,实际是来看一看心上人。

    面相粗狂的冬校尉有一颗少男心,他一直在暗恋。

    冬临大概每三个月来一趟临水县,这次过来在城门口听百姓交谈,得知了大姑娘已逝的消息。

    伤心欲绝之下,对谈论的人威胁恐吓,让他们说出是怎么回事。

    那些百姓哪里知道内情,关于大姑娘和大公子的死,晏家和府衙至今对外没有个说法,他们也是听传言胡乱说的。

    冬临一副凶神恶煞不说就不放过他们的架势,众人吓得不管真的假的,把他们道听途说的都讲了。

    到最后传言彻底变了味,到冬临的耳里成了另一个故事,说临水县有一个顾姑娘,和府衙关系极好,她和晏家二公子合谋,让大姑娘和大公子惨死转移晏家财产。

    其实传言中没有顾青初的事,是其中一个男子胆小,在冬临逼问下他临时想出来的,只为了将眼前的人糊弄走。

    为了自己保命,和他毫不相干的顾姑娘死活他并不关心。

    就这样,冬临带着属下一路直奔府衙,他要让顾青初一命偿一命。

    在冬临心里,临水县的府衙敢欺负晏家,只因晏家是商户,他们绝对不敢和军队叫板,他也要让那姓顾的娘们感受被强权压迫的恐惧。

    这般莽撞的结果就是冬临踢到了铁板上,不仅没给大姑娘报仇,他们现在还被对方不费一兵一卒都被下了大狱。

    只因抓了他。

    这无疑是冬临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他现在恨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松开抓着铁栏的手转身走到墙面,正欲指天骂地发一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毒誓。

    大牢衙役拿着钥匙走过来了,他们身后跟着两名天卫司侍卫。

    “出来,大人要见你们。”

    大人?!一个七品县令也敢对他称大人,他是校尉!正五品!

    冬临不知道侍卫口中的大人指得是元锦沛,他冷哼一声道:“见我,他配吗?”

    侍卫表情未变,眼中的冷意藏不住,大门外说顾姑娘不配知道他姓名,转头就被扒了衣服关在大牢,这人现在还敢吆喝?

    说完这话的冬临脸色有些僵,显然同样想起了刚刚的耻辱回忆。

    现在的冬临穿着囚服,发丝凌乱,脸肿得像个猪头,和两个时辰前穿着铠甲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的人相比,狼狈得不是一分二分。

    说出这番话来,谁人看了都不觉威风,只觉甚是好笑。

    看出面前二个侍卫讥讽的表情,冬临正欲发怒,一柄剑抵在了他的喉间。

    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被划开了,刺痛感让他不敢乱动,冬临瞪大眼睛剜着面前的侍卫,这帮人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拔剑,不讲武德!

    “走不走。”侍卫冷漠地问着。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只有耗子唧唧叫着乱窜个不停,牢房中的耗子个头大胆子也大,他们不怕人,甚至还吃过人。

    很多犯人都有被耗子啃掉脚趾或咬坏耳朵的经历,它们算是狱中一霸。

    这时,另一名侍卫从怀中掏出暗器,甩向墙边的耗子,薄薄的刀片将耗子头身分离。

    察觉周围投来惊恐的目光,侍卫抱着剑皱皱眉道:“太吵闹。”

    此话一出,周围喊冤的囚犯通通闭上了嘴巴,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牢房里的耗子都成了精似的,一个同伴死了,它们也都不叫了,钻进洞里猫了起来。

    冬临眉头抖了抖,他怀疑眼前的人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走走走,我们这就走。”副使对侍卫作揖,然后劝着:“校尉,咱们走吧,或许是冬将军来了。”

    他大伯不会这么快赶来,那县令的拜帖就算快马加鞭到了军营,通传验身也要好一会儿。

    不是八百里加急诏令,小小县令的信件,不足挂齿!

    冬临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脖间的剑尖儿实在太凉了,他顺着副使的话下了台阶。

    “我跟你们走,我倒要看看你们耍什么花招,等你们跪下哭着求我!”

    服软的同时,冬临仍不忘撂狠话,典型没有遭受过天卫司的毒打,不过也快了,两个侍卫看冬临的目光犹如看傻子。

    在被压着走向前堂的冬临,走起路来故意挺胸抬头,雄赳赳气昂昂,表现一副宁折不弯的态度。

    走在路上的冬临还在琢磨,之前他想岔了,这俩人应当没什么身份背景,否则何必算计晏家的家财?

    那顾姑娘大概是江湖人士,艺高胆大,不知道东域这边谁是老大,县令现在请自己过去,估计是赔罪的。

    他们应该是江湖世家,身边穿着统一服饰的护卫,是他们府中的打手,江湖人不是好讲究派头吗?大概就是这样。

    冬临嗤笑一声,他们难道没听过民不与官斗?县令没有那么大的面子!那个男人给他跪地磕头可以放过,姓顾的娘们必须为大姑娘偿命。

    心里想着二人跪地求饶画面的冬临脸上露出笑来,只是这笑很快就凝住了。

    因为他踏进前院后,一眼便看到了冬将军的亲兵守在门口,这才过了两个时辰的工夫,大伯怎么可能在!

    也就是说临水县这边人过去送信,大伯就直接赶过来了?

    也不对,临水县到军营的道路崎岖不平,马匹没有这个脚程速度,应该是飞鸽传书。

    冬临心中咯噔一下,到底是什么人,让他大伯仅是收到信便放下一切快马赶来?

    今天可是一年一次的检兵大会!冷汗顺着脸颊往脖领里流,冬临眼前有些发黑。

    他最初想得很简单,大伯平日虽然对自己严厉,但内心还是很宠他的。

    此事自己没有犯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那县令敢包庇姓顾的娘们,他大伯也会罩着他。

    这一点冬临心中很肯定,在外面无论如何大伯私心会向着他,等回军营被惩罚军杖也无所谓,眼下他非得要将那娘们解决了。

    这些信心,在冬临发现冬将军已经到了临水县后全部瓦解。

    事情好像比他想得更加严重。

    前堂会客厅内,元锦沛和顾青初占据了两个主位,冬将军坐在左边的位置,三人沉默不语。

    冬临一进屋子,看到这座位心中暗叫不好,冬将军到哪个府邸不被当座上宾?他何曾见大伯屈居人下的位置坐着!

    心里有些发慌的同时,冬临对二人的身份越发好奇了。

    “呦,冬校尉来了,冬将军先听你亲侄子说说怎么回事”顾青初抬了抬下巴,对冬将军的说话语气相当随意。

    冬将军到了府衙后,正欲说信中事被元锦沛制止住了。

    元锦沛让冬将军坐下,意思是现在什么都不必说,唤你侄子过来,你听他说。

    没等说话便被堵上嘴巴的冬将军心里一肚子气,看自家不成器的侄子来了,他眼中燃起熊熊烈火。

    这小王八蛋真是给他找了一个好大的麻烦!

    迈着门槛进来的冬临对上自家大伯凌厉施压的目光,他有些腿软了。

第四百零一章 军法是我写的

    深谙冬将军脾气的冬临知道,此刻大伯没有大发雷霆起来揍他,越面无表情说明越严重!

    不敢多说什么别的,冬临将自己外出巡逻至临水县,听到他人谈论后来到府衙的所有经过一一讲出,这期间影五在旁做了补充。

    例如冬临说:“我来到县衙门口,让他们将凶手交出来”

    影五在旁便会接过话说道:“冬校尉让人围了府衙,挥刀指着大门说让姓顾的娘们出来,引得不少百姓围观。”

    冬临说到哪里影五觉得有漏的便插话补充。

    元锦沛没有出言斥责,理亏的冬将军更不好开口,如此冬临也只能忍了,他现在是半分不敢造次。

    就这样,二人“合力”将发生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详细说了一遍。

    “混账东西!”

    冬将军胸口剧烈起伏,抬手砰地拍了下桌子,起身一脚将冬临踹到三米远的方柱上。

    胸口的钝痛让冬临咳嗽不止,他委屈地看向冬将军,没想到竟然看见大伯单膝跪下行礼请罪!

    “家中侄儿莽撞无知,是我管教无方,望元大人大人有大量……”

    求情服软的话一出,冬临脸上血色褪去一片煞白,他明白自己这回惹大祸了。

    冬临不知道元锦沛是何人,冬将军知道,元阎王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临儿惹了他能有好果子吃?今日必须把此事了结,否则日后临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和元大人那点交情,不足以托大让对方包容临儿。

    军营内检兵的冬将军收到来自天卫司的信件,内容只有一句话,说邀他前来谈谈冬校尉的事情。

    冬将军心中暗道不好,元锦沛将他雷锤拿走了,他自是知道天卫司在东域这边行动,但他没想到自己侄子能和对方产生纠葛。

    从头到尾冬将军就没想过手下的兵会和元锦沛有摩擦,结果转头他侄子就把人给惹了,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冬将军长叹一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今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插科打诨。

    眼前的姑娘他不知道是何身份,但凭借对方能够坐在元大人身旁,与他平起平坐就不能轻视待之。

    元大人用自己的名义给他来了信,说明就是要为这位姑娘出头。

    错已铸成,他只能尽量平息眼前之人的怒火,一切还要看对方的态度。

    “混账东西,这可是堂堂天卫司总指挥使,这位姑娘和元大人相熟,岂会是贪图晏家破东西的眼界!”

    “你识人不清,是非不明,枉我用心教导你多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道理你不懂吗,还不过来跪下请罪!”

    冬将军一顿臭骂,言语之间恭维顾青初也将元锦沛给夸了。

    冬临再怎么不知朝廷事,对天卫司绝对有所耳闻,他知道天卫司总指挥使是大夏只手遮天的人物,他们惹不起。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求二位原谅。”冬临扑通跪在地上,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

    再起身时,全脸唯一没伤的额头也变青了。

    冬将军见元锦沛和顾青初没什么反应,拿起身后护卫的狼牙棒,抬手冲着冬临挥去:“今天我打死你个惹祸精!”

    “好了。”

    冬临挨了一棒槌后,顾青初叫了停。

    “冬将军训小辈回家去训,莫要将这里弄得闹哄哄,惹人心烦。”

    顾青初这般高高在上的语气,让冬将军皱了皱眉头。

    他敬着元大人对其心服口服,念在顾姑娘和元大人相熟,也愿意给她几分面子。

    但瞧着顾姑娘现在这般拎不清地端起身份……

    冬将军心中有些不快。

    冬临亦是如此,他嘴上没说什么,心中骂着顾青初狐假虎威,不知哪里冒出的轻贱女子,眼下倒是会借势。

    待被喜新厌旧丢弃一旁,看她还敢猖狂!

    作为一介武将,冬将军更擅长打仗,平日官场交际行事多是幕僚心腹帮忙出主意。

    伯侄二人算不得心思深沉的人,心中所想从表情上很容易发现,顾青初清楚明了地看出二人对她满是不服和反感。

    顾青初看了眼元锦沛,如果没有他在,这俩人绝对不会这般乖觉。

    “听说你以前是王三斗手下的兵?”

    冬将军本是一名屠夫,二十岁那年被山匪打劫家破人亡,入了军营在王三斗手下当兵,后选拔龙虎精兵时被刷下来,借酒消愁误了军报被赶出了顾家军,调到了其他军队。

    过了这么多年,知道这事的人一根手指能数过来,顾青初之所以知道,是元锦沛对她说的。

    若是别人提起他在王三斗手下当兵,冬将军少不了吹嘘一番,说他曾经是龙虎军,虽然龙虎精兵没被选上,但他也当过龙虎军,是其中一员。

    这是他引以为傲的经历,在这些年的行兵打仗中,他深刻意识到在顾家军队待的半年,他学了多少保命的东西。

    当然,冬将军绝口不提自己被赶出顾家军的事。

    多少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

    但现在顾青初提起此事,他不能说这些了,因为冬将军知道,元大人一定也将自己被赶出顾家军的事说了。

    “是又如何?”觉得被戳到痛处的冬将军,认为顾青初要讽刺揶揄他。

    “听说你现在用的练兵方法还是当年顾家军那套,所以立的军法也没变了?”顾青初悠哉地品了口茶。

    冬将军脸色僵硬地应了声是。

    “领兵生事、仗势欺人、败坏军誉……”顾青初轻飘飘地连说六七条罪状。

    “在顾家军法中数罪并罚,受军棍一百杖,官衔撸到底,两年内立功不计……”

    一条条惩罚说下来,冬临忍不住有些发抖。

    军棍一百杖会死人的,虽然可分二十杖一次领罚,但也不好受,他看过那些受罚的人。

    在床上十天半个月动不了,稍微结痂便要再次受刑,他见过军中犯错最严重的兵,当时罚了四十军杖,连着领罚三次后整整养了半年,平日睡觉都要趴着,坐也不敢坐。

    他要连着受五次,一年内别想舒服躺着睡了。

    这还只是第一个,接下来的惩罚总结在一起,便是他未来两年要在军营做最苦最累的活,便是战场立功了也不计算,他要向受害者道歉求得原谅,一年拿不到军饷,校尉官职也没了成为一个白头兵……

    他不要这样!

    冬临求救的目光看向冬将军,心中安慰着自己,大伯一定不会答应的,这人实在太过分了!

    “请问姑娘是何人,为何如此了解顾家军法?”

    冬将军原是因元锦沛不敢轻视顾青初,现在则是因为她本人了。

    顾家军早已解散,眼前女子却熟知顾家军法,难不成是龙虎将军的后代?

    这般猜测的冬将军,听顾青初说了一句他打死也猜不到的话。

    “军法是我写的,我不了解谁了解?”

    顾青初云淡风轻的一句,如平地一声雷,炸得人耳鸣目眩。

    冬将军脑子一片空白。

第四百零二章 你没意见吧?

    顾家军成立初始实行的是大夏军事法制,顾家军法是在大家军法下更加细致的规章条例。

    最初是顾明华顾将军也就是宁良候的哥哥,他提议的细化军法,经过集会讨论,顾家军内开始奉行顾家军法。

    后来先皇褒奖宁良候时提到她在军事上的成就,众人才在先皇口中得知,原来当年名噪一时的顾家军法是宁良候所写。

    有的百姓可能不了解没听说,行兵打仗之人皆知道这点。

    冬将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说顾家军法是她写的,难道……

    “你、你、您是……主上?!”冬将军话语说得磕磕绊绊,脑子突然有些不灵光了。

    面前之人是宁良候吗?

    说来遗憾,当年在龙虎军待半年的他,竟一次未见过宁良候。

    外人认为他和顾家军没有任何干系,毕竟只待了半年能有什么感情。

    然而在冬将军心里一直把宁良候当作主上,他很敬佩她。

    在顾家军当过兵的人都有一个信仰,那便是宁良候。

    那个发誓士兵便是战死,也会将骨灰给他们带回家乡安葬的人。

    宁良候对士兵说的话,每一句都未食言。

    他在顾家军半年,比在其他军营待三五年的感情更深。

    在顾家军,你更加能够感受到军队的凝聚力和归属感,那是一种他即便离开了顾家军,每每回想起来仍会热血澎湃的心情。

    半年内所学到的东西,他用到了现在。

    没有顾家军,就没有现在的他。

    冬将军心里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宁良候醒来了,是他听过最好的消息,比打了胜仗都开心。

    当时他想着日后若有机会回盛京,见一面宁良候和当年的王三斗将军,此生也没什么大遗憾了。

    然而他作为镇守大夏边关的将军,不能无诏回京,现在他多年来的遗憾竟是要补上了么!

    冬将军之所以如此相信顾青初的话,因为他与元锦沛有过几面之缘,元总指挥使的身份作不了假,有他在,顾青初的话多了十成真实性。

    听到冬将军叫她主上,顾青初心里有些惊讶。

    顾青初听元锦沛说起冬将军这个人,从百户长一路摸爬滚打到三品将军,多年来驻守在六峡谷。

    东域的那条山脉相邻六峡谷一带,所以冬临才会巡逻至临水县。

    在东域这边,冬临作为冬将军的侄子的确有嚣张的资本,府衙怎敢和驻守在这里保护一方平安的军队起冲突。

    冬将军驻守六峡谷原本是三万人,近些年来大夏国兵力强盛,逐渐增派到六万。

    这也是冬将军能够从兵部要来雷锤的原因,毕竟他手下的兵规模在那里。

    冬将军今年五十出头,他五官冷硬,是那种看一眼孩童,小孩子能被吓哭的严肃长相。

    活了大半辈子的冬将军,年轻时性子再急躁,现在也沉稳下来了。

    在冬临的眼中,大伯对他有些暴躁,但在平日绝对是众人心里可靠值得信任的大将军。

    从小到大他没有看过大伯这样“扭捏”。

    脸都憋红了!

    主上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冬临自然知道,军营中的幕僚和心腹下属私底下都管他大伯叫主上。

    脑子转过弯来,跪在地上的冬临伏着的身子更低了,关于顾青初身份,他根本不敢往深了想。

    “当年让你走看来是我顾家军的损失了。”顾青初如此调侃一句,算是应了主上这个称呼。

    冬将军听到激动极了,主上认可他呢!

    之前因为顾青初说话口气随意而心中不虞的冬将军,现在心里唯余感叹,果然是宁良候,这般大气从容的气魄,我等望尘莫及。

    往那一坐,在元大人面前毫不逊色不说,气场更是半分没有他压住!

    “你这侄儿……”顾青初话说一半,冬将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冬临,然后道:“他犯错了应该受罚,就按照您说的办。”

    冬临秉着呼吸,他头不敢抬话不敢吱声,保持着跪地磕头的姿势一动不动,若是有个地缝他恨不得钻进去。

    这一天心情起伏太过跌宕了,屋子里这几个人没一个他能惹得起。别说上座的二位,自己身后的侍卫他都不能惹,脖子间再次被划开的口子还泛着痛……

    冬临猜到顾青初身份后,回想起自己的大放厥词,他没被拔了舌头真是家中祖宗保佑。

    这两人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加上他挑衅在先,就是把自己打死了,他大伯也没法子。

    世事难料,上一秒冬临还在为惩罚过分而生气,现在已经因为自己能全须全尾地接受惩罚而庆幸。

    原来在门口时,他感受到的那一道杀意不是错觉,元大人当时可能真的想杀他。

    “影五,将人带下去,冬将军请坐,咱们再说说别的事。”

    顾青初暴露自己的身份是有原因的,接下来的才是正事。

    影五将冬临带走和来时对比鲜明,冬临像被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连头都抬不起来。

    冬将军已经从见到主上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他对元总指挥使和宁良候交情好这个传言有了新的认知。

    原本冬将军没将这当回事,以为是空穴来风道听途说的消息,现在看来,传言还有所保留。

    这哪里是交情好?便是他和别的将军以前经常喝酒,也做不到可以随意吩咐他身边的近卫。

    这位侍卫他见过,跟在元大人身边随行,隶属于天卫司。

    天卫司的侍卫个个都有点桀骜不驯,很有个性,便是听从元锦沛吩咐帮他们做个事,言行举止都是不卑不亢的。

    侍卫和侍卫之间相比,众人总是会高看一眼天卫司的侍卫,这样的人竟然会听从宁良候的吩咐。

    冬将军看得清楚,在主上吩咐后,影五甚至都没看元大人的眼色便直接去做了。

    按照正常情况,作为元大人的近卫,听到旁人的吩咐,不该看一眼元大人得到主子颔首才去做吗?

    影五并没有,他理所当然地听从命令并且去实施了。

    主上和元大人的关系,比他认为的更加亲近。

    顾青初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举动,引发冬将军诸多猜想。

    她对待影五的态度已经习惯了,可能是在盛京时影五经常去宁良候府的关系,若是换个暗卫,哪怕屋内的影二,她说话的语气可能都不会这么随意。

    侍卫押着冬临离开,冬将军刚坐下便听到元锦沛半分感情都没得,冷冷地说:“你侄子和雷锤交换了,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

    冬将军磨了磨牙,万分心痛地答应了。

    如果可以,他多想拒绝!他好不容易得来的雷锤连个响都没听见!

    冬将军眼底深处满是悲戚,顾青初明白,冬临回军营不会好过了,不止她说的惩罚,冬将军必然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元锦沛对冬将军的识时务很满意,他扭头对顾青初道:“我的事情说完了。”

    顾青初嗯了一声,该到她说了。

第四百零三章 这绝对是个”惯犯“

    之前听元锦沛的讲述,顾青初觉得冬将军是一个古板倔强,墨守成规的性子。

    毕竟顾家军法这么多年过去,他沿用至今改都没改便可窥见一二,对于这样的人,顾青初心里已经想好了话术。

    可现在眼前这压抑激动,眼睛精光闪亮对她崇拜不已似的冬将军,顾青初所有话都哽在喉间。

    无他,冬将军看自己的眼神太过真诚了。

    这种拿她当自己人的态度,让顾青初有些不好意思使手段。

    “冬将军和孔潜可相熟?”

    提到孔潜,冬将军眉毛都竖起来了,若不是顾及顾青初在,搁在军营里他早就骂上了。

    “不熟。”冬将军顿了顿,觉得这两个字没有力度,他又补了一句道:“有仇。”

    大夏东边没有邻国,连绵不绝的山脉无人居住,之所以要驻守六峡谷,是为了防止辽国绕侵。

    虽然现在辽国国力不复以往,但也不可小觑。

    大夏如今重点防范的是金国,大夏东边发生战事的可能性极小,故此朝廷只派遣了两个将军,手中各带六万兵马驻守,为大夏东南一带画上坚固的防线。

    这两个将军分别是孔潜和冬安东将军。

    二人从十余年前因为一次粮草问题发生矛盾,至今都不对付,将领关系恶劣,两军之间的士兵也是小摩擦不断。

    有一句话是面和心不和,这两位将军表面平和都做不到,互相提起来对方没有不骂的。

    也正是因为二人这般“决裂”,没有联手作乱的可能,皇上才更为放心让二人驻守。

    顾青初听元锦沛说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二人是真的不和还是做做样子私下有谋划。

    “是真不合。”元锦沛说得非常坚定。

    五年前两边巡逻士兵发生冲突,后来事情愈演愈烈,互相谁也不让谁,冬将军弄瞎了孔潜一只眼睛,孔潜断了冬将军独子一条腿。

    最后朝廷出面才平息了事端,皇上连发了两道圣旨训斥二人,所以现在才看不到两个军队动手。

    二人也注定不会握手言和。

    听了这事儿顾青初心里有了算计,她想让冬将军对付孔潜。

    顾青初早上收到了盛京周然的来信,说他有新发现,关于顾家淮辽以东的商铺,当年大管事身死,顾南下狱后商行被各方势力瓜分,现如今铺子的背后都是一个人。

    正是如今驻守八林关的孔潜。

    周然现在只调查到这么多,但也是一个大发现,所以给顾青初写信禀告。

    搁在以前,这事没有火烧眉毛,顾青初一定是要往后放一放的。

    顾青初顾忌身上的毒怕自己早死,所以想为顾家人留些后路,她也没有精力去做些什么。

    但现在不同了,顾青初身上的红颜醉回盛京就能解,这就好比是封印消失了。

    人,就是要“造”起来。

    三十年前没中毒的宁良候,可是个狼灭的人物。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顾青初要造到什么程度呢?吃了她的都得给吐出来!

    当年孔潜有没有亲自对顾家出手不知道,但他一定掺和其中了,否则如何解释顾家铺子都在他手里捏着?信里周然也写了孔潜身上事不干净,嫌疑很大。

    周然之所以能调查到,是因为孔潜现在正偷偷往外出售这些铺子。

    宁良候醒来这些铺子在手里就是烫手的山芋,孔潜不敢留着,即便再如何赚钱也不能留了。

    可惜孔潜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其实早已经捅到顾青初面前了。

    正想着要如何对付孔潜,冬临将军的侄子就送到面前了,顾青初便想用冬将军压制孔潜,压得他向身后人去求救。

    别看孔潜如今是三品大将军,但在这盘大阴谋的棋局中不过是个小卒,顾青初要抓背后那条大鱼。

    顾青初笑着对冬将军说:“巧了,我和孔潜也有仇。”

    眼前人蒙着面巾,这句话说得像是说笑似的,只是为何温和的话,让他不自觉周身发冷?

    冬将军直了直身子,语气带有试探问道:“主上,您是什么意思?”

    “你虽叫我主上,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好托大真当自己是,这件事咱们还是要商量着来。”

    “孔潜多年前曾对顾家出手,他如今正在往外抛铺子……”

    顾青初对冬将军说了自己的计划,淮辽以东这边各地区的人没什么差异,冬将军绝对可以找到值得信任的本地人,装作买家去接手孔潜手中的铺子。

    冬将军对付孔潜这是陈年旧怨,不会打草惊蛇。

    “这点我可以做到,只是不知买了孔潜的铺子,然后我能做什么?”冬将军不解。

    顾青初笑容神秘:“然后,就可以闹起来了。”

    冬将军离开府衙时已经是深夜,他连夜赶回军营,顺道还带上了自己不争气的侄子。

    厅堂内的顾青初伸了个懒腰,也准备回房休息,和元锦沛道晚安的时候,发现这人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顾青初摸了摸脸问道:“怎么了?”

    元锦沛笑了,一把展开扇子摇了摇头道:“我在惋惜。”

    “惋惜什么?”

    “惋惜没办法遇到当年的你。”

    传闻中的宁良候上天入地,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

    民间甚至有过小道传闻,说皇室每朝都会有一个宠臣。先皇时期是宁良候,现在的皇上身边是元总指挥使。

    严格来说,他得皇上信任是凭借亲缘和从小到大的交情,宁良候才是真正的天子宠臣。

    顾青初“横行霸道”的时候,元锦沛还没有出生,许多关于宁良候的事情,他都是道听途说的。

    刚刚,他仿佛从顾青初身上看到了三十年前的她,这种诬陷甩锅的手段信手拈来,显然是个“惯犯”

    他很想认识那个时候的她。

    现在顾青初总喜欢在自己面前装作老成,还用年龄的借口拒绝他。

    ——嘁,别想让他放手。

    他们是真正的一类人,对顾青初越了解,元锦沛越放不开。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念了一句诗,元锦沛摇着扇子晃悠脑袋一步一叹气地出了屋子。

    顾青初太阳穴跳了跳,什么意思?说她老?

    平日自称长辈顾青初不觉得有什么,眼下听了元锦沛念这诗,不愉快的心情一下子就上来了。

    就连第二日启程离开盛京时,顾青初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女人嘛,对于年龄总是敏感的。

    有些事她可以自己说,但别人说绝对不行。

    顾青初这股火气没留多久,出了临水县就发泄出去了,被她怒冲的倒霉蛋,正是守在城门口鼻青脸肿的冬临。

第四百零四章 明明就是生气了

    冬临有点委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是犯浑做错了事,难道就不能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他现在不仅失去了心上人,连心爱之物也被大伯毁掉了。

    冬临不爱喝酒不赌钱,唯一的爱好就是木雕,他有一间屋子装满了这些年自己雕刻的满意作品,每一件都是他的心血。

    昨日冬将军回去后,直奔冬临屋子将木雕毁掉了一半,说是因为雷锤没了,所以要让冬临也感受那种心情。

    大半屋子的木雕成了烧饭的柴火,火光照在冬临的脸上,他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掉了两滴泪。

    看到冬临哭了,冬将军满意了,他半夜心疼雷锤在被窝里也是掉了两滴泪!

    停止丢木雕进灶台的手,冬将军回了自己营帐,从小冬将军就不惯着冬临,冬将军面对熊孩子的教育方式就是我比你更熊。

    冬临本以为受了顾青初说的惩罚可以逃过大伯这一劫,结果是他想得太好了。

    木雕被毁还不算完,大伯又让他赶来临水城,护送元锦沛一行人至月湾河。

    冬将军的命令冬临不敢不听,他来了临水县又不敢去府衙求见,便领人候在城门口,想着等人出来了,他向前表明来意顺势同行。

    到时候大家都急着赶路也顾不上他,他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应该没事。

    冬临并没有吃到昨日木雕的教训,他又把事情想得太好了。

    天卫司侍卫明面上人数缩减至五十人,其余的人回到自己原本位置,当然在暗处还有一些随行的侍卫。

    拢共三辆马车,顾青初和元锦沛各一辆,另外一辆则是东域之主的囚车。

    大祭司被喂了毒放走,经过天卫司的“教育”他已经弃暗投明,原本他出了东域就是去投靠三皇子,之前已经联系上那边了。

    这回再去便是双重身份了,被天卫司拿捏在手里,不想死的大祭司只能配合。

    昨晚大祭司借着夜色离开,天卫司其余侍卫也是天不亮走的。

    顾青初和小简坐在一辆马车里,因为来了癸水,小简身子不怎么舒服,她抱着汤婆子在马车里摇摇欲睡。

    “冬校尉?不对,现在不是校尉了。”顾青初清冷的声音响起,让小简有些清醒,顺着马车帘往外看去,冬临低着头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恭恭敬敬听训。

    影五瞟了一眼冬临, 这回不像只大公鸡——顺眼多了。

    冬临穿着普通士兵铠甲,一改嚣张气焰,明明是个大块头,偏做出含胸驼背的窝囊样。

    “昨日还痛失所爱要打要杀的,今日怎的不愤怒了?你不应该去找凶手吗?”

    顾青初上下打量一眼冬临,嫌弃之意十分明显。

    冬临开口正欲告罪说昨天是他的错,顾青初那边就跟连珠炮似的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逮着训了一顿。

    “罢了,离我马车远点,看着心烦。”顾青初挥挥手让冬临走开。

    虽然只是针眼大的发泄口,但顾青初借此将情绪调整过来了。

    一旁的小简默然,昨日她又听府衙厨娘说了女儿家来癸水要注意的地方,包括心情方面,说来了癸水心烦气躁是正常的。

    小简觉得自己小腹处有些不适,心情没有受什么影响,相比之下马车里的顾姐姐倒像是来了癸水的人。

    她明显感受到了顾姐姐的躁意。

    小简阖上眼睛,她先睡一觉,醒了再哄顾姐姐开心,昨夜没睡好她有些困了。

    不知睡了多久,小简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车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撩开帘子发现影五骑马在侧。

    “影五哥哥,顾姐姐呢?”小简问道。

    影五指了指前面的马车,示意顾青初在他家大人的马车上。

    小简现在觉得身子好多了,她起身准备也去前面的马车,被影五拦住了。

    “我劝你不要去。”

    “嗯?哦。”

    一句话,小简打消了过去的念头。

    因为她想到如果自己过去,元大人那眼神大概会似利箭一般将她射得百孔千疮。

    见小简老实在马车里看话本,影五笑容越发灿烂,他的任务完成了。

    元锦沛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叫顾青初来他马车诊治之前,特意交代影五说莫让闲杂人打扰。

    多年的主仆默契,让影五在给顾青初传完话后,一直骑马行在小简的马车旁,就是为了阻拦这么一道。

    影五眺望远处的天空心下祈祷,希望大人能早日抱得美人归!天卫司应该有个女主人了。

    另一头,元锦沛正在装病。

    从小到大元锦沛有一副非常健康的身子,后来他中了君子枯,也只有在毒发的时候难受,其余时间跟没事人一样。

    中了大祭司的蛊毒,元锦沛恢复很快,常人可能会不适一段时日,他现在就觉得身体如常了。

    这不是元锦沛所愿,中蛊毒本身就是元锦沛有意为之。

    他为了加深自己和顾青初在回盛京路上的交流,可谓无所不为其极。

    没有条件他自己创造条件,元锦沛非常不要脸地开始装病了。

    “身体没有大碍,应该是残留的毒素正被身体吸收,随着汗液排发就好了。”顾青初将在元锦沛手背的银针拔了下来。

    之前和找来的巫医顾青初交流了一些心得,对元锦沛中的蛊毒心里有了数。

    这根针是为了让元锦沛多发发汗。

    “唔,好。”元锦沛含糊不清地说。

    见顾青初要离开,元锦沛连忙道:“顾姑娘,昨日你生气了?”

    一早对自己没有个好脸色,元锦沛当然明白是他昨日的话让人生气了,本来元锦沛出了临水县就想装病了,但看到顾青初对冬临一副火气很大的样子。

    ——他退却了。

    万一没把人哄好,反而更严重那就糟了,他再等一等。

    元锦沛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直觉告诉他,等一等。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元锦沛又从影二口中听说顾姑娘有心情撩开帘子看风景,并且还往外扔了瓜子皮。

    元锦沛这才敢装病,让影五去将人请过来。

    不说别人,影二看得都有些心酸了,他家大人何曾看过别人脸色?影五那个憨货还真让他给说着了!

    只盼着宁良候少磋磨他家大人……

    一百个人有一百种性格,影五是欢天喜地迎接新夫人,影二则是“嫁女儿”忧愁的心态。

    不管这二人怎么想,元锦沛在一旁装病装得不亦乐乎。

    “顾姑娘,不知为何我手好痛,可以捏捏吗?”元锦沛颤巍巍地伸出左手,下一秒,顾青初一根银针扎上去了。

    “我上了年纪难免手的力道不准,用针才靠谱。”顾青初冷静地说。

    这点小伎俩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元锦沛表情一僵,语气呐呐地道:“顾姑娘因我昨日的诗句生气?”

    “没有,怎会,不敢。”一连三个否定词,顾青初面无表情。

    元锦沛摸了摸鼻子,没错了,她还很生气。

第四百零五章 别爱我没结果

    “那个……我没有说你老。”元锦沛哪里哄过别人,让他杀个人都比哄人容易。

    “昨日我没有那个意思,是你多想了,当时是、算了不说了,总之你不要生气了。”

    说完这句,元锦沛想了想,又略带生硬地补充道:“好吗?”

    “我不明白元大人什么意思,也没有多想。”顾青初依旧冷冰冰的态度。

    元锦沛完全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好似一阵东风,将顾青初心里的零星火焰反倒吹旺了,妥妥的火上浇油。

    顾青初心里冷哼一声,这人是不是在说她小心眼?

    这明显不像是没有生气的样子,且看起来比刚进马车的时候更严重了。

    元锦沛没辙,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怎么说。

    “你要不打我一顿?我不还手。”元锦沛将另一只手上的银针拔了,然后坐直身子任君收拾的模样。

    “你身体好了?我回去了。”顾青初收拾着银针包,不欲搭理元锦沛,道理谁都懂,但谁生气的时候会讲道理?

    元锦沛抿抿嘴,垂着双眸羽睫轻颤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我昨日脑子有些乱”

    “当时看到你与冬将军说话时,心里想的都是三十年前的你该是如何意气风发,风华绝代。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惋惜,遗憾那个时候的我不认识你,也无法去认识你。”

    “随之而来的便是庆幸,还好你中了红颜醉,这是你和我的缘分。”

    “红颜醉让你中毒卧床三十年,让顾家从此走下坡路,我不该庆幸这个,你与冬将军侃侃而谈的模样是那么美好,而我的思想却如此卑劣。”

    “我想自己为什么不早出生几十年,早一点喜欢你并且保护你。”

    “你对我来说是灵魂上的羁绊,那种共鸣的颤动是和他人给与不了的。我喜欢的人是你,不是宁良候,不是顾青初,而是你这个人。”

    “何况,你长得很美,否则也不会得那么多人的喜欢。”

    说到最后,想到晏召,廉郡王、乌木还有一路上对顾青初献殷勤的男人们,元锦沛难掩嫉妒嘴脸。

    路上掩盖自己美貌易容成普通人都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要是露了真面目,狂蜂浪蝶更不会少了!

    “我钟情你,觊觎你,你不老。如果昨日的言语冒犯到了你,是我的错。”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能让元锦沛心甘情愿,低声下气的哄着说是他错的人了。

    元锦沛不会哄人,但他不知道,发自内心真诚的自我剖析比任何情话都动人。

    顾青初气息微乱,其实她这火发得莫名其妙,但她就是不想收敛。

    也可能是之前脾气压得狠了,找到红颜醉的解药后便彻底放松下来,没那么顾忌,情绪也跟着飘忽起来。

    她这个人发火很多时候并非要做什么,放任在一边自己就能消化了。

    顾青初也的确想借机不理元锦沛,路上得个清净。

    她没想到元锦沛会说这么一番话,顾青初她不怕敌人如何阴险狠辣,若说她的弱点,那便是他人的真诚。

    顾青初属于别人对我一分好,我回过去的不会比一分低。

    元锦沛这番真诚的样子,戳到了顾青初的弱点。

    对着那张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脸,她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这事儿本来也是她无理取闹更多一些。

    看吧,被戳中弱点的顾青初开始自我反省了,明明之前想得还是生气的人不讲道理这点。

    “元锦沛,别喜欢我没有结果。”说完话顾青初动作顿了顿,这句话有点当年疼痛青春的味道了……

    “没努力过怎会知道没结果。”元锦沛语气里满是执拗,他现在不想和顾青初讨论这些。他更关心别的。

    “你不生气了吗?”

    顾青初无奈的叹了口气,嘟囔道:“我说了我没生气。”

    这次说不生气可和前面不一样,元锦沛嘴角勾了勾,不生气就好。

    月湾河距离临水县有两日的脚程,冬临送到桥边拱手行礼道:“二位一路顺风,在下回去复命了。”

    这两天冬临过得提心吊胆,生怕顾青初找茬让他受罪。

    事实证明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除了初见被损一顿外,其余时间他被忽视了彻底。

    是他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人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以前的冬临会觉得受到侮辱而暴跳如雷,现在他恨不得顾青初将他当隐形人。

    “回去告诉冬将军,实在教不好小辈就送顾家军去,或者天卫司也行,我们可以给他做做样子!”

    声音从马车里飘出来,顾青初面都没露地贬了冬将军一句。

    来之前冬将军特意有所交代,无论顾青初和元锦沛他们说了什么,便是关于他的折损话,也要老实受着。

    冬临咬咬牙,应了声是。

    望着天卫司缓缓离去,直至身影变成黑点,冬临才调转马头喊了声走。

    冬临并不知道,这是顾青初和冬将军早就说好的,对外不能让人觉得冬将军和他们交好。

    让满脸伤的冬临来送他们,外人会猜测这是天卫司故意踩着冬临打冬将军的脸,这样关系能好?

    包括临别前的那句话也是,只有这样冬将军对孔潜的出手,其他人才不会往他们身上联想。

    毕竟冬临被打的实在很惨,合该结仇。

    “不管什么人,只要他们有相同的利益便有可能联手,即便看起来双方交恶。”顾青初点燃手中的香,驱散着马车内的虫蚊。

    小简似懂非懂的点头,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马车行驶至天黑,顾青初和元锦沛他们一行人在破庙落脚过夜。

    二人坐在石桌前,桌上热着从临水县带出来的清酒,自从上次醉酒后,顾青初便把山楂酒列为不可喝的禁酒。

    谁能想到酸甜可口的山楂酒后劲那么大……

    再也不喝了。

    “冬将军已经将铺子都收过来了。”元锦沛和顾青初碰杯说着。

    “看来我找对人了。”

    冬将军找的本地人丝毫没有破绽,任凭孔潜调查都不会发现问题,急着将铺子全脱手的孔潜能甩出去便都甩了。

    看似将铺子分开卖了十来个人,其实背后都是一个人——冬将军。

    不,应该说买家是顾青初更准确,因为冬将军收铺子的钱,是顾青初给的。

    “接下来热闹了,可惜看不到。”顾青初惋惜地摇了摇头。

    “顾姑娘想看?”

    这话意思顾青初听的出来,她若说想看元锦沛便能带她去看。

    “也不用亲眼看到,到时候听个热闹也可。”顾青初也不是事事都要凑热闹。

    “大人,有一个人往这边走来,应当是赶路的。”在外放哨的天卫司侍卫过来禀告。

    夜色茫茫,他隐约看到那人背着包袱,面相打扮瞧不清楚。

    元锦沛不在乎道:“这地方谁都能歇脚,不必管。”

    然后那人进了破庙。

    在见到是谁后,元锦沛就后悔了,早知道就应该让人给赶走!

    不止是这一个,在那人进来后还没等说话,下属又来禀报,说从西边来了黑压压一大帮人。

第四百零六章 主上,我们来了

    元锦沛认为的不速之客是乌木。

    乌木不是要去清安县寻根吗?顾青初还没等问出心中疑惑,又听天卫司侍卫前来禀告。

    黑压压一片人?

    来不及和乌木寒暄顾青初连忙往外走去查看,元锦沛紧随其后。

    是要来劫囚车的人?

    想到这个可能顾青初有些出乎意料,如果是,那三皇子还真打破了她对其的固有印象。

    记忆中的三皇子可不是个胆子大的人。

    提身跳上房顶,顾青初看到了那伙人,夜色太黑什么都看不清,不过瞧着他们走路一高一低的动作如此整齐,有些像是军中训练有素的士兵。

    乌云压月挡得严严实实,但凡有点月光都能看清来人是否穿有铠甲,现在这距离谁也看不清楚。

    “你说他们是不是来劫囚的?”

    作为接下来可能要被劫的一方,顾青初和元锦沛没有丝毫慌乱,俩人颇为闲情逸致地在打赌。

    “我赌他们不是,要跟吗?”元锦沛回道。

    顾青初摇摇头笑道:“我也赌他们不是。”

    ——三皇子到底没有兴师动众的胆量。

    顾青初和元锦沛跳到院中,走到门口打算等等看这伙人是路过还是来破庙歇脚。

    万事都有先来后到之分,瞧着那边大概几百人的架势,这个破庙怕是休息不下。

    其实这些人挤挤也能住得开,只是不知对方身份,怎好安心让人睡在身侧。

    乌木在后面瞧着顾青初,他觉得阿朝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顾青初感受到一道视线,回过头来和乌木眼神对上,她弯了弯眼睛脆生道:“乌木,你不是去清安县吗?怎会在这里?”

    按照乌木的脚程,比他们还先出发,不可能才走到这里。

    元锦沛在旁双手抱臂有些吃味,叫得还真熟!

    “我是特意返回来找你的。”

    ——噌

    元锦沛耳朵一下子竖起来,心里立刻警觉起来。

    踏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顾青初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咱们待会说。”

    话落,顾青初注意力放在门外来人上面。

    大门被推开,率先走过来的男子扯着嗓子道:“他娘的终于有个落脚地儿了,快点生火做饭,给马栓好喂上草,明儿一早继续赶路。”

    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男子,哪里能想到这荒郊野岭的破庙有人?

    之前侍卫们将马车都拴在山神庙背墙位置,他们习惯性将痕迹打扫干净,从外面看一点瞧不出里面有人的样子。

    “妈耶!”男子用力撑着眼皮睁开眼睛,发现院子内站着几个黑黢黢的人影,吓得他惊呼出声,随即拔出身上配刀。

    “委傀?!”

    如此近距离顾青初看清了来人是谁,为首的男子是委傀,这二百来人全是她本应在盛京的顾家军!

    委傀揉了揉眼睛,将刀收回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道:“主上,顾家军前来接您!”

    “外面冷,你们都进来再说。”元锦沛招呼着众人进到了庙内。

    是旁的人自是需要防备一二,若是顾家军共处一室便没关系了。

    委傀一开始没认出说话的人是元锦沛,进了屋内火把通亮看清了元锦沛的脸,他忍不住吸一口冷气。

    东域一行,元阎王经历了什么?

    如此和蔼的模样让委傀有些坐立难安。

    曾经在十八狱被审问数日的委傀,太知道这位爷的手段了,若不是当时他报了死心,但凡有一点想活的念头,都会忍不住交代出来。

    这样的人会关心他们的冷暖?

    想想都可怕。

    委傀哪里知道自己是被爱屋及乌了,他只觉得提心吊胆。

    “你们怎会来此?”顾青初问着,今晚有太多她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是顾文之大人吩咐我们过来的……”

    因为王三斗感染了风寒,也是上了年纪,病一场身子便弱一分,越往东域来越冷,王三斗有心来但怕路上病倒拖后腿,便由委傀领兵来接应顾青初。

    现在盛京之人都知道宁良候和元阎王同行,并且立了功将邪教铲除。

    还有一些别的传言……委傀快速瞥了一眼元锦沛,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说了。

    顾文之知道三皇子不在皇陵外逃了,东域这边有很多可能是三皇子的人在为官,加上顾青初和元锦沛押送东域之主,路上定然危险重重。

    在危难关头,天卫司这些侍卫舍命救的肯定是自家主子。

    他们家老祖宗独身在此,怎么想怎么不放心,身边没有自己人怎好做事?

    顾文之便和王三斗等人商量,看看能否去接应。

    说到底,最让顾文之相信的还是顾青初身边这些顾家军,王三斗等人听闻东域这边危险程度,又知一路是明着走,便已经开始着急了。

    几人一合计,由委傀带兵前来,当天决定好当晚便整装出发了。

    正好最近顾家军主要训练的作战便是行军突击,他们一路行进的很顺当。

    顾家军一路快马加鞭,眼看着要到东域了,没想到会在破庙遇到了他们主上。

    委傀挑能说的讲给顾青初,那些小心思他自然不会大庭广众当着天卫司面说。

    顾青初听得暖心,家里人都在惦记她。

    “你们来得正好。”顾青初觉得老天特别眷顾自己,有时候自己需要什么便送来什么。

    她在冬将军面前暴露身份,对外放出冬将军惹了宁良候和元锦沛的信号,就是想接下来一路要凭借宁良候的身份回盛京。

    这期间她还需要用顾家军的身份去行事,但顾家军的名头做事,出手的总是天卫司就有点不合适。

    这不巧了,顾家军的人从盛京赶过来了。

    顾青初眯了眯眼睛,从委傀手中接过写有顾字的旗子舒展开。

    因为一路急行,顾家军为了防止发生不必要的麻烦耽误行程,所以没有张贴顾家军旗,行事极为低调。

    “将此旗插在红色的马车上,马车在庙身后头。”

    顾家士兵领命双手接过军旗,转身向后面走去。

    影五非常热情:“兄弟跟我来,我带你去。”

    这幅哥俩好的模样让委傀心中犯着嘀咕,盛京时主上和天卫司关系是不错,现在瞧着好似更亲近了。

    虽然没有交谈,但从天卫司侍卫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委傀便觉得不同了。

    这种温和的气息是什么鬼?

    天卫司与温和这个词就没有划上等号的可能,他们向来是凌厉冷硬的。

    委傀扭了扭脖子,一定是他多日赶路太过疲乏出现错觉了。

    破庙内,顾青初问着委傀盛京那边发生的事情,元锦沛在旁听了会儿,然后默默地出了屋子。

    他对屋内的乌木勾勾手,示意他跟过来。

    乌木看了眼顾青初,将包袱放在地下走了出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983/ 第一时间欣赏忽如一夜祖宗来最新章节! 作者:冉阿冉所写的《忽如一夜祖宗来》为转载作品,忽如一夜祖宗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忽如一夜祖宗来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忽如一夜祖宗来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忽如一夜祖宗来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忽如一夜祖宗来介绍:
一朝重生,她成了大夏唯一女侯爷,顾氏族人的老祖宗。如今家道中落,子孙无状,族人各怀心思……顾青初不是个好性子,惹她的人十倍百倍还之。唯独从盛京来的那个元阎王,顾青初友好相待,想拉拢为同伴,谁知对方居然贪图她的美色,有颗禽兽的心!天卫司元大人是个让文武百官闻风丧胆的人物,嚣张跋扈,嗜血阴狠,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直到遇到了顾青初,千年的铁树开花了。元大人第一次表白:“顾姑娘,吾心悦之。”顾青初睨了一眼,摇头叹息道:“抱歉,你太过年轻,咱们不合适。”后来,看着顾青初身边围绕的一堆小白脸,元大人咬牙切齿,这怎么不嫌年轻了?忽如一夜祖宗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忽如一夜祖宗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忽如一夜祖宗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