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这年头劫匪实在太难了
顾青初被绑走了,这回她是真的被抓走了,没有将计就计。
在顾青初的房间书柜下方有个暗道,人便是从那里进来躲开暗卫的视线将顾青初绑走的。
一共来了三个人,个个是武林高手,顾青初擅长用毒轻功极好,但在武功造诣方面不算高。
她甚至没来得及动作便被来人挟制住了。
对方用撒了蒙汗药的白布放在她口鼻间,不一会儿顾青初便晕了过去。
这里顾青初是假装晕倒的,被来人点了哑穴根本没法出声向暗卫求救,好在她平日便做好准备,每天喝的茶水里都会泡一颗醒神丸。
旁人轻易会被迷晕,她则能清醒地抵抗住。
所以当劫匪看人昏了过去,算着时间差不多松开手的时候,顾青初是清醒的。
男子将顾青初抗在肩上,打算从暗道偷偷离开,谁知方微染从外面直接冲进来了。
“您怎么了,我听见、”方微染愣住了,看清屋内情况后她转身要跑,结果后背被绑匪重重地砍了一刀。
方微染忍着痛不敢回头,大步往屋外走,绑匪随即追上想要杀人灭口,一刀下去看似不会武功极为柔弱的方微染竟然躲开了,刀划在了胳膊上。
这时方微染已经跑出了屋子,再追出去就不好脱身了,绑匪便连忙带着顾青初从暗道离开。
元锦沛来顾青初的房间发现了这个暗道,顺着暗道一路来到了城外的一片平原。
东南西北四条路,每条路都有人走过的痕迹,这里是货运官道,经常有跑马的路过,根本辨别不出来。
元锦沛神情阴翳地环顾四周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磨了磨后槽牙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去查!”
“是。”元锦沛身后的天卫司领命离去,他则顺着密道回了客栈。
那名人贩子出现的蹊跷,分明是有意吸引注意让其趁机劫人,还有客栈里为何会有密道,当时围观的食客可有同谋……
委傀已经领军封了城门,元锦沛开始审问每一个可能和顾青初失踪有关系的人。
一时之间,小县城内风声鹤唳,所有人噤若寒蝉。
他们只知道和贵人们同行的一名女子身上带伤地跑出来求救,然后便是全城戒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刻,顾青初已经被带到了县城附近山上的木屋中,这里是猎户休息的地方,木屋看似不怎么抗风,当柴火烧起来在冬日并不会冷。
“你们将人看好,我去复命,宁良候城府极深,她说什么你们都莫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三人中看起来年长一些的男子交代着另外二人,然后离开了木屋。
火炉里发出噼里啪啦树枝烧火的声音,绑匪二人谁也没说话,木屋内安静极了。
顾青初故作才醒,左右晃了晃脖子,她脸上的面巾还在,这伙人将她绑走只是带到这处。
不管是要财要色,通常绑匪会揭开她的面巾满足好奇心,便是不这么做,也不会像眼下这样老实。
眼前这俩人的安静,倒像是做了坏事有些不知所措地呆愣。
顾青初转醒的嘤咛声,让坐着烤火的二人身子僵直。
她作为人质醒来,两个绑匪竟然如此紧张?顾青初微微挑眉。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绑我?”
既然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是宁良候,顾青初便觉得没必要演戏了,宁良候是个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不可能因为小小绑匪而惊慌失措地傻叫。
二人没有回答,从顾青初的角度能看到这俩人吞口水的咽喉,他们非常紧张。
顾青初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而后语调平静地叙述道:“你们二人坐姿挺括,在客栈里与我交手时用的掌法属于南派武功,南派武功门派大多位于淮南一带,江湖中以掌法闻名的教派有三,唯有金门派在淮南一带,所以你们是金门中人。”
豆大的汗珠从二人额头滑落,顾青初见此轻笑一声道:“看来我猜对了。”
“房间内唯有一张毯子,它放在了我的身下,火炉也特意露出半侧在我这边,说明你们得了吩咐不可亏待冒犯我,当时与我交手的是三人,现在只有你们两个,另外一名去复命了可对?”
顾青初一句一句地攻击两名劫匪的心理防线。
“绑架我却不伤我,应当不是仇家报复,你们想利用我来达成某种目的。”
两名绑匪听着顾青初的话,忍不住看向她。
“你们是想救东域之主?用我来交换?”
这只是顾青初的第一个猜测,还没等说第二个,第三个……那两名绑匪的表现就暴露自己了。
微瞪的眼睛和屏住的呼吸,无一不说明她猜对了。
顾青初红唇微勾,眼神在二人的脸上转了转继续道:“另外一人不出一炷香就会回来。”
说完这句话,顾青初不再言语侧过身假寐了起来。
两名绑匪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慌乱,宁良候太恐怖了,他们什么都没做也没说,她三言两语就给猜出来了。
明明被绑架的人是宁良候,他们这两个绑匪却如坐针毡。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宁良候说的话,大师兄真会在一炷香内回来吗?
因为担心飞鸽传书不牢靠,所以才亲自前去复命,一个来回怎么也得两个时辰。
宁良候这回一定错了。
二人望着外面飞起的雪花,心下平静,宁良候是人,不是神,他们不必草木皆兵。
被顾青初摧残的内心,刚刚自我修复好,两名劫匪只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门被推开,他们的大师兄出现在眼前。
在一炷香内,人回来了。
便是蒙了黑色面巾,两个人犹如见了鬼的表情太过明显,回来的绑匪拍着身上的雪忍不住皱眉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屋内一道女子声音响起:“他们吓到了。”
男子瞪圆了眼睛,惊惶地看向顾青初,他也被吓到了。
他们拿的蒙汗药会让人最少昏睡三个时辰,宁良候竟然这么快就清醒过来了!
“你们是谁找来的,三皇子?东域教派?还是别的人?你们金门百年传承,自称是正道门派,弟子做这种事金门掌门可知?”
顾青初这席话里面含量很大,最终归咎成一句:我知道你们的底细,知道你们的目的,然后非常唾弃你们,丢自己门派的脸。
男子怒视另外两名劫匪。
二人连忙摆手,极为委屈道:“大师兄,您听我说,我们真的一句话都没说。”
“半句都没有!”另一个人补充道。
俩人心里很震撼,这宁良候真是神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三劫匪被教育的一愣一愣
“我没说错吧。”顾青初扬扬下巴,对着另外两人挑着眉尾颇为自得。
“怎么回事!”男子问着身旁两人。
二人将男子走后发生的事一一复述了遍,最后道:“从头到尾,我和二师兄真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顾青初这时又说话了:“管你叫大师兄?那你应当就是金门松啟仁,这位是二师兄,就是张疍了,你排行老几?”
顾青初问着看起来长相最为青涩的男子。
“我排老七叫肖焱”男子挠挠头有些腼腆地回答,说完动作一愣,抖着下巴看向大师兄,果然大师兄眼神很恐怖。
宁良候表现的太亲切,语气和师娘太像了,让他忍不住回答。
这下,三人身份全暴露了。
顾青初在来的路上,不光看了东域相关异志,她也深入了解江湖一些门派的情况,她这人记性好,再加上旁边有个问什么能回答什么的元锦沛。
由此她对江湖事了解**不离十,甚至元锦沛还和她说了些外人不知的江湖密辛。
她之所以知道金门大弟子和二弟子的名字,是她从江湖人物谱上扫了几眼记住的。
江湖人物谱是元锦沛给她的一张大纸,上面写着各个门派掌门、弟子名号,学门绝招等等。
所以没事多学习学习各类知识是有用的,好比现在,顾青初对自己的先见之明非常满意。
松啟仁不似两个师弟那么好糊弄,他很快反应过来,眼神阴恻恻地对顾青初回道:“宁良候果真名不虚传。”
然而这故作高深的模样,下一秒在顾青初的询问中便破开了。
“金门是不是过得很穷?你们的靴子都磨飞边了,这一身夜行衣,虽是同一个颜色,却分为三种黑,是分别在三个布店买的特价布料吧?”
——轰,三个大男人脸红了。
这种被直指出困境的窘迫,让他们很没面子。
顾青初眼中闪过了然,果不其然,她又猜对了。
江湖中人不爱与朝廷打交道,各门各派的高手更加不愿意为朝廷做事,凡是为朝廷做事的人,都被江湖人啐一句走狗。
特别是名门正派,他们爱惜羽毛从不与朝廷联手。
理所当然的不会去掺和朝廷事,眼下这三人绑了宁良候,已然是犯了江湖中的忌讳。
“……你们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顾青初手被绑在身后,并不耽误她盘腿坐着教育人。
她说着这三人身为江湖侠士不该插手朝廷中的谋策,所犯一、二、三等数条的错处,几人听得一愣一愣。
“可是我们没银子,要是不赔给凌山派银子,他们就要拆我们牌匾,还要状告武林盟主……”肖焱瘪嘴,低着头很是羞愧。
松啟仁这回没有拦着肖焱。
“你去复命没走出去是吧?”顾青初问着松啟仁。
松啟仁点了点头,他不仅没出去,还差点暴露行踪。
顾家军在得知宁良候失踪后,第一时间封锁了城门,然后占领所有通路,连小道都不放过,凡是路过之人都要接受盘问。
宁良候失踪是大事,周围府衙跟着配合,一点不敢耽搁。
他们生怕最后连累到自己身上,他们不敢对外泄露风声,全力帮忙盘查半分不敢懈怠。
顾家军排查路人,天卫司侍卫四处搜索打听,无形中仿佛有一张大网将此处兜得密不透风。
按照天卫司和顾家军的架势,迟早会确定他们的位置。
松啟仁见不对劲儿,离老远便停下偷偷看情况,察觉不对便返回来了,所以没有惊动旁人。
这一套寻人的方式是前阵子在盛京顾青初训练顾家军的方法之一,知道顾家军会如此反应,再加上天卫司也在。
顾青初很确定松啟仁走不出去。
听松啟仁如此说,肖焱和张疍这才意识到他们之前想得太简单了,这回好像招惹了比凌山派更大的麻烦。
“你们真是自寻死路,天卫司的手段江湖中应该有传闻。”
被顾青初点破身份后,三人都将黑色蒙面巾摘了下来,所以顾青初清楚看到三人听她说完句话骤变的脸色。
天卫司在江湖中名声应该挺可怕的,顾青初心里默默腹诽。
“还不快些将我解开,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顾青初动了动胳膊,三人如梦初醒,连忙上前解开了绳子。
顾青初揉着手腕道:“事情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
金门的三个师兄弟已经彻底服了,松啟仁是迫于亲眼见到的现实所屈服,另外两个已经把顾青初奉为神算子。
宁良候松了态度愿意给他们机会,可得把握住!
松啟仁没有藏私,把情况都给顾青初说了。
金门弟子三个月前和凌山派的弟子发生冲突,他们失手打死了凌山派掌门的亲外甥。
凌山派的意思是要补偿银子,否则就血债血偿,打杀了动手的那帮人。
理亏的金门答应赔偿银子,然而金门太穷了,最后七七八八凑在一起不足赔款三成。
最后参与动手的松啟仁领着两名师弟出来赚银子了,走镖卖力气的活他们都干过,然而根本是杯水车薪。
后来遇见一中年男子,说见他们脚步轻快问可会武功,说是愿意付银子来切磋,三人都与其对打一回。
男子夸赞他们武功好,说还有一个赚大钱的机会,问他们需不需要。
极为缺钱的三个师兄弟便应下来了。
“我们也没想害人,是那人说只要绑一个人,然后进行交换就成。”
“对,所以我们才接的!”
事后知道要绑的人是宁良候,要换的人是天卫司羁押的东域之主,有一瞬间他们是退缩的。
但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他们最后仍是硬着头皮做了。
顾青初扫了眼张疍和肖焱,他们两个的确没有想害人,但松啟仁砍向方微染那一刀,可是奔着杀人的力道去的。
这三人中,松啟仁看着没那么老实。
“你原本要去哪里找谁?”顾青初问着松啟仁。
“我想去找那人要一半银子,然后将您与东域之主换回来再要另外一半。”
第四百三十九章 我要寸步不离保护你
“你们欠凌山派多少银子?”顾青初问道。
“一万二两千。”松啟仁说出这个数字,身旁的肖焱和张疍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些银钱足够他们金门五六年的花销了。
然后二人眼睛亮光闪闪地看向顾青初,听说宁良候家底极厚!顾氏商行他们江湖人没有不知道的。
顾青初嘴角抽了抽,断然拒绝:“那你们努力去挣,总是会够的。”
绑架她这事还没算完,她到底是多么善心大发要给绑匪还银子?
“宁良候,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们兄弟愿意效劳,只要给银子!”张疍说着,肖焱在一旁用力点头附和。
这俩人心大的全然忘了自己的处境,开始琢磨赚银子了,并且将上任“雇主”抛在脑后,他们要弃暗投明。
“为我做事那可是给朝廷卖命了。”顾青初弹了弹袖子,显然对二人的“投靠”并不热衷。
“我们掌门说了,现在全派上下赚银子是大事,而且宁良候您在江湖中风评极好,为您做事又是为了救门派于水火,不会有人说我们的。”
肖焱在这里脑子转得极快,宁良候保家卫国,当年顾家商行施粥放粮救了多少人,她和那些朝廷的贪官污吏不一样。
顾青初听着肖焱的话脑中灵光一闪,或许她可以和金门联手……
“先不说这个,幕后之人所在何处?”顾青初问道。
肖焱和张疍齐刷刷看向松啟仁,这事他们全是听大师兄吩咐的,他们没有和那人接触过。
三人的目光让松啟仁呼吸微滞,他想了想道:“在湖西村中。”
话音刚落下,砰的一声木屋窗户和门被破开,从外面丢进来许多冒着白烟的药包。
转眼间,整个屋子烟气缭绕,烟浓得伸手不见五指,顾青初摇摇晃晃晕倒前脑子里想的是,早知道就出去和这三人说了。
最起码不会被天卫司丢来的迷烟迷晕。
下一秒顾青初闭眼往后躺去,金门三兄弟也扑通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大约过了半刻钟,迷烟散去,元锦沛大步走进屋中,看到躺在木床上的顾青初一把抱起,先是检查一番,发现人没有受伤他大大松了口气,然后转身吩咐影五将三人押入大牢。
客栈内
顾青初悠悠转醒,想起昏迷前的一幕太阳穴直突突,她没被绑匪迷晕,反而被元锦沛迷得结结实实。
自己醒来直接是第二天天亮了!
“阿初,你醒了!”守着的元锦沛去桌边给顾青初倒了杯水递过来。
“阿初,那迷/药后劲有些大,会让你嗓子不舒服,你先不要说话,喝水润润喉咙,听我说。”
元锦沛开始说起了顾青初被抓走后发生的事情。
人贩子妇人根本用不到刑审,吓唬几句便全都招了,她被一个中年男子用银子买通,说是来抱个小姑娘闹一闹。
妇人一听没什么难度,自己也想好了招,若是惹来官差自己改口说她失了女儿精神不好,又没有伤人,官府也不会拿她如何。
这般想着接了男子给的十两银子便去做了。
客栈掌柜也是,同样一名中年男子给他十两银子,让他将宁良候安排在天字三号房,他想着就是随手发钥匙的事,能白得十两何乐不为也应下了。
客栈掌柜根本不知道天字三号房下面有暗道。
周遭食客经过天卫司侍卫的审问,可以确定是无辜的。
县城众人元锦沛审问的差不多,顾家军和天卫司来了消息,天卫司查到了有三名行踪轨迹的男子背着一人往左边走了。
顾家军则盘问到一名路过的柴夫说他去山脚取柴的时候,看到了有三个黑衣蒙面人鬼鬼祟祟上了山。
他要去县城就是来报官的,因为他看到那三人扛着一个人,怀疑是杀人埋尸。
有了这两条消息,元锦沛带人立马赶去了。
在天字三号房中发现带有迷/药的汗巾,几人将人迷晕带走,就说明不是要顾青初的性命。
元锦沛害怕贸然冲过去会让绑匪伤害顾青初,所以选择往里扔了迷/药包,便是武功再高的人也会顶不住药性而昏睡过去。
“阿初还好你没事。”
元锦沛接过顾青初喝光的茶碗放下,然后回身抱了下她,随即很快退开,立刻道歉:“对不起。”
“我只是想感受一下你在我面前”元锦沛垂着的眼眸猛然抬起看向顾青初带着后怕道:“这次是我疏忽大意,不会有下次了。”
松啟仁三人得手,看似顾青初没有受伤无伤大雅,实则俩人都受了很大的教训。
因为劫匪没有杀心所以顾青初安然无恙,若是劫匪有杀心呢?元锦沛看到的就不会是鲜活的人。
想到这点元锦沛就后背发凉。
顾青初亦是如此,自认为有蛊毒傍身,殊不知若是碰到真正武功高强的人,她连下毒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当初再谨慎些,进到客栈前能好好检查房间,也不会如此。
这次的事情俩人对此深以为然。
“中年男子身份可查到了?”
顾青初没有计较这一个拥抱,她说起了正事。
元锦沛摇头,那男子布置好便出城了,没人看到他去了哪里。
“湖西村可去了?”顾青初想起晕倒前松啟仁说的地方。
元锦沛摇头问湖西村是哪里,因为迷/药包劲儿太足,那三人到现在还未醒,故此没有审问。
元锦沛让影五去将县丞带来,然后向其询问了湖西村相关情况,了解到湖西村的位置和莫家村相邻。
莫家村这个地方,为了不让韩德怀疑,顾青初他们并没有去,但心里已然有数,莫家村里是三皇子的人。
那湖西村是否也和三皇子有关?
算算时间,明日便是和韩德定好的五日期限了。
县丞离开,元锦沛派暗卫去湖西村打探,师兄弟三人落网,湖西村里真有什么人,有可能已经听了风声离开了。
暗卫先去探探情况。
“还有什么事吗?”顾青初问着元锦沛。
事情都说完了,布局也吩咐下去了,这人还在她房间里坐着如老僧入定似的作甚?
元锦沛面庞严肃,走到顾青初跟前极为认真没有半分玩笑之意:“阿初,我想好了,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保证你的安全。”
第四百四十章 没有元锦沛不吃的醋
“你在跟我开玩笑?”顾青初眯了眯眼睛面露不善。
给了元锦沛几分颜色,他现在开起染坊了?
平日里赶路破庙借宿之类的实属有因,如今有了歇脚的客栈还来个贴身保护算怎么回事。
这次被绑走,日后小心些便是,何须因此胆怯行事,自乱阵脚。
被抓走最大的原因其实是她失了防范心,除了开始时她无法拿蛊毒来防身,在后来她有很多机会出手,是她大意没有随身携带。
当时顾青初回了房间,自觉周围皆是顾家军和天卫司很安全,她换了身便服后,那些个防身的毒药毒粉软剑等等,便都放在了一旁桌上。
想着闭眼休息会儿,那三个高手便从暗道过来了,所以其中也有她偷懒的缘故。
元锦沛见顾青初厉色的眉眼,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也是担心她,自己不留下睡,咳、保护就是了。
“多谢好意,但不必如此。”察觉自己表现得有些凶,顾青初缓了缓语气,想着元锦沛也是好心。
“好。”元锦沛应下,也只有顾青初能改变他的主意了。
府衙大牢内,师兄弟三人被关在牢房里,迷/药包劲儿过去,他们缓缓醒了过来。
三人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在了牢架上,左边炭盆里烙铁烧得通红,除了他们身前有一小块月光投进来能看清,周围漆黑一片。
耳边的呼吸声虽然孱弱,但他们凭借多年练武的耳力,听得出屋内最少有两人。
突然,大牢内火把燃起周围变得亮堂了,三人这才看清他们正前方坐着一人,他身后还有侍卫。
“金门弟子?你们胆子不小,绑架宁良候勾结反贼可知是什么罪?”
元锦沛冷冷地问了一句,没有怒吼没有愤然,单单一句话让三人背后冷汗直流。
在木屋时,和宁良候对话他们没有感觉太大的压力,肖焱甚至还会插科打诨地向宁良候询问差事。
而眼前的男子只是一句语调平缓的问话,让他们心口无端地发沉。
男子身上的威压之势比他们严厉的师叔祖更让人畏惧,那股杀伐果断的气息,竟比杀手都要浓厚。
此人是谁?
到现在为止,三人还未曾见过元锦沛的面,所以并不认得。
“说说你们犯罪经过。”元锦沛用扇子敲敲肩膀,态度懒散。
这哪里是审讯的架势,仿佛是来唠家常的,但元锦沛越是这样师兄弟三人越不敢小觑。
肖焱开口说了事情的发展经过,明明面前男子没有如何追问,他就是不敢遗漏一丝细节。
最后他还说了宁良候愿意给他们机会,他们也及时改正了等等。
之前元锦沛听顾青初说了大概,经过肖焱的讲述倒也都对得上。
元锦沛稍稍放了心。
在房间内和顾青初说起这三人时,她的意思是这三人先放着,不要用刑。
顾青初想的是日后这三人有别的用处,没等解释这句,恰巧说到别的话题岔开了,导致的结果就是元锦沛他开始胡思乱想。
阿初平日里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这三人有问题为何要撇在一边?直接处理了不行?
难不成,是觉得哪个看着顺眼了,想要收为己用?
这里的收为己用没有别的意思,元锦沛以为顾青初要把人收入顾家军。
他自是不乐意的,这三人虽然蠢,但长相倒也算不错,万一阿初看顺眼了怎么办?
三人出身草根,绑架一事都做了大概也没什么节操,当个相好估计也是乐意的。
关于这方面,元锦沛脑子里想得东西向来都是乱七八糟,最后越发觉得坐不住,没什么困意的他便来了牢中审问。
眼下听肖焱说了细节之处,元锦沛便猜到了顾青初的用意。
最主要的一点是,通过肖焱口述,阿初对这几人态度一般没什么特殊。
元锦沛这下舒心了。
吩咐影五将另外俩人带下去,留了松啟仁一个人在牢房审讯。
“说吧,你和那人私下达成的交易。”
顾青初用扇子轻敲手心,一派漫不经心地问出让松啟仁色变的问题。
“不知你在说什么!我们的事情肖焱已经都说得很明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松啟仁扭过头宁死不屈的作派。
元锦起身伸着懒腰,然后走向前拿着烙铁在松啟仁脸前比划,饶有兴致道:“你这张脸毁左边好还是右边?”
若只是单纯的烫伤松啟仁并不畏惧,但烙铁上那个“奸”字,让他忍不住蹙眉。
“你那两个师弟好骗,别人可不是傻子,为谁办事他们不知,但你知。”元锦沛话语肯定。
松啟仁低垂着头不说话,元锦沛冷笑:“天卫司最擅长对付你这种一言不发的人。”
天卫司!
松啟仁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后槽牙忍不住发抖打颤,他早该猜到对方身份的。
这个夜晚,有些人注定无眠。
第二日一早,顾青初是被哭声吵醒的,睁开眼便看到小简那张哭成花猫儿的脸。
昨儿小简见到方微染满身是血,顾姐姐又不知所踪,当即就急得不行,今早醒来发现嘴边起了一圈的泡。
“顾姐姐,你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小简哭得好不伤心,这回是真得吓到了。
顾青初好好哄了一通小简,最后让小简破涕而笑,并且发誓以后一定好好炼蛊,保护她的顾姐姐。
这话听得顾青初哭笑不得,小孩子的想法真是一会儿一个变,之前还说和东域划清界限不炼蛊了。
哄好了小简,顾青初起身打算洗漱然后下楼吃早饭。
抬眼便看到了门口的元锦沛,这人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那极为怨念的表情让她一时无言。
又抽什么疯?顾青初心中腹诽。
“我到楼下等你。”
元锦沛说完耷拉着肩膀走了,他是叫顾青初用餐的,意外撞见了让他心里极为不平衡的一幕。
昨晚他也很担心,阿初没有哄他,甚至还凶他。
叹了口气的元锦沛早上还什么都没吃,嘴里就开始泛酸了。
一楼堂食大厅,顾青初元锦沛几人用着早饭,按照计划,他们一行人在一楼吃完早饭便得赶路离开了。
便是有松啟仁师兄弟三人,顾青初也没打算改变行程,刚刚暗卫回来禀报,湖西村没有任何异常,说明那人听到风声离开了。
三皇子用村子来作为遮掩这点极为高明,天卫司和顾家军可以无所顾忌地抓贪官坏人,唯独对待老百姓时,会收敛着行事。
调查三皇子党羽,朝廷不可能回回一整个村子的人去抓,有了残害百姓的流言,让其人心惶惶朝纲就乱了。
所以他们行事便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在顾青初看来,有八成的可能金门弟子是三皇子的人所找。
饭桌上,元锦沛给顾青初剥了颗鸡蛋放在她盘中,然后道:“昨夜我审了松啟仁。”
本想把鸡蛋还回去的顾青初动作停下,注意力立马放在了正事上:“他可说了什么?”
第四百四十一章 顾姐姐你别相信她
“松啟仁他全都知情。”
元锦沛昨夜审讯松啟仁,只用了一个时辰他就全交代了,松啟仁从头到尾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装作不知劫的是宁良候,是跟他两个师弟在做戏。
鸡蛋有些噎,顾青初喝了口粥后冷哼道:“我就知道他这人不老实。”
看顾青初吃了自己剥的鸡蛋,元锦沛心情愉悦地继续说道:“还有一点,你一定想不到。”
“是什么?”顾青初好奇追问。
“顾姑娘给我剥个鸡蛋可好?”元锦沛语气柔和带有诱哄似的说。
影五在后面忍不住移开视线,他家大人现在越来越奇怪了。
小简噘噘嘴巴嫌弃地撇了撇,黏黏糊糊的男人最讨厌。
顾青初愣了下,随后拿起一个鸡蛋往桌子上一拍,翻滚一圈,三两下剥落蛋壳,动作利落地丢在元锦沛的碗里。
落入碗中的鸡蛋还往外弹了一下,差点蹦到桌面上来。
顾青初微抬下巴,满脸写着剥完了,你说吧。
元锦沛看着碗中白白净净的鸡蛋,轻笑出声,骨节分明纤长的手指拿起鸡蛋,自己再细细剥着残留的细碎蛋壳,他接着继续讲。
听到那声笑,影五和门口的影二俩人四目相对,然后互相移开,俩人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欣慰。
大人他变得太多了。
挺好的。
其实松啟仁早就是三皇子的人了,金门和凌山派的弟子打斗也都是松啟仁一手促成。
凌山派掌门的外甥是他亡妻妹妹的儿子,脑子有些痴傻,平日没少给凌山派掌门惹事,这个外甥成了凌山派掌门的弃子,用他的命与松啟仁联手做了一局棋。
“所以是松啟仁和凌山派掌门故意坑金门?”顾青初诧异。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凡是背叛师门或是欺师灭祖之辈,皆被众人所不齿,因为大多门派收的弟子都是自小养在山门中,感情非一般可比拟。
松啟仁是金山掌门捡回来的弃婴,当亲子般养育,他竟是联合外人算计金门?!
“他所作目的是让金门归顺三皇子。”
松啟仁再畜生也不可能让金门上下去死,他想让金门投靠三皇子,自认为是在帮金门走正确的道路。
“所以凌山派掌门也是三皇子的人?”顾青初蹙眉,神情有些凝重。
元锦沛点头,咬了口鸡蛋咽下然后道:“不用担心,武林势力三皇子并未插手,他仅拉拢了一个凌山派……”
凌山派掌门新娶的妾室是个扬州瘦马,她真实身份是当年三皇子亲舅家的女眷。
三皇子一党罪责严重的家眷皆被流放沦为贱籍,包括嗷嗷待哺的婴儿。
“如此说来,倒是合理。”这般三皇子能够拉拢凌山派掌门就能说得过去了,如果三皇子势力已经伸到了武林各派,就不太好办了。
眼下看来还在控制范围内。
顾青初眸光闪了闪,对元锦沛问道:“你要如何处置松啟仁?”
元锦沛眼神略带深意地对顾青初说道:“按照你想的来。”
视线相对,二人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站在后侧的影五不自觉抖了抖,宁良候和他家大人越来越像了,被他们算计的人,唯有自求多福。
毕竟一个就能搅乱一方风云的人物,凑在一起那威力不可想象……
“今天是最后一日期限,三皇子的人随时可能出现,所以我要伴你左右才行。”
元锦沛吃完手里最后一口鸡蛋,语重心长地说,他怕顾青初不同意,已经想好了一肚子劝导的话语。
“好。”
顾青初爽快答应,直接让元锦沛一肚子话憋在心里。
“我会让影五假扮我的身份。”元锦沛努力压着翘起的嘴角,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
见顾青初不解,元锦沛继续道:“来者很有可能是韩德,我须得继续扮作宋公子才成。”
男宠什么的,最有意思了,元锦沛眼神闪烁着亮光眸间满是雀跃。
看元锦沛兴致勃勃的模样,顾青初忍不住扶额,她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成。”顾青初应下。
反正只有今天一天,她忍忍就过去了。
“我去上楼看看方姑娘。”不欲再与元锦沛讨论假扮“男宠”的细节,顾青初借口上了楼,小简见状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顾青初后面。
“顾姐姐,那个方微染昏迷的时候,梦话还在说让您快跑。”
走廊里,小简拉着顾青初的手说着。
顾青初挑眉,看向小简问道:“你想说方姑娘是个好的?”
小简猛烈摇头,一副你千万不要误会的表情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觉得她问题更大了!”
“哦?说来听听。”顾青初停下脚步,想听听小简是怎么看的。
小简手指转着自己的小辫子想了想然后道:“在有人的时候,她才会说两句梦话,许言和我守着她的时候,她就不那样。”
有大夫来问诊,或者顾家军和天卫司的侍卫来询问情况时,方微染梦呓似的说让顾青初快跑有坏人,或者是流着眼泪说对不起我不会武功救不了你之类的话。
“我觉得特别假。”小简继续无情地吐槽:“她那两道伤看着很深,其实就是皮肉伤,她演得好似要死一样。”
“她好像故意让顾姐姐欠她人情,欠她一命似的,本来要是没有她,我们也能很快发现顾姐姐你不见了……”
小简还是那个小简,半个眼珠都看不上方微染。
“顾姐姐我不是不识好歹,不管怎么说她的确帮到了忙,但她那惺惺作态的样让人看着就烦,你可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对她予取予求!”
这是小简最担心的情况。
她看的那些话本子里,很多坏女人都是假装怀孕流产,然后让女主背锅,女主为了赎罪受了好多苦,到最后才发现坏女人在撒谎。
她当时看得简直憋屈死了。
顾青初摸摸小简的发顶,有些感慨地笑道:“我以后倒是不怕你吃亏了。”
“啊?”小简歪头,她吃什么亏?
“放心,我心里多有数,走吧,咱们去看看方姑娘。”
顾青初牵着小简来到了客栈最里面的房间,她敲响了门。
第四百四十二章 这点道行,还是浅了些
“请进。”方微染话语响起听着柔弱无力,说话间还伴随几道咳嗽声。
小简用手捂着嘴巴装作胸闷,无声地在那里咳嗽,装模作样的动作引得顾青初发笑,点了点小简额头说了句淘气,然后推门而入。
“顾姑娘,您可有受伤?”见来人是顾青初,方微染关切地询问。
顾姑娘?之前方微染一直称呼她为宁良候。顾青初心下了然,这是以救命恩人自居了?
“无碍,方姑娘身体如何?”
方微染摇了摇头淡笑道:“都是皮肉伤,宁良候没事就好,这些都不碍事。”
这人话里话外都一副我这伤全是为了你,你要心里有数的态度,小简忍不住了,正欲开口反驳,顾青初的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
示意小简不要冲动的顾青初,对方微染问道:“方姑娘,其实我有一事不解,不知你可否给我解答。”
方微染颔首:“您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
“方姑娘是如何知道我在屋内有了危险?”
方微染眼神一顿,她总不能说是从外面看到屋内透过光亮有男子的身影,所以头脑一热带着捉奸的心情推门而入……
“就、就是在外面看到了男人影子,害怕顾姑娘有危险我便过来了。”
元锦沛对顾青初非比寻常的态度,方微染都看在眼中,那眼神分别是一个男人看心爱的女人。
如果她撞见宁良候和别的男子亲密,喊叫招来旁人大闹起来,想必元哥哥也不会再喜欢她了。
“是吗?”顾青初呵了一声继续道:“我仍清楚记得方姑娘的表情,你真的是认为我有危险了吗?”
“当然了,还能有什么。”方微染脸色绑不住,眼神躲闪着顾青初的视线。
“无论如何,方姑娘昨日的确帮了我,这是谢礼。”顾青初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地契。
这是方微染舅家的两间铺子,因她舅父去得突然,答应好的货物供不上,许家便拿了两间铺子抵账。
几张地契是影五在楼梯口塞给顾青初的,看在以前的情面上,元锦沛不仅帮方微染解决了麻烦事,还将许家在外的两间铺子买回来了,铺子手续才下来还没来得及给方微染。
影五的行为是元锦沛昨晚授意,让顾青初借此还了人情,省得日后牵扯不清。
“方姑娘收下我这心也就安了,还有这瓶药膏,涂抹伤口不会留疤,请方姑娘一并收下。”
方微染笑容僵硬地接过来,语气干巴巴地说;"宁良候客气了。“
小简看方微染吃瘪心情好极了,不愧是她的顾姐姐,一点没被方微染唬住!
顾青初听到称呼又变成了宁良候,便知方微染非常识时务。
她这般划清界限的行为如此明显,方微染若再攀着救命之情,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若是顾青初没说之前那事还好,说了后方微染心里难免心虚,她没想到那般情况对方还能注意到当时的细节,她都不记得自己什么表情了。
听着话里的意思,方微染觉得自己仿佛被宁良候看透了。
一个商贾之女疯了才会和宁良候硬碰硬,如此方微染便顺着顾青初的话下来了。
这个人情,便是两清了。
“方姑娘收拾好行李便下楼吧,该出发了。”顾青初扫了眼一旁桌上放着的行李起身离开了。
方微染送到门口福了福身子,顾青初拿出地契后,她便一声咳嗽都没有了。
出了屋子的顾青初挑了挑眼尾,这点道行,还是浅了些,方微染这人顾青初想慢慢看,对方迟早会现了原形。
影五假扮的元锦沛,方微染完全没有认出来,包括她看到元锦沛带了面具伪装的宋公子,方微染也没有察觉到异常。
因着有“元锦沛”在,方微染完全不怀疑这位突然出现的宋公子身份。
她甚至还在“元锦沛”身边状似无意地说看宁良候和宋公子很熟稔,羡慕宁良候和谁都能那么好的白莲言论。
影五对方微染的挑拨言语并不搭理,随便敷衍她一句给撵走了。
换了个身份带着银色面具的元锦沛彻底无所顾忌了,一会儿给顾青初倒杯水,一会给她递上剥好的干果,好不殷勤。
小简皱着眉头在旁看了良久,最后终于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顾姐姐,我有一个问题”
放下手中的地图,顾青初拿起元锦沛剥好的果仁放在嘴里道:“说来听听。”
小简看了眼元锦沛,咬着下嘴唇满眼皆是凝重,犹豫再三最后开口道:“顾姐姐,赵府的宋公子就是元大人对不对?”
之前小简一直以为那位宋公子被元大人给送走了,直到看到今日马车里的元锦沛梳着和当时宋公子一样的书生半披发。
身上绣着绿竹祥云的白色长袖袄袍,她分明记得宋公子也穿过。
元锦沛听了回道:“你才发现?”
顾青初也有些意外,她以为小简早就知道了。
看到顾青初点头说是,小简简直如鲠在喉,丧气地哦了一声,做势躺下用披风盖住脸瓮声瓮气地说她困了要睡一会儿。
小孩脾气阴一阵阳一阵,顾青初没当回事,继续拿地图看了起来,她要好好规划接下来的路线。
披风下的小简心碎成八瓣了,她发觉方微染有问题,通过顾姐姐的表现证明她怀疑得没错。
一路上小简心情非常洋洋自得,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这么厉害,她跟在顾姐姐身边自然而然地变聪明了。
谁成想,一个“宋公子”将她打回原形。
她一点都不聪明,简直是太蠢了!
元大人是宋公子这显而易见的情况,她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应过来?
再次产生自我怀疑的小简蔫了,她需要好好消化自己可能不聪明的事实。
马车轱辘转动着,压在雪地上带起些许泥水,年后立春天气转暖,路上积雪开始化了,一些土路变得泥泞不好走拖慢了路程。
再加上回去没有来时那么赶,故此顾青初元锦沛一行人慢悠悠地前行丝毫不着急。
一般人押着重囚犯恨不得眨眼运到地方,顾青初他们可好,遇到不好走的路会选择绕远走平整官路。
好像生怕劫囚的人没有机会动手似的。
第四百四十三章 他们内部难道有叛徒?
顾青初和元锦沛此举有很大因素是想吸引暗中人动手,只有对方行动了,他们才好从中发现破绽,故此赶路走得懒懒散散。
殊不知此举反倒让想要劫囚的人“失手”了。
劫匪前一天做好了埋伏,陷阱弓箭种种都准备好了,在高坡处整整等了一上午,最后被告知顾家军一行人改走了另一条路。
他们的万全准备都白做了!若是一次就罢了,整整三回!
这让准备劫囚的劫匪越想越不对劲,从内到外彻查了一番。
他们怀疑内部出了通风报信的叛徒,可是忙了一通谁也没发现问题,同吃同住也没有传递消息的机会,调查走到死胡同不了了之。
“可算是蹲到了!”为首蒙面男子磨了磨牙,他接任务这么多次就没有如此不顺的!
此处位于两山之间的峡谷,两侧刚好有个不高不低的小坡,左右两面各有五十人,他们面前有数堆石头。
劫匪的计划便是滚石头将人撞伤,然后他们再趁机动手劫人。
“十、九、八……”
等等!蒙面男子停止倒数抿住了嘴,底下那些人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盾牌?带着长刺的盾牌!
有了盾牌,底下之人摆阵便可防御落石,特别是带着长刺的盾牌,是专门用来防此的。
蒙面男子运了运气,他很确定自己这边人没有叛徒,只能说明一点,底下的人足够谨慎,知道会行过这一段路,所以提前准备好了盾牌。
之前错过太多次,今天是第五日最后的期限,他不能再无功而返,否则一切都白忙了。
“三、二……”蒙面男子嘴里“一”字落地,身旁的人举起红巾,对面的人收到信号有了动作。
“放石!”
坐在马车中的顾青初听到外面传来轰隆声,她当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暗想自己之前的小心是对的,盾牌现在有了用处。
发觉两边石头滚落,顾家军和天卫司反应迅速。
拿着盾牌的顾家军摆成阵法,将几辆马车围在中间,有的人骑在马上举着盾牌,有的人则蹲在马车两侧。
顾家军用盾牌将自己和马车都护得严严实实。
顾青初特意研究了一路来的地势,这个峡谷两侧能存放石头的坡度不算太高,石头由上落下,士兵和马车只要靠在一边,用盾牌抵挡足矣。
按照顾青初所想,还真有人在此处伏击。
天卫司侍卫没有拿盾牌,他们四散开来,轻功极好的侍卫们躲着落石顺着坡上摸去。
劫匪手中的石头都扔完了,底下用盾牌组成保护阵连个角都没破。
战略失策,大大地失策!
本以为石头扔完底下人必定死伤过半,结果人家毫发无损,没有想备用计划的蒙面男咬了咬牙,看着即将要冲上来的天卫司侍卫,他拔出长刀怒吼:“动手!”
石头不再落下,顾家军盾阵散开,拿起武器上坡去支援天卫司。
劫匪虽然只有一百人,但个个都有武功,顾家军作为行军打仗的士兵和他们对手会吃亏,可谁让他们这边有天卫司呢。
天卫司侍卫的武功拿到江湖上切磋也能和别人打上一气。
若天卫司不是朝廷中人,搁在江湖上也定然是个名门大派。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劫匪全部被俘。
峡谷内位置太险,顾青初和元锦沛没有审问这些人,选择先赶路走出峡谷,到了平原安营扎寨后才对劫匪进行审问。
被五花大绑的劫匪首领看着身旁一堆排放整齐的盾牌,眼神极为复杂。
这些厚实的盾牌可都是实打实的铁,数百个得多少银子?宁良候果真财大气粗!盗匪首领有些眼热。
“你们过来。”委傀走近拽着绳子,将一串儿人给拉走了。
影五在马车内撩开帘子看着,他努力憋笑,顾家军这流放式绑人手法,他看了多少次都觉得有趣。
他们抓了人一般都是卸掉胳膊或者绑住手脚,顾家军不一样,这一路来影五发现只要抓捕的人数超过三个,顾家军都会用绳子将所有人一个连一个地绑在一起。
手用一根绳子,脚用一根绳子。
若是人偷跑了,一眼扫过去会有特别明显的空缺断痕,或者是有人想要动手,抬个胳膊都会把别人扯到。
这种绑法大多数是用于流放路上戴着枷锁的犯人,会这样用绳子连着枷锁系上。
影五走神间,委傀已经将人带到了顾青初跟前。
元锦沛戴着面具坐在顾青初旁边,用得是宋公子的身份。
“元锦沛”也就是影五在马车没下来,而方微染作为外人,她和许言同样在远处马车上休息。
方微染很想看另一边的审讯,但两边距离影二抓得太精准,她完全听不到那边对话不说,视线还被土坡挡住了。
想下马车走到旁边去看的方微染,刚撩开帘子便被天卫司侍卫拦住说外面不安全,让她在马车里莫出去。
如此方微染只好闷闷地坐了回去。
另一头,顾青初视线扫过每个劫匪的脸,随后对委傀使了个眼色,委傀点头带着两名手下,给每人强喂下一粒药丸。
“你们吃的毒药只有我能解,现在我问什么你说什么,这是给你们机会,若是不说、”
顾青初顿了下,视线盯着为首的中年男子,目光陡然锐利一字一句道“就、地、格、杀”
男子瞳孔猛地一缩,他清楚地感受到了杀意。
眼前的女子是宁良候,战场上的杀神,一将功成万骨枯,死在她手下的敌军无数,她说杀那就不是吓唬。
“我没什么可隐瞒的,你想知道什么问就是。”
男子的态度让顾青初有些意外,她最初怀疑这些武功高强的人是三皇子养的死士。
为首男子不开口说话还像那么回事,这一说话,区别就出来了。
死士没有自己的思想。
“这么配合那就自己都说了吧。”顾青初往后靠了靠,准备拿起一旁的茶碗,刚刚抬手那茶便被递过来了。
元锦沛这个男宠做得非常尽职。
第四百十四章 谁不想当正规军?
为首的劫匪男子名叫安华,是江湖中杀手楼的人。
他刚介绍一句自己的身份,顾青初便接过话来道:“杀手楼?三年前解散的那个?”
说来杀手楼解散的原因和天卫司有些关系,外头传闻杀手楼楼主发疯,杀死了四个堂主,然后就解散了。
实际上是那楼主找到了真爱想要退出江湖,四个堂主阻拦被楼主灭了,杀手楼群龙无首就地解散。
这是元锦沛和顾青初说的江湖秘密之一。
为何说和天卫司有关系,因为杀手楼楼主喜欢的女子天卫司暗卫,如今夫妻俩在盛京经营一家书店,杀手楼楼主平日时常会去天卫司帮忙训练新人。
这帮竟然是杀手楼的人。
听顾青初提到解散,安华强忍心酸点头说是,顾青初示意对方继续说。
当年杀手楼解散后,安华带着身边的弟兄重新成立了杀手楼,然而日子过得很苦,入不敷出。
每次接了任务后需要踩点,到外地住宿、赶路过城门伪造路引等等,到最后竟是挣得不如花得多,再加上各地官府管理越来越严格,他们能运作的空间越来越小。
感受到了世道的艰难后,安华转变思想,他办了个门派收弟子教武功赚束脩。
然而仍是困难重重。
首先杀手楼办门派安华的名声不够,其次当杀手他们练得都是杀招,别人学着学着说他想学的武功不是这样的,然后就跑了。
买了地皮创建门派又血亏一笔。
眼看穷途末路的安华准备再次宣布解散,大家各奔东西之际,他们接到了大任务——劫囚车。
作为杀手劫囚车不算什么,给的银子又丰厚,安华应了下来。
然后又失败了。
“……就是这样。”安华说完心里忐忑,不知道宁良候会将他们怎么样。
顾青初心里明了,三皇子不敢派他自己的人出来,找得都是旁人。
“你们都杀过人了?”顾青初说完看向面前的百人,这些人听到脸上浮现出了羞愧。
只见安华低着头,一副无颜见人的样子呐呐道:“没有。”
他们这伙人都是杀手楼的新手,训练得差不多还没等接任务杀手楼就倒了,然后成立新的杀手楼,所接的任务和以前杀手楼差太多了。
全是找他们揍谁一顿,套麻袋打掉几颗牙的,更有甚者还有人让他们去偷狗……
这也是他们赚不着钱的原因,接的全是小活儿。
没办法,杀人这是天大的事,前杀手楼有楼主坐镇他人会慕名而来,他们这帮人名不见经传,根本没人信任他们。
顾青初点头,如此说来,死罪倒是可免。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元锦沛,元锦沛点头,安华等人说的是真的。
因为杀手楼楼主在天卫司,天卫司便有意关注解散了的杀手楼,防止那些杀手为祸百姓。
结果发现这些杀手改邪归正了之后意外地安稳,每个人都找到了安家之处当起良民。
这也是杀手楼楼主为天卫司效命提得唯一一个条件,解散后这些杀手没有再犯事,天卫司便不缉拿他们。
元锦沛答应了,那些杀手的确老实,唯独有个叫安华的不死心想要重建杀手楼,然而时不待命,杀手楼被他办得像个杂务所。
杀手楼的人被天卫司的人所监管,如安华所言,若是他们杀人了,应当早被抓起来了,所以他没有说谎。
“你们可想将功赎罪?”顾青初问道,到现在她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和气。
安华点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给他们留命,做什么都行。
“让你们押送三个人去一个地方,传上一封信可能做到?”顾青初问。
安华大声说能,这对他们来说是小意思。
金门那三人顾青初打算到下一个城镇让衙役押送,但普通官差她总怕出了岔子,眼下有合适的人选了。
顾青初和元锦沛之前想到一处的办法,便是将松啟仁送回金门,并将他所做之事公之于众。
打杀了松啟仁太便宜了他,这人想要往上爬,偏偏不如他的意,让他身边的人唾弃他,恼恨他,这才会让他承受不住。
顾青初也有意对金门乃至武林释放一个善意的信号,同时也是警告,莫要插手朝廷中的事儿。
待松啟仁的事情传开了,天卫司便会对凌山派出手。
至于为何要天卫司出手,因为顾青初想要“投靠”三皇子,自然是不能对金门有所行动。
宁良候被抓后,是天卫司找到松啟仁三师兄弟救了人,然后天卫司审问得知真相对凌山派出手。
这些和顾青初都没关系,她可以继续做套,日后金门三师兄弟这事,也可以用来博取三皇子一党信任的说辞之一。
信的内容是顾青初写的,一是向金门掌门讲明事情经过,二是有意拉拢金门。
顾青初想让金门私底下偷偷地为她做事,细节还待商榷,现下只是试探看看金门掌门的态度。
“你们的毒药一个半月后发作,你们要在一个半月之内将人送到淮南金门,然后再赶回盛京,到时候我会给你们一笔银子。”
杀手楼的人面露喜色,宁良候不仅不杀他们,还要给银子?!
“毒也会给你们解除,届时,你们若想走也可,留下加入顾家军也成。”
后面的一句话才是重点,直接让安华等人听得心跳如麻,头晕眼花,加入顾家军?!等等?宁良候是赏识他们的意思吗?!
这些人的身份很好洗,若是愿意加入顾家军,顾青初保准旁人不知他们以前的杀手身份。
当然,不愿意顾青初也不强求,只是觉得这些人是个好苗子。
有一身武功,穷困城那样也没有做出杀人越货之事,可见品行不算太差。
她回到盛京后,顾家军军号也下来了,到时候便会招兵,他们加入正好。
顾青初放下手中的茶接着道:“我也不强求你们。”
“我们愿意!”安华先说,然后其余人附和。能当正规军谁也愿意整日风里来雨里去!
他们的身份是最大的问题,平日里找个活计儿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官府查身份发觉他们有问题直接抓了。
杀手楼的杀手没有身份,全是伪造的,到一个地方换一个,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户籍。
如今宁良候愿意接纳他们当顾家军,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就这样,安华一伙人喜气洋洋地押着金门三师兄弟走了。
顾青初等人继续赶路,今儿是约好五日期限当天,顾青初想韩德可能要失信了,没成想到了晚上,她收到了韩德发来的密信。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与三皇子的见面
赶路到下个城镇,顾青初等人找了客栈住下,韩德给顾青初的密信,是店家小二送来饭菜的盘子底下压着的。
“夜半子时,白桥边见。”
白桥是顾青初所在城镇郊外的一座断桥,前年府衙在别处又建了桥,这座桥便荒废了。
有人走的时候白桥晃晃悠悠一直坚挺着,无人走后反倒断裂了,故此百姓又称这里为断桥地。
吃了饭,顾青初和衣而睡打算到子时起身去探一探。
正欲吹灭蜡烛,元锦沛敲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枕头。
顾青初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元锦沛示意顾青初噤声,向前吹灭了蜡烛后,走到顾青初床边小声道:“小二有问题,应该是三皇子的人。”
“韩德知道你身边有个宋公子,三皇子等人也会知道,在事情没谈拢之前他们是敌是友还不确定,我在你的房间他们看来合理,不会引起怀疑,如此也能保护你的安全。”
顾青初闻言走到窗边,她将袖兜里的那张字条拿出来,告诉元锦沛是小二给她的。
看着字条上落款写的韩德二字,元锦沛想也不想道:“我陪你去。”
见顾青初没露反感情绪,他继续道:“不确定白桥那边是什么情况,你只身前往危险太大,作为宋公子我对他们没什么威胁性,一同过去也不会有问题”
“好。”
带上元锦沛会更加安全顾青初自是愿意,她本来也没打算自己过去,之前大意的教训她已经记住了,不会再犯。
顾青初想带一队顾家军去,要说她自己一个人前往,三皇子那边也会觉得蹊跷。
谁会不爱惜自己的命,她一人过去对方不会觉得有诚意,反而会引发诸多猜想。
宁良候和三皇子一派,双方没什么信任可言。
到了子时,顾青初领着二十名顾家军外带元锦沛准时出现在白桥边。
断桥上,一名男子背着手站在上面仰头望着明月,顾青初到了跟前那人仿佛没听见一般迟迟不动,顾青初见状也在马背不下来。
可能是觉得顾青初不会主动和他说话,那人装不下去高深莫测了,最终按捺不住转了过来。
“宁良候,久违了。”
转过来的人脸上蓄着胡子,瞧着样貌三四十岁与三皇子年纪符合,身着打扮亦是一身贵气。
顾青初从马上下来,直言问道:“你是三皇子?”
当年见三皇子对方才五岁,长大的模样顾青初没瞧过所以认不出。
“如今子仓一身白衣,三皇子已是过去。”
子仓是三皇子的小字,三皇子如此自称显出和顾青初的亲近之意。
顾青初目光眺向左边,韩德等四人站在不远处,见顾青初投来的视线,几人拱了拱手。
三皇子扫过顾家军,最后视线落在元锦沛身上,心下了然这就是韩德所说的宋公子。
不感兴趣的三皇子收回视线,他对顾青初道:“宁良候,所谈之事重大,可否屏退他人?”
“你们到那边去等我。”顾青初随手一指,正是韩德几人所在之处。
顾青初一个眼神,元锦沛便知道她的意思,是让自己去套那几人的底细。
看了三皇子一眼,面具后的元锦沛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跟着顾家军走了。
“宁良候可愿与我共成大业?”
一句煽动情绪的话说完,三皇子开始讲起了过往,诉说自己勃勃的野心,提起皇上对他莫须有罪名的批判,直言当今圣上为帝者很失败……
“宁良候,你若助我,如虎添翼!如今皇上顾忌着你……”
在三皇子口中,顾家军成了皇上最想要除去的人,他说现在还不明显,皇上以后会全力打压顾家相关的人,说他很了解这个弟弟等等。
“待我登基,便封宁良候为并肩王,大夏的第一个女王爷,封地任并肩王选,如何?”
顾青初意动的表情三皇子看在眼中,心里轻快地想,成了!
“好,与其我在小皇帝这里畏畏缩缩,不如拼一把!”
用着豁出去的语气,顾青初豪爽地应了。
“三皇子,咱们丑话说前头,我可以为你做事,但你也要给我个保证,口头的承诺肯定是不行的。”
“这是自然,待宁良候回了盛京,你便会收到我的诚意。”
话落,三皇子一副包你满意的姿态。
在俩人谈话间,顾青初不着痕迹地打量面前这位三皇子,她想,如果当时皇位之争胜得是眼前人,大夏朝才怕是要完了。
空长年纪,没有脑子,这人比小皇帝差得远了。
没见面之前顾青初还有些好奇三皇子的为人,如今见到了又交谈一番后,当真是极为失望。
“宁良候回盛京后拿此信物去百药堂,便可联系……”俩人又谈了大约半个时辰,然后互相告别分开。
——二人达成了共识。
回去的路上,顾青初询问可从那四人身上得到什么消息,元锦沛摇摇头,那几人显然有备而来,对元锦沛试探的话语早就想好了谎话应对。
问来问去,对方回答的都是假话,到最后元锦沛也懒得浪费口舌了。
“怎么?和三皇子没有谈好?”元锦沛见顾青初神情有些低落,他开口问道。
顾青初摇头扯了扯嘴角道:“没有,就是觉得三皇子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不符。”
她以为能将自己势力铺至如此,谋划多年的男人,不该是她今日见到的模样,说不上失望,就是觉得对方名不副实。
以为自己见得是一条龙,结果是戴着龙角的赖皮蛇。
“他不是三皇子。”元锦沛云淡风轻地丢了一句话,让顾青初瞪大眼睛,她惊讶道:“不是三皇子?”
这下顾青初明白自己觉得那点不对劲是什么了,这个人极力在装作三皇子,但言语说多了总是会下意识暴露自己的本性。
高谈阔论关于夺位一事时,男子说得昂扬,但其中掺杂着心虚,顾青初听出来了。
“他应该是三皇子的替身,七年前我押着三皇子去守皇陵,他虽然贪生怕死,但说场面话唬人比这个假的厉害多了,今日的人眼神畏缩,耳后也没有三皇子的黑痣……”
俩人长相很像,三皇子守皇陵已经七年,这七年胖了瘦了面貌有些变化,别人也认不出来,最起码第一面元锦沛没有确定对方的身份。
后来元锦沛多打量几眼才看出了端倪。
越是胆小怕死的人做事便越谨慎,三皇子现在不敢见宁良候,但又不得不见宁良候。
即便是他这边主动约见面,但仍害怕见面有诈的三皇子把最后的王牌现在便推了出来。
这个替身,是三皇子给自己留的后路,一旦失败,他假死逃脱,真死的替身顶上。
“这人是假的,但所行之事和三皇子意思无二,信物可以用。”
“回了盛京,便看三皇子等人如何做了。”
顾青初想回到盛京解了身上之毒,三皇子包括那些暗处的人,顾青初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斡旋。
“金门三师兄弟一事我问了,是三皇子他们所为”
顾青初问起,三皇子便承认了,说他们吩咐那三人让他们切莫伤了宁良候。
三皇子又说他不让宁良候为难,知道押解东域之主的是天卫司,宁良候在旁不便出手。
顾青初跟着表明态度,说她正是察觉到这可能是自己人,故此才配合那三人,可惜最后还是被天卫司抓到了。
说罢,假三皇子更认为顾青初真心投靠,言语间多了丝高兴。
“关于三皇子和东域之主邪教之间的联系,我也问了,他说一切等回到盛京再谈。”
害怕顾家军半夜出城的事情,引得天卫司警觉追来,三皇子不敢耽搁太久时间,逮着几件重要的事情来说,说完便匆匆离开。
不管是三皇子本人,还是假的三皇子,两者都极为惜命。
“接下来可以加快回程速度了。”顾青初说着,已经等到了想等的人,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元锦沛嗯了一声,开始闭目养神,顾青初见状也闭上了眼睛。
顾青初哪里知道,元锦沛看似在休息,其实心里在惋惜,这回男宠的戏份太少了。
往盛京赶回的路上,他们又遇见了几波刺客,有的是来劫囚,有的则是专门来杀元锦沛或顾青初。
不过那些人都不是顾家军和天卫司的对手,全铩羽而归了。
接连不断的刺客并未耽误队伍行程,接连数日极尽前行,方微染率先受不了了。
见对方哭哭啼啼来找元锦沛,顾青初才想起来俩人之间还有个婚约没有说清,也难为方微染能够忍了这么些天。
在离开和留下来看热闹之间,顾青初选择了后者。
周围一圈的人,多她一个也不多。
第四百四十六章 啥?票据是假的?
委傀、影五、影二、顾青初和元锦沛五个人在屋内规划接下来赶路的路线,方微染在这时闯进来了。
一进到屋里,她便哭着撩开袖子露出布满红点的手臂。
“元哥哥,你怎么这么狠心,我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你却半分不关心,咱们的婚约你就真的不给我个回复吗?”
屋里听着的人待着也不是,出去也不是,一个个正襟危坐装作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
哭得梨花带雨的方微染对周围不管不顾,只是执拗地盯着元锦沛,让他给一个说法来,好不痴情的模样。
顾青初在旁竖起耳朵听着,想看元锦沛会如何处理。
景王爷这人不好找,离了盛京四处游荡不说,他还喜欢隐姓埋名,除非他自己回到盛京回王府,否则元锦沛想要找他问这婚约可有些难度。
如此方微染所说景王是证人的婚约,便不好否定了。
元锦沛没有说话,他对身边的影二使了个眼神,影二走向前从怀中掏出一份凭据。
“方姑娘,这是当年梧桐阁的票据,你手中的宝石便是出自梧桐阁,她是由方夫人也就是您的母亲所购,然后转手做节礼送给王妃娘娘。”
影二说着将票据摊在桌子上,上面的红泥印章痕迹瞧着有些年头,这东西便是新的也不好伪造,何况是多年前的。
“大夏风俗,凡是订下婚约,需男方家中准备信物,女方家中备好八字交换,我娘很重视这些礼节,即便是戏言所定,也不会用你母亲送给她的东西作信物,便是关系再亲近也不会如此。”
元锦沛看向方微染,目光凌厉斥责道:“你在撒谎!”
方微染下意识后退一步,她没想到元锦沛居然能够将多年前的凭据都找出来了。
这宝石是她儿时喜欢,央求着母亲给她的,娘亲只说和王妃娘娘那里的是一对,她以为是王妃娘娘所赠,哪里想到是这么回事。
“我没撒谎,我娘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方微染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当时她敢扯景王出来作证人,一是知道景王常年不在盛京,踪迹缥缈,二是想着即使被揭穿了,她大不了都推到母亲身上去。
所以她才说得有恃无恐,跟真的一样。
“作为一个人,你该有分辨的能力,如今证据都摆了出来,日后莫拿婚约说事,我答应带你去盛京,但你若自己吃不了苦无法赶路,也非是我食言。”
说完这些,元锦沛没了耐心,训斥道:“还不回去!”
方微染哇地一声大哭,然后跑走了。
顾青初在旁边有些愕然,这就完事了?
毫不拖泥带水的处理方式,丝毫不给对方任何暧昧余情,干净利落地将人撵走了。
顾青初不得不承认,元锦沛的做法她很欣赏,除了元锦沛耍狗脾气,其余时间顾青初看他都是极为顺眼的。
屋内一片安静,谁也不好意思开口打破。
“天卫司果真厉害,连这么久的票据都能找到。”委傀收到顾青初的眼神示意,硬着头皮打破尴尬。
元锦沛斜了眼委傀淡淡道:“假的。”
“哦,原来是……假的?!”委傀张大了嘴巴。
顾青初一愣,扫了眼极为逼真的票据,心中默默感叹,原来天卫司造假技术也这么高超。
和委傀不同,顾青初只是惊讶票据伪造的好,在顾青初心里,面不改色说话诈人这种事,元锦沛轻车熟路,信手拈来。
方微染看似责任推脱干净,可明眼人从她惊愣的表情便知,她已经被元锦沛给诈出来了。
“行了,这事莫谈了,影五,继续说。”元锦沛沉声道。
“是。”影五清了清嗓子,接着刚才的话说行走路线,因为来时到瑞林城那边走得是水路,现在虽然天气暖和了,但冰还没有化,无法乘坐船只。
不能走来时的水路,绕开瑞临城后路要如何走需得好好计划。
顾青初这边说着正事,另一边的三皇子在谈着宁良候。
某个偏远村寨,一身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坐在院中喝着茶水,他一脸络腮胡子不修边幅。
这才是真正的三皇子。
朝廷的官兵即便搜索到这里,可能也会被乔装打扮的三皇子逃脱了去,谁能想到三皇子会是这般山村野夫的模样。
假三皇子坐在对面,讲述着他和顾青初见面的情况。
“那宁良候利欲熏心,没多犹豫便答应了……”假三皇子表情神气,言语之中带有轻视,他认为宁良候并不如传闻中那般,说破天就是个工于心计的女子,大男人还能怕了她?
三皇子听完没说什么,挥手让人离开了。
假三皇子悻悻出了院子,他是三皇子替身,可他们谈论事情的时候从来不带他。
“如何?”三皇子询问身旁的韩德。
韩德犹豫片刻后,开口道:“宁良候昏迷三十年,这期间变化太多,若是三十年前臣一定怀疑宁良候有诈,但现在不同,咱们需要宁良候,宁良候也想借咱们的力……”
对三皇子韩德一直自称臣,姿态也是对皇上谏言一般。
三皇子对韩德很是倚重。
“莫要大意,宁良候当年不过桃李年华,便能舌战群儒为自己争得爵位和兵权,这不是牙尖嘴利能做到的,父皇曾说过,宁良候有大智慧。”
回忆起过往,三皇子冷笑一声:“我那好皇弟,当年可没少因宁良候获宠。”
当年宁良候昏迷,顾家没个顶事的人,但顾南仍屹立不倒的原因便是皇恩。
举办国宴或是各种大典先皇总是会想起宁良候,夸赞惋惜的同时再提一提顾家后辈,这让那些和宁良候有仇的官员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只敢在私底下用些小手段,后来先皇缠绵病榻,无力掌管朝堂,那些人才敢对顾家人出手。
五皇子带兵经常被先皇夸有宁良候风范,在三皇子眼中,五皇子是特意学宁良候来获取父皇关注,此举极为无耻。
“宁良候一介女流能做到如今的地位,先皇所言极是。”韩德附和应是,然后道:“宁良候选择您,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顾家在朝廷的地位如今颇为尴尬,除开过往的盛名,其余便没有了,顾家军解散,新皇执政,同僚排挤……”
越说韩德越觉得宁良候除了选择和他们联手,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既然如此,那便按照计划进行,盛京的人通知到了吗?”
“已经收到那边回信,一切等宁良候回盛京便可进行。”
三皇子满意地点点头,细长的眼眸中满是野心勃勃的精光,终于可以开始收网了,他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东域之主可还能救?”三皇子蹙眉,他没想到救东域之主如此麻烦,一**的人过去,竟都失手了。
之前金门三兄弟成功劫走宁良候,原本以为用武林高手这招有用,故此对杀手楼抱以厚望,结果他们不仅失败了,还被天卫司吩咐去做事。
“宁良候如今走不了水路,官路必经几处已经布好了人手,盛京里也派了人……”
“东域之主万不能入盛京听审,若是救不出来……”
三皇子比划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眼中暴露出杀意,韩德连连点头。
不多时,议完事的韩德离开。
三皇子扛着扫帚到后院子去扫雪,这里又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农家小院。
第四百四十七章 顾家的铺子是谁开的?
三月中旬,顾青初等人行至滨州,再有七日左右便可回到盛京。
这一路来,埋伏的刺客不断,越到后面越能看出幕后人想要杀人的急切,派得人手一次比一次多。
然而他们再多人来,也超不过去顾青初这一行人,说到底身份是刺客,他们只能暗地里私下进行,不敢太过大张旗鼓。
人数多了引起当地府衙注意,没等劫囚和衙差纠缠起来,便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一**的刺客顾家军和天卫司完全应付得来,甚至将其当作赶路上的乐子。
除了抵御刺客,顾家军每每路过一个地方,若是听闻有恶匪,便会抽出一半人数去剿匪,剿匪结束后再追回大部队。
一路顾家军在百姓间留下各类美名,到最后有些匪徒听闻顾家军可能经过此地,都弃寨而逃躲避风头。
便是顾家军这般“三心二意”,各路刺客劫匪依旧没有得手。
这让盛京的一些官员长吁短叹,真是祸害遗千年,那元阎王当真是地府来的?怎么打都不见他死,这回有宁良候在其左右,更是动不了他了。
滨州、苏州和徐州被称作盛京三角洲,以盛京为中心,他们形成三角方位立于三处。
滨州占地最大,也离盛京距离最远。
临近盛京,顾青初和元锦沛更不着急了,他们中午到滨州便再赶路,打算下午好好整顿一番明日出发。
连日赶路劳累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就是顾青初进到滨州时,她在主街上看到了一家米铺,牌匾旁挂着的旗帜是顾家族徽。
顾家人开的?
顾青初印象中顾氏商行在滨州的铺子有五间,如今都关门歇业,这会是谁开的?
到了客栈换身衣服的顾青初准备去探一探。
刚出了门,便看到同样换好衣服的元锦沛在门口桌子喝茶,明显就是在等她。
“要出去?不如一起?”元锦沛在马车里同样看到了那间米铺,明白顾青初一定会去。
故此早早在门口等待。
“宋公子,请。”这一声称呼,元锦沛便知道怎么回事了,顾青初要隐瞒身份过去探情况。
“顾姑娘先请。”元锦沛眉眼含笑作出礼让,端出谦谦公子的姿态。
顾青初含羞一笑,提起裙子行了个礼先走一步,俩人这般假模假式地出门了。
——满仓米铺
顾青初抬头看着米铺牌匾,心里想这名字起得好,米面粮食就是卖给寻常百姓人家,简单易记即可。
米铺生意极好,来往的客人手里都拎着买的米。
还没进去顾青初便见两名妇人高高兴兴拎着沉甸甸的米兜子走出来,二人闲聊间尽是夸赞之言。
“他家米可好了,听说是从北边响水城运来的,我家小儿子可爱吃了,价格也不贵,今儿我又买了一些存着。”
“我听说这是宁良候族人开的。”
“好像是,我听我家公爹说,那是顾家族徽错不了!”
“那咱们吃得更放心了!”
……
……
顾青初眉尾微挑,这米铺貌似在百姓口碑中还算不错。
踏进门槛,顾青初还没说话,店伙计便热情地迎了上来,笑容满面招待道:“两位想买点什么米?糙米,黄米、粳米……”
伙计一口气说出十来样米。
顾青初特意换了身普通麻衣料子,元锦沛一身蜀锦,也是寻常百姓穿得起的,从打扮上来看,他们算不上贵客。
但伙计依旧热情招待。
顾青初扫了一眼掌柜位置,没瞧见人,小店铺子不大里面米类繁多,后面应当别有洞天,在外顾青初便看到铺子连着后头两层房子,应当是装粮食的仓库。
这里隔一条街便是衙门,极为安全。
“伙计,听说这是宁良候办的米铺,可是真的?”顾青初直接省了刚才两位妇人说的族人二字,将名头安在自己身上了。
她倒要看看,这小伙计会如何说。
“这我可不知道,我就是个打工的,主家的事哪里容我乱说。”伙计摆手忌讳莫深的样子。
“这米是从响水城来的?那可是费了好大力气,卖得这样便宜?”
响水城的米出了名好吃,但位置离盛京太远,凡是有响水米的米铺里头,卖得价格皆是精米的数倍,饶是过得富裕的百姓也只能偶尔买来尝尝。
眼下这满仓米铺竟是按寻常价卖,看了眼门头还别着红布,顾青初了然:“米铺是新开的?这米价估计就是头几个月吸引客人罢了。”
嫌弃地摇摇头,顾青初俨然是个挑剔事多的客人。
伙计也品过味儿了,收敛起笑道:“你们不是诚心来买米的吧?随你们打听,我们掌柜说了,这米,满仓米铺开一天,响水米就会卖一天”
“米铺开多久了?”
顾青初话锋一转,问起了别的。
伙计虽然不想搭理顾青初,但来者都是客,他板着脸道:“一个半月了。”
顾青初还想说什么,突然外面来了一伙人,进屋便将铺子大门给关上了。
伙计脸色一变道:“诸位有话好好说。”
顾青初和元锦沛站在角落,看着来者不善的八个人,不再言语,打算先看看情况。
“把你们掌柜叫出来。”为首的男子一身华服绸袍,手里拎着个玉佩甩来甩去吊儿郎当的。
伙计见势头不妙,连忙到后面库房去叫掌柜,刚走到门口便被男子制止住又道:“我听说你们东家也来了,把他也叫过来。”
伙计唯唯诺诺应着,随即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男子视线打量米铺内环境,一回头,发觉屋内还有两个人,他皱着眉头看向最初进来的手下问道:“怎么回事?”
“公子,这俩人应该也是米铺伙计,小的进来时他们在说话。”
大夏内有的店铺会雇佣女子,专门接待女客人,也会负责后厨做饭或是打扫卫生等。
顾青初和元锦沛的衣服刚好和伙计穿的撞了颜色,手下下意识将三人归在一起了。
“你看他像伙计?!”公子手指着元锦沛,将玉佩砸在手下脸上。
那个手下额头一下就青了,他此时才注意到了元锦沛的长相,貌比潘安的书生的确不像米铺伙计,他诺诺道:“或是账房先生?”
顾青初蒙着面巾,穿着对襟袄子瞧不出身段和年纪,若说是女伙计也说得过去,但元锦沛那模样就半分不像了。
谁家伙计或是账房先生会仰着下巴,眼神满是高傲嚣张?
为首的公子奔着元锦沛走来,这时后堂的门帘掀开,伙计领着掌柜和东家过来了。
看清东家是谁,顾青初眼中闪过讶然,随即嘴角翘起眸间尽是笑意。
第四百四十八章 让他自重?不可能!
满仓米铺的东家不是别人,正是顾武之。
冷着脸的顾武之见到为首男子眉头紧皱,随即视线缓缓扫过屋内每个人,看到了顾青初后眸光一亮便要过来。
顾青初暗暗地摇摇头,明白老祖宗意思的顾武之脚步一顿,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将情绪很好地隐藏了去。
不再看向顾青初那边,顾武的目光重新放在为首的男子身上。
见东家来了,男子也顾不得元锦沛这边,他冷哼一声指着顾武之道:“你就是米铺东家?”
顾武之手背在身后冷冷道:“有何贵干?”
这硬气的模样让男子一时语塞。
他围着顾武之转了两圈,然后坐在一旁椅子上拍着桌子呵斥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坏了滨州的规矩?”
“你们店铺的响水米卖这个价格和商会商量了吗?自作主张破坏市场!商会给了你机会,结果你得寸进尺,卖了月余米粮不去商会报备还不知收敛!”
男子抬起一只脚放在凳子上,歪嘴笑着,一看平日便没少做这种狐假虎威的事儿。
“你说商会给我机会?笑话,我压根没加入滨州商会,他有哪门子的机会给我?”顾武之态度比男子还横,言谈间满是对滨州商会的不在乎。
“你别以为打着宁良候的旗号商会便怕了你!商会也是经过衙门批准建立的。”男子又用力地拍了拍桌子,然后他突然转怒为笑道:“怎么,还想蒙我?你是什么东西自己不知道,顾家远房的旁支,你兴许都不如宁良候府的一个管事重要。”
“听闻宁良候与朝歌本家关系并不亲密。”
更何况你一个远亲旁支?
男子觉得自己讲的是个天大的秘密,压着嗓音表情怪异在那制造紧张感。
说完,他便等着顾武之现出原形。
滨州的商会再三讨论,确定满仓米铺的东家应当是顾家不重要的远方亲戚。
顾家嫡系一个当朝为官,另一个是当朝宠妃娘娘的父亲,哪个会来滨州经营小小的米铺?怎么想都不可能。
故此,他们对顾武之的态度便轻视了。
一个米铺的掌柜如何能让滨州商会这般筹谋?一切都是因为响水米的缘故,满仓米铺的响水米来路是滨州商会想要得到的。
为首的男子名叫罗崧,是滨州商会会长的外甥,此番前来,自是威逼利诱,想让满仓米铺交出响水米的路子。
顾武之当然看明白了来人的意图,所以他表现的极为强硬,是寸步不让的态度。
看着和罗崧对峙气场丝毫不输的顾武之,顾青初眼中尽是赞赏,这段时间成长最快的大概就是顾武之了。
瞧着他和罗崧你来我往间的自信帷幄,哪里还是在朝歌欠了赌债唯诺躲起来不敢见人的顾二?
最后罗崧看顾武之丝毫不松动的态度,只好撂了一句让他等着瞧,然后就离开了。
走之前还眼神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元锦沛,不知撒的是什么疯。
伙计和掌柜见人都走了,长长地松了口气,起身准备去将门开好继续营业。
谁知顾武之却吩咐俩人关店,今日暂不营业了。
“铺子继续开着,否则外人还以为你怕了他们,咱们去后面说。”
老祖宗吩咐了话,顾武之自然答应,让掌柜和伙计看好店面,他带着顾青初与元锦沛去了后面米仓。
之前招待顾青初的伙计摸不着头脑,这一男一女和东家好像认识,东家这般恭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
“老祖宗安。”
进到后院米仓内没有了外人,顾武之连忙向顾青初问安,而后对元锦沛行礼。
“你为何会在滨州,这米铺怎么回事。”顾青初问着。
之前顾青初接到顾家来信,说因为庞大人暗地里做小动作,顾家人行事极为低调,顾武之也不再出外走商了。
这回怎地和他在滨州遇见了。
听顾青初所问,顾武之便知后来他写的那封信老祖宗还未收到。
“回老祖宗,事情是这样的……”
顾武之来滨州是因为听说顾家军最近几日可能会到盛京三角州附近,正好这边他新开了铺子,想着过来迎一迎老祖宗顺道视察一番。
听着顾武之的说辞,顾青初看出他因为顾忌着元锦沛在,还有事情藏着未说,顾青初也没有继续往深了问。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回盛京。”顾青初说明日启程,让顾武之处理好米铺的事情,然后和他们一起赶路。
顾武之应是,他的神情难掩喜悦,顾家老祖宗回来了,那些牛鬼神蛇定然不敢再作妖了。
“很开心?”
回去的路上,元锦沛见顾青初肉眼可见的高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地问着。
平日跟他从来没有这样!不过是见个晚辈罢了。
是的,元大人又开始吃味了。
“是开心,其实我更多的是欣慰。”顾青初抬头看了看天,眸光微闪。
“我醒来时顾家一团糟,顾武是个混不吝,如今他成长起来已然能够独当一面,顾文当时在边北郁郁不得志,现也调任来了盛京,蛊毒找到了解药,一切都在变好。”
元锦沛看着顾青初的侧颜,嘴角勾起笑意,抬手摸了摸顾青初的发顶道:“你做得很好。”
顾青初打落元锦沛的手,白了他一眼道:“规矩些。”
“回了盛京不比在外,元大人记得自重。”
说完,顾青初昂首阔步地离开了,心想着回了盛京元锦沛还敢没大没小,看她怎么收拾他。
望着顾青初的背影,元锦沛想起盛京越传越凶猛的流言,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随即追上顾青初的步伐,嘴里岔开话题说别的事情,心里则非常叛逆地想,自重?不可能。
罗崧离开满仓米铺不到半个时辰,滨州商会便对外放了话,说商会不承认满仓米铺,也不认可满仓米铺响水米的品质。
商会在百姓心中颇有威望,如此一说,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满仓米铺的米有问题,到了下午的时候,满仓米铺客人变得零星几个。
同时市井也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满仓米铺和宁良候根本没有关系,是顾家偏远旁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拿宁良候作筏子来为自己敛财。
滨州商会得不到满仓米铺响水米的路子,便要毁了它。
双管齐下的招数相当阴损,直接让满仓米信誉毁坏,同时让百姓愤怒,甚至将火烧到了顾青初的身上。
一身“苍夷”的满仓米铺,便真是宁良候的远方亲戚,有了这些不好的名声,宁良候也不会帮其遮掩,聪明人都会和它划清关系,免得名声遭连累。
特别是如今宁良候就在滨州城,流言造成的效果更好。
滨州商会不敢惹宁良候,所以传出的消息说明是满仓米铺利用宁良候,他们洒出的脏水,半分没有溅到顾青初身上。
一通下来,手段的确是有两下子。
顾青初十分期待顾武之会如何反击,她也想知道这段时间,顾二究竟成长到了什么地步。
当晚,顾武之非常自觉地去和顾青初汇报自己的应对,以及白日间未说出口的一些事。
第四百四十九章 元大人他路上都是如此吗?
白日因为有元锦沛在,一些事情顾武之便没有说,现在可以开口了。
“老祖宗,这个米铺,是大哥让我开的。”
顾文之?顾青初点头示意顾武之继续说。
顾家军重新恢复军号这事,看似暂时只是给顾青初发了暗旨,其实皇上已经在朝廷上和大臣们谈论了此事,皇上想要重新启用顾家军的态度很明显。
虽然还未确定,但百官心知肚明,随着宁良候回盛京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是迟早的事情。
“大哥的意思是,最近可能会有战事,让我屯粮。”
不仅是滨州的米铺,许多地方顾武之都开起了粮食铺子,只不过做的比较低调不惹眼,近来月余顾武之看似低调没有出府,其实暗地里已经打通了路子。
成功启用了当年顾氏商行粮食那条商路,例如响水米,便是靠当年顾氏商行人脉行事运来的。
顾氏商行随着宁良候昏迷而没落,如今宁良候醒来,曾经的人脉又走得通了。
听顾武之这么说,顾青初心里明白应当是金国和大夏关系又紧张了起来,之前周然给她来信中 提过一句。
“大哥说,军队最不能短吃短喝,顾家军如果重新起势,自家有粮心中不慌,也不怕他人在这方面用小动作。”
顾武之听了觉得是这么回事,便开始筹备粮食铺子,不着痕迹地积粮。
当年顾家军便是受了小人作弄,军饷军粮迟迟过不了淮安河,还好有顾家商行做支撑,让顾家军愣是不受任何人的威胁,安然地度过了那个冬天。
如今顾家军军号重现,他们要做好准备,不能什么事都让老祖宗一个人去抗。
“你们哥俩越来越让我放心了。”顾青初如此感慨一句,让顾武之红了眼眶。
老祖宗这句话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肯定,来了盛京才知道老祖宗当年操持整个顾家有多么不容易。
顾武之性子越来越稳重,短短不到一年,便已经和朝歌时的他有了天壤之别。
“还有一事,便是宛然她有孕了。”
顾宛然入了后宫极为受皇上宠爱,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事,加上时不时犯呕,癸水从未不准时的顾宛然大致明白自己可能是有孕了。
她给家里传了消息,倒不是特意通知顾武之夫妇,是想让他们传消息给老祖宗,顾宛然的意思是等到三个月胎儿稳了,再传太医然后告诉皇上太后等人。
“到时候我去宫中看一看她,你和林氏切记莫要惹乱,让她跟着担忧。”
若非顾宛然要求,顾青初是极不愿让她入宫为妃,如今有个孩子傍身也好,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顾家总会顾着些,在宫中顾宛然也有了依仗。
说完了这两件正事,顾武之才说起了滨州商会这事。
将其放在后面说,可见在顾武之心中压根就不觉得这事儿需要重视。
“可行。”
顾青初听了顾武之的计划,赞赏地点了点头,得知是顾武之自己的主意并无他人参谋,顾青初更满意了。
顾二在经商方面,的确有头脑。
为何顾武之不在乎满仓米铺的商会,因为他已经加入了苏州商会,顾武之在苏州也有米铺,并且在苏州商会任副会长。
如此便可不必加入滨州商会。
对外面这些流言,这一条便可解决了,更用不着对外解释米铺东家是顾家嫡系等话,如此反倒引起注意,让百姓的目光放到顾家的身上。
这是顾武之不愿的。
翌日,满仓米铺在店门口摆上了加入苏州商会的信物和标志。
直接证明了满仓米铺是受苏州商会肯定的。
苏州比滨州更为繁华,在众人眼中苏商会比滨商会更为权威,再加上店伙计故意和顾客说,他们东家是顾家人。
不管是不是远房亲戚人家姓顾,放顾氏族徽没什么毛病,也没做什么抹黑顾家的事情。
众人一想是这么回事,一开始说米铺和宁良候有关也是大家猜想,人家米铺东家从来没这么说。
再者说了,宁良候都来滨州了,如果这东家真亏心,还敢开?
满仓米铺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滨州商会也老实了,他们没想到满仓米铺来头不小,滨州会长去打听了,这米铺后头的东家竟然是苏州商会的副会长。
这便不好动了,特别是他们发现宁良候没有要管的意思,便琢磨外头传言有误。
宁良候和本家关系再僵硬,也不会由外人看笑话,之前是他们想错了。
这事宁良候一定有所耳闻,他们再动手就是不给宁良候面子。
罢了。
滨州商会不敢再对满仓米铺出手,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满仓米铺的存在。
而那位罗崧,昨晚喝花酒回去的路上一头摔进了泥沟,脸颊额头磕得发青,满身泥臭。
他说自己是被人推的,旁人只当他喝多了。
罗崧在泥沟附近转悠几日,也没看到那日推他的男子,到最后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喝多了出现幻觉。
至于到底有没有人推他,影五只表示那晚他睡不着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没做什么多余的事。
顾武之跟随顾青初一行人向盛京而去。
顾青初让顾武之与她做同辆马车,在看到自家老祖宗第二次被顾大人头痛为由叫到前面的马车,他有些迷惑了。
突然想起了昨晚还有一事忘了和老祖宗说。
盛京关于宁良候和元大人的流言甚嚣尘上,如今就连他也听说了。
“元大人他、路上都是如此吗?”顾武之没忍住问了问身旁的小简。
“是的。”小简肯定回答,这黏糊劲儿已经很收敛了,在东域的时候比这邪乎多了。
顾武之表情复杂,他在盛京这些时日没少听到关于元大人的传闻,众人皆说元大人的血都是冷的。
没有哪个人能够和他攀上交情。
他又想起最初老祖宗回盛京时,就有传言说宁良候和元总指挥使交情好。
天卫司在盛京的势力,顾武之是知道的。
这些流言他们定然早就听说了,但天卫司却没有制止,难不成……
不对不对,一定是他想多了。
顾武之越想越觉得荒谬,老祖宗和元大人简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关系,他也被流言误导了。
脑子混乱的顾武之用力地摇了摇头,正欲和小简说些别的,突然间天旋地转,马车轰地一声被外力给撞翻了。
第四百五十章 关于盛京的流言蜚语
“哎呦,还好有这个杠杠,不然脑袋要开花了。”小简双手紧握着马车里用来撑帘子的木杆,惊魂未定地嘟囔。
顾武之比小简惨些,他没能抓到东西固定,全身被撞得肉痛,好在二人没有受重伤。
从栽倒的马车爬出来,顾武之这才注意到,撞上他们马车的是一匹黑色高头大马,马的头侧射进一枚暗箭,这应该是刚才天卫司情急之下出手的。
马的嘴巴边冒着白沫子,这可能是它胡乱冲撞的真正原因,大概是中毒发疯了。
顾青初看俩人没事放下了心,还好此处是平原,若是在山中翻下去不堪设想。
阵阵马蹄声越来越近,大约有三十来号人疾驰而来,他们胯下的高头黑马与撞翻马车的马显然是同一品种。
这些人金发蓝眼,是蕃国人的长相。
“抱歉,我们的马有毛病,伤了你们,赔偿。”
为首的男子操着一口生硬的大夏话,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许是瞧着顾青初这伙人不好惹,掂量两下又拿出一袋银子。
他虽然对大夏了解不深,但大夏士兵服装还是认得的,不知是哪路的军爷,还是要和气些。
顾青初的马车极为结实,这般冲撞也仅仅马车侧翻,车厢车轱辘一点事儿都没有。
两袋银子赔偿足够了,何况这两个钱袋子里装的不是银子而是金子。
顾青初接过钱袋从中拿出一锭金子,然后扔回男子怀里用着蕃国语言道:“这些足够了。”
男子听到顾青初说蕃语,且还这般流利,神色难掩惊喜,他说道:“遇到便是缘分,我是蕃国将军帛琠,护送蕃国二皇子来夏,马匹遭遇小人下毒冲撞了各位,还望见谅。”
蕃国将军说话一套一套的,顾青初并未自报家门,只说了句无碍,这时候委傀已经将马车扶正了。
“我们要继续赶路,帛琠将军请自便。”
顾青初无意和多方过多攀谈,帛琠也看出了对方的态度,行了个大夏的拱手礼告别。
望着顾青初等人离去的背影,帛琠从怀中拿过纸张,将顾家军和天卫司的图腾照样子画了下来,交给手下吩咐让他去查这些是什么人。
与他对话的女子周身气质不凡,瞧着像是个掌事的,面对他们这样一群人,没有丝毫慌乱神情,最重要的是她会蕃语。
要知道,在他们来之前,大夏和蕃国交流很少,两国商贸往来几乎没有,对方却说得那般流利,帛琠心里不由得戒备起来。
不仅是那名女子,她身后那位坐在马车边缘,侧着脸的男子同样危险,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直觉告诉他,此人绝非寻常。
蕃国第一次与大夏建交,务必不能出差错。
帛琠检查了疯马的情况,心中了解大概,他调转马头往回赶,二皇子那头也不能离开太久。
“你会蕃语?”
马车里,元锦沛好奇地询问。
他知道顾青初会南蛮语,两国边境相邻许多大夏百姓也会南蛮语,蕃国与大夏隔着海,大夏内几乎没有蕃国人。
元锦沛惊讶的是顾青初竟然会学蕃语。
“蕃语和南蛮语差不多,当年教我的老兵曾去过蕃国,顺便一起学了。”
顾青初学得一点不难,掌握极快,连那个老兵都惊讶万分,说顾青初若是外貌变一下,装作蕃国或是南蛮人,保证他们本地人也认不出。
回答了元锦沛的问题,顾青初接着道:“蕃国要当大夏的附属国?”
“去年蕃国国主送来了请愿书……”
蕃国不是大夏的邻国,它与大夏隔着长海,若是走陆地两国之间需要经过金国,若是海航直达则需要一整日。
去年大夏突然收到了蕃国的请愿,说是想当大夏的附属国,年年贡奉。
大夏对蕃国的海产物较为感兴趣,早朝之上商量过后,便同意年后让蕃国派使臣过来,好好谈谈细节。
“……帛琠和二皇子这行人应当就是此次使臣。”元锦沛给顾青初解释着。
蕃国当附属国,明显是为了寻求大夏庇护,宁可当附属国,漂洋过海而来,可见是遇见了大/麻烦,难怪那个帛琠将军说话如此和气。
作为使臣,蕃国派来的二皇子和帛琠将军定是极为能说会道的人。
如果蕃国真成了大夏的附属国,从地理位置来说对金国是个不小的威胁,这样大夏完全可以绕开陆地,从海上经过蕃国对金国出兵。
由此可见,小皇帝去年就有和金国“决裂”的念头了。
“我去看看小简和顾武如何了。”顾青初说着打算回自己的马车。
元锦沛紧跟着站起来了,极为自然道:“我也去看看他们有没有伤到。”
顾青初看着元锦沛满眼无奈,元锦沛这性子,压根不是会关心小简和顾二的主。
他就是想凑热闹!
元锦沛随着顾青初进了马车,宽敞能坐六个人的马车,多他一个人立马便感觉拥挤了。
不是顾青初挑元锦沛刺儿,实在她进来马车仍觉得很宽敞,元锦沛坐进来后,不知为何莫名觉得空间逼仄了起来。
再去看小简和顾武之的表情,顾青初知道,他俩也是这么认为的。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青初问着,二人拘束地摇摇头,视线忍不住偷偷瞥向元锦沛。
对面坐着元锦沛,俩人不管眼神往哪边去都躲不开,顾武之和小简完全放松不下来。
“老祖宗,最近盛京都在传……”
顾武之突然脑子缺根筋似的提起盛京的流言。
话说一半被元锦沛一连串的咳嗽声给打断了。
这时顾武之才回过神了,他当着自家老祖宗和元总指挥使说那些流言,是非常不妥的。
顾武之咽了咽口水,等元锦沛咳嗽完,连忙转移话题随便说了个盛京流行的事。
然后元锦沛接过话来说道:“我胸闷,想回马车躺着,顾姑娘帮我针灸下可好?”
这俩人不知在搞什么哑谜,顾青初懒得深究,见顾五和小简都无事,便道:“你们歇着,我去给元大人施针。”
这个施针是针对上回中的安离毒,这回是最后一次清毒。
转眼间,马车内又只剩下顾武之和小简。
“元大人和我家老祖宗关系很好?”他忍不住向小简问了句。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元大人在说胸痛时,语气和表情都非常的……一言难尽。
总之,和他听说中的元大人差距极大。
元大人原来是这么随和的人吗?
小简无情地戳破了顾武之的猜想。
“关系很好,但仅限于和顾姐姐,元大人就是传说中的那样,千万不要被他在顾姐姐面前表现出的模样给骗了!”
顾武之听了神情有些怔忡,他心里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老祖宗和元大人……可能吗?
不,不可能!
都怪那些谣言!
待老祖宗回盛京一切都会不攻而破,顾武之放空思绪,不自觉跟着小简打了个呵欠。
随后二人将马车内挡板拉上,隔开两个空间后,各自躺下休息了。
此时,前头马车上元锦沛心情略微有些忐忑,因为他想试探一下顾青初对于盛京流言的态度。
他该怎么开口好呢?
第四百五十一章 醋坛子打翻、不,是打碎了
头顶插着两根银针,元锦沛不着痕迹地打量顾青初。
眼看着手腕上和耳后的银针被收走,再过一刻钟他头上的两根银针也可以拔起,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
“咳咳,再有几日便到盛京了。”元锦沛随口说起了行程。
“嗯。”顾青初擦拭着银针,一一消毒重新放回包内。
元锦沛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肩膀接着道:“盛京最近有诸多流言,关于你和我也有。”
“你我的流言?”顾青初抽空看了眼元锦沛,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流言?
元锦沛迅速躲避开顾青初的眼神,垂着双眸道:“之前在八林关还有东域……”
将为什么有流言的缘由说出来后,元锦沛紧盯着顾青初的表情,不放过一丝变化。
“就这?”
顾青初毫不上心地整理她的药箱,无所谓地笑叹:“流言终究是流言罢了,当年……算了,不提了,你我对其不往心里去就行了。”
将最后两根银针收起,顾青初表示元锦沛身上的安离毒彻底清除了。
因为是最后一次,所以百会穴的两处针灸不必再等一刻钟。
“我出去骑马透透气。”顾青初收好针灸包,利落地离开了,丝毫没把元锦沛所说的流言放在心上。
这些日来天气逐渐暖和,在马车里坐烦了,顾青初会骑马走一会儿。
元锦沛随即将影二叫进来了。
影二进了马车坐在下榻,身子笔直等着元锦沛给他发布任务。
“当初你调查宁良候,可曾有什么流言相关的事情?”
元锦沛非常想知道顾青初欲言又止的当年是什么意思,心里隐隐有些介意,阿初之前有过相同的经历?那个男人是谁?可否有威胁性?
当时元锦沛让影卫调查时,要求他们禀告的内容都是具有真实性的事情,一些风声风语的流言影卫直接过滤掉了。
现在元锦沛想听了。
“大人是指宁良候的流言吗?”影二听了眼皮跳了跳,大人怎么想起问这茬了。
影二满脸我知道但不好宣于口的表情,让元锦沛眸光沉了沉,满是冷意道:“讲。”
没办法,影二硬着头皮开始说。
宁良候三十年前,是整个大夏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无论是世族贵家的宴会,还是市井茶寮的小摊。
人们谈笑间难免会提到几句宁良候。
一个桃李年华没有婚约、上头看重、下头敬佩的人,甭管男子还是女子,绯闻是少不了的。
便是宁良候视线扫过,站在那处的男子都觉得自己入了宁良候的眼,隔日便能厚着脸皮说宁良候对我暗送秋波了。
可想而知,关于宁良候的流言,撇开战场厮杀保家卫国的故事,最多的便是桃色传闻了。
什么丞相家的小公子梦中与宁良候相会,认定是上天传的机缘,不日要去提亲。还有什么宋家老太君的幼子对宁良候一见倾心,寤寐思服。
或者是有人看到宁良候与张公子在寺庙私会,同时间段又有另外一套流言说在河上看到宁良候与孙公子游湖……
大家知道都不是真的,却忍不住讨论,万一别的是假的,他们说的这个才是真的呢?
“就是这样。”影二不敢去看自家大人锅底一样黑的脸庞。
他已经尽量用词委婉,可一个个传闻例子太多,遮掩不过来。
虱子多了不怕痒,一开始影二还小心翼翼,在元锦沛眼神撇来后,他知道自己边斟酌用词边说的样子,让大人更恼火。
影二索性一下子都说了。
“退下吧。”元锦沛语气平淡。
这是气狠了!
影二行礼迅速下了马车,老天保佑大人在回盛京之前能把这火发了,不然天卫司要糟了。
马车内只剩下元锦沛一人,他想拿起茶杯润润喉,喝了一口想起影二讲的 那些事,手下力道没控制住,茶杯碎了。
元锦沛顺着车窗丢了出去,他揉着太阳穴,嘴里轻呵一声。
难怪不在乎和他的绯闻,原来是已经“麻木”了!
元锦沛完全可以想象到凭顾青初的长相和能耐,当年引得多少郎君为之倾心钟情。
无端的烦躁充斥元锦沛的内心,他要是能够早些认识她该多好,这样那些绯闻和其余男子的狼子野心,他都会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不过也没关系,当年的那些少年如今已然年过半百,和他相比差得远了。
元锦沛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以前的他不在乎这些,直到遇见顾青初,他发觉对方会因他外貌,在自己装可怜时会产生一两分的心软。
这就值得了。
喜欢他这张脸的阿初,怎么会喜欢那些脸好似干树皮一样的老男人?
想着想着,元锦沛平复了心中的躁郁。
看来,关于流言,他得再想个法子才成。
日头西落,转眼间一天又过去了。
顾青初等人休息在了白云观,这里是一座道观,后面一排房子内都是大通铺,足够他们一行人住下。
如今白云观只有一名道长领着两名弟子在,其余人都搬去了深山中修道,待到了夏日便会回来。
正好空出的地方给顾青初他们住。
顾青初给了道长银子,道长一脸堆笑地收下了,他们现在太穷了,这笔钱可以买些煤炭留作明年冬天用。
在道观安顿好,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顾家军在上个镇子买了米菜,借着道观的厨房做了热乎饭菜,众人都在膳堂用餐。
顾青初和元锦沛小简三人坐在一桌,影五、影二、顾武之和委傀他们四个坐在一桌,方微染和弟弟单独坐一桌。
方微染吃着饭,时不时用楚楚可怜的眼神偷瞄元锦沛。
这番作态看似她在偷偷的做,其实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顾武之和影五他们坐在一桌,是为了打听在东域的事,结果这么多人吃饭,愣是没有一丝闹哄,屋子里除了碗筷碰撞和咀嚼的声音,可以用非常安静来形容了。
他若说话就显得很突兀,顾武之只好埋着头吃饭。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守在门外的顾家军过来禀告:“主上,外头来了一队人马大约七十名,是蕃国人,他们自称番国使臣,有两名说是蕃国将军和二皇子的人求见您。”
顾青初挑眉,看着碗中的半碗鸡汤,示意大家继续用餐,然后让士兵将人带到膳堂来。
这个会见地点非常随意,谁让他们是不请自来,顾青初并不想和蕃国人接触过深,她的身份敏感不易与外邦人亲近。
故此用不着讲究什么礼节,便是将人得罪了,顾青初也是不担忧的。
不一会儿,士兵领着两个人进来了。
那将军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帛琠,他身边的年轻男子应当就是二皇子了,俩人身后一个侍卫都没有带进来。
元锦沛看清来人模样后深了眼眸,蕃国二皇子长得有些招眼。
他立马看向身旁的顾青初,发觉她的视线落在那二皇子身上一直没有移开。
某位大人的醋坛子登时打翻了,不,是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