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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冉阿冉     忽如一夜祖宗来txt下载     忽如一夜祖宗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元锦沛夜入宁良府

    “她自报姓名称是玄思思。”

    “玄思思?老祖宗,她应该就是在酒楼自称和元大人有婚约的那位,她昨日还打听广宣街怎么走,原来是找咱们府邸。”顾五连忙说着自己所知道的。

    “这位姑娘很奇怪,总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若不是她拿着元大人天卫司的令牌,我是不会相信她的说辞,她可能这里有问题。”顾五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

    他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之所以相信是因为那姑娘手里拿着令牌。

    “报告侯爷,那姑娘,她哭着跑了。”门口小厮跑过来,汇报着最新情况。

    原来是那姑娘一嗓子决斗说的很大声,周围过路的摆摊的百姓都听到了,顿时一个个化身护崽子的老母鸡,对着玄思思一阵叽喳渣。

    “你这姑娘人模人样的怎么不做人事?!宁良候如今重病在身,你居然来决斗?江湖人就这样?真好意思!呸!”

    “可不是吗,还喊得这样大声是想让宁良候碍于面子应下吗?这女子心眼忒坏!”

    “这世道什么人都有,真是人心不古啊!看什么看,拿剑就厉害了?我告诉你在盛京你们江湖那套不好使!”

    你一句我一句的声讨,让原本气势汹汹的玄思思苦了脸,呐呐解释自己不知道宁良候受伤的话,然而百姓根本听不见。

    被众人群嘲的玄思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红着眼睛跑开了。

    顾青初:“……”

    这不是她能想到的故事发展。

    她让周然去查查女子是何人,并未太放在心上。

    当晚,顾青初收到了影五送来的信。

    【亥时我可以来找你吗】

    没有落款,仅有一句话,顾青初直接将信烧了,一旁的玉镯看到问:“小姐,影五在外面等着,用回话吗? ”

    “不用。”

    听到顾青初否定,玉镯出去告诉影五可以走了,她家小姐没有回信。

    【是有事情说】

    【和玄思思有关】

    【顾姑娘务必听我解释】

    【顾姑娘一定要相信我】

    烧掉最后一封信,顾青初终于回了话,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可以,然后让影五拿了回去。

    顾青初不为别的,她实在不想折腾影五和玉镯了。

    元锦沛这家伙一次就传一句话,然后影五从景王府送到宁良候府,她家玉镯在从外厅拿过信给她。

    一封信能解决的事情,元锦沛偏偏一次一句的折腾,顾青初想自己若不松口,这一晚上影五有得跑了。

    “行了,下去吧。”元锦沛收到顾青初可以的回信后,心情很好的放过了影五。

    影五如释负重,他轻功的确好,但也是人啊,架不住循环折腾。

    “大人,属下知错了。”影五认错,白日间他知道自己的话是大不讳。

    元锦沛嗯了一声道:“以后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

    眼看他就要离开盛京了,影五在嘴巴再如此招灾,他也护不住,有些界限是不能碰的。

    元锦沛让影五鼻青脸肿的去皇宫,也是为了让外人看到他身边的影卫都受了如此的伤,他身上的毒假得可能性很低。

    到了晚上,他惩罚影五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要道德绑架一个人。

    显然顾青初吃这套,元锦沛再一次获得了进入对方闺房的允许。

    影五感动于元锦沛的教诲,心中坚定的想以后一定不能当大嘴巴,这个缺点要改。

    在面对元锦沛时,对外雷厉风行,七窍玲珑的天卫司侍卫们,一个个属于被他卖了还帮忙数银子的智商。

    其中影五最为严重。

    亥时三刻,元锦沛如约而至。

    只是这次不同,他轻轻跃身刚在宁良候府落脚,便被周然拿着灯笼照住了。

    “元大人,您这边请。”

    皮笑肉不笑的周然俯身行礼,手掌指着不远处书房的方向。

    顾青初准备的礼数如此周全,元锦沛是有些惋惜的。

    元锦沛入了书房,顾青初已经等了有一会儿,桌案上的画刚好画完了一副。

    “主上,元大人到了。”随后周然退出关好了门,屋内剩下他们二人。

    “顾姑娘,玄思思过来找你,可能是因为我的关系。”元锦沛沉吟片刻说道。

    顾青初放下笔,似笑非笑问道:“因为你?”

    在门口,只说了一句要和她比试的话,然后便被百姓说哭跑了的玄思思,还没说因为什么要比试,合着还真和元锦沛有关系。

    元锦沛清了清嗓子道:“顾姑娘你听我给你从头说。”

    元锦沛一身武功自然有师父,他的师父一共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玄思思。

    他与这个师妹平日极少往来,六年前师父仙逝,他和这个师妹彻底断了联系,直到三年前,在山上的师妹频繁给他来信,信中全是一些琐碎事宜。

    他能感受到师妹想与他修补同门感情,但他不在乎这些,所以一封都没有回。

    前些日子玄思思又来了信,问他记不记得师父的临终嘱托,这是元锦沛唯一回的信。只有短短几句话:“师父让我照顾你娶了你,我没答应,他说他死不瞑目,我说不管。”

    顾青初听了无言,这人还真冷清冷情到底。

    “半月前,我收到了她最后一封信,问什么样的女子在我眼里是厉害的。若是我回答上来,她以后便不再写信给我,我说了顾姑娘你,她可能因为这要来比试。”

    说完,元锦沛有些口渴,给自己倒了杯茶后,还给顾青初续了杯茶。

    “她脑子是不是……”顾青初没说话,抬手伸出食指在太阳穴处转了两个圈。

    见顾青初可爱的动作,元锦沛眼中弥现出笑意,仔细想了想道:“小时候对她没有关注,长大更不联系,所以我对她不了解。”

    顾青初面上无什么表情,心里却充满狐疑,元锦沛何时是这么谦逊为人着想的性子了?按照他的往事作风,玄思思做的事全是她自己所想,和他无关,自是理都不会理。

    更不可能大晚上巴巴过来解释一通。

    或许这个小师妹是元锦沛想保护的人?今日来是给白天玄思思惹祸收尾,这般言论只不过是不想对外暴露弱点。

    顾青初忍不住阴谋论了。

    元锦沛大概怎么都想不到,不过是想来刷好感,反倒给自己惹上了一口黑锅。

    “顾姑娘对我过来之事一点不惊讶,是已经知道我在装病了?”元锦沛提起了别的话题。

    顾青初顺势夸赞两句,说元锦沛神机妙算,不仅大理寺调查的人如他所说,眼下的情形众人也不会怀疑他们离了盛京。

    就算待到后期一些人反应过来也来不及做什么了。

    俩人互夸了好几句,元锦沛看顾青初打着呵欠有了困意的模样,一脸无辜的设问:“事情已经解释清楚,想必顾姑娘不会因为玄思思而迁怒与我吧?”

    “这是自然。”顾青初心想,她不会迁怒,前提是元锦沛真的没掺和其中。

    得了肯定回答元锦沛放心了,说道:“那我就安心了,天色已……”

    告别的话说了一半,被飞来的箭标打断了。

    上面扎着一封信,约顾青初一盏茶后在公侯府侧门碰面,落款玄思思。

    还不待顾青初反应,外面喧闹起来,门被敲响,周然进来道:“主上,抓到了一名女贼。”

    “我是来送信的,不是女贼!”玄思思在门口听到了周然的话,心中委屈,怎么会这样,事情发展全都不按自己想的来呢!

    白日那般也就罢了,眼下自己本该英姿飒爽的在侧门等着,此刻却被按在地上,这帮糙人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她的脸贴地被石子磨得好痛。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就想给她颜色看看

    玄思思保持这般屈辱的动作直到顾青初从屋内走到她面前。

    “将人扶起来。”看着对方狗啃泥的姿势,顾青初先释放一丝善意。

    下属听令,虽说是将人不再按在地上,但仍让玄思思保持被拧着胳膊状态,以防她突然出手伤人。

    “玄姑娘深夜到访宁良候府可是在挑衅本候?”顾青初坐在上位居高临下的看着。

    玄思思抿着嘴,她没想到第一个照面自己就落了下风,面子里子全没了。

    “我只是要和你比试没有恶意!”玄思思挣脱两下没有甩开被挟制的胳膊,脸憋得通红。

    顾青初视线瞟了眼屏风后方的位置,元锦沛站在那里,他以不便露面为由,自己找了个地方藏着。

    “本候为何要与你比试,这世间想和本候比试的人多了,你算哪根葱?”顾青初用温柔的语气,说伤人的话。

    玄思思盯着面前带着帷帽的人,双眼冒火,咬牙切齿道:“元锦沛元大人是我师兄。”

    顾青初挑眉道:“哦?本候怎么听说你是他的女人呢?”

    ——咔

    寂静的空间传出像是脚踢到桌腿的声音。

    “窗户没有关严。”顾青初淡淡解释了一句。

    “我与师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我们的师父将我指给了师兄。”玄思思补了两句,然后便听到上方传来一声嗤笑,她咬了咬牙,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笑什么?”

    “提起元大人,在本候这里自是有面子,但你……”顾青初撩开帷帽,露出里面蒙着面巾的脸庞,美眸上下打量,蔑视态度让玄思思备受侮辱。

    背在身后的手掌攥成拳头,玄思思仰着下巴直视:“你待我如何?”

    顾青初放下手,冷着声音喝道:“你当我宁良候府是什么地方!以为自己是江湖中人便可来去自如吗?!先皇之令,擅闯宁良候府者可先斩后奏。”

    顾青初话里明摆着告诉玄思思,你有元大人这个师兄也没有用,先皇下的令,当今圣上也不能推翻。

    当年顾青初守住了皇宫,反叛余孽同党不少人对她恨之入骨,一**刺杀不停,先皇由此下令,但凡敢擅闯宁良候府者,无论是谁,可先斩后奏。

    顾青初提起这话不是空穴来风。

    玄思思一脸满不在乎,那是一种顾青初不会把她怎么样的笃定。

    在旁的周然手中长剑一空,他的剑被顾青初抽出,对着玄思思的胸口毫不犹豫地刺去,深入身体半寸鲜血直流。

    “你觉得本候在开玩笑?再深一点,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顾青初轻柔的话语听得玄思思汗毛直立。

    她人傻了,左心口处的剧痛让她明白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宁良候当真要杀了自己,她怕了。

    动都不敢动的她看着顾青初眼中除了恐惧还有迷茫。

    “不对,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是宁良候,明明是圣母角色,怎么能出手杀人……”

    顾青初耳力敏锐,听到了玄思思的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玄姑娘为何找本候挑战,说明白了不是不可以放过你。”顾青初收回剑,玄思思胸口的伤汨汨流着鲜血。

    战场下来的顾青初心中有数,这个伤口看着厉害,实际只是伤及皮肉,就算不包扎放任几个时辰都没事。

    玄思思垂眸,她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了,是她想得太理所当然,当务之急是保住命,以后再从长计议。

    “我心悦表哥,询问他觉得最厉害的女子是谁,他说是你,我便想和你比试一番,证明我比你更厉害。”

    顾青初瞧着玄思思,对方这话和元锦沛说的对上了,但从玄思思的神色来看,明显这是个托词。

    玄思思还是太嫩,即便收敛了表情,但顾青初还是能够从中窥得出一二。

    “哦,原来如此。”顾青初做出相信了的模样,视线飘向屏风后面,她刺了玄思思一剑,其实主要是为了试探元锦沛。

    不知道是他沉得住气,还是真不在乎。

    顾青初没打算对玄思思如何,只是对方瞧自己的眼神让她很讨厌,一副看透了她又带些高高在上的姿态。

    现在身子微微颤抖惊惧的样子才对嘛。

    知道怕了就好,昏迷了三十年,算起来她的确是年纪不小了,但顾青初不是惯孩子的人,对待小辈宽容的心态一丝都没有。

    遇到所谓年少轻狂的人,顾青初只想给点颜色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的黑暗。

    “玄姑娘你说自己心悦元大人,如今他卧病在床,你好似并不担忧,难不成你在对本候说谎?”到最后,顾青初声音又严厉起来,吓得玄思思身体绷直,眼神有些游离。

    现在她不敢凭着自己对顾青初的认知来肆意妄为了,没了心中依仗,她回话之前再三思量,生怕触碰了顾青初的底线,让自己小命交代在这。

    “因为、因为……”想了半天没找到合情合理的推辞,玄思思额头冷汗都滴落下来了。

    顾青初突然把玩起了放在桌上的剑,神色淡然,玄思思偷看了一眼,被剑刃锋利的光芒闪了眼睛,吓得立马收回视线,心里的话瞬间秃噜出来了。

    “因为我知道师兄不会有事,他是有光环的人。”说完这话玄思思吁口气,庆幸说的话没什么大问题。

    顾青初眼中划过暗芒,目光幽深晦测莫名。

    低着头的玄思思没敢看顾青初的反应,心里祈祷着让自己混过眼前这关,可能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呼唤,宁良候果真没再追问。

    “将玄姑娘带下去,玉镯你帮忙清理下她的伤口,天色已晚,玄姑娘休息一晚再离开可好?”顾青初这话像在征求玄思思的意见,实际容不得她反驳。

    “谢、多谢宁良候。”玄思思忍着疼痛眼眶泛红硬是起身,行了个礼,然后跟着玉镯去了客房。

    “元大人,天色不早,我也不留你了。”

    其他人走了,顾青初下着逐客令,元锦沛看她不想说话累极的模样,到嘴边关于玄思思的话收了回去。

    元锦沛也离开了,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顾青初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茫茫夜色,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顾武之和元锦沛都说玄思思脑子古怪,经常说些听不懂的话,再想起玄思思说的圣母一词,加上那言之确凿认为元锦沛无事的态度。

    难不成……

    顾青初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可知道夺舍?

    天高云淡,晨光微熹。

    今日元锦沛难得出席了天卫司的晨会,所谓晨会是点名来的人和确定各自分工的任务,正常流程走完,其余人退至一旁,等元锦沛这位最大的上峰讲话。

    这场内部的会议元锦沛并不担心往外露出什么消息,他丝毫没有伪装重病虚弱的模样,在场的天卫司侍卫们看到精气十足的元锦沛,也没露出什么惊讶的反应。

    当时影五那一脸伤外界传是对上了高手所受,其实他们都知道是被大人打的。众人唯一的反应就是影五这顿打,一定因为嘴欠。

    “你们近日可听到与我有关新传言,说说看。”元锦沛没有刚刚张指挥使训话的严肃,语气很随意。

    其余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虽然不知道大人所意为何,但他们听从元锦沛的话习惯了,如果真的有会没有顾忌的说。

    现在无人吭声,便说明没有什么新传言。

    民间百姓对元锦沛这位总指挥使十分好奇,但身份地位使然,即便同在盛京居住,大多数人百姓是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的。

    越神秘的人便越能够引发众人的探讨,因此盛京百姓对元锦沛这个人好感有余之下,八卦味十足。

    各种各样的流言都有,当然百姓们也不一定当真,就是图个乐趣。

    文武百官害怕的天卫司在百姓眼中一点不可怕,他们老百姓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违法作乱有什么担惊受怕的?

    特别是天卫司抓的皆为贪官,经过他们手那些坏官都别想跑,和百官相反,老百姓提起天卫司更多是爱戴敬重的情绪。

    所以天卫司的人如此肆无忌惮皇宠是一方面,另一点便是那民意,百官为此恨得牙痒痒又毫无办法。

    天卫司的情报遍布盛京上下,院中几十号人,每个人手下还有不少人,这些连在一起隐隐形成了整个情报系统的脉络。

    这仅是盛京的一小部分而已。

    “无事便散了吧。”元锦沛一声令下,众人四散去做各自的本职工作。

    回了书房的元锦沛手里拿着折子看似在批阅公务,实际脑子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如果玄思思在盛京放出她与他有关系的消息,那么他的下属定然会有所耳闻。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下属没有听到,说明玄思思并未对别人说,只和顾武之提了。这是为什么呢?

    元锦沛像是想到什么,目光微利起身离了天卫司。

    顾武之的文武酒楼开在盛京的元武街,这里人来人往,热闹繁华。

    有着独特头脑的顾武之弄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点子,瞧着效果不错,他的酒楼比旁的酒楼看起来更热闹一些。

    元锦沛简单易了容,他要了桌酒菜后让小二将顾武之叫来,仔细询问了他那日遇到玄思思,俩人对话的内容。

    顾五认出了元锦沛后,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来我不认识她,是玄姑娘主动指着路边走过的天卫司侍卫,说那是她师兄的手下,她师兄是您,你们有婚约……”

    顾武之不是自来熟,何况对方还是个姑娘家,他怎么可能去套近乎,他是因为看对方出手大方,叙寻思给其脸面送两道小菜,招个回头客,谁知道对方说了那么多。

    话刚说完小二便招呼顾武之说后厨新来了一批食材要交银子,元锦沛便让顾武之去忙了。

    听了顾武之的描述,元锦沛已经可以肯定玄思思是故意说的那番话。玄思思往盛京送第一封信的时候,元锦沛便开始出手调查了。

    在师父身边长大的玄思思极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元锦沛从小便看透她了,不过因为和自己无关紧要,所以没有过多关注。

    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

    小时候的玄思思便是个心眼极多的人,长大了果然也不遑多让,关于玄思思,现在的元锦沛虽然查到的事情很少。

    但通过几件事情便能看出来,玄思思想要的东西都会通过手段得到,表面上无辜清纯,实际心思深沉。

    从进入盛京起,一切或许都是玄思思的有意为之。

    元锦沛的师父是个性格十分多变的人,对玄思思更放养一般,谈不上什么教育,给她饭吃教她武功,其余便没有什么了。

    简单点说,他师傅武功很高强,但性子很不靠谱。

    前后联想一起的元锦沛,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拿捏不准玄思思想要做什么。

    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元锦沛吩咐属下继续调查玄思思的事情,他打算今晚再去一趟宁良候府。

    之前是他说的武断了,玄思思找上门还真不一定是为了什么。

    元锦沛还在想着晚上如何给顾青初传信说他要过去,下午的时候,顾青初本人亲自来了。

    “你们看到了吗?宁良候手腕那么细,白得吓人。”

    “可不!这是重病之人才有的枯竭之相,不看脸看胳膊就知道人瘦成什么样子了。”

    “我大侄儿看到了,他说宁良候走路发飘,全靠身边的嬷嬷扶着,不然就摔了。”

    “唉,希望宁良候早日痊愈。”

    “宁良候与元大人的忘年交感情深厚,当真让人感动,身体这般虚弱仍亲自去看望。”

    …………

    …………

    顾青初出府一趟引得旁人诸多猜测,但她落实了身子虚弱危及性命的传言。

    景王府内,元锦沛听闻顾青初来了,连忙让影五亲自去请,将人带到他的卧房来。

    “元大人身体近来如何?可有好转?”走在回廊,顾青初关切地询问影五元锦沛的健康。

    做戏做全套,顾青初演得像极了第一次看望元锦沛的好友。

    到了元锦沛的房间,影五将下人都带走,他和玉镯守在了门口,影五知道,宁良候来一定是和大人有事相商。

    “顾姑娘,快请坐。”元锦沛招呼着。

    在府中的元锦沛十分自在,根本不在乎下人看不看得到,顾青初来的时候元锦沛在窗口坐摇椅上来回晃着,惬意极了。

    “元大人,我来是想说玄思思的事情,今日一早她离了府后,我派人跟踪,到了郊外破庙人便消失不见了,我觉得她有很大的问题,能把你对她所知道的和我说说吗?”

    顾青初想元锦沛虽然对玄思思不关注,但到底一个师门,肯定比她知道的多。

    元锦沛目光灼灼的看向顾青初,很少有人和他想得如此契合。

    元锦沛没想到顾青初也会怀疑玄思思,突然忆起师父曾说过的话,以后他若成家,未来一半定与他不相上下。

    聪慧的女子有很多,但那些人元锦沛更多感觉到的是厌烦,唯独顾青初,他感受到了那股兴奋。

    到如今,合他心意的女子也就碰到了顾青初一个。

    等着回答的顾青初微微侧身,看向他的杏眸里好似氤氲着潋滟的水波,清明透澈,让人有些移不开视线,想要沉溺其中。

    元锦沛眼睛闪了闪,转两下手中的扇子,然后定立在桌上慢条斯理道:“顾姑娘,你可知夺舍?”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玄思思不是穿书的?

    顾青初听到夺舍这个词,瞳孔猛地一缩,她的反常元锦沛并未发现,因为他一直低头摆弄着扇子。

    元锦沛在故意躲避顾青初的视线,因为她那毫无防备带着求知欲的眼神,太纯净了,让他有种想要用手抚上去触碰的冲动。

    如果他这么做,大概东域之行今日便结束没后续了,索性他不看了。

    “夺舍是何意?”顾青初快速整理表情,语气平静地询问。

    元锦沛到床头拿出一本书,封面写着《过阴术》,顾青初接过来对此不明所以,翻动两下扫了几眼,明白内容大概就是催眠类的书籍。

    “这本书是我师父写的,但需要搭配心法,没有心法怎么练也没用。”说到这元锦沛嗤笑一声,市面上拿着这本书招摇撞骗的不少,可惜没一个是正统的。

    元锦沛视线不自觉的又放到顾青初身上,接收到她疑惑不解的眼神,连忙快速移开,状似无意的走到窗边,清清嗓子接着说。

    原来元锦沛的师父悟道人不仅武功高强,更是名门术法派的弟子,传到元锦沛师父这代只有他一脉了,他们门派的秘籍绝招便是过阴术。

    术法门派中对此有两个解释,信奉天地鬼神者,认为过阴是到阴间走一遭,接受阴间先辈的教诲指导。

    信奉自主唯心者,则认为过阴是去人心的另一面。人体阴阳两极,过阴则是脑子里另一个想象的世界。

    不同信奉的两者间并不冲突,到后来两种信奉自发分了南北两派,数百年前术法派风头无二,到后来渐渐没落。

    南北两派最后竟只剩元锦沛师父一个传人了。

    此等术法悟道人说过,元锦沛和玄思思都不适合修炼,故此谁也没教,元锦沛觉得无所谓,他学的是武功,本就不是为了过阴法才拜师。

    “这和夺舍有什么关系?”听元锦沛讲这些顾青初越听越糊涂。

    “快说到了,顾姑娘难道不想了解元某的曾经吗?元某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吗?”元锦沛话语平板直叙,没多大起伏的语气,顾青初竟然从中听到了一丝委屈。

    顾青初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她发现元锦沛有时候在这方面很矫情!

    “我不打扰了,元大人请接着说。”

    元锦沛装模作样摇了摇头,好似有点被伤心了一样,奈何顾青初不搭这段琼瑶戏,元锦沛叹叹继续往下说。

    当初悟道人捡到玄思思的时候,她经历了一场灭门案,七岁的玄思思亲眼看着父母死在歹人刀下,受了很大刺激,人都是呆傻的。

    悟道人在玄思思身上用了过阴之术,她便好了。

    “知道为何术法派日渐凋零吗?因为这过阴之术反噬得厉害,过阴之人大多心有偏执,少数是为了治疗病痛,不管是哪种,他们过阴后,要么精神出现了问题,要么身体出现了问题,安然无恙的人占极少数。”

    “过阴后相当于体验了一回新的人生,有的人会变的很聪明,在阴界学到了知识手艺,有的人会分不清阴界和现实,执着的认为阴界才是他的人生,而每个人的过阴经历都不同,施术法的人也控制不了。

    后者的性格会大变,术法派称之为夺舍,指过阴的被阴界的人格所控。”

    正因为不确定性太多,术法派弟子后来不敢擅用此术,到前朝更是直接被禁了,由此术法派到了悟道人这代直接断了。

    “……所以师父用死不瞑目来威胁我娶玄思思根本没用,让他无法瞑目的事情太多了。”

    元锦沛当时拒绝的很直接,光是没给术法派留下传人师父就已经死不瞑目愧对师祖了,多他这一个也不多。

    后面话题转折的太快,让顾青初情绪差点没收回来。

    “玄思思的性格和过阴术有关?”元锦沛讲过阴术时,将下属调查到的文书内容给顾青初看了,她大致了解一点玄思思的性格了。

    在宁良候府表现性格大咧咧是假的,玄思思极有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顾青初视线游离到元锦沛身上,如果悟道人没有仙逝,她还真想认识认识,到底是怎么教的,两个徒弟的性子都这么……独。

    “不确定,她就是不过阴,亲眼见了自家的灭门惨案,性格多少都会扭曲的。”元锦沛突然想起当年杀了玄思思满门的土匪,最后寨子被兽群冲了,所有人被野兽咬死,尸骨无存。

    当年师父感叹一句因果孽缘,现在想想,或许就是年仅十二岁的玄思思动得手,她那时已经能够控制五毒物了,做出吸引野兽的药粉不无可能。

    “她武功如何?”

    “功法一般,但她是毒师。”

    毒师,江湖上此类人最难缠,他们擅长驱使毒物为自己所用。

    顾青初眼神微凉,身为毒师的玄思思在宁良候府被抓时,没有使用自己的绝招,完全是束手就擒,顾青初更加确定她有问题了。

    听了元锦沛说的过阴之法,顾青初动摇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她以为玄思思是穿越过来的人,并且是小说里极为流行的穿书。

    所以对方才会笃定自己是圣母性子,说元锦沛有光环的话。

    可顾青初又看到元锦沛给自己的文书上写着,玄思思极爱话本子,她自己没事便会写,底下还有几本是她写的话本,顾青初粗略翻几页便发现了几本的共同点。

    都有一个位高权势圣母女配角,男主自是有化险为夷触底反弹的主角光环。

    那些奇怪的词是不是玄思思过阴后遗症?也许她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所以才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顾青初想,要明白玄思思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从她本人下手才行。

    原来放她离开是为了看玄思思身后有没有别人,结果反倒将人弄丢了,顾青初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这下顾姑娘你相信我和她没关系了吗?”

    顾青初睁开眼便看到元锦沛突然凑近的大脸,下意识反应便是抬手推开。

    因为手中有文书和话本子,本意是推开眼前人的顾青初,实实在在用话本子扇了元锦沛一耳光。

    这时,走进来的影五成了这一幕的见证人,影五很慌,他觉得脸上渐好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非常响亮的一巴掌

    “对不起,还好吗?我不是故意的,这……”顾青初瞬间慌乱,那书本打在脸上的声响超乎她的预料。

    伸手摸着元锦沛的脸,顾青初来回看着确定只是发红,没有刮伤稍稍松口气。

    这张俊脸因为她的疏忽留了疤,那可是作孽了。

    影五屏住呼吸,他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宁良候在做什么?打了个大人那么响亮的一个耳光,又动手来回揉捏。

    顾青初说话声音有些小,影五一点听不到,在外堂听到那声巴掌后,他瞬间有种耳鸣的感觉,仿佛整个空气都静止了,听不到丝毫声响。

    目光呆愣地注视着顾青初的口型,影五心里跟着默读————没脸皮,我还是打轻了。

    宁良候说的这是什么话!是不是太恃宠而骄了,竟然那样对待他们的大人!

    影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读错了口型,脑子里还在想如果大人发火,他是一定不会求情的,同为男人,他肯定站在大人这边。

    脑子里千万思绪的影五,万万没想到打人者没事,元锦沛的火冲他来了。

    “在门口鬼鬼祟祟做什么,越来越没规矩了,去找张指挥使重新规整遍规矩!”

    在一旁的顾青初摸摸鼻子不去看被迁怒的影五,死道友不死贫道,自求多福吧。

    “大人,属下来是有事禀告,发现玄姑娘的下落了。”影五连忙说正事,为了大人的面子和他自己的小命,一定要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元锦沛没说话,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玄姑娘消失的庙宇佛身下有暗道,直通城门口的沼泽地,根据守城门的士兵说,在半个时辰前,玄姑娘已经离城了。”

    “官兵在检查玄姑娘路引的时候,看到从她包袱里掉落一张前往临水城的批文,可能往东域那边去了。”

    守城门的官兵见影五这个天卫司侍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以为摊上了什么大案,当知道是打听人这才松口气。

    城门官兵之所以对玄思思印象深刻,是因为那日在宁良候府围观的人,他就是其一。

    那日他沐休,陪着母亲去买布恰好遇到了,不然城门口来往人那么多,他还真记不住。

    顾青初听了若有所思,难道玄思思和月神教有关系?

    挑衅她或许只是想试探出什么,现在是达到了目的亦或是在待下去就露馅了,所以选择离开。

    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对视一眼,这趟东域之行,看来能解答他们诸多疑惑。

    “属下告退了。”汇报完的影五,觉得他应该走了。

    元锦沛嗯了声,在影五即将踏出房屋时,他补了句:“记得去找张指挥使。”

    影五没忍住崴了下身子,抿抿嘴回身弯腰应是,然后迈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步伐离开了。

    顾青初看着影五的背影偷笑,收回视线就见元锦沛死死盯着自己,这下轮到她了。

    “我不是故意的,当时你离我太近吓到了。”顾青初为自己辩解两句。

    被打的瞬间元锦沛是蒙的,助五皇子夺位时可以说九死一生,再重的伤都受过,但没人扇过他嘴巴。

    待他反应过来,顾青初温热细腻的手掌已经抚摸在他的脸上了,心中的火苗噗地被浇灭了。

    在当时那个场景,面对俩人的目光,他不发火好像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反常,影五理所应当的成了受害者。

    元锦沛想,下个月多给影五些月银好了。

    现在屋内只有顾青初和元锦沛两个人了。

    “顾姑娘,我没有怪你。”元锦沛坐在了顾青初身旁的椅子上,神色平静,对着顾青初这边左侧的脸有些发红。

    ——不是害羞,是书打的。

    “元大人……”

    “我做事不怪任何人,有仇都会当场报。”

    顾青初哑然,大人有大量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元锦沛这般宣言。顾青初舌尖抵了抵上牙,难不成元锦沛要打回来?

    “前往东域的路上,如果元某做错了事情,也希望顾姑娘原谅在下一次,不怪我可好?”

    “元大人不是成心做错事,我当然不会怪。”顾青初颔首,心想这算是做错事的置换?

    她应下的话语中加了个前提,——不是成心。

    元锦沛如果是故意捣乱,她没有那么好的修养不生气,若是意外,她便不会说什么了。

    看顾青初认真考虑的模样,元锦沛心下叹息,他给她的印象到底多差……

    元锦沛自己都没想到,他心里竟然真的丝毫不介意这意外的一巴掌,但凡放在别人身上,绝对不可能轻拿轻放。

    他说的犯错不过是让顾青初安心的一种说辞,不然她又要想自己有什么别的阴谋算计。

    元锦沛感受得到顾青初对他那抹戒备,俩人相见最初时关系看似和谐,实际上剑拔弩张。

    那时候顾青初表现出一丝逆反的态度,他们之间都可能兵戎相见,顾青初防着他也无可厚非。

    “好,顾姑娘说的话我记下了。”

    当晚,顾青初睡得极不踏实,梦中总是有只白皮毛的狼在追她,嘴里还冒着人语:让我吃一口,反正你不会怪我。

    就这样跑了一晚上,顾青初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双腿都是泛着酸的……

    “小姐,您醒了?”玉镯端着温水盆进来,放在架子上,拿着绵巾等顾青初起身洗脸。

    顾青初打着呵欠坐起身,过了立冬天气越来越冷了,只想赖在床上不动。

    “小姐,一大早影五来送了信,说不是急件,我便没叫您。”玉镯说着从怀中掏出信件,双手递给顾青初。

    擦干了脸的顾青初接过信件,随即想到什么动作微顿道:“影五他看起来好吗?”

    玉镯想了想早上见面时候影五的样子回答道:“挺好的,和之前没什么差别。”

    那就好,顾青初心中的愧疚感减少了一些,然后迅速抛到脑后的去拆信封。

    男人要是绝情起来,真就没女人什么事儿,看完元锦沛的信,顾青初忍不住发出感慨。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这是一道无情的通缉令

    ——海捕令

    玄思思,女,年十九,诏天下有能告犯人者,赏银一万两。

    这样一张通缉令贴在城墙口,相较于其余通缉令上面简述了犯人所犯案件相比,这缉拿令字数少的可怜。

    便是如此,百姓们讨论最多的还是这张缉拿令,因为上面的红戳是天卫司总指挥使的官印,这张告示是天卫司发出来的。

    天卫司极少发缉拿令,一般被通缉的向来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他们头一次看见天卫司通缉令没有写明缘由,上回天卫司发出的通缉还是红莲教教主,他的赏银也不过是一万两。

    这位叫玄思思女子到底犯了什么事,居然能和红莲教教主的赏金额度相同?

    “外面都在讨论这个呢。”玉镯给顾青初边舀汤边说她今日出门听到的新鲜事儿。

    顾青初并不意外,因为元锦沛信中和她说过了。

    对外张贴的告示可以对百姓保密,但对内总要有个说法,玄思思的罪名便是半夜入公侯府妄图行刺宁良候。

    元锦沛写信给顾青初俩人通个气,届时有个相同的说辞防止露馅。

    玄思思这人出了盛京城便无了踪影,显然是隐藏了身份,元锦沛的做法若是能将人逼出来最好,便是不出来让玄思思东躲西藏受点罪也可。

    元锦沛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真当他的名声好用?玄思思用他的名头来挑衅顾青初,便已经犯了元锦沛的忌讳。

    如此告示一出,天卫司元指挥使亲自盖印,充分证明了他与玄思思关系不好,对方若再用师兄妹的名头行事,旁人也不得信。

    这番做法是半分不顾及同门之情了,二人本身虽没多少感情在,但那是私下里,现在明面也撕破脸了。

    不知玄思思对元锦沛到底是真的爱恋还是虚情,此等通缉令发布后,不管哪种估计都要消散了。

    郭家倒了牵连出藏在深处的邪教组织,元锦沛顾青初又病倒在床,皇上近来心情不虞,在朝堂发了很大脾气,大臣们各个噤若寒蝉,生怕成了撒气的,所以这些日子朝堂上意外的平和,文武两派系甚少争执了。

    元锦沛受伤的源头他甩锅给了邪教,皇上一纸文书下来,各地纷纷狠抓作风习气,不敢再有丝毫的倦怠。

    那些个邪教教徒也都人人自危,心想到底是哪个憨批所做,平常小打小闹徐徐图之来扰乱民心多好,一下子捅了马蜂窝,这是元阎王没有危及性命,如果有事,他们彻底被赶尽杀绝可就惨了!

    如此这般,盛京难得迎来了一阵平静的日子。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顾青初和元锦沛启程去东域的那天。

    一早收拾行李的玉镯红着眼眶心里极为不舍,她明白小姐不带自己去的用意,她在才能更好地迷惑那帮人,但她从到小姐身边起,便没有分别过,一时之间难以控制离别的感伤。

    玉镯吸了吸鼻子,心中自我安慰,好在有元大人同行,她家小姐路上有个照应。

    顾青初离开前夜,和顾家人仔细交代了一番,也言明了她离开这段时日,便是考验他们的机会,和顾家人交代完,又与周然王三斗等人说了军营之事。

    临睡前仔细回想确保没有遗漏什么,到了三更顾青初才睡去。

    和元锦沛俩人约好城门外碰面,顾青初行李准备的不多,主要带的是易容之物,厚实棉衣等物。

    大夏虽民风开放,女子地位不低,但出行在外到底还是男子身份方便些,所以顾青初做男子打扮,特意穿了一身白色劲装。

    她所带的衣物皆为浅色,不是她爱俏,在出门之前顾青初穿得便是黑色衣服,奈何男装束腰裹身,顾青初的腰枝极为纤细,她脸上画得再像男子,瞧这腰身便会惹人多看两眼,心生怀疑。

    好在她畏冷,多穿几层衣袍再着浅色外衣,瞧着才好了些。

    嘴里叼着根枯黄野草,坐在马车前腿来回晃荡,顾青初百无聊赖的等待着元锦沛,突然衣袍袖间多了片片雪白,顾青初望向天空。

    竟是下雪了。

    这是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

    哒哒,哒哒,哒哒一阵马蹄声,顾青初远眺看去,元锦沛到了。

    让顾青初惊讶的是,元锦沛竟然也是一个人。

    “你不带影五他们?”顾青初以为元锦沛怎么也会带上影五或者影一。

    “不带,路上有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联络当地天卫司分构。”

    顾青初无言,她倒忘了天卫司的情报遍布大夏上下,盛京外自然有不少天卫司的人,元锦沛这个总指挥使用人是件很随意简单的事情。

    说起来,元锦沛出行比她更容易,虽说元阎王的“美名”传遍大夏,但论起来真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

    除了数月前去了朝歌一趟,近几年元锦沛都没有出过盛京,便在盛京内也是深入简出,人很神秘低调,只是做得事嚣张高调,所以才让他的名声如雷贯耳一般。

    顾青初架了一辆马车,元锦沛将自己的马拴在车后,人坐在了马车前顾青初旁边。

    “到下一个县城半日的路程,在那里雇一个马夫,然后前往东域。”

    虽说简装出行不带其余人,但一辆马车还是需要架马的人,谨慎起见,顾青初打算不在盛京找。

    元锦沛没说什么,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从包袱里抽出一张圣旨:“看这个。”

    如果不是元锦沛,但凡换另外一个人,无论是谁,她都会怀疑这个圣旨的真实性。

    其余官员接了圣旨要么放在祠堂供起来,要么妥善收好。元锦沛么,他拿圣旨垫屁股顾青初都不会觉得意外。

    倒不是他蔑视皇权,而是元锦沛这个人性格就是能做出这事来。

    在元锦沛的示意下,顾青初展开圣旨,看完内容对元锦沛竖起了拇指,不愧是他!

    这是任命钦差的圣旨,路上若是遇到官府方面不好摆脱的事情,亮出圣旨没人敢刁难,在他们低调出行不想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这道圣旨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元锦沛做事果真稳当妥帖。

    小心地合上圣旨,顾青初看元锦沛愈发地顺眼了。

    半日,俩人到了克县,顾青初找了个马夫,这马夫身边还带着一名妇人,是他的妻子。他们原本打算回安城老家,但苦于没有盘缠,便想坐个顺路车,可以帮忙做杂工,给口饭吃就行。

    奈何在克县转悠了两日,也没找到雇主,直到遇见了顾青初。

    顾青初确定了二人身份无疑,爽快的应下了。

    一切正合她意,顾青初找马夫想得便是隔一段时间换个人,到达安城需要十日车程,届时到那里再找个马夫替换。

    顾青初不仅允许那人/妻子同行,还答应给俩人一两银子作为辛苦钱。听闻还有这好事,夫妻二人忙不迭答应了,妇人甚至跪地磕头,说顾青初是心善的菩萨。

    中午简单的在克县吃了便饭,四人继续出发了。

    这回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坐在了马车里,顾青初特意准备了个空间大的马车,一人坐一边可以侧躺,还能够伸直了腿。

    上次从朝歌来盛京一路憋屈极了,有了经验的顾青初这回说什么都不要委屈了自己。

    俩人悠哉地赶路,远在安县张府的张老爷已经许久没有睡好了,准确的说,从半个月前收到从盛京的来信,他便夜不能寐。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反正胃被抓得死死的

    张老爷张显今年五十二岁。

    三十年前二十二岁的他在顾青初身边担任大管事,当时管理淮辽以东的几十家商铺掌柜,后来顾家虽将商道上交给了朝廷,但朝廷对并未商行内人员调动,仅是收盈利入国库。

    顾青初中毒昏迷期间,有些人动了小心思,偷偷将手伸进了这些产业,一些达官权贵开始明里暗里往顾氏商行里塞人。

    张显这个位置太多人想要了,为了让他腾位置阴谋阳谋各种算计他,有一次差点让他妻女丧命,无奈下他带着一家老小离了盛京。

    回到祖籍安县后,张显盘了几间铺子,在安县他的商铺一家独大,但拿到外面便不够看了,经历了那几年的争斗,张显也不想往外扩大产业。

    没有野心的张显只想在安县安度晚年。

    这么多年过去心里唯一愧对的便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宁良候,是他无能没能守住侯爷的商铺。

    得知宁良候醒来,张显高兴极了。

    他想去看望曾经的主上,但他没脸。

    结果没想到主上来了信,说顾家有一小辈去东边行商,会路过安县希望他能招待一二,顺便有几个问题询问。

    什么问题?

    是诘问他为何没有信守当初的承诺守着顾家,临阵脱逃回了老家,还是怒斥他是中山狼,不配存活于世?

    看着信纸上简短的一段话,张显摸不透主上的态度,这让他无法安睡,便是睡着了也在梦中惊醒。

    半个月的时间,张显愣是瘦了好几圈,他的夫人儿女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夫只说是郁结于心,开了几贴下火的药,便是没什么效果,其余没什么好的良方医治。

    妻子儿女等人怎么问张显都不说缘由,张显内心想好了,若是问罪,他任由主上打罚,便是取了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只要不伤及他的家人。

    他不告诉家人实情,就想着能看在不知者无罪的份上放过他的家人。

    打着这般算盘的张显,任由家人如何询问,他都闭口不谈。

    人想得太多,就是给自己找烦恼,如张显,不光自己失眠难捱,连带府中家人也不安生。

    反观顾青初这一路,做足了准备的她简直不要太/安逸。

    马夫许三一路上不知发出多少感叹,这两位矜贵的公子出身一定不凡,瞧瞧那吃的东西,他有的见都没见过!

    两位雇主都是心善的,吃东西时会给他们夫妻一人一份,那些个东西真是神仙才能食儿的,若不是碰到两位贵人,他们这辈子可能都吃不到。

    别说许三惊讶,饶是元锦沛也讶然,只不过他那张脸太过沉着,旁人看不出来罢了。

    元锦沛是个十足挑嘴的人,有些东西不合胃口他宁可空着胃,也不会对付吃。然这几日赶路,他每餐都吃得极饱且满意。

    马车行了五天,因为时间充裕并不着急赶路,所以马车行驶到了城镇天若快黑了,便不再前行,直接落脚休息。

    在住得方面没有露宿野外过,平时吃的方面更是精致了。

    早饭晚饭都能在城镇小馆定菜,白日赶路到了午饭点,顾青初便会拿出自己准备的干粮。

    她带的干粮可一点都不干,一车的行李,除了日常必需用的物件,其余都是顾青初带的那些瓶瓶罐罐所装的食物。

    正值中午,顾青初叫马夫靠路边停下,点燃了火堆,从包袱里拿出烧饼,用竹签串在一起火烤着,热透了拿匕首从中间切开。

    另一个火堆上热着瓦罐,罐子里装着的是顾青初从车上瓶中舀出来,三块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食材。

    瓦罐的盖子掀开,冒出腾腾热气,香味随之散发出来,元锦沛鼻子不自禁的嗅了嗅,是牛肉。

    顾青初将卤制好的牛肉用勺子舀出来,一点点塞进烧饼的缝隙中装得满满登登,最后再舀出小半勺汤淋在上面。

    “元大人,给。”顾青初将第一个做好的饼递给了元锦沛。

    元锦沛也不客气伸手接过连谢也没说,这几日他已经习惯了,从第一天拒绝,第二天半信半疑的品尝,到如今第五天,看顾青初从马车拿各种东西,他自然的坐在旁边期待着。

    元锦沛嘴上不承认,胃已经臣服了。

    给元锦沛弄好了一个,顾青初开始给自己做,同时招呼着许家夫妻二人过来吃。

    顾青初一开始会单独装出一分给许三夫妇,到后来她发现元锦沛不介意大家一起吃,所以每当做好了她先给元锦沛弄一份,然后再叫夫妻俩过来吃。

    今儿是肉夹馍,昨儿做的是酱板鸭,前儿吃的是酸辣萝卜汤……

    临行前顾青初这些东西没少准备,好在天气变冷食材存放的时间会更久一些,便是吃光了到下个城镇顾青初也可以继续采购。

    顾青初早就想好了,这一趟东域之行祸福相依,幸运点能将毒解了,安然无恙回了盛京,不幸的话便是命丧那里。

    这一路可能就是她最后的活命时光,所以她要对自己好一些。

    提前半个月出发就是为了不赶路,可以像踏青一样游玩,心情愉悦。顾青初也不多想,自己过好每一天,不留遗憾便好了。

    因此顾青初准备的相当充分,连带同行的元锦沛也沾了光。

    “我从味奇斋买了些腊排骨,明儿中午咱们吃排骨焖饭怎么样?”顾青初手里捧着圆杯,里面泡着枸杞银耳红枣等,寒冷的冬天喝上这样一口暖茶,整个身子都热乎起来了。

    这杯子是顾青初特意让安窑单独给她烧制的。

    双层杯子比茶盏更加保温,手里拿着不烫也不怕因为马车晃动而撒得到处都是。

    “好。”元锦沛半倚靠在马车上,慵懒的应答了一声,目光却是停留在顾青初手中的圆杯片刻,然后缓缓移开。

    元锦沛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为什么很少出盛京,因为他讨厌赶路。

    坐在马车或者骑马日复一日太过枯燥无趣,所以他即便出门也是在盛京附近路程不远的城镇。

    没有人知道,元锦沛讨厌坐马车。

    而这次,他没有。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入了张府遇恶女

    已经五天过去了,元锦沛在马车上与顾青初同处,即使是呆坐着看窗外不怎么好看的景色,他都不觉得心中烦闷。

    之前从朝歌回盛京时他便发现,自己坐马车好像没有那么烦躁了,后来出盛京去剿灭跟踪邪教人员,他发现自己还是那个心情,并没有多大改变。

    到现在和顾青初一同前往东域,元锦沛明白过来,并不是他不讨厌坐马车了,而是他不讨厌和顾青初一起坐马车。

    元锦沛是个觉少的人,经常忙公务到三更,待到第二日太阳刚冒头,他便睡不着起来晨练,而此刻他竟然有些困意。

    昨日他便在马车上睡去了,这般缺乏警觉的情况他以前从未有过。

    显然,这回还是因为面前的人。

    有时候元锦沛烦躁起来,身边有个喘气的人都冒火气,他脾气很不好,按照以往病例来看,得过君子枯的人明显症状便是性子大变。

    元锦沛也没将自己的坏脾气归到君子枯身上,毕竟他从小就这样。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能有如此心平气和的日子,看着顾青初端着杯子眯眼满足喝茶的模样,都觉得心里舒坦。

    从盛京到安县这十余日的路程,没有碰到山匪没有刺客袭击,安静又安全。

    顾青初收到了周然传来的飞鸽密信,盛京城内一切无恙,其余人并未发现宁良候离开的情况。

    顾青初放了心,过了安县就算有人察觉了,追上来也要过些时日,一来暗中之人不知道他们路线,二来顾青初有了新的想法。

    “谢谢两位公子,谢谢、谢谢。”许三嘴笨,在城门口接过顾青初给的一两银子辛苦钱只会说谢谢,朴实的两口子说不出场面话,实实在在的感激放在心里。

    旁的人别说给辛苦钱,一路给他们口饭吃就行,这样都不愿意带着。

    可这两位公子不同,他们心善还给辛苦钱,这一两银子搁他们身上,得做两三个月活计才能攒下。

    真是碰见贵人了!

    许三夫妻再三感谢后,在城门口和顾青初元锦沛他们二人分别了。

    “咱们要再找个马夫?”元锦沛坐在马车上看着顾青初问道。

    元锦沛是个强势的人,遇到大案子三司联合会审时,他们天卫司需要绝对的话语权,他便是不容置疑的决策者。

    而东行的这一路什么决定他都问顾青初,听顾青初的安排。这让元锦沛觉得新奇好玩之余,竟然还有些享受。

    “不找了,咱们接下来转水路。”这是顾青初脑子灵光闪现的想法,路转水,水转路,谁也别想摸到他们的行踪轨迹。

    元锦沛自是没意见,指了指不远处的酒楼问到:“顾兄,咱们住那里?”

    因顾青初的打扮,元锦沛一路都称呼她为顾兄。

    顾青初摇了摇头道:“不,咱们去做客。”

    “让开,让开!”还不待元锦沛问去哪里做客,从城门口那边便有一女子骑着大马疾驰而过,边喊让开边挥动着马鞭。

    “这张府的二小姐真是横行霸道。”

    “嗐,你少说两句,县令夫人可宠她这个妹妹了!”

    旁边路过的百姓议论两句,顾青初听在耳里,那两人谈论的张家就是她要去做客的地方,如今的安县富商,县令大人的岳丈张显。

    顾青初和元锦沛架着马车随便找个路人询问,他们便知道张府在哪里,去的路上顾青初说了张显之前的身份,她找这位曾经的大管事一来是看望,二来则是问几个问题。

    俩人说话间,马车到了张家府邸。

    张府门口摆放着两座玩球的石狮子,上方挂着金灿灿的牌匾,气派十足。

    顾青初上前敲门,守门的人出来顾青初道:“从盛京而来,本人姓顾来拜访你家老爷,劳烦通传一声,之前曾书信联系过。”

    守门的人是个有眼色的,见顾青初打扮谈吐不凡,又提起和自家老爷有书信往来,恭维了几句让其稍等片刻,请至大门旁的耳房后,连忙进院子里去禀报。

    “老爷、老爷、外面有位姓顾的公子来拜访,您见是不见?”

    晚上睡不好,大白天难免打瞌睡,特别是张显这岁数大了,精神头不足坐在摇椅上眯起觉来,因看门的人着重强调了来人的不凡,管家便没私下拒了,将张老爷给唤醒了。

    “姓什么?”张老爷迷迷瞪瞪坐起身,话语间尽是困意。

    “回老爷,姓顾,说是盛京来的。”管家重复一遍。

    只见张显腾地从椅子上坐起,因为摇椅的不稳定让他摔倒在地,管家连忙上前扶,然而张显顾不得这个了,揉着发麻的腿连忙吩咐道:“快,快将人请到正厅,上最好的茶不能怠慢了!”

    张显连忙吩咐着,怪不得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现在才发现,他应当嘱咐守门若是自称姓顾的人来,直接请进来。

    眼下来了还要让人通传,在门口的耳房等着回话,真是大不敬!对方虽是顾家小辈,但那也是代表着主上的脸面,张显懊恼极了,觉得自己的下场又惨了一些。

    事情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腿不再发麻能够走路了后,张显连忙往正厅走去,刚走出房屋就见管家小跑过来道:“老爷,不好了小姐和门口的贵客发生争执,还动手了。”

    从老爷的反应来看,管家便知道来的俩人不一般,没回话给守门,他亲自去门口请,远远看见俩人他便眼前一亮,明白了守门小厮口中所说的不凡,这可不是小地方能养出来的贵气。

    走近了的管家暗叫糟,二小姐竟然和两位客人起了摩擦,管家自知二小姐的脾气他劝不动,便连忙返回去找老爷。

    张显一开始还是三步并五步,到后来越走越快顾不得形象小跑起来。

    到了门口放缓脚步平整呼吸,接着刚往前迈一步就听平日里他最宠爱的小女儿尖锐咒骂的声音:“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在我家还敢如此猖狂,信不信我让你们走不出安县!”

    往常张显听到女儿这般刁蛮言语,最多笑笑说她小孩子脾气,他也知道女儿的性子虽说骄纵,却也不会做出真正的伤人之事。

    且女儿富养,曾经吃过生活的苦的张显,想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平日便多加宠爱一些。最起码做到在安县内,没有人能给她委屈受。

    现在的张显十分后悔,自己是不是太惯着女儿了,才会让她这般失礼。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当年的小丫头厉害了

    “混账!”张显呵斥一声,大步走来。

    张家二小姐张宝儿见自己父亲来了,扬扬下巴挑眉看向顾青初和元锦沛,脸上是我父亲来了,你们惨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宝儿你怎可如此无礼,快给两位道歉。”

    得意的表情瞬间龟裂,张宝儿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

    “在下张显见过二位小友,家女失了礼数还望二位包涵。”张显深深鞠躬行了个礼,谦逊的态度让张宝儿再次傻眼。

    父亲在这是怎么了?在县令姐夫面前他也没这般做低姿态,难不成这俩人是父亲恩师之子?张宝儿想起之前父亲说过,恩师之子参加明年科举,会来府中借读的事情。

    就算是有恩,也是他们的父亲,不是对他们二人,何必卑躬屈膝?张宝儿一直觉得父亲对陈年旧人总是太过心软。

    顾青初拱拱手不咸不淡回了句:“张老爷客气。”

    元锦沛则是理都没理,仿佛视线里看不到张显,完全没把他当回事的态度。

    瞧面前二人的反应,张显慌极了扯着自己女儿往前一步道:“快点,给二位公子道歉!”

    张宝儿不可置信的看向张显,自己父亲竟然不问明缘由便认为是自己错了?!

    “我不道歉,我不过是鞭子不小心挥到那边,他便抓住将我的鞭子丢到门外。”张宝儿说着指了指元锦沛。

    说起来一切都是巧了,回府的张宝儿连马都没下直接骑着跃过大门,挥手间鞭子正好甩在了耳房这边,距离打到顾青初不足三寸。

    元锦沛怕对方再挥鞭子打到,便用手接着扯过来,顺手丢到一旁也就是张宝儿说的门外。

    肆意惯了的张宝儿哪能忍得了这气,又是在自己家,当即捡起鞭子要抽过去,然后被顾青初夺过来,直接回了一鞭子。

    鞭子打在张宝儿的腿上,让她半跪在地。张宝儿见打不过对方便放着狠话,正好被赶过来的张显听到。

    顾青初看着面前的张显,心中感叹岁月是把杀猪刀,眼前富态发胖的张老爷哪里是她记忆中的清秀青年。

    张宝儿边说边哭,顾青初有些厌烦,打都打了也不欲再计较太多,便开口道:“张老爷咱们不如到里面谈?”

    话语里是眼下这事翻篇的态度,张显连忙点头应着,带头领着往里走。

    留着张宝儿咧着嘴坐在地上哭,半天过后睁开眼睛发现父亲和那俩人都走了,这下哭的更伤心的,父亲竟是连管都不管她了吗?

    张宝儿跺跺脚,嘴里喊娘哭着向后院跑去。

    正堂内,张显笑得慈眉善目问道:“两位公子都是主上的亲戚?该如何称呼二位呢?”

    元锦沛因张显的称呼多看了他两眼,这么多年过去,离开顾家的张显仍旧称呼顾青初为主上,不光是他,曾经她的旧部,包括如今当上了大将军的宋思明也这么叫。

    可见当时顾青初的手下人对她内心是极为臣服的。

    “宁良候是我的表姑,我姓顾,单名一个荣字,这位是我的朋友,叫……”顾青初停顿了下,她在想元锦沛要不要虚构个名字。

    “初元。”

    元锦沛自报姓名,初在大夏是大姓,东西南北各个地区都有此姓人家,想要查根本无从查起。

    互相寒暄着说话,张显看似镇定心里其实打着颤儿,但看对方没有提起那方面话题,他也不敢贸然的说。

    “张老爷近些年过得不错?”顾青初说话间斜了一眼张显,他一共生了一儿两女,小儿子在读书,大女儿嫁给了县令,二女儿待字闺中。

    本身在安县便是富商,又成了县令的岳丈,张显在安县横着走都无人敢管,城门口不可纵马,但他那女儿却是一路扬鞭而行,路人纷纷避让除了私下指责一句,便习以为常了。

    张显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干笑两声道:“承蒙当年主上不弃,在她身边学习诸多,后来搬至安县,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日子也算稳定下来了。”

    “我姑母当年对你很信任和看重,将你提升为大管事,可见张老爷是有本事的。”顾青初这话说的淡淡,张老爷分不清是夸奖还是嘲讽。

    额头沁出丝丝冷汗,面前的小顾公子真有几分当年主上的气势,谈话间云淡风轻的态度给人无形的压力。

    “顾公子过誉了。”不管本意是什么,张老爷都把他当做欣赏话语了。

    “不知顾公子所去何处,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在府中休息几日?”张老爷试探地提问。

    顾青初晃了晃脖子道:“也好,便叨扰张老爷了。”

    没说住下几日,但今晚是肯定要留宿了,张老爷笑着应好,让丫鬟带两位去客房休息,然后他亲自去后厨嘱咐晚上的菜肴。

    顾青初和元锦沛的房间相邻,回了房间顾青初坐下给自己倒杯茶的功夫,元锦沛便过来了。

    “咱们在这里住一晚,我向张显了解一些旧事后,明天上午继续赶路……”顾青初正和元锦沛说着,就听外面一阵吵闹。

    “老爷呢?”

    “老爷去梅记定烤乳猪去了。”

    “府里没人了,要他亲自去?!”

    “老爷怕下人吩咐不明白他要的菜肴做法。”

    ……

    听着俩人对话声越来越近,顾青初和元锦沛对视一眼,随即房门被敲响:“顾公子,抱歉打扰您休息了,我家夫人有请。”

    顾青初推开门,管家看到元锦沛也在,便没去隔壁接着敲门。

    张夫人带着张宝儿坐在院中石凳上,所坐着的位置就在顾青初房门的正前方,她出来时,那夫人完全听得到也看到到。

    但她坐在那里不动,昂首挺胸姿态高高在上,明等着顾青初过来给她见礼,张夫人身边的张宝儿对着顾青初这边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挑衅意味十足。

    顾青初眸色凉了几分,当年在她面前灰头土脸的小丫头,如今也成了衣着华贵,用身份压人的贵夫人了。

    也好,人自己送上门来,省得她再去找了。

第一百九十章 说说当年中毒的事

    步履轻快地走到张夫人身边,不等对方说话,顾青初直接坐到了她的对面。元锦沛则是靠在门口瞧着,没有过来。

    这番随意的姿态让张夫人的眉毛拧了起来,拿下手中把玩的核桃,眼神嫌弃道:“顾公子怎如此不讲规矩?就算你是顾夫子的孙儿,也没有反客为主的道理,这里是张府。”

    张夫人不仅自己来了,身边还带着六名家丁,张显的恩师姓顾,又听女儿说这俩人有一个顾,压根没往宁良候身上想,直接认定了俩人是顾夫子家的小辈。

    既然敢对她女儿挥鞭子,说明多少会点防身武功,但双拳难敌四手,所以特意带了家丁过来,若是对方不识趣,她便教训教训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到别人家做客,殴打主人的行径就是失礼!

    “主人没做到礼节,我又何须遵守?而且我从没说过自己顾夫子的孙儿。”顾青初对发怒的张夫人不以为意,丝毫不惧地话语回击。

    “你!”张夫人语竭,对方不仅没有教养,还是个伶牙俐齿的!心里如此想,张夫人便也说了出来。

    本因着顾夫子的脸面,张夫人有些收敛,见对方否认,她便当做顾青初是从别地来,以前和丈夫共事过老友的小辈,在她心里这种和八杆子远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没什么分别。

    顾青初脸色瞬间沉下来,上一个说他没教养的坟头草已经一米高了。

    “放肆!”顾青初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张夫人迅速站起,她怕面前的人动手,拉着女儿往后退,她身后的六名家丁手里拿着棍子上前。

    “范氏,当年你捧着破碗跪着求我姑母收留的时候,可不见多有教养,一个曾经我顾家奴才,也敢指着我说没教养!”

    没教养在大夏是不带脏字骂人最狠最有侮辱性的词了,因为这不仅是骂了本人,连带着对方父母,家风家气都辱了进去。

    张夫人脸色惨白,顾家的奴才这五个字听在她耳中,仿佛摄入一道冰柱,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这是盛京那位的顾家啊!

    若是身边没有女儿扶着,张夫人此刻已然瘫倒在地。张宝儿以为顾青初在构陷她母亲,怒斥道:“你胡说什么,我母亲是正经官家小姐!”

    张氏捏着女儿的胳膊想让她不要再说了,但嘴巴动动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没办法,实在是她心中瞬间受到的震惊太大了。

    “其父犯了贪污受贿之罪被革职查办,从小被卖做丫鬟的官家小姐?”顾青初视线盯着张夫人冷冷道。

    “跟我过来,其余人出去。”顾青初这话是对张夫人说的,然后理都不理张宝儿回了屋子里。

    张夫人稳了稳心神,她知道如今宁良候复势了,饶是当年落寞之时,她说顾家无教养直指宁良候的事传到外面去,旁得人就能让她在大夏待不下去。

    宁良候的部下一个比一个忠心,她的丈夫听了都不会容她。

    张夫人深吸一口气,她这才明白为何丈夫要亲力亲为了,当年的情况她略知一二,这么多年丈夫心里放不下的事是什么也猜得到。

    这一天来了。

    “都出去。”张夫人下着命令。

    “母亲!”张宝儿眼中满是担忧,现在的她看明白了,那人否定了顾夫子之孙的身份,瞧着母亲的反应,显然这两个人的身份不一般。

    张夫人回头拍了拍女儿的手背道:“宝儿,以后莫要任性,乖,你先回去。”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张宝儿看着母亲的背影神情呐呐,不知想了什么。

    “——啧”见张夫人走过来,在门口暗自观察的顾青初起身回到主位坐着。

    心中暗想着这家人为何总会认为她要大开杀戒……

    元锦沛在旁并不关心,昨儿顾青初路过城镇买了个模方,是大夏小孩子的玩具,放在马车上元锦沛看到了拿在手里把玩,到现在对其都颇有兴趣的样子。

    “顾公子,原谅妾身爱女心切,听闻她受委屈便不管不顾而来,是我冲动了,抱歉。”张夫人福了福身子,深深地行了个礼。

    这次礼数周全的和刚才坐在石凳冷脸的好似不是一个人。

    “祸从口出这个词张夫人想来不陌生,以后还是注意些好,至于令千金,事情因果你可以问问张老爷,届时若觉得在下有错,张夫人再来为女儿撑腰也不迟。”

    张夫人原本是侍郎之女,后因其父被削官,入了宗人府分到王府当丫鬟,遇到个手狠的主子,时常挨打。

    后来遇到顾青初被打半死的她忍不住求救,瞧着对方可怜她当时又和王府的郡主不对付,为救人也为了气那郡主便将人要来了。

    后来她嫁给张显,顾青初给解了奴籍。时间变迁,那郡主十年前患病而亡,张氏日子则越来越好。

    张夫人垂首,对顾青初的训话认真听着,态度比拜香求佛还虔诚。

    “叫夫人来是有事想问。”

    “您请说。”张夫人谦逊卑微的模样在场的三人没人觉得不对。

    顾青初虽说是少年打扮,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但对张夫人真没法用对方是年长之人来相看,至于张夫人,顾青初那气势让她想起了当年的宁良候。

    她甚至有种面前的人就是当年主子的错觉,身上的威压和气势让她满是敬畏之心,什么小辈长辈,她只想补救刚刚自己的错处。

    元锦沛么,他还在玩模方。

    “我此次往东行商路过安县,姑母便交给了我个任务,既然张夫人来了,便先问你几个问题。”顾青初端起茶杯吹了吹,小品一口后,才接着道:“当年姑母中毒的前一天,你曾去过宁良候府的后院厨房,你去那里做什么?”

    来张府的顾青初主要便是调查当年她中毒的事情。

    这毒中的蹊跷,她与玉镯仔细回想,将中毒前后几日来府中的人,和发生的各种事情都记录下来,从中找问题。

    三十年过去许多人都不在盛京甚至不在人世了,只能尽量从活着的人嘴里查信息。

    张家便是顾青初要找寻相问的人之一。

    一旁玩着模方的元锦沛动作滞了下,眸光闪了闪然后继续摆弄着,同时不自觉的侧了侧头颅。

第一百九十一章 张宝儿被颠覆的待遇

    张夫人神色微怔,没想到上方人问得是那日之事, 回了回神开口道:“那日去后厨是因为妾身听闻……”

    当年顾家军在外拉练,有时打下来的野味多了会送到宁良候府作孝敬,范氏听说顾家军新送来了一窝野禽,是出了名的补身体又难抓的白伶鸡。

    彼时的范氏刚刚嫁给张显,接连几日的熬夜算账让张显人有些憔悴,她便拿着银钱想来宁良候府后厨买一只鸡回去。

    “为何你会记得如此清楚?”顾青初问完,张氏没有过多思考便脱口而出了,要知道,这可是三十年前的事情,记忆再好的人也要想想才行。

    “那日的事情,到死妾身可能都不会忘记,在侯爷出事后……”张夫人道出了原委。

    宁良候中毒,在那时的大夏朝是件大事,宁良候是大功臣,在百信心中威望甚深,如此中毒了,会不会是皇上过河拆桥?怕对方威胁到他的皇权和地位?这样的流言传得最广。

    皇上大怒,既伤心于损失了国之大将,有恼怒于有人浑水摸鱼兴风作浪。

    他下令彻查此事,甚至放话说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在这样的情况下调查的人不敢有半分懈怠,上一个玩忽职守的大人已经掉脑袋了。

    宁良候中毒,首先排查的自然是她身边的人,如张夫人,她成婚后只有那一日去了后厨,却也因此被关了三天,不眠不休的审问她。

    到最后确定她说的没问题是实话后,才放了人。

    这只是她,像张显曾经见过顾青初一面的人,更是被关了大半个月,整个盛京城因宁良候的昏迷陷入寂静。

    许多人面对士兵的严查都是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那阵子顺天府的大牢关满了嫌疑犯人。

    “这段记忆妾身经过反复的回想,被审问了无数次,但凡有一点和记录在簿上的不同,便要重审……”张夫人面露苦涩,那种折磨心智精神的审问方法,她不想在经历第二次。

    “记录簿?”

    “是的,妾身记得很清楚,负责记录的姚安姚大人,夫君与妾身当年被审时都是他,旁人应当也是。”

    张夫人认得对方是因为姚安曾经是她父亲的学生,她是听过世的母亲说的,当年姚安接济过她们,在王府当丫鬟时张夫人见过对方记住了样貌。

    顾青初神色微凝,为何她调查得到的消息丝毫没有记录簿相关的内容。

    因年代久远,许多口供已经不存在了,但类似书籍的记录簿应当比纸张保存的更好,皇上下令要亲自过问的大案要案可能会有记录薄。

    有的时候皇上选择看现场记录的口供,不会要记录薄,所以顾青初才没想到这上面来。

    但若是有,记录薄一般都会收起了妥善存放,能让皇上过问的案子极少,因此记录簿较有意义。

    “那日你到宁良候府可有发现异常之处?”顾青初接着追问,张夫人凝眉摇了摇头,她真的没感觉到什么异常,甚至后来听说宁良候中毒,她一度认为是麻痹外人用的手段。

    许多人都这么想,那可是战场上无一败绩的宁良候啊!到后来皇上下旨彻查,大家这才相信是真的中毒了。

    顾青初让张夫人离开,独自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听到咔哒两声,才猛然想起元锦沛还在屋子里没有走。

    她下意识的以为元锦沛和张夫人一同离开了。

    这时的元锦沛已经将模方拼好了,顾青初看得瞠目结舌,这人是怎么拼的?

    不是模方难拼,是顾青初不小心买了个残缺品,这个模方有面刻错了图案,所以怎么转都不会拼凑上。

    这是顾青初买了模方玩了会儿发现问题后,到了第二个城镇特意在卖模方的摊主那里证实的,结果元锦沛反倒对其有了兴趣,一直拿在手里琢磨。

    结果错有错着,不知他做了什么,愣是把模方拼过来了。

    从模方上移开视线,顾青初发觉自己的思考被打断了。

    “弄好了。”

    元锦沛随意将摆好的模方丢在桌面,丝毫没有前几日手心把玩的认真,顾青初心中吐槽,男人,得到手便不珍惜。

    “姚安这人我认识,他现在就在瑞临城的天卫司做事。”元锦沛点了点桌面说道。

    顾青初挑眉,如果她没记错,出发时元锦沛边说要在瑞临城办点事,可能耽搁两天,没成想姚安也在那里,并且是天卫司的人。

    “到时候还麻烦元大人帮忙引荐了。”顾青初拱拱手,元锦沛垂眸淡淡问了句:“有何好处?”

    “哈?”

    顾青初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元锦沛重复了第二遍,这才确定这人和她要好处。

    “元大人说笑了,至交好友哪里计较这些是不是?”

    说白了,顾青初不想给好处。

    仅仅介绍认识一下,就是没有元锦她自己也打听得到姚安这人的下落,官员调派不是什么私密事,查查便知道了。

    元锦沛听了这话勾勾嘴角,语调轻柔“是,顾姑娘笑了就好。”

    以为会和元锦沛言语相怼几个回合的顾青初愣住了,没想到元锦沛会顺着她的话说,言语中还带着一丝宠溺,听着让她有些不自在。

    “要去瑞临城得改水路航道,我去问问张夫人有没有合宜的船可坐。”顾青初说着出了房间,脚步匆匆。

    元锦沛拿起桌上的模方颠了颠,眼中精光乍现,错的模方他能够拼成,人亦然。

    走到院子外的顾青初狠狠打两个喷嚏,心想一定是屋中的元锦沛在骂自己没给好处。

    从酒楼定好烤乳猪的张显回来,听管家说了夫人和贵客冲突之事,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听闻自家夫人回了院子便待在房间里,女儿来了都没见。

    张显连忙往主院走去,在房间里管家不知道的情况下顾公子和她说了什么,能让夫人这般反应。张显心中恼恨自己出府怎么就忘了嘱咐妻子一声,明知道妻子平日最宠溺女儿,容不得她受半分委屈。

    “爹爹,娘她……”张宝儿见父亲过来找到了主心骨,连忙上前,却被张显冷淡逆拂开来,道:“宝儿,你该长大了,若是你娘有个三长两短,全然是你导致的!”

    见女儿脸上瞬间面无血色,张显心虽不忍,但硬是没上前宽慰,盛京来人让他意识到自己偏隅一方太久了。

    安县不是整个世间,外面的人会进来,里面的人也会走出去。

    女儿的性子若还这样,以后必惹大祸,在安县县太爷是天,但放在盛京,县令算什么官,当年他是顾氏商行大管事时,知府见了他都要以礼代之,县令之位根本就不够看。

    而现如今他们一家在安县正是依附女婿县令的身份获得特殊对待。

    居安思危,张显忘了这点,顾青初这次来点醒了他,女儿不能这般下去了。

    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张宝儿遍体生寒,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两个人来了后,她便家不成家!

    母亲那么宠爱自己却能将她拒之门外,千依百顺的父亲第一次这般责骂她,隔壁院子的两个人到底是谁?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帮你啊

    到底是从小被娇养大的小孩,张宝儿性格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被训了后,见父亲进了母亲院子便知道他们会谈起那两人的事情,想着偷听看看对方到底什么来头,便溜到窗口处蹲下偷听着。

    守在门口的丫鬟知道二小姐的性子,见此也不敢拦,便装作没看见。

    “老爷,你回来了。”

    屋内,张夫人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张显连忙上前扶着坐起身的妻子,艰难开口道:“顾公子和你说什么了……他可说了责罚……”

    “没有,顾公子只是问了妾身几个问题,老爷,妾身看顾公子过来并不像要兴师问罪。”

    “你不懂,或许顾公子只是不与妇孺计较,既然顾公子未为难你,夫人怎么这幅模样?”

    张夫人脸色蜡黄,眉眼间的疲倦感浓郁,人看起来病恹恹的,好像受到了惊吓,所以张显一进来才误会是顾公子说了什么。

    “妾身只是想起了在盛京的日子,刚才睡着做了噩梦,醒来脑子浑浑噩噩,多年前的记忆涌了上来,有股说不出来的后怕。”

    来到安县的张夫人跟随夫君一同经商,性格越来越泼辣,这般柔弱的姿态张显也是好久没见过了,这是真吓到了。

    “莫怕,我拼了命也会护你们周全。”周老爷搂着夫人,心下有些戚然。

    在外面偷听的张宝儿云里雾里,见父母不再言语,她起身出了院子,迎面碰到了顾青初走过来。

    她脑子瞬间想起父亲的话,想要退后避一避,脚顿了一步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转身冲着顾青初走去,她要问明白。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顾青初看张宝儿如临大敌一般,暗自觉得好笑。倚在回廊柱子上,吊儿郎当道:“盛京顾家没听过吗?当年你父母可是我顾家的奴仆。”

    这一句话简直就是晴天闷雷,霹得张宝儿外焦里黑,她的父母曾经是奴才?张宝儿从未听说,她只知道母亲是官家之女,父亲是普通经商之人。

    怎么会是奴才,顾家……盛京顾家……

    张宝儿睁大眼睛,近来安县谈论的事她顺耳也听到过一些,什么宁良候醒了还再次打败了南蛮,宁良候医书问世等等。

    ——宁良候姓顾。

    “当年宁良候中毒昏迷,你父母离了盛京,按照我们那的规矩来看,这是背主,要处死的。”顾青初悠哉哉说的话,让张宝儿白了脸,趔趄地边摇头边退步,然后扭头跑了。

    顾青初杏眸微阖,对张宝儿的背影神色晦暗,她说的那些话自是吓张宝儿的,被父母保护极好的张宝儿很好骗,对方果然信了。

    接下来就看张宝儿的行动了。

    对张显和张夫人,顾青初既信他们又不信,所以她打算从张宝儿下手,来探探张家背后有没有别人。

    出发东域前,顾青初再次和玉镯俩人重新核对中毒之日来往宁良候府的人,张显有嫌疑。

    他的新婚的夫人前一日去了后厨,张显在同天相较以往来提前对账,俩人行程透着蹊跷。

    所以来时顾青初便想着试探张显,将有嫌疑的人排除,剩下的那人再怎么看似无辜,都必然和中毒之事有所联系。

    顾青初很确定当年宁良候府,只有前后几日进出府邸的人才有机会下毒,那时顾青初在写医书,为了保持脑子清醒她要求绝对的肃静,下人除了玉镯禁止来主院。

    入口的食物从来都是经过玉镯层层检验,便是红颜醉这样无色无味的毒也难逃过去,所以定然不是平日吃食,只有可能是那几日和她见面的人。

    在她写医书的时候,还能够分心接待的人,全都是她身边的心腹等重要之人,虽然不想怀疑,但现实让她不得不怀疑。

    张显便是其一。

    从府中离开的张宝儿神情恍惚,待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了县衙大门口。

    县令一家就住在府衙后面的院落,张宝儿每次来找姐姐,都要从府衙正门而入,捕快在此遇到张宝儿见怪不怪。

    不过今日张二小姐失意的表情太过明显,让人忍不住多瞅两眼,有机灵的人跑到后宅去给县令夫人报告,说二小姐在府衙门口神色不对,好像很伤心。

    县令夫人张安儿听了连忙让她的奶嬷嬷去将人带了进来,张宝儿一看到姐姐直接扑了过去,埋头嚎啕大哭。

    好半天后被哄着不哭的张宝儿,抽抽搭搭对张安儿说了府中发生的事情还有顾青初那番话。

    “盛京宁良候……”张安儿面容沉重,听妹妹所讲,她已经将那两位贵人给得罪了!

    “小妹,你先歇着,我去和你姐夫商量商量。”

    县令与夫人鹣鲽情深整个安县都知道,张宝儿对丈夫多有依赖,妹妹所说是她拿捏不定之事,第一反应便是求助夫君。

    到了晚饭时间,张老爷知道女儿出去了便没回来,他也也不担心,在安县没人敢对他女儿如何,女儿也不会贸然离了县,使自己陷入危险。

    听着管家汇报说饭菜已经备好,张老爷整理番着装准备亲自去客院将人请来,走到回廊时又听下人来报,说是大小姐和姑爷来了,二小姐也跟着一起回家了。

    张显立马猜到小女儿是去了县衙,并且把这事跟大女儿说了,所以大女儿和女婿才回来。

    对此张显的心中是有些不悦的,便是亲如女儿女婿,他也不希望对方掺和到他和顾家的事。害怕累及他们,也不想让他们冒犯了曾经主子。

    人已经到家,当然不能撵出去,平日大女婿再孝顺,说到底对方也是当地父母官,不能随意对待。

    罢了,来便来了。

    张显让下人将他们带到正堂,又让管家去找夫人,让他的夫人和女儿女婿说下情况,不要犯了小女儿的错误。

    安排好,他继续往客院走去。

    “安县的县令名叫昆邰,是文极三年科举的进士生,他的外家是盛京周家,他和外家本家关系都不怎么样,所以才会在安县当县令,业绩平平无人找门路,八年都未晋升。”

    天卫司动作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元锦沛便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的信息。

    和张宝儿见完面后,顾青初在外面转悠了一会,将张家的院子逛了逛,回来后发现元锦沛还在她的屋子里。

    没等顾青初开口撵人,元锦沛说了张显女婿的背景。

    “你之前说去往东域的路上要做些自己的事情,便是调查当年中毒之事对不对?”元锦沛问道。

    顾青初没打算瞒着元锦沛,也瞒不住。她点了点头等待元锦沛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帮你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荒唐

    这四个字说的简单,真要调查起来就算是天卫司也会困难又棘手。

    顾青初本就是想来东域将元锦沛身上的君子枯之毒治疗好,了结之前欠他的人情,若是真让对方帮忙调查,再度欠人情不算大事,在朝为官共事总有能还上的机会。

    更重要的一点,顾青初要将自己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告诉元锦沛,这样对方的调查才能够真实有效果。

    现阶段,顾青初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的。

    元锦沛是皇上的人,他与皇上眼下对她态度不错,但以后呢?

    人要用长远的眼光看问题,但凡皇上那边对她起了一点疑心或杀心,她今日对元锦沛交底的内容,都是未来自己被断掉的后路。

    这无关信任与否,她身上的毒还没到最后的地步,眼前也并非毫无头绪,她自己能掌控得了,所以并不需要元锦沛的帮忙。

    顾青初短暂的沉默,让元锦沛发现自己说的有些冒失。

    刚刚那瞬间他没有多想,只是觉得顾青初给他解毒,自己帮忙调查谁对她下毒,你来我往,不存在别的。

    但细想之下,这层举动背后蕴含的意义和牵扯出来的问题太多,此时并非合适的时机。

    “眼下我还应付得来,待以后真有问题,定然会求助于元大人,多谢元大人好意。”顾青初委婉拒绝。

    元锦沛听了没什么反应,转了转扇子随意应道:“嗯,不客气,那便罢了。”

    见元锦沛的模样,顾青初想对方可能也是随口提起,是她想多了,也便没纠结此事。

    堂外传来敲门声,是张显过来邀请二人去正堂用饭。顾青初和元锦沛不再多说,张显带路三人去了正厅。

    大夏朝的习俗,家里来了贵客所设宴席,为表重视通常一家子都会出席。

    顾青初和元锦沛来时,张家众人早已在堂中等待,昆邰未见过元锦沛和宁良候,不知二人身份,故行礼只是虚抬手,并未行官礼。

    再怎么是世家公子哥,没有致仕也是白身,这般行礼已经是给了面子。

    顾青初不觉冒犯,回了回礼,元锦沛则是心高气傲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张显和张夫人多少看出来元锦沛的脾气秉性,谁也没有当回事。

    昆邰更加不会因为这个计较。

    在行礼这方面,顾青初觉得互相都没什么压力,但为什么张家人脸色如此难看?视线扫到不敢直视她的张宝儿,顾青初便明白怎么回事了,暗道自己没看错人,张宝儿嘴果然够快。

    如顾青初所想,她的那番话不仅是吓到了张宝儿,再经过张安儿的口述,张夫人也傻了眼。

    她心中焦急,老爷说的没错,宁良候没打算放过他们!

    因此张夫人她们三个才面如土色,昆邰脸色同样带着凝重,本来他想从中说和说和,但看元锦沛那目中无人的态度,便知道这两位不一定会给他面子。

    在盛京,他这个县令身份的确不值一提,昆邰心中微微涩然。

    所有人落座,顾青初先是与张显客气的寒暄几句,然后便极为认真地吃着饭菜,顾青初表现的好像饿极了,虽然夹菜的速度快,但不失优雅,一看便知道是世家有教养的府邸培养出来的。

    这般模样让人不少意思开口打扰,有两三次张显好不容易起了个话头,都被顾青初岔了过去,到最后张显感觉到了顾青初不想提那些事情。

    费力鼓起来的勇气,就这么消散了,到临了阶段能得过且过一日便如此一日。

    顾青初推辞说自己累了,头有些不舒服就不喝酒了,元锦沛的冷脸,让张显和昆邰不敢去敬酒。

    不喝酒吃饭便快了,不到半个时辰,顾青初便从正厅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一场极为安静的宴席结束了。

    整张桌子吃得最开心的人当属顾青初,回去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冬季的天黑得格外早,吃完了饭天已经大黑下来,杨树的树枝被风刮得颤抖,夜晚起风了。

    顾青初拢了拢衣服,暗自庆幸出门的时候多穿了一件薄袄子,下过雪后的大夏,越往东走越冷,轻轻呼口气,便能看到白色雾汽。

    抬手戴上黑色面巾,一身黑色的顾青初跳上了房顶,身着夜行服的她穿梭在房檐之上,脚尖轻点瓦片,时不时下蹲侧躲院中下人,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顾青初直奔着张显的书房顶上,被云朵遮住的月亮让整个大地陷入黑暗,更加方便了顾青初行动,趴在屋檐下不动,底下走路的下人便是抬眼,不仔细看根本瞧不清房顶上有个人。

    手慢慢拿起几块瓦片轻放在一旁,从屋子里透出的光,映得顾青初黝黑的眼瞳愈发明亮,张显一家人在谈话。

    顾青初早已猜到,经过张宝儿“传话”,张家人甚至不需要话里的内容是否合理,只要让张家人知道她要追究,他们便慌乱了。

    要么做些事情自救,要么认命然后交代后事。

    看来,张显是后者,听着对方的说话内容,这明显是在交代后事。

    说着以后商铺的经营计划,将妻子女儿都拜托昆邰帮忙照顾,罗里吧嗦一大推,顾青初听得极为不耐烦,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终于张宝儿的问话,让她打起了几分精神。

    “爹,到底您和张家是什么旧怨?您不和我们说清楚,只是这般交代,我定然要找顾家报仇,就算对方是宁良候,我不怕大不了舍了命!”

    张宝儿想不明白,爹爹怎么就是逃奴了!顾家财大势大又怎么样,作甚要人命?她不服。

    听到屋内的张显长长叹了一口气,顾青初竖耳朵听起来,张显之前对她说话可能有所隐瞒,那现在他自认为将死之人,对家人便不会有丝毫欺骗。

    全副心神放在书房内张显要说的话,顾青初没发现身后有一人靠近。

    五根修长的手指缓缓伸出,从半寸高的位置一点点落在顾青初的肩膀上,偷听的顾青初察觉到肩膀的异物感低下头看到一只手,身子猛地僵硬,扭过头看见元锦沛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对方笑意盈盈的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噤声,随即又指了指下面。

    顾青初愣愣地看着元锦沛,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荒唐。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这身衣服太扎眼

    月黑风高,平日严肃的人眉眼含笑,眼眸泛着清亮,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背后,心里多少被惊了一下。

    顾青初是有武功练过心法的人,竟然一点声响都没听到。

    她专心听下面说话是一回事,元锦沛来却没听见是另一回事,他的轻功极高!顾青初武功招式方面较弱,唯独轻功厉害些,在江湖中排起来也不弱。

    可她却没听到元锦沛的脚步,平日他很少出手,所以顾青初摸不准对方的武功深度,眼下来看,光是轻功绝对在她之上。

    几息之间顾青初脑中想了甚多,元锦沛来的时候若不是正好月亮从云中露面,照出了元锦沛的影子,顾青初大概以为是闹鬼了。

    这人神出鬼没的搞什么?如果不是她稳住心绪,忍住了尖叫声,底下的人已经被惊动了。

    真是让人荒唐又堂皇,有特殊经历的顾青初,她如今对某些方面充满了敬畏之心。

    顺着视线往下扫过元锦沛的穿着,月白色绣着银线云腾的衣袍,在茫茫夜色下,看起来是那么的扎眼。

    顾青初脸忍不住发黑。

    “你怎么来了?”顾青初听着下面说话的同时,嘴巴用口型不发声的向元锦沛问话。

    她也没想听对话回答,话落便摆摆手示意他先离开,他穿得衣着太容易暴露了。

    元锦沛摊摊手,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无辜的眼神直勾勾看着她,对方这样,眼下情况顾青初又无可奈何。

    她这边一点声都不能发出,不然底下的人准保会发现。

    伸出手指做出噤声的动作后,顾青初不再管身边的元锦沛,全部注意力重新集中听着张显说话。

    “我曾经和宁良候签了卖身契,侯爷对我很好很好,在权贵之人眼中,下人的命和比草还轻贱,但宁良候没有,是她让从奴隶所出身的我们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人。”

    说到这些,张显眼眶泛红,宁良候对他恩重如山,是他自私,为了妻子儿女放弃了主子。

    “侯爷给我们一批管事都除了奴籍,随之我签了十年的长工契约,侯爷真心为我们安排打算,是我枉为人,没有守着侯爷,只因身处险峻,便联合外人故意造假身契,明明还有三年工契到期,我却提前改了日期,换了自由身,将大管事的位子让给了帮我改工契的人……”

    他们管事和宁良候签的工契旁人不知,主子陷入昏迷后,他偷偷改过来别人也无法鉴别,他就这样带着家人离开了盛京的旋涡,来到了安县。

    若是宁良候追责,便是已经过了当时签的十年工契,但因他篡改契约,便足以被抓进大牢。

    张显提起往事面上满是痛苦之色,这便是多年来掩藏在内心让他苦受折磨的事。

    便是他人留在盛京没有用,但也不该走,他有愧啊。

    张宝儿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不知所措地捏着手,她第一次看到父亲流眼泪。

    房顶上的顾青初听着张显谈着过去,内心并没有多大的感触。

    她的回忆里,自己给张显等管事除去奴籍,是因为他们达成了最初设立的目标。他们为顾氏商行做出了贡献,这是应得的奖励。

    他们付出的努力所获得回报,这是一种平衡的关系,不是主子高高在上的施舍。

    所以在张显等人眼中比山重的恩情,顾青初并没当回事,更不会以大恩人自居,认为他们都欠她。

    张显口中的叛主逃跑,顾青初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追究。

    她对商行里的管事或伙计,深刻明白两者是雇佣的关系,你不可能要求对方为你拼死拼活的卖命。

    只要做好本职工作,不去做侵犯顾氏商行的利益,不犯大夏律法即可。

    在她昏迷期间,顾氏商行易主被外人所掌控,张显被针对被陷害设计,家人也受得连累,这般情况下要求张显留下,那就太不近人情了,他当然可以选择离开。

    顾青初不是死脑筋的人,所以不存在来为了这些找张显的麻烦。

    她可以不责怪张显未满工契时间耍诈离开,但若对方和她身上的毒有关,她绝不会手下留情,一码归一码。

    “老爷,妾身去求顾公子,求他跟侯爷求求情,饶你一命,咱们把家产都给她当做赔偿好不好?”张夫人六神无主,她意识到顾公子来她家代表宁良候秋后算账,他们于公于私都没有半分站住脚的理。

    张显摇了摇头:“不可,你们听我安排不要乱来,侯爷最恨逃兵,战场上跑的兵被抓回来直接斩首示众,侯爷性格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特别是我背叛了她,求情没用的。”

    顾青初撇撇嘴,张显这人思想包袱太沉重了,他和逃兵是两个性质的事情,没那么严重……

    突然感觉后背被人用手指点了两下,顾青初无奈回身问元锦沛要干嘛。

    元锦沛指了指不远处的屋顶,顾青初顺着望去眼睛微眯,竟是发现在自己居住的卧房之上有一名黑衣人在动作小心的移开上面的瓦片,往里面偷看。

    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的位置正好在烟筒后方,完全挡住了另一名黑衣人的视线,所以对方在跳上房顶的时候没有发现他们。

    元锦沛则在黑衣人落入院子里的时候便发现了。

    “怎么办?”元锦沛动动嘴巴,口型问着。

    “一窝端。”顾青初话里的意思就是跟着黑衣人,看对方要回到哪里去,还有没有同伙等。

    她来安县旁人应当不知她的身份,那究竟会是何人会在她房上探听消息?或者不是找她而是和张府有关……

    多日培养来的默契,让元锦沛瞬间就明白了顾青初的意思,从怀中掏出扇子,太极扇的每道扇骨里面都有一根银针暗器,必要时他会直接银针封穴控制住黑衣人。

    就这样,顾青初又一心多用了起来。

    她听着张显的谈话,还关注着在她房顶上的黑衣人。

    “顾公子白日问起了宁良候中毒之日的事情,好像在调查此事,老爷你是否知道些什么,咱们可以将功补过!”顾夫人脑中灵光一闪,拽着张显的袖子激动的说,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第一百九十五章 怎么看呀也看不够

    “该说的在当年接受调查的时候我便说了,哪里有什么别的消息,我知道的那些真有问题,朝廷早就查到了。”张显已经认命了。

    自己的犯的错,责任自己担,只要不连累家人他不怕死。

    话说到这里,顾青初基本可以确定张家人的确不知情。

    看来得尽快前往瑞临城会一会姚安,看看那份记录薄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青初思索间,那名黑衣人动了,对方跳下院落,可能发现屋内无人,竟是胆子大的进了屋里 。

    顾青初环视一圈对着元锦沛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围墙边,率先跃至,元锦沛随后跟上。俩人在后门的围墙柳树后躲了起来。

    身侧对着的位置是厨房,树干旁边堆放着准备过冬的木炭,顾青初用棍撬下小块,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写道:“有事,不必寻——顾”

    元锦沛见顾青初纸条内容挑了挑眉,然后便听到顾青初嘴里轻轻自喃倒数着五、四、三……一。最后一声数完,屋子里传来一声惨叫。

    太过悲戚的叫声,引得张府下人注意,就连张显等人都从书房里闻声出来。

    顾青初在众人过来院子之前用手指轻弹纸团,使其正好落在门口,期间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待张家人进到院子里来时,黑衣人恰巧从窗户一跃而出,瞬间消失在张家人眼前,他们想追都看不到人影。

    “爹,你看这是什么。”张宝儿指着地下刚刚顾青初丢过去的纸条。

    纸条经过特殊液体泡过,在灯笼火光的映照下发出粼粼绿光,让人无法忽视。

    “这是绿磷粉!”张显连忙拾起,展开看到了顾青初的留言后,沉思了番,带人退出了院子,张显知道那黑衣人不是他能管得事了。

    黑衣人的轻功在张家人眼中觉得极高,但放在顾青初和元锦沛的眼中便不够看了,他们二人确定了张显看到纸条后,再去追仍然轻松跟上。

    安县位于两大城镇中央,地理位置极为安全,因此城门把守并不严,黑衣人趁着两班士兵换岗,顺利的溜出了城,顾青初和元锦沛一路跟着黑衣人来到了半山腰的一处猎户木屋中。

    顾青初和元锦沛蹲在房屋旁的木柴堆后,能够清晰听见屋里传来阵阵咳嗽声。

    山林中昼夜温度相差更大,木屋临时落脚可以长住便不合时宜了,但这名黑衣人显然是住在这里的。

    木屋旁围着了个篱笆院,有晒菜的架子,露天的灶台……这里俨然就是个农家小院。

    许是黑衣人吵醒了屋内的人,顾青初听到了一阵女子咳嗽声。

    顾青初有些诧异,她还以为黑衣人是独居,居然有女子,顾青初大眼珠转转,透露着一股子机灵,元锦沛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顾青初。

    俩人目光突然相对,元锦沛寻思移开视线,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然后对着顾青初伸出两个手指头。

    “有两个人?”顾青初比划着动作。

    元锦沛点头,他只听到两道呼吸声。

    顾青初看着元锦沛心想,他平日果然是深藏不露,能够这么远的距离听到木屋里面的呼吸声,她自问是做不到。

    在武功方面,顾青初从小学习的目的更多是自卫和强身健体,除了轻功她的武功所会其余招式适合在战场对打,放在招招致命的江湖上,她的武功便是平平了。

    “宁大哥,这么晚你做什么去了。”女子声音虚弱,说话间还带着咳嗽。

    “我去看看陷阱里的猎物,省得明早被别人捡了去。”男子声音浑厚,只辨其声听着给人满满憨厚感。

    “你骗我,我闻到了血腥味,你受伤了,还穿着夜行衣,你到底做什么去了,我不是说了我……”女子声音戛然而止。

    “寰娘,寰娘!”男子焦急的声音响起,随即门被大力撞开,一名男子抱着女子跑了出来。

    顾青初和元锦沛对视一眼,确定男子没有同伙,然后站起现身在男子眼前。

    对于突然出现的一男一女,男子大惊,见其中一名黑衣人向前,他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求饶道:“两位好汉,求你们先让我送寰娘去看大夫,你们若要我的命没有二话,求你们让我救救寰娘。”

    男子知道对方既然能跟踪自己到这里,他的武功绝对敌不过面前的二人,若是平日他可以殊死一搏,但怀中的寰娘晕倒他不能让寰娘陷入危险中。

    “我是要救她!”顾青初解释着。

    男子惊疑不定地看着顾青初,不知该不该相信她,紧紧抱着怀中的人,手上的青筋暴起。

    “额心出现叶片痕迹,手背泛着大片红痕,嘴唇乌青发紫发色偏黄,你怀中的人是中了化骨毒,怒急攻心,毒素逆流,现在你不让我救,待到了山脚找到郎中也来不急了。”

    女子中毒的症状浮现在表面上,顾青初大致一扫甚至不需要仔细检查便知道了。

    “求姑娘救救寰娘,求您救救她。”男子连忙将寰娘放在地上,然后往后退双手撑地连磕三个响头。

    听了顾青初说了病症,男子不在怀疑,只要能救寰娘的命,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把她带到床上放好,然后烧一锅水。”顾青初吩咐着,男子连忙将人抱到屋子里,然后去烧水。

    顾青初从怀中掏出银针,在女子的中指指尖扎了下,挤出一滴黑血,然后又在她的百会穴和太阳穴处各扎一针。

    待男子将水烧开,顾青初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放在水中融化,待凉到七八分,喂了女子服下。

    “好了,你夫人没事了。”忙完的顾青初坐在椅子上,手拄着下巴歪头上下打量着男子。

    顾青初打量别人,元锦沛却是在看她。面巾遮挡着头和脸,仅露出一双眼睛的顾青初却仍让元锦沛移不开视线。

    “谢谢姑娘出手帮助,寰、寰娘不是我夫人。”男子否认着,脸颊和耳根通红一片竟是害羞了。

    顾青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说吧,为什么去张府。”

    此话问出,男子脸上的红晕褪去,面容发白了起来,看向顾青初的目光也多了一丝防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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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重生,她成了大夏唯一女侯爷,顾氏族人的老祖宗。如今家道中落,子孙无状,族人各怀心思……顾青初不是个好性子,惹她的人十倍百倍还之。唯独从盛京来的那个元阎王,顾青初友好相待,想拉拢为同伴,谁知对方居然贪图她的美色,有颗禽兽的心!天卫司元大人是个让文武百官闻风丧胆的人物,嚣张跋扈,嗜血阴狠,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直到遇到了顾青初,千年的铁树开花了。元大人第一次表白:“顾姑娘,吾心悦之。”顾青初睨了一眼,摇头叹息道:“抱歉,你太过年轻,咱们不合适。”后来,看着顾青初身边围绕的一堆小白脸,元大人咬牙切齿,这怎么不嫌年轻了?忽如一夜祖宗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忽如一夜祖宗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忽如一夜祖宗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