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这样显得我很狼心狗肺
手握紧腰带的顾青初,小心地走到元锦沛门前,敲了两下扬声道:“金指挥使,金指挥使您起了吗?”
屋内极为安静,无人应答,顾青初手指缓缓下移扣在腰带内侧慢慢推开了门,若是有歹人在里面,她能够迅速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出手。
进到屋里后,顾青初屏住的呼吸猛然一松。
屋内空无一人,窗子关得紧实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以元锦沛的武功应当是自己出得门。
思索着元锦沛去了哪里的顾青初,从房间走到外院,发现吵闹的声音没有了。
刚才还对着张骠叫嚷发横的官员,此刻一个个跟见了老鹰的小鸡一般,跪在地上低垂头颅瑟瑟发抖。
这般威压……
顾青初抬眼望去,又走了两步果然从右侧大门边看见了元锦沛。
这人去了哪里,这是才回来?
她摸着冰冷的床铺便知人走了许久,他去做事竟然没有带她,顾青初心里蓦然有些不爽利。
她都把元锦沛当做同盟可以信任的人了,对方好像和她思想并不一致。
顾青初有种亏了的感觉。
外面的元锦沛并不知道顾青初的“失衡”,他在训斥官员。
这些小官小吏对他们说金指挥使,他们可能反应不过来是什么身份。但当元锦沛手中的钦差令牌亮出来,如朕亲临的金牌让所有人软了腿。
瞬间收起听张骠介绍金指挥使时那瞧不起的嘴脸,纷纷跪地喊着见过钦差大人,吾皇万岁岁。
他们根本没联系到元锦沛是天卫司的指挥使,大家当做是城门军的六品指挥使,那样的官位在他们眼里自然不够看。
凡是钦差者皆为皇帝亲信,官位大多为二三品,他们这些都没人家府邸门槛高。
一个个立马没了在天卫司门口叫嚣的气焰,本想着法不责众,且他们有理的心思和天卫司叫板,结果转头遇到了钦差。
在众人心里,钦差可比天卫司可怕多了。
姚安和杨太守关系一直保持的很好,所以监查百官贪腐现象等,他不曾对瑞临城的官员动手。
因为这些都是杨太守的人。当然,杨太守平时也是约束的很好,所以姚安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
如此一来反倒养高了这些人的心气儿,觉得天卫司也不能耐他们何。
心中虽不惧但因杨太守的面子上,他们也不曾越线,互相表面恭敬,所以这些年相安无事。
实际上府衙的官员们心里很不爽天卫司,但有杨太守三令五申,他们也只能忍着。
今儿本想借机下下天卫司的面子,杀杀他们的威风,结果被钦差大人看了错处。
每个人心里戚戚然,平日天卫司那些人有的官阶比他们低,他们还得遵从杨太守嘱咐,小心去敬着。
现在就想借此出口气,又好不容易来了个能为他们出头的钦差,他们还表现成了强势欺负人的一方,反倒气弱。
真是倒霉!
“杨太守本大人抓的,届时自然有说法,你们现在闹什么!不知所谓!”顾青初眼底泛青,本就心情烦躁,遇到这帮官员他们直接成了出气筒。
这也就是在外,因着要隐瞒身份所以元锦沛收敛了脾气,否则就不是训斥那么简单的了,敢来天卫司闹,简直活得不耐烦。
当然,盛京内也没有像他们这帮头脑不清楚的官员。
杨太守任人唯亲,能升官坐稳位子的太多是他提拔上来的人,其中各个贿赂自是不少,都没什么真材实料,遇到大事可不就表现成这般。
喝退了官员,元锦沛脸色不虞进了院子,边走边吩咐张骠道:“一个时辰后将姚安带过来。”
张骠应是,心中对元锦沛满是崇拜,他们指挥使居然还是钦差,可见很有能力,他们天卫司尽出人才,真棒!
内院园门,顾青初双手抱臂靠在墙边。
“金指挥使这是去了哪里?一夜未归?”昨晚顾青初和元锦沛休息的时候,离现在也不过两个时辰。
准确来说算不得一夜未归,不过是顾青初揶揄之言。
看出眼前人的不快,元锦沛直接握着顾青初的手腕将人拉进了屋子里。
“半个时辰后你叫我,我醒来和你解释。”元锦沛眼中满是红血丝,下巴处有些青渣,一看便知昨晚没有休息。
顾青初定定看他,最后点头。
元锦沛扯了扯嘴角,旁若无人三两下脱去了外衣,躺在床上睡了起来,没有任何防备,很是不拿顾青初当外人。
在一旁的顾青初深吸口气。对元锦沛虚挥了两下拳头,转身出了屋子。
一个时辰后,张骠来敲门说姚安带到,这回得了元锦沛吩咐的张骠敢叫醒人了。
看张骠小心翼翼生怕元锦沛发火的样子,在她身后的顾青初撇了撇嘴。
“你没叫我?”换好衣服的元锦沛出来后精神焕发,顾青初都忍不住感叹,这人身体真好,休息一个时辰精气神就回来了。
如果不是中了君子枯,大概会长命百岁。毕竟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顾青初心里吐槽,刚才心里的不爽利还未消散。
“想让你好好休息。”顾青初没好气说了一句,她的良心最后还是选择了让元锦沛多睡会儿。
元锦沛眼中划过笑意,下一秒看向张骠就全是淡漠了:“让姚安在院子里跪着等,我和顾公子有事要说。”
说完,又拉着顾青初将人带进了屋子里。
顾青初看着自己的手腕处,默念她是男子,是男子,是男子……但现在屋里就他们两个,没必要演戏!再默念三遍,元锦沛不松开她就翻脸不认人了。
在顾青初心里念到第二遍时元锦沛松开了。
“我昨晚去把玄思思给放了。”元锦沛说了他做的事情。
玄思思武功一般,精通五毒之术也需要有原料,她身上的蛇毒和干蝎子在他面前不够看,对上大狱的牢头绰绰有余。
元锦沛特意吩咐天卫司侍卫将玄思思关进了府衙的大牢,并非天卫司侍卫把守,对玄思思的难度又减少了一层。
如元锦沛所料,玄思思不是个消停的,她逃狱了。
玄思思将自己的路线暴露了,必然不会傻傻继续往东域走,她会想尽办法去联系花盈盈,告诉对方情况。
元锦沛让天卫司四名侍卫监视玄思思的一举一动,玄思思趁着之前姚安给的通行证溜出城,跑到了附近的村落,拿着假路引证明清白身份借住了下来。
玄思思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别人以为她慌忙逃命,其实她并没有走,留下等着风头过去,来一出灯下黑。
元锦沛去东域还有好一段路程,有耐心赔玄思思耗,他要借着对方的手去探花盈盈这个人。
若是严刑拷打倒也可以,只是这样并不能逼问出更多的消息,玄思思吐露的内容,皆是在不危及到花盈盈性命的情况。
他发现顾青初若是问到了花盈盈相关,玄思思不知道是其一,再者便是那种她就是死,也不会彻底暴露花盈盈的态度,所以换了个角度切入。
顾青初同样看出这点,昨晚才没深问。
她想可以慢慢磨着玄思思,没想到元锦沛给放了,这倒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这次不能再犯上次红莲教的疏忽。
到了东域边境,那伙红莲教都被灭口了,这回玄思思的命要保住,才能够挖掘出更多有用的东西。
二个时辰的功夫元锦沛做的事情很多,不仅放了玄思思,还去了太守府仔细搜查了他的书房,将太守和姚安俩人受贿的账本理了一遍……
“为何没叫上我,俩人做事快些。”若是天卫司机密相关,不叫她也就算了能理解,这事为何不带她?
元锦沛目光柔和了些,看着顾青初极为诚恳道:“我想让你休息,不要太累。”
眸光清澈地倒出她的影子,对方满眼是自己说出这般关心话,让顾青初有些呐呐不知所措。
心里莫名发虚,这是不是显得刚刚没有好脸,带着怒气的她特别狼心狗肺?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三十年前的嫌犯
寒风瑟瑟,地面拔凉彻骨,姚安跪着不一会儿,便已经感觉贴地的膝盖处寒气往骨头缝里钻。
他周围站着两排侍卫,为首的张骠持刀在侧,如今自己竟和那些阶下囚一般,跪在院落听候审讯。
仅一夜的时间,姚安脸上便显了老态,头发鬓角两边散乱,没有丫鬟的精心束发白丝尽显。
姚安担忧玄思思的处境,也担心自己的结果。
按贿赂来,大不了他散尽家财补上,但那金指挥使若不打算放过他,自己的命保不住。努力思考手上还有什么筹码,却发现他只能当案板上的鱼肉。
有金指挥使在,他无法掌握话语权。
“张骠,你是何时投靠金指挥使的?”姚安开口和张骠搭话。
张骠斜了一眼姚安,并未说话,嘴角泛着冷笑,心里暗暗腹诽,姚安这种人从一开始就心比天高,曾经的状元身份让他便是蛰伏期,也比他们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人要安逸。
自以为是的姚安对他们不放在眼里,认为将瑞临城的天卫司势力都抓在手里,过分自信便是败退的开始。
他自己是三年前才和天卫司总部那边接上联系,瑞临城的天卫司内不止他一个是总部的人,只是他不知道其余人是谁。
每个人都藏得很深,天卫司内即便是分部也卧虎藏龙,只是平时不显罢了,这些姚安都看不出来,他倒台是必然的。
真当总指挥使是傻的吗?真正掌握天卫司全部权利的人是元总指挥使,像姚安这种人,都是被迷了眼自我感觉良好的傻子。
坐稳位子的唯一办法,就是忠心于大夏,听命于元总指挥使。
至于像姚安,张骠视线又瞟了瞟,朽木不可雕。
姚安不知道张骠内心在吐糟他,也顾不得张骠的神情,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迎面走来的两人。
顾青初和元锦沛一前一后走着。
在元锦沛说了那句话后,顾青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干巴巴应了句哦,指指外面道:“咱们去审姚安?”
然后有些落荒而逃似的率先走了。
元锦沛不是爱笑的人,平日里性子用严肃冷然形容都不为过,偏偏这样的他却眉眼含笑说怕她累的关心之语。
俩人的关系好像一下就拉得很近,被那样目光注视的顾青初,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这般温情的氛围,让她顿觉无所适从。
好在有姚安这么个借口,思绪有些混乱的顾青初便用了。
元锦沛见顾青初避着他似的态度也不恼,嘴角翘起笑了笑随后跟上,便是顾青初不明白也无所谓,他们两个人可以一起慢慢理。
不急。
“说罢,案子记录薄到底怎么回事。”
庭院内,姚安手臂仍旧卸着,刚才守着的侍卫们都退下了,只余下他们三人。
“姚教头说话之前要想想天卫司的实力,也要为自己的未婚妻着想啊。”顾青初见缝插针的劝慰一句。
身为总教头姚安自然知道天卫司多厉害,否则以他的官阶根本搭不上太守,最初能和对方对话也是靠着背后有天卫司这尊大佛。
当年的案子天卫司手里必然掌握到一些消息,到底知道多少情况他不知,这也是姚安不敢撒谎的原因之一。
保住玄思思命是其一,第二是他怕自己撒谎会被识破。
“撒谎一次被发现,与你的未婚妻,你们二人直接送去盛京十八狱。”元锦沛拂了下袖口淡淡地说。
姚安瞳孔猛缩,十八狱的威名他身处天卫司中,听了也不禁倒吸冷气。
能怎么办,只能如实托出了,昨儿他想了一夜深知自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来的是别人他敢打马虎眼,但对方是金指挥使他不敢了。
两次交锋让他生不起反抗之心了。
“当年辞官的确另有隐情……”
在一五一十交代前,他甚至不敢提要求,想要柔儿安然无恙,就得好好配合对方,这是姚安昨晚想来想去觉得最稳妥的一条。
他也是真的没办法了。
认命的姚安说起了三十年前的事情。
在金銮殿被封为状元是何等光宗耀祖的事情,初入翰林院姚安便碰到了宁良候中毒大案。
他将那些嫌犯的话一字一句记录,分毫不差,他挑灯夜读,靠着记忆写写画画罗列各方关系,仔细分析白日间记录的内容,对比哪位说得话有纰漏,身上有嫌疑。
“然后我从一个人身上发现了问题,他有最大的嫌疑,是对宁良候下毒的人”说到这里姚安露出一抹苦笑。
顾青初立马抓住了疑点问道:“你从笔录中发现了问题?若是你能发现,当时有丰富办案经验的各个大人应该也会发现才对。”
姚安垂下了眼睛,冷笑一声道:“是啊,我当时太过年轻,没有想到这些,所以才导致我辞官回乡,缠绵病榻六年之久。”
元锦沛闻言眸光闪过一抹厉色,若有所思。
如顾青初所说,姚安这个从未破过案子仅从逻辑来看便发现破绽,那些为官审理案子几年,十几年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姚安发现问题后,便立马向主审的官员提了,结果他说了后发现对方没听懂他的话,甚至还说他胡言乱语。
不明所以的姚安找机会翻到了他记完封存要呈给圣上的笔录,笔迹和他相同但内容不同,笔录被篡改了!
审问有嫌疑那人的官员更是患了急症死去,姚安人微言轻,在负责案件的众位大臣中,他便是新科状元也算不得什么。
他说的话旁人不信,他们更相信呈上来笔录,也更加相信主审的大人。
姚安这个记录的人,第二天来说笔录有问题谁知道是不是他后来记错了,当时嫌犯所说,他记下来的内容,才是确凿无误的。
这不算完,姚安的所作所为传到了幕后人的耳中,对方给姚安下了毒,黑衣人杀手传话威胁姚安老实一点,否则就要他的命。
姚安知道这个节骨眼他若死了,那他说的话便会被重视起来,所以幕后之人没有要他的命,但留下来也迟早被灭口!
慌忙之下姚安为了保命辞官回了老家,中毒的他时常咳血,走着走着人会突然晕厥,这般自是不能为官。
太医也诊断说是疑难杂症要养着身体,过几年或许会好转,所以辞官被批准了。
“你当时怀疑下毒的人是谁。”顾青初表情严肃,心里猜到十有**姚安所怀疑的便是真正给她下毒,自己所信任的人。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可能!他怎会给我下毒。
“是顾南。”
姚安说出人名后,顾青初神色凝住了,脱口而出反驳道:“不可能。”
“你是顾家人,顾南应当是你的长辈,三十年前我怀疑的就是他。”这也是姚安当时说出口后,主审大人为什么斥责他胡言乱语的原因。
顾南是宁良候的亲侄子,俩人年纪相仿一同长大,姑侄感情甚笃,怎么可能会是他下毒,顾家的支柱是宁良候,宁良候中毒倒了最受到波及的便是顾南。
下毒的人是谁也不该是他。
姚安嗤笑一声道:“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当年我已经为这付出了代价,如今也不想证明什么,只是实话实说。”
“你缠绵病榻六年如何痊愈并进了护龙军?”元锦沛看了眼沉浸在震惊中的顾青初,开口提问了别的。
姚安当年辞官回家后遇见了一名游医,对方诊出姚安中了奇毒,并说他可以尝试解毒,姚安激动万分,可他每当病症减轻要痊愈的时候,病情便会陡然加重。
几次三番,姚安明白过来是有人不想让他好,他无可奈何,从游医那里开了些养身体的药便不治了,如果治好了,他可能命也没了。
这般过了六年,他突然收到了护龙军的招函,同时也收到了一封密信,告诉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姚安不知道这是表示自己安全了,还是暗处之人的又一个圈套,当时家中全靠母亲的陪嫁铺子赚取银子过活,作为男人他想闯荡出一番天地来照顾母亲。
没有过多犹豫,姚安拿着招函入了护龙军。
重新捡起武功的他发现虽然中毒六年,但并未伤其筋骨,甚至随着内功心法的运行,身子越来越好,最后他也说不清自己当年中毒到底算不算祸事。
“入了护龙军后我四处打听一无所获,甚至都不知是谁给我发的招函,这些年来也未曾再收到密信。”
看似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去走,姚安内心并不踏实,他卧病在床那些年,默默将笔录靠着记忆复写下来。
落到那副下场,姚安心里自是不甘,他想以后或许能用此做些什么,为自己六年的失意有所交代。
随着进入护龙卫,后来转进天卫司,姚安的官路越来越顺当,人便失了初心,他开始想利用这份笔录以后谋取个大的。
在与曾经同僚也就是一起做笔录的两位大人偶然再聚时,得知他们也偷偷写了一份笔录备着,二人见姚安的下场心中忐忑,寻思必要时或许能用笔录保命。再见姚安发现他无碍还当了武官这才彻底放心,认为当年或许只是巧合,并非有人特意出手。
姚安听后动了心思,想办法从那两位大人手中得到笔录,自此手中有了宁良候中毒案子全部笔录,他一直藏得很紧。
唯独一次暴露就是在寰娘跟前,他对寰娘有几分喜欢,想着放在身边一介女流掀不出风浪,所以没有灭口。
没想到恰恰是这点心软酿出大祸,寰娘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知道了他藏笔录的地方,拿着它和野男人私奔了!
这笔录若是泄露出去,引起当年暗处人的发觉,他就完了。本来高兴于宁良候醒来,他能凭借笔录获得些利处,结果一个不慎,很有可能身家性命全丢。
所以姚安才会对宁埔龄穷追不舍,甚至让手下去监视宁埔龄相关的人,就为了拿回笔录。
元锦沛听着姚安的口述微微颔首,这么一来倒也说得通顺。
“为何你会觉得顾南是凶手,将你察觉的疑点都说一说。”顾青初此时已然回过味,姚安的话她也听了。
关于笔录她只来得及看前三本,还没看到和顾南相关的审问。
低着头的姚安偷眼瞅了一下顾青初,心中闪过惊奇,顾家公子给人的感觉变了!不谙世事的少年郎突然变成了一位气魄压人,好似战场上斩过千万敌首的将军一般,气势竟半分不输金指挥使。
姚安心中微凛,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没想到顾公子隐藏的这么深,对着如此二人,他栽得不丢人。
“审问顾南时我是在场的,顾南神色慌乱,话说得颠三倒四……”
情绪上的古怪不足以断定顾南有问题,让姚安觉得顾南是凶手的原因是他后来的调查。
顾南亲口说的那几日的行程破绽很多,姚安亲自走访后,确定有好几处顾南在说谎,且是十分不高明的谎言,显然是为了摆脱嫌疑慌乱之下拟造的。
然而这些破绽在姚安第二次去的时候便被扫尾干净,和篡改后的口供对得上圆过来了。
通过对比其余人的笔录,到最后顾南是最有嫌疑的人。他也只是提出来这个观点,身体便中了毒。
想想因果便知道或许是他一语中的,坏了他人的计划,顾南给宁良候下毒便是其中一扣。
不得不说姚安的确是被宁良候中毒案所波及的倒霉人,否则他在翰林院待一些时日再外派调任,作为状元的他前途不可限量。
但这并不是姚安任总教头后,做出那些违反乱纪之事的理由。
姚安想博取些同情,可惜元锦沛并没有给。
“玄思思逃走了,性命无碍。”对姚安交代这么一句后,元锦沛让人将他带了下去。
“不可能,你们还想利用柔儿做什么!求你们不要伤害她,我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情……”
姚安知道玄思思真正身份保不住,却未曾想还会被利用,天卫司看守人有一套,有同伙来劫狱都不一定会成功,这里还有金指挥使坐镇,柔儿能够跑走?
只怕是金指挥使另有算计!
姚安难得聪明了一回,可惜嚷嚷没两句便让侍卫捂着嘴重新关回牢里了。
顾青初听了姚安所述疑点后便一直很安静,元锦沛目光对着顾青初有点担心,良久开口道:“姚安这人不靠谱,说得话不一定是真的,此事还需调查。”
“嗯”顾青初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眉宇间弥漫着忧虑。
“玄思思那边如何了?”顾青初面容一整,换了个话题,元锦沛接道:“近几日她大概会消停些,待你我离了瑞临城,她应当就有所行动了。”
“待会我去趟地牢。”
顾青初转过头面露疑惑,不明白他还去地牢做什么。
元锦沛嘴角勾起慢悠悠道:“情毒,我能解。”
顾青初默然,杀人而已,何必诛心。解了情毒的姚安对玄思思没了感情,混乱的脑子清醒过来定充满无尽的悔恨。
心爱的人将会变成最恨的人。
元锦沛这一手,配用毒辣来形容。
当晚,顾青初将笔录通宵看完了,一共有一百一十二人出入过宁良候府,
红颜醉药量无论多少,毒发的范围都在一到五天,所以官府将毒发前五日所有出入过宁良候府有嫌疑的人,包括送菜的货郎,就连在宁良候府门口多转悠几圈的人也算在内,统统抓了起来一一盘问。
这是一个非常繁琐复杂的过程,抓一个扯出两个人,抓两个人扯出三个人,最后算下来竟然有一百一十二人之多。
并且在审问后,官府还需派人调查看口供是否真实,顾青初能想象到府衙众人那时是有多么的焦头烂额。
在这一百多人的笔录中,顾青初重点看了顾南的录词。
第二百一十四章 盛京已经人仰马翻了
如姚安所说,顾南的证词的确百般漏洞。顾青初没看到篡改后是何内容,现在姚安复写下来的,顾南所言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什么去西市买茶,到东市买笔墨,大夏的东市不卖笔墨,西市也不是顾南会喝的茶,那是街边茶水摊用的便宜碎茶。
一共十页纸,顾青初全程皱着眉头看完的。
姚安所说是顾南对她下毒,顾青初并不认可,这只能说明顾南有问题,却不能说他给自己下了毒。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顾青初已经镇定下来,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看到最后,顾青初找到了顾南除外五个比较可疑的人,顾青初提笔写信封好,明日送到驿站加急至盛京,信内不是一句两句的话,飞鸽传书到底不稳妥。
顾青初叹息了口气,没想到最后竟是将顾南搅了进来。
人已逝,再调查起何其难,若真是顾南下毒呢?顾青初脑子想着一丝可能性,但无论是从感情的角度,还是逻辑方面都告诉她,顾南不可能下毒。
本以为会失眠的夜晚,顾青初意外休息的很好。
第二日上午顾青初和元锦沛准备启程继续赶路。
昨晚深夜元锦沛给姚安解了情毒,姚安对玄思思有好感,这也是玄思思能够近得他身种情毒的原因,但多了的感情便没了。
坐到总教头的位子,姚安对儿女情长是不看重的。
偏偏平日最让他嗤之以鼻的地方,让他栽了大跟头,清醒过来的姚安将牢内的石墙打出一个坑来,手背血肉模糊。
仰天大笑的他,大喊三句命也,然后吐血而亡了。
经过大夫诊断是怒火攻心而死,换言之是活活气死的,这大概就是死得憋屈。
罪臣死了一个,还剩下一位杨太守,他直接被扣押至盛京大理寺问审,大清早官兵便在城门口张贴告示,写明了杨太守的罪名。
本来这些都该是大理寺审过才能定罪,但因元锦沛亮出了钦差金牌,他便有了特权直接定罪。
送到大理寺只是走过场,再看一遍证据后定个罪名。
杨太守贪污受贿的银两不至于砍头大罪,好的就是变成白身,在矿场做个五年十年的苦力,坏的则是流放三千里,大概会死在路上。
一切要看大理寺怎么审,这些就不是元锦沛要操心的地方了。
他写了奏折由驿站送至盛京,大概月余便会有新的太守调任过来,那些由杨太守拉拔上来的小官小吏要完了。
元锦沛之所以没处置这些人,就是给后来太守立威用的。
出瑞临城之前,顾青初又来到了郑茳家,她欣赏郑茳是个人才,欲拉拢到顾家军,谁知被人捷足先登了。
“顾公子您来了,我家夫君不在家,他被天卫司看上今儿去报到啦!”郑茳妻子一脸的喜悦,能够进天卫司当值,无论是月银还是前途都比在府衙当差强多了。
“哦?怎么突然去了天卫司?”顾青初视线往门外瞟了瞟,直觉告诉她是马车里那人搞得鬼。
离开的时候顾青初特意绕到这里,和没下车的元锦沛说来办个事,就是为了来问问郑茳愿不愿意进顾家军。
“不知道,听说是新上任的总教头对夫君颇为欣赏,所以特招的。”
听了郑茳妻子这话顾青初确定了,就是元锦沛做的,张骠那性子,新官上任还没等安内,怎么可能急于招新,就算是因姚安天卫司侍卫很多人被除了名,但也不会如此快急找新人。
顾青初说了几句恭喜,说自己来辞行之类的话,便离开了,心里的话没说出口,是她想得不全面,见郑茳妻子的喜悦,顾青初才意识到郑茳和宁埔龄不同。
郑茳的家人,他妻子的娘家都在瑞临城,他怎能撇家舍业去盛京呢,虽然只谈过一次话,但顾青初看得出来郑茳没那么大野心,对他来说瑞临城的天卫司是最好的归宿。
“事情办完了?”
马车内,元锦沛对进来的顾青初说着。
明知故问!
顾青初往后一靠,闭眼假寐开口问了句:“你让张骠联系郑茳进天卫司的?”
“天卫司缺人,郑茳不错。”元锦沛这话便是承认了。
顾青初睁开眼,视线锐利地看向元锦沛,他能找到郑茳,便说明在瑞临城自己那天的一举一动对方都知道。
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其实事事抓在手里。
元锦沛能够为友的话,最好不要为敌,既然决定和他联盟了,顾青初便主动释放善意。
“我这趟来东域主要是为了解决你我身上的毒,第二则是要调查当年之事。元大人之前说也有别的事情要做,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顾青初的称呼又变成了元大人,这大概是谈正事专用称呼。
元锦沛眯了眯眼睛,语速缓慢道:“好,用得着顾小姐的地方我一定说,不会客气。”
不知为何,元锦沛这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的一句话,让她有种汗毛直立的感觉,立马熄了试探的心,元锦沛若是不愿说就算了。
“当然,顾姑娘有事儿我定当义不容辞。”元锦沛甩了下扇子,端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
顾青初笑笑移开了视线,并不为男色所迷。
盛京的公子一年四季都手拿扇子,不仅是乘凉工具,更是一种把玩物件,东域这边亦是如此,虽然各个穿着皮袄棉衣,但仍能看到许多男子腰间别着折扇。
所以元锦沛拿着扇子并无突兀。
马车里,顾青初手揣着暖炉,拿起《东域游记贰》看着,在盛京买的东域游记看完了,顾青初意外在瑞临城发现了第二部,二话不说买来路上看。
近来元锦沛休息的不算太好,他侧身依靠在车厢,身下垫着软枕闭眼入睡,他发现顾青初在身边自己睡得就很香。
在瑞临城他没法和顾青初一个房间,如今在马车里待了没一回儿便有了困意,他想,终于能再次感受一觉无梦的畅然了。
两人一个在睡觉,一个沉浸在书海中,丝毫不知道盛京此刻已经“人仰马翻”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元阎王在哪里他们都不安生!
顾青初和元锦沛俩人走了近一个月后,终于被发现他们人不在盛京了,起因是范尚书又在作妖了。
在家自省月余的范尚书,他再度进入朝堂发现手中许多权利都被分割,府里待着期间,范尚书根本不敢和外面人联系,生怕被抓了话柄到皇上那里参他一本。
因此导致他消息不及时,出府后才知自己几位心腹被调离职位换了他人。
范尚书明白这是因为有的人看到元锦沛对他出手,跟着落井下石,搁在以往他们是不敢这般明面上与他为敌。
一切都是因为元锦沛!范尚书气的牙痒痒却无可奈何,无论是对那些官员还是元锦沛都是如此。
做小动作的人不止一两个,人少他可以与之反击,如今数位官员掺和进来,他们代表的不仅是自身权利,还有背后的家族人脉。
牵一发动全身,不能一杆子打倒一片,他只能一点点的谋划。
现在的范尚书在朝廷上可谓是又没人心,又没面子。大家心里明镜一般,范尚书开罪元阎王,又不得圣心,估计往后何中堂也要弃了他。
这样没什么前途的人,他们也不必那般敬畏着,该往手里抓取利益就赶紧做。
前段时间郭大人的事,让范尚书手下人对他深深产生了怀疑,范尚书自己是知道郭大人并非他派系的人,但别人不这么认为。
因元锦沛的误导,让范尚书同派系的人都觉得是他一脚踢开郭大人,由人及己,一时之间大家人人自危,思考为范尚书做事他又靠不住,真出事了他们怎么办。
种种之下,范尚书“复出”的路上他发现自己异常艰难,一步一个坎。
曾经很好解决的小事,现在竟然让他无从下手。何中堂近来经常身体抱恙,不太过问朝事。范尚书登门求助,对方糊涂应付。
看似说了许多,实则啥也没答应。
出来后的范尚书内心直呼何中堂是老糊涂了,何中堂年岁到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致仕的日子近了。
范尚书心里有了小算盘, 他想拥有更大的权利,那便是取代何中堂而代之。
若想被提拔成为中堂,首先皇上得对自己改观,有了圣心才有机会,如何能让皇上更加信任自己?
范尚书一反常态,他欲去和元锦沛交好。
这就是范尚书作妖的开始,他想化敌为友,认为元锦沛既然能够和宁良候做好友,说明对方还是合了他的脾气,不像以前拒人于千里之外,既然如此他也可以投其所好。
抱着“赤诚之心”的范尚书日日去天卫司拜访,却见不到元锦沛的面。
元锦沛对外说是自己养病,皇上也下令其余人莫叨扰,但那范尚书是个脸皮厚的,如今的他孤注一掷,一门心思奔着何中堂的位置,根本不在乎别的。
天卫司的人说他们大人要静养,范尚书便说他不会吵,只有自己一人见了元指挥使便走。
影一面容古怪,如果他不知道范尚书的小九九,真就以为对方是来故意试探大人是否再府中的了。
连着三日,范尚书愣是连元锦沛的衣角都没看到。
随之范尚书改了路数,开始去宁良候府,想着曲线救国和宁良候打好关系也行,虽然俩家有大怨,但他愿意一笑泯恩仇。
范尚书觉得自己这般大度,宁良候定会给面子,又过三日,他也没有见到宁良候。
高估了自己的范尚书,让自己更加没面子成了同僚茶余饭后的笑谈。然范尚书不死心一趟又一趟的去,最后还是在早朝上的皇上,让范尚书不要去打扰休息的二人,这才作罢。
因此盛京传出了流言,说元锦沛和顾青初根本不在盛京,不然范尚书怎么可能连面都见不到,不说宁良候会不会见。
那元阎王的暴脾气,就算是卧病在床,他说不见的人,这么死皮赖脸的来,早就蹦起来给范尚书一剑了。居然如此安静,任由范尚书在门外等着,这事里里外外都透露着不同寻常。
还有那宁良候,前些日子好像是顾家谁生辰,一大家子都去了云喜楼,唯独没看到宁良候的身影,感觉她也没在盛京的样子。
风言风语一阵阵,各大家族觉得这流言并非空穴来风,细加调查后好像这二人的确不在府中的样子。
在大家云里雾里的时候,瑞临城来信了,说杨太守被钦差革职查办,瑞临城的天卫司内部也大换血。
所有人莫名将那位钦差和元指挥使对上了,据小道消息称钦差旁边还跟着个人。
那人难不成是宁良候?
各家人马齐齐出动,都在找宁良候和元锦沛不在盛京的证据,和调查瑞临城中的钦差是哪位大人。
皇宫内,太后娘娘靠在榻上,对下面坐着的皇帝道:“听说现在盛京人心浮动?”
小皇帝品了品茶笑眯眯道:“热闹些好,母后莫担心。”
太后没有再言语,见皇儿心中有数便不多问了。
母子俩说了会闲话,小皇帝便回了御书房,他要去给表哥回信,一切都在表哥的意料中。
第二日早朝,皇帝公布了元锦沛不在盛京的事情,但没有提到宁良侯,只说元锦沛在外养伤顺便担任钦差微服私访,替他体察民意。
这就够让百官烦恼了,众人表面上附和着皇上英明,心里想下朝就给在盛京外,所有当官的或者经商的旁支好友写信,让他们小心些,元阎王出盛京了!
那钦差离了瑞临城他们知道,但不知去了何地,众人调查收到的回信有说他们向西走的,有说向北,又有人说是往南走了。
总之什么西南,正北,东南等等,在别人口中数个方向都说了个遍。
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人到底去了哪里,且也不确定瑞临城那位到底是不是元指挥使,毕竟钦差不止一个,光明面上皇上委派外出公务的钦差他们知道的就有四名。
不管如何,元阎王惹不得,血缘关系的亲人都打碎骨头连着筋,亲戚关系远到天边的旁支犯事了,凭借元阎王的脾气秉性,指不定顺藤摸瓜到他们身上。
亲戚走动逢年过节总归送点礼,若是因为这点人情,他人犯案自己被连累,太不值当了,所以众人赶忙写信告诫的写信,撇清关系表忠心的表忠心。
所有人都没想到元阎王在盛京他们胆战心惊,元阎王离了盛京,他们照样不得安宁。
盛京这边热闹着,顾青初和元锦沛也有事要做,玄思思在他们离开瑞临城的第二天便往外递信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讲道理吗?
玄思思没敢去驿站发信,她让一伙去东域的商队帮忙捎带的,商队的管事正是她借住那家农户的儿子。
最会卖弄可怜装无辜的玄思思让其生了怜爱之心,对她的话有求必应,捎一封信这种小事拍着胸脯让玄思思放心,农家老两口也把玄思思当做准儿媳妇看待。
在手中信件送出去后,玄思思对老刘家众人态度微微转变,隐隐生出了不耐的心思,不愿意再演戏。
她计算着天数想待人将信送到了东域花姐姐手中,就离开这破地方。可惜玄思思打错了算盘,她的信才出瑞临城便被天卫司神不知鬼不觉给调换了,转日就被送到了元锦沛的手上。
信中内容写得很清楚,玄思思先是讲述了自己的境遇,然后让花盈盈小心元锦沛,她推测他们是往东域去了,不得不说,玄思思这点看得比他人倒是更透,猜到了元锦沛的行程。
玄思思到底是严谨的性格,只是交代了事情,并没有暴露花盈盈相关的私密事,她藏了个心眼,末尾留言说她行动不便先躲一阵,暂时不要互相传信,等她的消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玄思思怕出什么意外让花盈盈的回信成为把柄,使元锦沛他们获得探听花盈盈身份信息的机会。
她这谨慎的行为也彻底断掉了自己的价值。
元锦沛看完信吹了一声口哨,一只展翅一米长的老鹰从远处飞来落在了马车边。
顾青初挑眉,她竟不知元锦沛会训鹰,天卫司果然很神秘,所暴露于外人跟前的不过是一小部分。
例如他们的传讯,若不是她亲眼所见,谁都猜不到天卫司竟然会用到老鹰传信。
赶车的人是瑞临城天卫司的侍卫,所以元锦沛行事没有隐瞒身份直接将老鹰唤来,距离盛京越来越远,再用信鸽便不稳妥了。
元锦沛提笔写了几句话,将字条放在竹筒里挂在鹰爪上,再吹一声口哨老鹰翅膀挥动飞走。
顾青初从窗口探出头眼巴巴看着变成黑点的老鹰,心中无限唏嘘,元锦沛到底有多少手段!
世人皆说宁良候年少成名是星星下凡,这元锦沛可半点不输她,当年成立天卫司这厮才多大,能驾驭那么多高手不说,还将天卫司掌管至如今立于不败之地。
——这才是人才。
“我让影五带人将玄思思抓起,送十八狱审。”
顾青初一顿,明白大夏百姓为什么极少传天卫司总指挥使相关的事迹了,人狠话不多,哪个人也不敢开罪他啊。
十八狱那地界,玄思思的小聪明根本不管用,一个姑娘进去再出来不疯也傻了。
“她是你师妹。”顾青初嗓子有些干涩,她突然想到玄思思再怎么性子不好,和元锦沛也算是朝夕相处过的人。
元锦沛能够这样不留情的下手,他们的同盟之情能有多牢固?有朝一日二人为敌,元锦沛大概也会如此不留情。
“你在想什么。”元锦沛视线直直的看向顾青初,眉头微皱。
顾青初垂眸道:“没什么。”
她没想为玄思思求情,对敌人抱有同情心是拎不清的人才做的事儿,她只是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唇亡齿寒的意味。
情绪来的突然,顾青初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玄思思并非纯良之辈,她手里的人命不比我少,江湖上的绝命毒姬是她,师父去世前遗言说如果玄思思用了情毒,我便可清理门户。”
悟道人也是个俗人,知道从小照顾到大的小徒儿犯错,仍舍不得下杀心,还想让元锦沛给她做依靠。
情毒则是他给玄思思最后的底线,人心都是偏的,他装作不知小徒儿的滥杀无辜,给了她生的机会。
只要不动情毒,元锦沛便留她命。
情毒这药悟道人给玄思思,也是为了考验,再三嘱咐玄思思这个东西不可以给任何人用,只准自己留下用于研究。
这是悟道人给玄思思的一个界限,现在她越界了。
元锦沛做了早就想做的一件事儿,玄思思以为元锦沛容忍她一封又一封的信,对她多了份包容,是因心里多少有点她。
其实元锦沛完全是为了承诺,只有玄思思动了情毒他才可清理门户。
这是在元锦沛拒绝娶玄思思后,悟道人提的最后一个要求,这回元锦沛答应了。他一直没动玄思思,不过是因为答应了师父,仅此而已。
“玄思思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在大夏律法上死十次都不够,你觉得她可怜?”
元锦沛不是会解释这么多的人,但刚才他看到顾青初的那个眼神,下意识便说出口了。
顾青初抿抿嘴道:“你是不讲理的人吗?”
是。
元锦沛心里回答。
这话任何一个人问他都能毫不犹豫的说出来,但面前的不是别人。
“对顾姑娘我很讲理。”
马车被石头咯了一下,二人感觉到车身明显的下陷,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侍卫的禀告声:“金指挥使,车子陷入淤泥里了,劳烦您和顾公子先下车。”
顾青初和元锦沛换了大马车,前面坐人后面装行李,所以马车重些,普通小路走过都会留下深深的车辙印。轮子陷入深坑两头大马拉不出来,得先卸下来几大件行李。
元锦沛撩开帘子先跳下来,顾青初随后下车。
俩人没再继续说刚才的话题,点到即止,元锦沛见顾青初舒缓的眉头,知道顾青初没有再误会他就行了。
听了元锦沛的解释,顾青初只觉心口压着一团沉甸甸的雾气散去,吁了口气的顾青初,脸色猛然一变,她月事来了。
——怪不得最近情绪总是起起伏伏。
顾青初给自己刚才乱七八糟的心情找到了由头。
不远处有间废弃的茶寮,顾青初四下扫了眼对元锦沛道:“我——”然后抬手指了下茶寮位置。
元锦沛立马明白了,清清嗓子嗯了一声。
赶路这些天不说别的,在这方面他们默契惊人的高,顾青初每次要下马车解手,说个我字,手指动动元锦沛便明白了。
“我很快回来先不要轻举妄动。”顾青初走之前不放心交代一句。元锦沛点头,眼中闪过笑意,果然她也看出来了。
周围可以确定并没有埋伏的人,但这条路有问题。那泥坑青天白日无法自然形成,是有人搞出来的陷阱。
“金指挥使,泥巴坑里有两块利石将轱辘别坏了,需要换新的,属下骑马去附近……”天卫司侍卫甩了甩手中的泥走过来行礼,话没说完被元锦沛打断了。
“去前面放哨。”
“是”
听了元锦沛的吩咐,侍卫走到远处一棵粗树旁跃到枝杈上观察起了四周,这时顾青初也回来了,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手不着痕迹的捂着小肚子。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你肚子里可是我们家的独苗
中毒醒后顾青初每次来月事的头天都会感到经痛,玉镯说以前的她小日子没有半点不舒服,这应该是红颜醉的后遗症了。
今儿是第一天,之前在马车里精气神儿还生龙活虎的顾青初,转眼间人一下子就蔫儿了。
元锦沛目光隐晦的扫了一眼顾青初手捂着的地方,片晌开口道:“哪里不舒服?”
“没事。”顾青初摇头,这属于女儿家的私密事不方便对男子言语,她打算说点别的糊弄过去时,天卫司侍卫用着轻功快速飞了回来。
在树上的侍卫一点点往外探,顺着路大概两里外看到了一伙人,便连忙回来禀告。
“报告指挥使,大约二十人左右手拿武器往西行,手中还牵着五条狼犬……“侍卫说着心里边发沉,明白这伙人来者不善。
顾青初脑子迅速分析眼前情况,知道不是逞强的时候,开口道:“我肚子不舒服,打架或者逃跑都会拖后腿,你们先行,我做女子装扮应当能够混过去。”
说完顾青初直接跳上马车,她必须要在那些人来之前做好易容。
元锦沛让侍卫再去放哨,他转身进到车里,眉眼担忧的问:“吃坏了东西还是糟了暗手?”
想到后者的可能元锦沛面容冷下来,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害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很低,是张骠或者江氏?元锦沛开始阴谋论了起来
“我自己的身体原因,你和连侍卫先躲起来,他们来我装作过路的人应当能蒙混过去。”顾青初说着自己的想法。
车子陷入淤泥周围没有人,说明在前段路有人埋伏,估计是想等着他们步行过去走入包围圈再动手。
顾青初和元锦沛在原地没动,便是想等对方察觉不对,走过来找他们,这样形式能不那么被动,顺便让对方措手不及。
只是让顾青初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带了这么多的人手,并且还有五条凶狠的狼犬,本人就以少敌多,再对上训练有素的犬,他们怕会处于劣势。
若是元锦沛自己,顾青初想他不会有问题,那可是在里外三层高手围护的府邸,三进三出取藩王首级的人物。
虽然不想承认,但眼下她真是一个大拖累,凭借自己的轻功往日她可以躲闪跑开,坏就坏在月事来的太巧了,眼下她使不上力气,稍微提点劲儿腹部便抽痛。
待动手打斗起来,她估计一下子就被擒住了,反而让元锦沛被威胁束手束脚。
“我不放心,咱们一起。”说着元锦沛从怀中掏出假皮脸换掉了脸上这张易容。
这张是元锦沛从玄思思身上拿的,元锦沛动作利落换好便下车,这时放哨的侍卫也回来了,说那伙人再走两个路口就到了。
看到脸上陌生但衣着熟悉的元锦沛,侍卫下意识手握在刀柄上,听到元锦沛说话他才放松下来,差点以为金指挥使被暗害了。
“你回瑞临城复命,不用跟着了。”说着元锦沛从怀中掏出一颗红豆子,用刀在上面刻了一个十字,这是天卫司特有的复命方式。
像元锦沛这种护送任务,待回去复命时,拿着被护送人给的豆子交上即可,每次豆子上刻制的纹路都不同,只有总教头和被护送人知道。
侍卫接过红豆子,上头交给他的任务就此算是完成了。
看换了脸的元锦沛和顾青初,侍卫知道眼前二人有自己的计划,行礼告别后,牵走一直系在马车后面的马,骑上回了瑞临城。
在侍卫骑马离开看不到身影后,那伙人出现在了眼前。顾青初这回没有化妆易容,用了离开盛京时元锦沛送她的假面,带着它是寻思突发时刻应急用,现在正好。
元锦沛换上的脸是个中年男子,和顾青初那中年妇人的脸搭上了,顾青初不觉有异,没料到那伙人领头是个脑子水的,见面就问:“你们夫妇可看到两名男子同行的马车?”
得,根本用不着他们做什么遮掩,来的人压根没怀疑,甚至直接给他们俩人定了夫妻关系。
元锦沛反应更是迅速,单手搂过顾青初护在身后,一脸警戒的看着众人道:“没看到,我夫人胆子小你们不要吓到她。”
顾青初听了,很自然的将手附在元锦沛腰间,扯着他的衣服,做出害怕的惊恐模样。元锦沛感受到腰间的紧箍感,嘴角闪过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在偷笑。
说话间,一年轻男子已经围着马车转了一圈,他走过来附在领头男子耳边一阵耳语。
领头男子的视线边听边上下打量顾青初和元锦沛,笑意收敛转了转手里的两颗核桃道:“刚骑马离开的人是谁?”
说着,手指一挥,他身后的两名同行人骑着马迅速往侍卫走的路追去。
顾青初抿了抿嘴,因为时间太紧,她没来得及清理掉侍卫骑马离开的痕迹,被他们给发现了。
“我们马车坏了,随行的车夫骑马回瑞临城求助。”元锦沛面不改色心不跳。
领头男子视线不善地打量他,颇有压迫感的拿着刀围在他身边转,元锦沛丝毫不惧,一副我实话实说的正直脸。
这还真的挺唬人,顾青初心里默默想,那领头的显然已经从怀疑变成半信半疑了。
顾青初和元锦沛换这个马车不仅是为了方便好用,还因为瑞临城以东的百姓都是用这样式的马车,所以领头再怎么检查也挑不出破绽。
原来定的假身份,在离开瑞临城之前,他们二人又经天卫司的手重新办了一个。
经过这伙人检查,除了那刚离开的骑马痕迹,别的再没什么蹊跷的地方。顾青初松口气,还好她临行前从万奇阁拿了个机关箱子,将圣旨和钦差令牌等重要物件藏在了夹层,他们普通搜查发现不了,否则就露馅了。
那领头男子却是个谨慎的,再三检查没问题,仍是下令将眼前的二人带走。
“劳烦你们跟我走一趟了,待我追出去的人确定那是马夫,自会放过你们。”领头男子是个笑面虎,脸上带着笑意说这话,给人的感觉却满是阴森。
这个人还有些怀疑他们。
顾青初垂着眼眸,心里暗想这伙人是什么身份,为何突然出现来找他们。这时肚子突然痛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捂住,便是这般轻微细小的动作,仍引来领头人的警觉。
在领头男子走过来之前,元锦沛迅速站在顾青初身前急哄哄道:“夫人,哪里不舒服,你肚子里可是我们老元家独苗!万万不能大意。”
哈?
第二百一十八章 芜湖!可以同床共枕了
这人一如既往的爱加戏。
顾青初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好配合。
她往前一步,对抬手虚搂自己的元锦沛委屈的瘪瘪嘴,然后低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捂着肚子一副受到惊吓又不敢开口于的可怜模样。
为首的男子视线瞧着顾青初的肚子,面露苦色,这女人怀孕了?那便不好疏忽对待了。
“你们要去哪里?”
“安华城。”
安华城是数百里开外的小城,坐马车最少需要一天半的时间,顾青初有孕在身所以行进要更加慢些,不能受颠簸。
“和我们正好顺利,现在先赶路吧。”男子说着套上马车,示意顾青初和元锦沛上车,他们在两旁树上留了记号,话不多说开始架马。
顾青初满是疑惑,为何这些人听到她有孕了便立马变了态度,身上的煞气都收敛了不少。
马车两边无人,也因为顾青初是孕妇的身份,这伙人对他们的看管并不严,虽说心里还有怀疑,但思想已经认为这二人和他们要找的人没什么关系了。
如果他们俩人说话时压低声音在耳边低语,前后骑马的人是听不到的,所以顾青初对元锦沛小声询问着心中的不解。
“他们是天由族。”
天由族是大约一百年前归顺大夏的关外游牧民族,他们约数千人被安置在大夏东部,经过百年来两族的通姻,他们和大夏百姓基本无异。
“你怎么看出来的?”顾青初好奇,这天由族是她前些日子看的游记里描写过,好奇之下她特意查了文献才有点了解,平常人可能连听都没听过,元锦沛竟然能够分辨出来。
最起码从顾青初的角度来看,他们穿着打扮和说话语言与瑞临城百姓没什么差别。
“他们别着的刀柄上那婴儿笑脸纹路是天由族图腾,天卫司侍卫有个是天由族人。”元锦沛又往前凑了凑,在顾青初耳边小声说:“我从他口中得知,天由族对怀孕女子十分宽容,他们认为生命的延续是人最伟大的事情。”
说话的元锦沛视线呆呆看着顾青初的耳垂,眼神瞬间有些慌乱然后移开了,那个距离再近一点好悬亲到。
顾青初恍然,所以元锦沛谎称自己怀孕,就是为了防止这伙人起邪心。
对他们来说,害一个女人失去孩子,是件极为严重会引起天罚的事情。因此改了主意,带着他们慢慢赶路,一来不耽误顾青初和元锦沛本来的行程,二是保证俩人在他们的控制中。
顾青初听了元锦沛的解释,明白了自己“有孕”是件很重要的戏码,还好她配合得快。
天蒙蒙黑,行驶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大片瓦房前,这里是个村落。
进村前顾青初曾撩开帘子看到路旁的石碑上,刻着胡家村三个字。天由族归顺大夏后,统一改为了胡姓。
“大哥,老九和十二他们回信儿了,瑞临城突然戒严他们得明儿早才能回来,一路并没看到马夫的踪影。”一个胖乎乎的男子走过来说着。
这话并没有背着元锦沛和顾青初,为首男子冷哼一声说道:“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明儿如果没有瑞临城的人来救助你们,到时候别怪我。”
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凶狠,没人过来说明顾青初他们之前是在撒谎。
“你们还咬定之前的说辞吗?现在不说,明儿可就晚了。”男子悠哉地耍着手中的刀,威胁意味明显。
元锦沛脸色微白将顾青初护在身后,虽然手止不住颤抖,但背脊挺直声音不发虚:“我们没撒谎。”
男子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让人把顾青初和元锦沛带到了一间屋子。
屋内一片乌漆嘛黑,大约一刻钟后来了名妇人,将手中托盘放下,从袖间掏出火折子将油灯点亮。
“这个是夫人的,不要吃错。”妇人指着碗里的米饭闷声闷气地说着。
木托里有盘青菜,另一个盘里放着两个粗粮馍馍和一碗粳米饭。
粳米饭是特意给顾青初这个孕妇准备的,元锦沛糙老爷们吃粗粮馍馍,待妇人走后顾青初拿过一个馍馍,捏了一块放在嘴里吃,有些拉嗓子。
“你吃这个。”元锦沛将馍馍从顾青初手里拿过来,然后将粳米饭放在她的面前。
“咱们一人一半。”顾青初知道元锦沛嘴挑,从早上随意吃了点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吃,肯定饿了。
元锦沛摇了摇头,说自己不饿,又将饭往顾青初那边推了推。
顾青初也不客气了,她虽然爱美食,但对别的也不挑,填饱肚子是主要。小青菜看着不怎么精致,意外的爽口,很快一碗饭就见了底,肚子也八分饱了。
“刚才我看那些男人将他们吃的粮食袋子交给妇人时,装得也是这种粗粮馍馍。”顾青初指了指自己吃过的馍馍,还有稻壳掺在里面,难怪往下咽的时候会划嗓子。
大夏朝几代皇上励精图治,到了文极帝这里实行的政策更加惠民,大夏的百姓不能说人人富庶,但各个最起码能够吃饱饭。
粳米饭也进了百姓的饭桌,不再是贵族人家才能吃的奢侈东西,大夏的米店售价也不贵,按理来说,胡家村的人不该这般拮据。
环视屋内摆设,这里显然不是柴房或者破旧无人住的屋子。
无论是垫着石头带裂纹的柜子,还是床榻打着补丁的床帘,都证明这家人很不富裕。
元锦沛顺着顾青初的视线望去,脸色一黑,走到门口敲了敲道:“诸位侠士,我家夫人认床,睡不惯这里,劳烦将马车的行李铺盖拿来,我家夫人身子较弱,一夜睡不着第二日我们家的独苗万一……”
“住嘴!给你取去了!”外面传来一声粗噶的低呵,得了回应的元锦沛悠然坐回木凳上。
顾青初扯了扯嘴角,明明自己住不惯,拿她做什么筏子。
忍住翻白眼的顾青初喝水的动作一顿,视线来回扫了眼屋子,深吸一口气,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吱嘎
门被推开,老妇人抱着从马车上取来的行李卷进来,身后随行两名大汉,老妇人放下行李卷后三人便出了屋,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他们竟是将门给锁住了。
那两名大汉走到院中的石磨上坐着,俩人手里一人牵着一条狼犬,明摆是看着他们省得人跑。
顾青初也不想别的了,只想知道今天晚上他们怎么睡。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夫人孩子热炕头
妇人只拿来了一床被子,这天寒地冻的冬季,睡在冰凉的地面上,第二天铁打的身子也会得风寒。
俩人分开睡就得一人一床被子,顾青初倒是不嫌弃屋子里的被褥是他人用过的,虽然破旧倒也整理干净,但被子太薄了。
庄稼人身子板瓷实,又是从小在这东边长大,适应了寒冷的气候,这被子薄厚对他们来说正好。
顾青初抬手捏了捏,她用起来就太薄了,自己本身便畏寒,小日子又来了,糟了凉明儿身子不见好,又得继续拖后腿。
在地上睡不现实,方桌子缺个腿面儿又极小,她身子算得上娇小都睡不过去。看来看去,唯独屋子里这床板子算大,比盛京床榻宽一倍都不止。
“这是安塞江以东特有的炕。”
元锦沛见顾青初很好奇的样子,开口给她讲解着。
安塞江是离盛京城百里之外,一条从边北跨至岭南的江河流域。由这条江河隔开两岸的百姓生活习性大有不同。
例如这炕,盛京便没有,盛京城的百姓们更喜欢和习惯用薰笼取暖。
“咱们今天怎么睡?”顾青初说得干巴巴,她决定把难题丢给元锦沛。
元锦沛微微一愣,如顾青初刚才行为一般,先是瞧了瞧地面桌椅,然后看看被子薄厚,最后视线落在顾青初身上。
明明灭灭的油灯火芯晃得元锦沛眸眼更加黝黑晶亮,里面泛着狡黠的光,几个呼吸间,元锦沛开口道:“顾姑娘可以去摸摸床铺下面。”
对元锦沛的提议顾青初不明其意,但还是去照做了。
手伸进被褥下的一瞬间,顾清初觉得自己全身毛孔一下子舒张开了。温热的触感让她舍不得把手拿出来,这下子她更想睡床,不对,是炕了。
“不如你我一左一右,将桌子立中间可好,出门在外情况特殊,何必拘泥于小节,咱们舒舒服服休息一晚养精蓄锐……”
元锦沛低声诱哄相劝的语气,让顾青初心思摇摆起来。觉得元锦沛说得有理,可再转念细想真一个炕上睡过,日后提起来太过牵扯,理不清道不明。
“今儿发生的事,日后你我二人不提,外人谁也不知道,何况咱们也未做不合于礼的事,情况使然,无愧天地。那些江湖儿女赶路遇到客栈无房,几人一间屋子对付一晚很平常。”
元锦沛话里说的避重就轻,人家江湖儿女休息在一个屋子不假,但绝对不会男女同榻而眠。
然顾青初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手下热乎的感觉让她熏熏然,只想尽快躺在这热乎的炕上,暖暖冰凉的小腹。
她觉得元锦沛说的没错,他们不提别人哪里知道。
“好。”
顾清初答应了。
她将薄被铺在自己这边,如果有热炕被子薄些也不会冷。铺被子的顾青初没注意到身后,刚才还侃侃而谈劝她的元锦沛红了耳根。
有人一心想休息,有人思想跑偏了,元锦沛越看现在忙活的顾青初,越觉得是应了白日间赶马车的由族人,和他同伴说的那句话。
——夫人孩子热炕头。
他有种占了俩的感觉。
入冬后天亮的晚了,顾清初醒来时身上压着那床厚被子,两个被子加起来重量沉甸甸的,怪不得睡觉梦里好像喘不过来气,这应当是元锦沛给她盖上的。
她坐起身看左边的床铺空了,屋子里也没有元锦沛的身影。
顾青初伸了下懒腰,睡了一晚热炕头后,她完全恢复过来了,身子的不爽利一下褪了个干净。
以元锦沛的智商和武功,顾青初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事,只是好奇人一早去了哪里。下了床的顾青初推下门,发现没有锁着的铁链后,直接走了出去。
几步路来到院中,她碰到了从厨房出来倒水的妇人,那人见了她笑呵呵道:“夫人您醒啦,这刚准备好新的牙刷和牙粉,洗脸水也打好了。”
顾青初目光停留在面前女子脸上,很确定这就是昨晚甩脸色丢下行李的女子。
怎的突然热情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青初想这“妖”大概是元锦沛的缘故。
一定是元锦沛做了什么,她也没急着问,先刷牙洗漱一番,表现的泰然自若。这番气度反而让妇人拘谨了起来,手脚不知往哪里放。
脸上有着假面,顾青初趁着妇人不注意弹了两下水,装作洗过了,然后随意开口问:“我夫君呢?”
“大老爷在和我丈夫他们说正事儿,待会就出来了。”妇人手指捏着衣角,脚跟磨着地面。
顾青初看出对方的局促不安,开口道:“怎么?可有事?”
听到妇人所说大老爷这个称呼,顾青初隐约猜到为何情况转变了,元锦沛大概是亮了自己的钦差身份,他们又想到一块去了。
从进到村子里来,顾青初就明白这伙人并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
半路拦截他们或许有别的苦衷,可以尝试沟通试探看看对方真实用意,昨晚顾青初想和元锦沛提这件事情,结果因为休息问题,便把这些抛脑后了。
说到底顾青初和元锦沛还是没把这些人当做威胁,所以没有如临大敌的紧张。
“夫人,您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吧!”妇人听到顾青初的询问,眼眶发红地半蹲行礼,说完这句竟是要跪在地上磕头。
顾青初连忙将人扶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要急你慢慢说。”
妇人脸上泛起愁容,虽然丈夫和大老爷在谈事情,但她还想让夫人帮忙,万一丈夫和大老爷没有谈好,这位夫人也能求求情。
他们胡家村是真的没办法了,长长叹息一声,妇人刚要开口说便听到院落外面传来一阵马蹄踏地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哗啦哗啦的响动。
顾青初眉眼锐利起来,这个声音她最熟悉,是军队所穿铁甲摩擦的声音。
院子里外数条狗猛地狂吠起来,一时之间安静的小村落突然喧闹了起来。
妇人脸色骤变,手抖地抓着顾青初的胳膊,嘴唇微颤道:“他们来了……”
第二百二十章 大老爷是个痴情种子
他们是谁?为何妇人怕得仿若天要塌下来。
“我去看看。”顾青初将腿软的妇人扶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抬脚出了院子。
村中盖的房子不像城镇里瓦房错落有序,大多选高坡而建,故没什么规律可言,顾青初足足绕开了三个院墙,才看到来得那些人。
元锦沛和昨日为首的男子站在一侧,他们对面站着两列穿着铁甲的官兵,为首男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胡家村众人。
他身后的小兵举着的旗子一面写着夏,意为大夏朝的兵,另一侧写的是赵。
赵卓文手下的兵,顾青初脑子转了转立马对上了,今年在韩洲驻军的便是赵军。
“明日才是最后期限,官爷今日为何过来。”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他是胡家村的村长。
“老东西,今日明日有什么差别?你们赶紧给我搬走,不然就全都抓到官府大牢里去。”将领啐了一口,尽是鄙夷嫌弃之相。
村长被如此对待,那帮子年轻人面露愤然,将手中的弯刀举起,身旁养得狼犬一个个露出獠牙,随时准备听从命令冲出去。
这也是官兵们穿上铁甲的原因,天由族养狼犬是世代流传好似刻进骨子里的本领,只有在他们手中,这些狗才会训练的像狼一般凶狠,犬一样听话。
骁勇善战的天由族块头大,身边还有半人高的狼犬守护,赵家军很忌惮,看似对这些村民一副瞧不上的样子,其实心中如临大敌。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今天他们就是来逼迫人的,很难保证这些人怒极做什么,他们来之前特意穿上防身的铁甲,将刀口磨的锋利。
“大夏有王法,你权势再大也越不过天去!”村长这句话说得底气十足。
坐在马上的将领皱了皱眉头,头几次来这村长胆小唯诺,他身边的一帮年轻小辈各个叫嚣冲动。
今日他们怎么如此沉得住气,这村长也有了底气,好像有人给撑腰了似的。
思及此,将领把视线放在了穿着打扮明显不是胡家村人,一身贵气的元锦沛身上。目光审视地上下扫了两眼,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胡覃。”元锦沛叫了个人名然后挥挥手,只见昨日为首的男子往前一步,伸手拿弯刀冲马腿划去。
将领见状连忙跃下马拔刀挡住了胡覃的动作。
胡覃没有继续出招,将领也没有动作,俩人的兵器相对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元锦沛。
元锦沛再次挥挥手,胡覃收回弯刀,将领也退后几步,对元锦沛表情带上了防备。
顾青初站在人群后,没忍住挑了挑眉,元锦沛竟是把昨日那一身兽气为首的男子给“驯服”了。
不仅是那个男子,眼前的情况来看,元锦沛不知道说了什么,现在胡家村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颇为信任。
“就是你们赵将军来,和我说话也不能坐在马上。”元锦沛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扬起头颅,满是傲气与矜贵。
将领眼珠子转了转,扫了眼面前对自己怒目的胡家村众人,对元锦沛拱了拱手道:“请问您是?”
元锦沛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将领见此瞪圆了眼睛,这是钦差令牌!上面的龙纹图案说明此令牌乃圣上亲发。
这并不是之前那块如圣上亲临见了要跪的令牌,元锦沛出了瑞临城后就换了一块,他从圣上那里拿了两块,想到之前在瑞临城暴露了行踪,故此换个钦差身份。
之前那块被顾青初收起来放入箱子里,这块令牌藏在他的暗袋中,元锦沛便直接拿出来用了。
“是下属有眼不识泰山,望大人海涵。”将领单膝跪地行军中礼,不敢对元锦沛放肆。
这令牌他听说过,带有龙纹的方形令牌是受皇上吩咐行令的钦差大人,乃皇上亲信遇见要以礼待之。
有人说这种钦差在圣上面前说一句话,比外面官员上十道折子都管用。
“知道我在这里还不快走?”元锦沛下着通牒赶人。
他有什么话和面前的将领说不着,小武将没有和他谈事情的资格。
放人离开就是让他将自己在这里的消息传给赵卓文,让赵卓文亲自来。
听了元锦沛的话,将领哪里还敢多留,连忙带领兵马回去,将他发现钦差在胡家村的事情告诉给将军。
胡家村人见官兵走了,长松一口气,甚至有胆大的对着元锦沛欢呼起来,吹捧说着大人威武,最后竟是在场人齐着喊这一句。
他们原本还有些怀疑,这文弱书生的大老爷能否对付跋扈将领,便是心中犹豫,却也只能相信元锦沛,因为他们别无选择了。
结果没想到大老爷看着文文弱弱,气势可足!全程压着将领谈话,让对方不敢张狂。
众人心中涌现希望,或许这位钦差大人真的能救了他们!
元锦沛扬声:“诸位——”
见大老爷发声,众人不再呼喊安静了下来。
“尔等都是大夏子民,受得大夏律例的保护,且安心我必将此事解决。”
元锦沛话语里充满了浩然正气,说话的时候太阳正好从云朵露出一丝光来,照在他身上,让他的人仿佛发着亮。
落在众人眼里说是救世主都不为过了,这一席话让村民们接连叫好。
“真是青天大老爷!”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每个人的面上都充满了感激,有的人甚至还抹起了眼泪。
顾青初咂咂嘴,就是盛京官员来也看不出眼前这好似青天在世的好官,是天卫司那个活阎王。
她心里由衷的佩服,演技当真没得说,眼下自己竟看不到元锦沛身上一丝狠戾的气息,俨然就是亲民爱民的父母官。
百姓受到安抚散了去,元锦沛往院子里走回身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顾青初,她眼睛里满是调侃之色,元锦沛知道顾青初应当早来了。
时刻观察钦差大人的反应听从差遣的胡覃,突然发现大老爷肃穆的表情变了,眉眼缓缓舒展开目光缱眷,嘴角勾起隐隐带着笑意,整个人一下子温柔了起来。
只听钦差大人用着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绵软的声音地唤了一句夫人。
胡覃顺着视线望去,发现了大老爷的夫人在不远处站着。回想起从初遇时这位大老爷的举止,胡覃心中恍然,是个痴情种子哩。
第二百二十一章 胡家村与赵将军的瓜葛
房屋内只有元锦沛和顾青初二人,胡家村的人特意让出空间给夫妻俩说话,元锦沛向顾青初讲起了胡家村的事情。
如顾青初所想,那些人的确是没有坏心,看着凶神恶煞其实都是唬人的,在村子里生活的村民们性子淳朴,元锦沛三两句就将这些人的老底套了个透。
那个坑是特意给钦差挖的,不过和谋财害命没关系,只是想要卖个好。他们的计谋目的说起来很单纯,从钦差大人那里得个人情。
胡覃等人觉得车轮坏了,钦差大人会往前走路到附近寻人求助,他们便假装打猎路过,热心帮忙解决马车的困难。
借此将钦差带到胡家村,热情招待之下说出他们的苦难,恳求钦差大人能够帮忙。
今日探点的人看到有马车行驶过来了,等了许久不见人影,他们怕出什么事,这才风风火火走来。
关于钦差大人走这条路,胡家村的百姓也是意外从过路人嘴里听到的,内容虽然不保准,但有一点可能性他们都不会放过。
在顾青初和元锦沛之前,已经有五个因马车受损而被胡家村众人“帮助”了。
而先前胡覃等人见到元锦沛和顾青初那般态度,也是急于要得到钦差的消息。
后来他们又怀疑这二人是前些日子贴告示通缉的雌雄双煞,所以严加看管。寻思从瑞临城回来的兄弟确定二人身份后,送到官府也能够得一笔赏银,送行李妇人丧个脸,是因为她听说这两个是盗匪。
他们这是互相把对方当做坏人了。
顾青初听了元锦沛说到这里有些哭笑不得,随即追问:“胡家村和赵卓文之间是怎么回事?”
赵卓文这个人顾青初半分不了解,他是十年前才冒尖儿的,那个时候她还在中毒昏迷,对于现在许多军队中的人物,顾青初都只知其名。
从元锦沛口中顾青初知道,赵卓文这人极为信奉风水,他找人相看说胡家村这里正是适合他们家祖坟迁移之地。
赵卓文说他们先祖要安静的地方,所以要求胡家村的众人都搬离这里。
胡家村众人自是不同意,他们先祖落户在这,世代生活于此,无论是耕垦的田地还是去世之人埋身之处,都在这一块。
赵将军更过分的竟是要求所有坟地也得移走,这等冒犯祖先之事,是万万不可做的,胡家村的人负隅顽抗。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他们和赵将军的体量根本没法比,最后赵卓文给了胡家村人半月时间搬离,否则强制驱逐。
刚才那伙官兵便是要来赶人的,如果不是有元锦沛在,现在胡家村的村民都无家可归了。
胡家村众人不是没想过上告,去了瑞临城那太守根本不管,后来再去太守都不在了,据说是犯了事,待新太守上任,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晚了。
无可奈何之下,想出了个拦路挖坑的法子,办法虽蠢但也比干等着强。
“赵卓文竟如此胆大妄为?”顾青初皱眉,便是天高皇帝远还有巡察督使,参他个一本也是要掉脑袋的。
元锦沛摇摇头道:“赵卓文手中有胡家村这片地的地契,是之前他用手段从村长手中骗来的,所以他有恃无恐。”
“你要如何做,在村民面前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顾青初回想起来她有些云里雾里,不明白元锦沛为何大包大揽的给了承诺。
他不像是会管这种事情的人。
“我答应了自是做到。”元锦沛的确想帮胡家村的百姓解决这件事,顺便借由此会一会赵卓文。
“接下来咱们等着就行了,放心,不会耽误正事。”元锦沛胸有成竹的说着。
顾青初发现元锦沛对和赵卓文过招兴致很高似的,动动嘴唇想再说些什么,门外传来响声,胡覃过来叫他们吃饭了。
胡家村人极为热情,每家每户贡献点余粮,很快便凑齐了一桌子菜。胡家村过得这般拮据,也是赵卓文的原因。
胡家村村民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赵卓文找了个巧言令色能说话道的人,将村民们骗的团团转。
手里头的银子都给唬了去,就为了让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为了银子最后也得搬走。
没想到胡家村的人油盐不进,饿的都吃粗粮馍馍了,也不应离开之事。
饭桌摆在屋子里,火炕烧的旺热气腾腾,作为胡家村地位最高的人,村长在饭桌上有个坐席,其次便是在年轻人中较有能力,以后会接替村长位子的胡覃。
一张桌子上只坐了四个人。
桌上共六个菜,有鸡有鱼。顾青初知道鸡是现杀的,她早上起来看到妇人在烫鸡毛,村民们已经将他们能拿出最好的饭菜摆在桌上了。
一年到头忙忙碌碌,不就是为了吃口饱饭,过个安生吗?
顾青初叹息一声道:“那骗子拿了你们多少银子?”
胡家村数百口人,少的人家二、三两,多的人家七八两,村长曾经做过统计一共是八百零三两七钱。
数额有零有整,村长将这数给顾青初的时候,心口在滴血,这都是他们一颗汗摔八瓣挣来的辛苦钱。
顾青初看了眼元锦沛,从袖口夹层中掏出两张银票,然后又从荷包拿出碎银子推到村长面前道:“这些一共八百零三两七钱,拿起去分给村民们。”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万万使不得啊。”村长不敢接钱,连忙退了回去。钦差大人愿意帮助,他们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哪里还能要银子。
“骗你的人我夫君定会找到,钱款也会追回来,我不过是帮忙掂一手,你们日子要过,我也相信夫君他的能力。”话落,顾青初含情脉脉的看着元锦沛。
心想那骗子是赵卓文找的,按照元锦沛的性子和手段,他们不把银子吐出来都不行。
“夫人说的是。”元锦沛宠溺看了眼顾青初应了她的话,转头对村长道:“你们拿着,有这笔钱这冬天好过些,也不是白给你们,银子我会追回来填补上。”
村长老泪纵横,哪里不明白钦差大人夫妇的意思,这就是在救济他们啊!而且他们也的确需要这一笔钱,那骗子心肠歹毒,不仅骗了银两,还骗了粮食。
如果没有银子,胡家村上百口人命真得不好过。
吃完了饭,村长拿着钱去分发,钱得来源说了个清楚,把道理掰碎了给村民讲,。
大家伙都知道了这是钦差大老爷在给他们活路,心里极为感动,收到钱的人都默默冲着钦差大人所在的屋子叩首。
转眼到了中午,早上离开的将领去而复返,说是奉赵将军的令接钦差大人去安华城。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这可怕的温水煮青蛙
顾青初听了前去的地方心中了然,怪不得元锦沛说什么不会耽误行程的话,他是早知道赵卓文就在他们要去的安华城?
和村民道别时,元锦沛又讲了一番,意思是让他们安心住着,他会将事情解决的明明白白。
在一旁的将领听得眼皮跳跳,他们赵将军可是个脾气火爆的,认准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胡家村这块地,就算是钦差也不一定有面子。
心里这么想,他嘴上自然不能如此说。见钦差夫妇二人上了马车,他正欲开口下令前行时,胡家村村长唤了他一声:“官爷,钦差夫人怀孕了,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
在马车里的顾青初听到这句话脸黑了。
本以为孕妇的戏码从离开胡家村便可以结束,结果莫名要延长了?村长人是不错的,就是太过热心嘴巴碎了点,顾青初心里忍不住的吐槽。
因着村长的交代,将领不敢让顾青初有了闪失,原本快马加鞭从胡家村到华安城只需要一天的时间,愣是多走了半日。
到华安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
将领将他们带到一家客栈,说是因天色太晚不打扰钦差和夫人的休息,赵将军特意安排明早见面,今儿让他们先住下。
然后他给两个人定了一间上房,重点在于,一间房。
或早或晚见赵卓文都无所谓,只是这一间屋子让顾青初有些为难,客栈里是实打实的床,床榻睡两个人要肩膀挨着肩膀,和胡家村完全不一样。
“今晚你自己小心,有事放这枚信号弹。”元锦沛从怀中掏出信号弹放在桌上。
顾青初一愣,没想到元锦沛晚上不在这里住。
下意识想开口问他去哪里,随即忍住了,戏演多了差点让她忽略了本质问题,她和元锦沛的关系并非那么密切。
“好。”顾青初应下,元锦沛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也做不到把心里的事情全和对方说,同盟只是同盟而已。
这一晚顾青初想自己占着整张床会睡的很好,结果天蒙蒙亮才睡去,待第二日被唤醒时眼睛丝丝的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叫醒她的是元锦沛,元锦沛是清晨回来的,进屋子时她知道,不过因为自己昨儿睡的太晚,唔的一声算是回了元锦沛的问话又继续睡了,实际上她现在都想不起来元锦沛进屋问了什么。
洗漱一番后,顾青初精神了许多,和元锦沛一同前往赵卓文所住的府邸。
元锦沛换了一身衣服,他耍了点小心机,特意穿得与顾青初相同色系,这样走在街上别人一眼便会认出这是一对夫妇。
“昨儿事情办好了?”顾青初问了一句,又道:“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身体大好了?我怕你累到”胡家村到安华城这段路,因为前些日子下得的雨夹雪,车走过留下深辙,后来天冷又冻上所以不怎么平坦,即便放慢了速度也多有颠簸,赶路总归让人疲惫。
怕她太累?顾青初是第二次听到元锦沛对自己说这种关切的话了,一路来对方的确多有照顾她。
“谢谢。”顾青初道谢,握拳开玩笑似的说自己现在体壮如牛。
元锦沛脸上闪过笑意,他知道顾青初不舒服是因为那个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尽量让她好好休息。
“进城时我发现了天卫司暗卫留下的记号,所以去看了看情况。早上给你的信看了吗?”
元锦沛和顾青初说话时,时不时掀开下车帘看看外面的情况,今儿是安华城的庙会,街道上来往的人不少。
“什么信?”顾青初眼神发懵,所以早上元锦沛和自己说得是信的事情?
“暗卫从盛京顺路捎了信来是宁良候府的。”
顾青初和元锦沛离府后,影五时不时的会去宁良候府转转,因他家大人临行时有吩咐照看着点顾家人。
影五和玉镯相处的不错,对方跟他记忆中的婶娘性子很相像,让他倍感切,随着交集多了玉镯也颇为喜欢影五这个小辈。
原本影五的任务就是伴随大人身边保护,如今大人离了盛京,影一便把照看顾家人的任务交给了影五。
收到了顾青初的来信后,顾家人立马给回了信,玉镯担心路途遥远信件丢失,或者信到自家小姐手里太慢耽误要事。
所以找了影五问有没有什么渠道,能够快速将信件送至她家小姐手里。
影五想到天卫司里有几名暗卫得了大人吩咐要去他身边办事,暗卫的脚程哪个八百里加急信差都比不上,故拍了拍胸脯说没问题,接了玉镯的信,让暗卫一同带了过来。
想着宁良候和自家大人在一起,送到大人手里也就是送给了宁良候,如此还能让大人在宁良候跟前卖好,一举多得。
所以昨晚元锦沛才会从暗卫手中收到了玉镯另外写给顾青初的信,而顾家发出的那封还在路上,往快了说估计还得个三五日。
“早晨的时候我将它放在枕下,你说知道了。”元锦沛说完见顾青初迷糊的表情,勾了勾嘴角,他忘了顾青初没睡醒时有些呆,说过的话自然记不住。
“没关系,咱们房间有影卫守着,信不会丢。”元锦沛将脸扭向车窗外,不让顾青初发现他偷笑的嘴角。
回忆起早晨顾青初半梦半醒的样子,元锦沛觉得煞是可爱,不过他若说出来,面前的人一定恼羞成怒,元锦沛只得假装正经严肃把脸撇开。
“没事,我回去看。”顾青初揉了揉鼻梁,她若是在战场精神高度紧张,定然不会犯这样的迷糊,但在安全舒适的环境亲近之人身边,她便下意识会这样,扳也扳不过来的坏毛病。
等等、她现在已经这么信任元锦沛了吗?
顾青初突然意识到在自己潜移默化中,似乎已然将元锦沛当自己人,嘴上说着防备谨慎,实则心里很相信他了。
望着外面人来人往百姓们的笑脸,顾青初眸色深邃晦暗,既然如此她随着自己的心走,便是以后得到了不好的结果,也不会后悔便是了。
这个发现并没有让顾青初觉得困扰,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对的,只能用时间来验证。
她愿意相信元锦沛是可结交的人,除却同盟的关利益系外,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当好友,不掺杂那些虚与委蛇。
顾青初心境上的改变从表现上便能看出来,因为元锦沛发现面前人对他的笑甜了几分。
其实面部表情没多大差别,但他就是能感觉到一丝不同。
这时马车停下,赵卓文的府邸到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被欺负的顾家庶子
赵卓文定居在韩洲,他的两个儿子和夫人不便在军营驻扎地,所以生活在安华城,他会时不时回安华城待一阵子。
元锦沛对顾青初在来的路上,大概说了赵卓文的一些情况,让顾青初心里有些了解。
也难怪顾青初会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信任元锦沛,从醒来开始,顾青初便是顾家的天,重新撑起了顾家。
当年呼风唤雨的老祖宗并非无所不能,昏迷三十年的时间让她不知道太多人和太多事。
从出朝歌到盛京,在盛京与范尚书过招,又到现在前往东域,顾青初身边都有一个人,那就是元锦沛,对方时不时的提点帮忙对她来说受益匪浅。
不管元锦沛有没有别的目的,他是实打实的帮助了她。
思及此的顾青初,愈发觉得元锦沛不过是脾气坏了点,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不得不说,人都是双标的,堂堂元阎王竟是收到了一张好人卡。
顾青初和元锦沛下了马车,候在门口的管家连忙出来相迎,笑眯眯地行礼问候,将他们带到客房,说赵将军在后院练武马上就过来。
管家这话传达出一个信息,赵卓文并未对钦差有什么讨好的想法,对他来说不过是客人来访,没有重要到能打乱他平日的作息习惯。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穿着练武常服的赵卓文走了过来,脖间还挂着擦汗的汗巾,打扮很是随意。
顾青初眯了眯眼睛,这个赵卓文显然是在对元锦沛插手胡家村的事情表达不满,再大咧咧的人,面对来的客人这般失礼数,可不是性子直能解释通的。
他不过想来个下马威,故意如此给他们没脸。
顾青初能想到元锦沛也想到了,赵卓文的官职和钦差同级别,所以也算不上谁比谁官阶高,不过平常人总归对天子近臣的钦差会示好。
赵卓文这显然交恶的行为,倒是第一次见。
如果不是没脑子,就是说明这个人有依仗,所以才不会把天子近臣放在眼里。
“不知钦差大人在盛京何处任职?”赵卓文上来直接坐在主位上,敷衍的拱手行礼问了句。
顾青初见此有些担忧,以元锦沛的性子可能会直接掀了桌子。她的视线停留在元锦沛手中的茶盏上,她在想这会不会下一秒出现在赵卓文的头上。
“任职所在不值一提,今日来我有事情与赵将军相谈。”元锦沛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没有因为赵卓文的疏忽对待而恼怒。
瞧着像是个性子温和的人。
赵卓文心中如此评价,直接给元锦沛安上了迂腐书生的人设,直觉认为他是寒窗苦读数十年,当了官后为人莽直,所以担当钦差的名头。
若不是脑子直楞,也不会敢插手他和胡家村的事情。
“如果是胡家村相关,大人便不必开口了,这事不是你该管的。”赵卓文直接拒绝,丝毫不留情面。
当然,俩人也没什么情面可讲。
“我若一定要管呢?”元锦沛将茶杯放在桌面,不轻不重地发出咔哒一声,让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那就看你能不能管得起了!”赵卓文双目一瞪丝毫不让步。
元锦沛大袖一挥起身冷哼一声:“话不投机,就此告辞。”
“不送。”赵卓文对着元锦沛与顾青初离去的背影,哼地回了一句。
顾青初出了赵府竟是觉得有些好笑,俩人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居然吵起来了。视线看向元锦沛,发现对方脸上刚才的怒容已然消退,不显半分。
元锦沛是故意的,从刚才顾青初便有这种感觉,看他收放自如的喜怒,顾青初更加确定了。
“你个乡巴佬,我告诉你,你就是给我们兄弟当下人!”
“就是,我爹来了哦,你也看到了,官老爷都得像我爹行礼,你还不给我跪下。”
在赵府门口,两名小少年在推搡另一名瞧着七八岁的孩童,不知情的以为是小儿间的打闹,可听到对话的顾青初深知这是充满恶意的侮辱,可不是玩伴普通的拌嘴。
“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回来啦?”顾青初见那管家小跑过去,拿着汗巾给个头最大的少年郎擦衣服上的污渍,结果被嫌弃的推开了。
“你把我衣服弄脏了,三十两银子你给我赔!”少年又对着那个孩童嚷嚷着。
“哥这个乡巴佬哪有钱赔,这样吧你签个卖身契,我们就不把你抓起来。”
孩童身边没有一个大人,任由两个少年数落不言不语,但眼神丝毫没有怯生,小小身躯站的笔直。
本来要上马车的元锦沛见顾青初关注的那边,他也站在原地瞧着。
“大少爷,老爷说了,明儿忙完就把这个小儿给你弄来做书童。”管家点头哈腰,顾青初听后了然这两少年的身份,应该是赵卓文的儿子。
看样子在府中也是被宠得无法无天,霸王一样蛮横。
“听见没有,顾惢,你明天就要来我们家当下人了,到时候我让你跪下你就得跪下,不然就打板子把你手指打断。”
少年洋洋得意地说着,孩童身子绷紧脸色苍白。
元锦沛发现身旁的顾青初神色一变,直直冲着那少年走去,元锦沛不知道顾青初要干嘛,连忙跟上。
顾青初本就打算帮那可怜的孩童解围,听到少年脱口而出的名字,仔细瞧着孩童的脸庞,隐隐和顾文之有些相似。
想起孟氏曾经提过,顾文之的妾室也就是她的贴身丫鬟娘家在东边,那庶子没有跟着回京,是因为去看望外祖了,妾室的父母是孟家家生奴才,孟家见其年事已高,便给了放身契让他们回家养老。
孟氏格外开恩,允许庶子顾惢去探望,明年开春再回来,那妾室尊敬孟氏拎得清,主要也因孟氏是个好的。
看她给庶子起得名字和嫡子一样是叠字便知了,哪家主母也没有这般宽容,还允许庶出和家生子的外祖联系。
所以在听那少年喊到了顾惢这个名字,顾青初立马反应过来,这个可能是顾文在外的庶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爹打听了,你家很穷
“我爹都打听了,你家里很穷,祖父祖母以前是奴才!”
“哈哈哈奴才奴才!”兄弟二人一唱一和好不恼人。
只见顾惢伸手一人推了一下,俩人直接被推到在地,连在一旁的管家都没反应过来,顾惢转身闭眼发力拔腿就跑,跑了两步发现自己在原地没动,他的脖领子被人拎住了。
顾青初将要跑的顾惢逮住,有些惊讶的看着倒地的两个少年,二人个头很大,肥头大耳长得不如他们父亲赵卓文耐看,长得比较胖,所以看起来很笨重不如顾惢灵活。
再低头瞧瞧顾惢小胳膊小腿,竟然将这俩人推了个大跟头,别看个头不高,力气倒是大。
“夫人多谢您抓住了这小贼,竟然敢对我们少爷动手,给你关进大牢里去!”道谢的管家说着说着竟然对七八岁的孩童威胁起来。
就算顾惢不是顾家人,顾青初也看不下去了。
“你叫顾惢,父亲可是顾文?”顾青初看着被恐吓仍然梗着脖子不哭的小孩,心中有些赞赏。
顾惢扭开脖子不去看顾青初,他心里在场所有人都是一伙的,他不要和他们说话。
“站好不许动。”顾青初将手松开,顾惢是还想跑的,看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又站着一个高大男人,知道自己跑不掉,索性站着不动。
低头憋着嘴,强忍着眼中的泪意,他很害怕,但哥哥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他不能哭。
“你们为什么欺负他,管家又为何称呼他为小贼?”顾青初双手抱臂,面色不善。
一旁的元锦沛和顾青初站在一旁,显然就是给自己夫人撑腰的架势,在顾青初提到顾文之后,元锦沛就猜到这个小男孩,可能是顾文的那个庶子。
当初顾家人的关系可是被调查的清清楚楚呈现在元锦沛的书案上。
赵卓文的两个儿子今年十一岁,虽是双生子但长相不同,一个叫赵煊,另一个叫赵淖。
“你是谁关你什么事!我教训他你最好别管,不然我让父亲将你送到军营当女支女,到时候……”这时候管家上前捂住赵煊的嘴已经晚了。
不该说的话已经说出口了。
元锦沛迅速出手,一脚将管家踹开,然后双手掐着赵煊的腮帮子笑容阴恻恻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试试。”
赵煊身子发着抖,眼睛瞬间逼出了泪水,他觉得眼前的人好像要杀了他,嘴唇瑟抖着哭腔道:“你放开我。”
元锦沛松开手,赵煊脸颊两边有两道清晰的指印,片刻间两个脸颊泛着青瞧着怖人。
“再胆敢乱言,年纪小也救不了你。”元锦沛冷冷扔了一句,回到了顾青初身边。
一旁的顾惢睫毛轻颤着,憋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他刚刚还好没有跑,还好没有跑……
“啊啊啊啊,我要给你告诉我爹!”赵煊哭着跑进府中,一旁的赵淖坐在地上吓尿了裤子。
顾青初嗤了一声,都说虎父无犬子,赵卓文这两个儿子大概是当猪养的,不说顾鑫,就连七岁的顾惢都比不上。
元锦沛和顾青初俩人并不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如果不是念在年纪小,那赵煊可不是脸蛋发青那么简单了。元锦沛抬眼看着赵府两字的牌匾,眼中闪过杀意。
被踹了一脚的管家起身抱起一旁的赵淖,顾不得行礼告退,屁滚尿流的往府内走去,这个钦差大人和外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手狠极了!他怕二少爷有事。
风卷残云般,门口三人瞬间撤了个干净,赵卓文估计很快就出来了。
“有没有打乱你的计划?”顾青初叹了声问着元锦沛,没办法,顾惢这孩子出现的突然,她必然得管。
“没有,正合我意。”元锦沛其实并没有将赵卓文放在眼里,出了什么岔子他都能应对便是了。
顾青初拎着顾惢放在马车前檐上,从怀中掏出手帕给他擦着沾土的小脸道:“你父亲是不是顾文,我也是顾家人,莫怕,我护你。”
垂着眼眸对顾青初动作逆来顺受的顾惢听到这话,猛然抬眼瞪大道:“你……”
顾惢咬了咬嘴唇,眼睛亮晶晶道:“你真的也姓顾吗?”
“咱们快走罢,待会赵煊赵淖的父亲出来就走不掉了。”顾惢看着门口,眉眼间满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凝重。
“你可收到盛京来的信件?”顾青初没接顾惢的话,转而问起了别的,她记得孟氏给庶子去了信,说明了情况,让顾惢回来之前去个信,他们派人去接。
不然按照往常顾惢自己跟商队走,又回到边境去了。今年顾惢去外祖家之前,还不知道父亲调任去了盛京,甚至都不知道家里老祖宗醒了。否则这孩子也不该这般没底气,家里有管事的大人孩子也不会受欺负。
“收到了,因为祖母年纪大腿脚不利索摔倒,信掉进水桶不知道写了什么,下个月母亲才会再来信。”
每年都是这样,一年中顾惢回来外祖身边待两三个月,家里边十天半个月来封信,顾惢口中的母亲是孟氏。
虽然孟氏对妾室和庶子宽容,却断然不会允许庶子称呼姨娘为母亲的。
还没等顾青初问顾惢和赵家俩兄弟怎么有的过节,赵府大门打开,赵卓文手拿砍刀风风火火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吆喝着:“哪个不长眼的欺负我儿子了,今天我非得给你打的找不到北!”
赵卓文身后跟着赵煊和赵淖,顾青初不相信管家没说明情况,这赵卓文揣着明白装糊涂。
“爹,就是他,就是他打的我!”赵煊哭的流着鼻涕,用袖子狠狠蹭了一下,然后高嚎地指着元锦沛。
元锦沛眉眼微抬,从马车上捡起一块卷上来的石子扔向赵煊,那石子划着赵煊的指尖落地。
“啊!痛!”赵煊的指尖被划了道不轻不浅的口子。
“别乱拿手指人,没人教你这样不礼貌吗?”这话是问着赵煊,元锦沛的眼神却是对着赵卓文。
赵卓文紧了紧捏着看到的手,是他看走眼了,这钦差可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武功造诣在他之上!
元锦沛这一手露得,让赵卓文被震了一下,原以为是普通巡察的钦差,结果看到这身手他有些不确定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知不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
“你为何伤我儿子!”赵卓文心虽生忌惮却也不怂,走向前质问着。
“这就要问问你儿子做的什么好事了!”顾青初向前一步挡在元锦沛面前,嗷得一嗓子吼出来。
气势汹汹的顾青初让赵卓文忍不住退后一步,他铁骨铮铮的硬汉,不会也不喜和妇人打交道。
“这个孩子你知不知道是正儿八经好人家出生的,你家两位小公子一口一个奴才的叫着,二人欺负他一个,说出去不怕让人笑话?你那儿子更是出息说是要把我送到军营里去,后面的话不用我多说了吧?那是人嘴能说出的话?怎么着你将军府财大势大就无法无天了是不是,大家快来看看赵将军养得好儿子……”
拿着砍刀出来的赵卓文是要斗武的,结果抬脸就对上顾青初的一顿言语攻击,他节节败退气势一下子就弱了。
“李夫人,李夫人,唉你别喊,咱们有话好好说……”赵卓文一个头两个大,对上撒泼的顾青初一点办法没有。
元锦沛化名姓李,所以赵卓文称呼顾青初为李夫人。
“李大人,你倒是管管她……”赵卓文看向元锦沛,元锦沛摊手道:“在下惧内,不敢言语。”
还在吆喝的顾青初听到元锦沛的话顿了一下,见鬼的惧内!
“咱们有话好好说,李夫人你再如此别怪我不客气了。”无可奈何的赵卓文做出个手势,立马围上来一列官兵,他们驱逐走开围观的百姓,手中的长矛对着顾青初和元锦沛的的方向。
“呦,李大人这时候要和我们好好说话了?刚才不是你拿着刀喊打喊杀吗?今儿我夫君在这里,都说民不与官斗,我夫君也是官,你伤我个试试看!”顾青初阴阳怪气的翻了个白眼,话语好不噎人。
元锦沛就在后面任由顾青初“施展”,他一言不发。在他眼里,这样的顾青初也很可爱。
“只是小孩子之间打闹,李大人贸然出手伤害我儿子性质可就变了,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赵卓文脸色深沉,眉眼中满是怒气,顾青初噼里啪啦说的他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话。
顾青初冷哼一声将顾惢扯过来掀开他的衣裳道:“小孩子打闹?你看看这孩子的身上,都是你的好儿子们用石头打得,小孩子有这么打闹的?”
刚才顾青初就注意到了,碰到顾惢的身上这孩子总是下意识的躲一下,果不其然身上全是伤!目光里带着火,顾青初是真的生气了。
“不是石头,那是玩丢沙包游戏,他自己笨怪谁?”赵淖辩解着,小孩子觉得这么说自己就没错了,但在大人耳中可不是如此。
“是他们让我站在那里不可以动,用沙包打我的。”顾惢没忍住反驳,通常这种情况他都会默不作声,因为他说了也没人听,什么用都没有,反倒让别人嘲笑,但身边的姐姐说了要护着他。
小小的顾惢觉得姐姐不会骗他,所以状着胆子为自己说话。大声的同时,小手也紧紧抓着顾青初的衣角。
大的说不过,小的也说不过,赵卓文恼怒哼了声道:“便是我儿伤的又如何,赔些银两他们家还赚了,管家,从账房支出五十两,给这个小儿拿回家去。”
管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应了声是离开了。
“爹,我要他给我当书童,你当时答应了我的。”赵煊赵淖俩人拉着赵卓文的衣角撒娇,他们只想顾惢带在身边,然后慢慢折磨。
“这样吧,我给你二百两,在我儿身边当三个月书童如何?”赵卓文拗不过儿子,开口好似施舍。
“我不要!”顾惢大声拒绝,祖父祖母说了他们家不要大富大贵,平平淡淡生活就够了。
“你拒绝没用,把银子送你家去,你家大人到时候肯定恨不得当晚就把你送来。”赵卓文顺了顺嘴上的胡须,有些得意洋洋。
那些百姓见钱眼开,为了银两卖儿女的太多了,一般都不超过二十两,他只是让人进府当书童侍候,那个价钱他不信会被拒绝。
“呵,赵将军可知这孩子的家人是谁,便敢夸下如此大话。”顾青初眼中弥漫的尽是冷意。
“那不如李夫人说说这小儿是哪家的?”赵卓文丝毫不将顾青初的威胁放在眼中。
顾青初怒极反笑:“赵将军称呼我为李夫人,我本姓顾,娘家是盛京顾氏宁良候府。”
漫不经心的赵卓文听到宁良候这三字脸庞立刻严肃起来,上下打量顾青初两眼,他倒是小瞧了这妇人的出身。
宁良候对军队中人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他可以对钦差不讲礼数,但对宁良候却是不能看轻,他手下有许多原是顾家军,现在提起宁良候他们仍是敬重有加。
“告诉他你叫什么,你父亲是谁。”顾青初让顾惢往前一步。
顾惢也不怯场童声澈澈道:“我叫顾惢,我的父亲是顾文之,是顾氏一族的族长,宁良候我我们家的老祖宗!”
小孩子很聪明,听到顾青初说起宁良候,顾惢立马也提了起来,在顾家最让他们骄傲的一点,便是他们是顾明华将军,宁良候的家中小辈。
“顾文之乃宁良候亲哥哥顾明华将军的嫡系子孙,如今宁良候醒来将顾家人都接到了宁良候府,我定然写信给老祖宗,让她知道有些人心比天高,看不起我们顾家,要用二百两买我们家少爷做奴才。”
顾青初一席话掷地有声,赵卓文脸色凝重,看着顾青初的目光凛冽,他在判断顾青初话中的真假,顾青初当然不会心虚,并且不甘示弱回瞪。
片晌后,赵卓文哈哈大笑两声,磨着后牙槽道:“怪我眼拙,没能认出顾家小公子,赵煊赵淖还不过来和顾家小公子道歉!”
“快点!不然就给我进军营待着去。”这话是个威胁,赵家兄弟俩扭捏的出来,脸涨通红地对顾惢齐声道:“对不起,我们错了,请你原谅。”
顾惢哼了一声,退开躲在顾青初身后,他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