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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是宰相儿子全文阅读

作者:灰头小宝2     我真的是宰相儿子txt下载     我真的是宰相儿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我真的是宰相儿子全文阅读

第1章 盛夏的雷雨

    张子文看着窗外出神。

    眼前是古代房屋布局,昨日在这里醒来时周围还有群古人,像是在围观熊猫。

    当时有些茫然,仅仅随口问那个老头一句“你是谁”就出事了。一群人又慌又乱,非但找来道士做法,被说成是邪魔上身。还请来了郎中,被诊断为脑疾。

    跑是跑不掉的,也没人听张子文辩解。就那样被人按在床上进行驱魔,看着那个手有点抖的老郎中手里长长的银针实在吓人,张子文就急晕了。

    现在下意识摸摸头皮,像是还能感触到针眼存在。除此外头发变的老长,是用纶巾抱住扎起来的,感觉很不方便。

    拿起铜镜照照,只看到个约莫十六岁的俊俏小生,除了眼神似曾相识,所有迹象都表明是穿越了。

    看布局这里是个大户人家,不知道路,不知道家丁护院数量,加之这身体明显也不是运动型的,于是张子文对逃跑这事没多少信心。若被捉住又扎更多的银针,岂不是废了?

    这就是两日来的认知,太过诡异,到现在为止张子文仍旧感觉有些懵,需要更多的时间消化……

    下雨了,穿过窗户看,整个院子笼罩在雨雾中。

    这样的雨只会出现在盛夏,稀里哗啦打在植物上,花草绿油油的多了些水色。

    有只肥猫蹲在树枝上看着窗里的张子文,像是它也怀疑这里来了个穿越者?

    现在不是怨天尤人“为啥要穿越”的时候,总之张子文努力找过了,房屋里没有传送门……既然回不去,还是得继续生活下去。

    少顷隐约传来女人说话声,别院入口处出现两把梅花底画的油伞。是两个丫鬟撑着伞,护着年约四十六七的美妇人朝这边走来。

    张子文有点紧张,不确定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去门口迎接?

    她们走来甩甩油伞,推门进来。

    “幺儿是否感觉好些,昨日雷雨时你摔了后脑勺,跟着就行为失常了,险些急死为娘。”

    美妇很忧愁的神色,走来近处。

    难怪醒来时感觉头又疼又晕,像是头被人打过,刚刚摸都还有个包。

    “子文你倒是说句话啊,说了好让娘安心?”美妇人着急的模样仔细打量着。

    这个变小了的瘦弱身体居然也叫子文?

    不过张子文现在仍旧怀有些谨慎,上次说错话就出事了。现在就算知道了她是亲妈,也不确定这身体该以什么态度回应。

    尽量不要瞎猜也不要装,其实人的性格行为言语等来自环境和阅历,就算有提示,要装出这身体的细节也几乎不可能,除非有一千的智商,又有足够长的时间观察,否则弄的不伦不类更像传说中的邪魔上身。

    张子文干脆就不说话,继续看着窗外树枝上的那只肥猫出神。

    肥猫像是不喜欢穿越者目光,以猫科动物惯有的凶悍姿态低哼了两声,配合着雨,还真有些传说中虎豹雷音的节奏。

    最终肥猫受不了张子文的目光,往旁边树枝跳跃。又似乎因身体太肥影响敏捷,噗的一下从高处砸在地上。

    喔,倒是真的很少见猫的这种姿态,看起来摔的蛮惨。

    一晃眼半时辰过去,美妇人也不离开,怀着焦急的神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儿子不说话可急死人,莫不是被昨日那银针扎傻了?

    “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看着窗外的张子文忽然问了一句。

    哪怕儿子这样显得非常怪,但沉默这么久忽然听他说话简直叫人喜极而泣,美妇急忙道:“下雨无法看日光,但若换平时,现在该是日头偏西了。”

    张子文点点,继续看着窗外。

    美妇试着走过来,轻轻摸摸他的头,“幺儿……在想什么?”

    “娘,我不想扎针了。”张子文说道。

    “好好好,子文没病,不扎就不扎。”

    美妇哪里还能思维,现在听他说话就高兴。便继续引导着说话,“还有什么,都可以和娘说说。”

    “驱魔的道士看起来阴阴的,我不要驱魔。”张子文道。

    这次美妇迟疑着,“那可是京城名声最大的半仙,张怀素张真人,面子小的人还请不动呢。”

    张怀素……

    这名字隐约让张子文感觉不怎么好,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具体的。

    美妇从侧面端详着儿子,其实十几年来,儿子一言一行早就烂熟于心,一看就知道他变得完全不同了,只是感觉很奇怪,像是更喜欢这个状态的儿子?

    便伸手捏捏他耳朵,再捏捏……又捏捏,有趣,难得有这小子这么乖、这么像儿子。

    “娘,我想来想去还是不喜欢那道士,我不要驱魔。”张子文又道。

    “好好好,不喜欢就不喜欢。”美妇赶紧道,“还有呢,幺儿还有什么说的?”

    “暂时没了,另外就是有点饿了。”张子文道……

    老实说,现在张子文也很害怕去面对这身体的爹。但儿子终究要见爹的,既如此,巴不得赶紧去他面前该露馅露馅,该咋整咋整。

    好歹还有个慈爱向的“亲妈”护着。

    思索间穿过庭院,进入厅堂,大饭桌上只坐着一个五十许的老头,他皱着眉头有些担心神色。

    这个老头见过,睁开眼最先看到他,结果问了一句“你是谁”,就被四根半尺长的针扎进脑袋。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坐过来……爹有话问你。”老头语气不太友好。

    “老头子你声音小点,会吓到他的。”美妇伸手打他一下。

    老头子便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奇了怪,这败家子要是能被老夫吓到,不早就教乖了?”

    张子文管他们说什么,过去挨着老头坐下,犹如在后世家里吃饭一样,拿起碗筷开吃。

    “嘿,老夫这都没说完,没举筷,你倒先吃上了?”老头皱着眉头。

    张子文只得放下筷子。

    老头想了想道,“你醒来时连爹都不认,到底是何缘故?”

    张子文道,“这事说不好……我也不知道为啥。总之也不想瞎扯骗您。”

    美妇人非常心疼的模样帮腔,“老头子你莫要再吓他。我就说嘛,幺儿才刚醒来看到那么多人,一时眼花,认错了有什么打紧。”

    老头不禁有些气急,“你这婆娘一派胡言,把爹认错了居然没什么打紧?休要什么事都护他,这小子打小时候就不太正常,日前雷雨他摔了后脑勺,失心疯是你亲眼所见,这分明旧疾加新残,你却阻止着不让治疗是何道理?”

    原来张母已经阻止了治疗,难怪今日没被他们涌进来扎针?

第2章 练练武功再蹦跶

    张母大声道:“脑为人之中枢,怎能随意乱动。那长长的银针看着就心寒,如何能扎进脑壳,你欺妇道人家不懂道理啊。有那么一阵子,我也觉得你这老头子脑壳不正常,你咋不自己去扎几针试试?”

    老头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息,“溺爱不是这么溺爱的,这小子平日里我行我素便不说,雷雨时候失心疯犹如换了个人,连爹都能不认,张真人说邪魔上身也不无道理,现在是不是你儿子,都是疑问。”

    虽然他说的有些道理,但张母担心刺激到正在恢复中的儿子,便怒道,“老张头你可以啊,幺儿是我肚子掉出来的肉,我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儿子啊!”

    老张头……这身体除了叫子文,竟是也姓张?

    看起来是天意。张子文记得去开封旅游时被雷劈了一下,当时没事,看着天空还没等发牢骚,便又是一道更大更猛的闪电劈了下来,结果人就在这里了。

    只劈一下可能是弄错了,劈两下就表示它们认真的……

    思考间,她们两个继续上房揭瓦的吵架。不过这是个好的开始,现在争执的话题已经从“是不是儿子”,转变到有病是否要治的节点。

    “慈母多败儿,把这小子养成败家子,和你有绝对关系。”

    老头不耐烦的道,“话放这里,不听老夫之言有你们后悔的时候。摔了头,淤血压迫脑内若不疏导,那要失常。”

    正因为这样,张母才被忽悠了允许施针驱魔一次。但现在一想到儿子又乖又宁静的说“娘,我不想扎针”,心理就高兴,也尤其愧疚。

    于是张母硬着头皮强撑,“幺儿的确变了,但‘失常’成这样不也挺好?你说我把儿子养败了,这不又变回来了?靠你这老夫子摇头晃脑的,啥时候有效过。这不还得靠爱心感化?”

    “你……”

    老张头一肚子学问竟是说不过她,这么多年来拗不过她们也是事实,就此砸了筷子起身离开,“行行行,你们说了算,后悔时别来找老夫。”

    “吃饭呢,老头你去哪?”张母道。

    “没胃口,别逼老夫在这里骂你们。”老头一甩手袖离开了。

    反正也饿不死老头子,张母又高兴了起来,一个劲给张子文夹菜。

    吃饱喝足后,张子文不知道该干什么,干脆不掩饰的道,“娘,我想回房自己静静。”

    “好好好,子文最乖了,那便回房去多休息。”张母笑道。

    张子文走出两步又回身道,“娘,我还想自己走走看看,不想被人盯着跟着?”

    “可以可以。”

    张母猛点头:“但文儿毕竟还在病中,记得莫出府就行。”

    ……

    天黑后看不清湿漉漉的绿色了,但景观园林的感觉很好,像是整个人都沉在了负离子当中。

    先是四处走走熟悉一下这个府邸布局。

    回自己别院时听到“喵喵”声,那只肥猫还在附近,像是缺了一只腿还是怎么的,走路一颠一颠的。

    “武艺不行你就不要跳,吃亏了不是?”

    张子文蹲下来看看,猫的腿真是瘸了。

    另外就是这只猫真的太肥了,从来也没想过,猫科中会出现这种胖子。

    闲着也是闲着,张子文去柴房找了几段干枝,又去房间撕了布条,给猫一个小棍子咬着,意思是一会儿你别叫。

    并不指望它能理解,但猫却真的咬住了小棍子。

    张子文又在它断腿上摸索了一下,猛的一下就帮它正了位。

    “喵!”

    猫嘴里的棍子掉在地上。

    “如果过几天你又能走路了,记得练练武功再蹦,这么肥你还爬那么高干嘛。”

    自语间给它捆扎好了小夹板。

    张子文不想带它回房,但看看到处湿漉漉的,便再次去柴房找了些干草垫底,干枝做骨架,又撕了些布搭建了一个窝。

    现在像是有些成就感了,便也不管这胖子是否领情,拍拍手进入房间……

    次日一早推开窗户,晨光中弥漫着湿气。

    看了下,肥猫比较机智的躺在窗户下的窝中打着哈欠。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也不想赶走你。你从此便驻防在这,若我房间进了老鼠就算你渎职。”

    和它聊了两句,张子文出来散步。这具身体有点让人缺乏信心和安全感,但练武是不可能练武的,从散步开始锻炼算了。

    路过池塘时停下看看,水里有假山还有金鱼。

    张子文不怎么喜欢金鱼,有点想钓个金鱼去喂猫,不过想想它那么胖,像是不需要别人操心它的伙食。

    池塘对面有个侧院,进去看看,发现了貌似书房的地方。这不需要鬼鬼祟祟,张子文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三面墙壁的藏书堆放到了屋顶,随手抽出两本翻阅,都是些之乎者也。

    或许真该学习下,但作为一个被困在古代的现代人,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爹叫什么名字也不晓得,所以暂时也静不下心来阅读。

    书桌上有许多册子和凌乱记录,目测是老张头的工作碎片或心情日记。一般来说这些东西比较能携带信息,左右也没事,张子文便坐下来开始看。

    字写的优美也比较潦草,张子文有些书**底但毕竟有限,加之古人不用标点,语法用词也有很大区别,所以辨认起来比较有难度。

    持续了没多久,就从津津有味过度到烦躁。但张子文不想放弃,想想得出结论:静不下心来,是因为这把椅子坐着不舒服。

    这有点打牌输了怪灯不亮,但坐姿真能影响脊椎状态,也就能影响脑供血,进而影响脑活跃度。

    于是搬了个类似躺椅的东东过来,垫了些布。

    现在应该能让人很放松了,另外院子里空气中含氧量更足,张子文把躺椅布置在院子里,又把老张头那些碎片笔记带出来阅读……

    “原来幺儿在这,让娘好找。”

    差不多张母的声音传来。

    张子文不慌不忙的放下册子道,“娘早。”

    她马上从担心变成合不拢嘴的样子,笑道:“看到子文这样真让人高兴,娘要去大相国寺还愿,幺儿既已好转,也跟娘去敬香吧?”

    “娘,我不想去敬香。”

    张子文又抬起老张头的笔记观看。

    “好好好……幺儿乖,不去便不去,那你多休息,还有不要乱动老头子东西,否则他又骂你。”张母道。

    张子文道,“我没坏心,他把书放在这里又不锁,儿子在爹的书房看点东西,若有意见那该是他的问题了,不是我的。”

    张母楞了楞,随即惊喜的点头,“是是是,幺儿真的开窍了,那老东西整天骂天骂地、高人一等的姿态习惯了,若这都有问题的确是他该扎针,子文想学习转变,是天大的好事。”

    “嗯嗯,外面湿滑,娘去寺里要小心些。”

    张子文又开始阅读。

    祥瑞啊!

    就此一来张母感觉非常好,老天爷扯了这十几年犊子,今个总算做了点有意义的事……

第3章 关于身世

    少顷,在这些笔迹中不止一次检索到:崇宁三年。

    没记错的话这是北宋末期年号,著名昏君徽宗皇帝刚亲政不久,奸贼蔡京也刚拜相不久。

    这么说来穿到了北宋末期?

    童贯……刘仲武……高永年……

    继续阅读,当不同的手迹中反复看到这些熟悉的名字后,又加上多番对比,张子文确认了,现在真是崇宁三年夏天,正处于大宋三路大军西征青塘的当口,战局暂时有些扑朔迷离。

    有趣的是从老张头字里行间,表露出了他对高永年大将军的“疼爱”,又充满了对童贯的鄙视,还有许多指点江山、骂天骂地骂空气的情绪。

    “难道他是张康国?”

    张子文暂时只能想到他,只有大宋枢密使(军务宰相),才能对这些人和事有这样的情绪姿态,蔡京都不行。

    历史上张康国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拜的枢密使。而这年景蔡京领袖气候基本已成,加之张康国最初又是蔡京提拔起来的,所以蔡京执政时期老张一直很低调。

    蔡京保举他提举两浙常平事(两浙战略储备局,副省级),赈灾期间老张有执行力,官声还颇好。后因功进京,从中书舍人(中书省秘书长),到尚书左丞(助理宰相),又到枢密使,这些过程老张只用了一年多时间。

    与蔡京貌合神离,后期被皇帝暗中受意节制蔡京,稳坐相位直到去世,这其实在北宋政治中相对少见。宋朝宰相随便就有两百多,能居相位五年以上的很少,尤其中途没挪动的更少。

    从这些看张康国真有些能力,说这家伙老奸巨猾又低调,有才而无担当,能取信于各方算是客观评价。

    差不多阳光照过来了,张子文放下册子开始晒太阳。

    间或发现肥猫咬着一个包子路过,倒也不是恨它去厨房偷吃,但就觉得这个胖子该减肥了。

    “你老跟着我干嘛?”

    感觉上,这拥有虎豹雷音的肥猫总喜欢在张子文附近转悠。

    肥猫咬着包子过来蹭张子文两下,又把包子放在张子文脚边。

    呵呵,这胖子倒也算讲义气。

    “叫你少吹牛逼多练武,都这样了还敢去厨房偷东西,不摔死也被人拖走打死。”

    张子文自语道,“你是张家的猫,给你取个名字叫张宝仔如何?”

    它当然不会回答。

    张子文想想又摇头,“不好不好,你毛色白,头部有灰记,叫灰头小宝好了。”

    肥猫打个哈欠,去屋檐下张着嘴巴,喝了些屋檐滑落下来的水。

    “你这样我就当是答应了,就叫灰头小宝。”

    张子文做出了决定。

    “混账东西,你在这里做啥?”

    也不知道老张怎么会这时忽然回来开骂。

    就此导致肥猫有意见了,便注视着老张开始低哼。

    “快滚……喵~”

    老张直接一脚把猫踢飞,落在草丛中发出了尖叫,它再也不敢出来了。

    “你小子果是不正常。”

    老张头说道,“那是个野猫,你摔到头的时候跑来的。你不但和它说话,还用咱们的馒头喂猫,脑子有病啊?”

    “我看它有趣而已。”

    张子文顶下了偷包子的黑锅,否则胖子难说会被家丁打死,它那么胖肯定跑不掉。

    喂野猫倒也不是重点,于是老张又道:“行行行,老夫没心思管你的事。只说你在这里干啥?还搬个躺椅来,还把老夫的笔记拿出来?”

    张子文道:“回禀老爹,搬椅子来是为了好坐,好坐为了专注,专注为了看您的笔迹。在这里看是因为这些东西属于书房,该在书房圈子附近看,以免惹毛您。”

    老张不禁楞了楞,又哼了一声,“说的你能看懂似的?”

    “我正在学,您在我这年纪应该也没那么懂吧?”张子文有些尴尬。

    老张倒是容色稍缓,这小子变化的确挺大。反正不会更坏了,他愿意学点这些也不是坏事。

    想这么想,但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老张仍旧呵斥:“败家子……算你说出了些道理。且进来,老夫就看看你学到了什么。”

    张子文没迟疑,跟着进了书房。

    老张坐下后问道:“说啊,你看懂了什么?”

    “现在是崇宁三年。”

    张子文这既是回答,也是用于确认的问句。

    “咳#简直废话!”

    老张头气的咳了起来,赶紧抬起昨夜的冷茶猛喝两口。

    无奈这犊子有娘护着,总是拿他没办法。就此老张只得摆手:“哎呀行行行,你算是废了,就没指望你成材,不添乱就好,老夫事多着呢,你自便。”

    “好吧。”

    张子文便又背着手在书房里走动。

    这些书籍之前就观察过了,现在是故意试探一下他对某败家子的容忍极限。

    最终发现他只是翻白眼,一副“你小子也能看书”的表情。

    感觉还可以。

    “爹,您还没说我往后能来这里学习吗?”张子文又道。

    老张一副你有理你牛逼的模样:“来来来,赶紧来,说的老夫能阻止得了你似的。”

    “喔,这样就好,那儿子现在先去玩了,老爹忙。”

    鉴于不好意思问“爸,你叫什么名字”,张子文这便离开了书房。

    总体上现在对家里的状态还算满意,虽然老被骂,但也找到了些归属感。感觉这个新家正在接受古怪儿子,而张子文也正在逐步接受不开窍的古代父母……

    肥猫真的该练武了,在草丛后面找到它,它也没被康国老爸踢伤,就是懒得动,像个肉墩似的躺着。

    西边别院有一簇竹子,张子文去拔了些笋来喂给灰头小宝。

    “多吃点,这东西减肥,不想被康国老爹打死的话,你最好少去吃羊肉包子。”

    把笋塞在它嘴巴里,好在这胖子见东西就吃,也没表示抗议或挑嘴。

    随即发现草丛里有个大蜘蛛在爬行,吓得张子文跑开了。

    “呜”

    猫却是不怕蜘蛛,又发出了虎豹雷音加以警告。

    找死!

    当大蜘蛛不知进退的继续爬时,就被小宝一巴掌拍死了。

    这猫算个好孩子。张子文决定等它腿伤痊愈后,绑个沙包在它身上负重练习,加快它练武和减肥的步伐。

    张子文暂时也想不离开,靠在书房外的躺椅上继续晒太阳。

    间或来了个仆人,长的高大魁梧,面相憨厚木讷。他观察了一下肥猫道:“少爷,这是个野猫。”

    “我知道这事了。”张子文道:“你是谁?”

    他真有些木讷,挠头想想:“少爷摔到就不记事了吗,我是张四九,是从小和您一起长大的仆人。”

    张子文点点头,“四九,关于我想不起东西这事你不要纠结了,我老爹也纠结不清,你没他聪明,更纠结不清了。”

    四九一想觉得有道理了,便急忙点头。

    一会,张康国又出来了。

    张子文摇着摇椅,征求许可的语气道:“老爹,我还是感觉府里有点闷,兴许会自己出去外面走走?”

    张康国仍旧是惯性语气,“奇了怪,老夫什么时候能管住你?”

    走出两步,老张又折返回来指着张子文的鼻子,“出去玩可以,但别指望给你钱,老夫已经没钱给你败了。”

    ……

第4章 两个傻子

    虽然遇到了被严控零花钱这事,但很奇怪,在这里悠闲躺着晒太阳,也并没有多少寄人篱下的情绪,还是觉得很轻松。

    午后时分张母从大相国寺回来了,看她荣光焕发的模样,像是受到了某种点化?

    趁她像是心情好,张子文便道,“娘,不知您有没有十贯钱?”

    张母吓一跳,“娘哪来这么多钱,你爹所有官俸补贴加起来也不会太多,有那么大一个家要开支,哪能随便拿走十贯钱。”

    大宋官员以前工资超高的,但被王安石砍了不少。不过老蔡快要开始加薪了,这是为了笼络人心,看着还像仁政。

    最终他把京城打更的公务员薪资都短期翻倍了,各路官员和禁军更是加薪加到丧心病狂。所以这时期蔡京又能维稳名声又好。花钱谁不会啊,愿意花钱也总会有好人缘的。

    然而没记错的话,很快大宋就会因财政枯竭而逐步扑街。

    “子文难得这么乖,娘还是要给你些钱的,但你别告诉老头子,否则他怕是又要骂人。”

    最终,张子文接了她递来的不足一两碎银子,上面还有些体温。应该是她攥在手里却没舍得全部捐功德,现在给了儿子。

    “娘,我出去了。”

    张子文带着木讷的四九便要离开。

    “走走可以,但别整天瞎转悠,无聊的话去找你老头,让他多介绍些千金闺女给你练练胆子,将来才好儿孙满堂。”

    张母说着还追过来给儿子拉拉衣服。

    喔,理智上看她把这身体养废了毫无悬念。但纯从感情出发,有个这样的娘其实挺好……

    雨过天晴的街市上着实热闹。

    卖艺的人占据了些街道正在敲锣打鼓。卖糖人的也占据了些路,哄了一群小孩子眼巴巴的围着。

    巷子口有教人斗蟋蟀的摊位。挑着担子的小贩逢人就会叫嚷“买不买炊饼”。

    拱桥脚的那颗大树下,一个和尚孤零零站着双手合十闭目,不知道是入定还是什么?因他年轻英俊,一些摇着扇子的贵妇路过时不免要多看几眼。

    桥的那边,有两个清明上河图中的那种棚子,两个富家小姐抱着猫走进去,把猫交给人打理。这看起来竟是宠物美容的。

    还有个脸色脏兮兮的约莫九岁的小姑娘在棚子外兜售猫粮,说是她自己抓的小鱼制作。

    有人把小姑娘叫进去,试验了一下发现小猫爱吃,便和小姑娘讨价还价。如此如此,她们达成了一笔关于猫粮的交易。

    街市上都是这样的情景,是这个时代挥之不去的烙印。

    卖猫粮的小姑娘赚到了钱,高兴的唱了几句听不懂的歌,却又遇到个坐着喝茶的差人嫌吵,便给小姑娘后脑勺一掌。

    眉目慈祥的老头急忙从棚内出来给公差赔罪,又放水似的呵斥小姑娘“快些离开,莫再惹怒差爷”。

    以外来人旁观者的姿态走走看看,这只在历史文献中出现的情景,现在真实展现在眼前,一时很难说清心中的感受。

    这就是大宋最后的宁静,再有个二十年的样子,女真人的铁骑会踏碎汴京城墙。

    这些养猫的靓妞一匹马就能换五个,会被野猪皮带去北方糟蹋。至于卖猫粮的小姑娘不能无忧无虑的抓鱼了,会在哭喊中被战马碾压为尘土。

    现在就是有宋一生的巅峰,经济猛增,人口过亿,国库盈余五千万贯为封建时代之冠。

    弱宋光环下今年阉人童贯西征,名将刘仲武会在不久后破西宁州,为地少人多的大宋版图再添一地。

    帅臣陶节夫持续在东线筑城、以箭塔堡垒式防守反击战术一步步逼近银州。老陶还是很厉害的,西线不出幺蛾子的话,银州战役迟早没悬念。

    总之形势大好。但这样一个有潜力成为日不落帝国的盘子,于去年夏天交在蔡京手里后,却成了大宋的落日余晖。

    甩甩头,旁边摊子上有个艺术品级的陈记手工鸟笼,叫价五百文。

    张子文不玩鸟,不过很喜欢它的形状和工艺。反正留着这一两银子也富不了,便买下鸟笼交给四九提着。

    走了一段,又遇到那卖猫粮的小姑娘,她拦住张子文,说她的猫粮还可以喂鸟。

    这丫头简直胡说八道……不过也算个推销人才,介于家里那个胖子老吃羊肉包子不健康,凑近闻闻,这猫粮真是货真价实的小鱼干制作,便买了十文钱的量,交给四九拿着。

    “谢谢公子,时间不早了,俺还要再抓一波鱼,然后去城外捡二十斤柴,今日才算完。”小姑娘说着跑远了。

    张子文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出神了少顷,继续闲逛……

    在固子门附近看到人山人海。

    汴京是这个年景地球上最繁华最大的城市,世界文化贸易中心。现在又是大宋巅峰,所以车水马龙拥堵的厉害。哪怕十六个城门出口也不够用。

    杭州苏州或许能看到有画舫在小雨中巡游,如果船头上站着几个类似许仙白娘子的人,那会更有时代情调。

    但是汴京没有这些,大商号进出全走水路,只见两个水门河道上船只扎堆,装载着货物。犹如后世高峰期塞车一样密密麻麻,船老大们赛龙舟,见缝插针,但凡见一点空就加塞进去。

    如此导致四处叫骂。看来路怒症不止现代才有,汴京提前有了。

    听四九说走水路的一般是帮派或大商队,比较凶险,随时能因加塞发生摩擦,然后就是群体斗殴。

    陆路多是散客小商,进出要排队检查。这是由税收方式决定的,带着商品货物就需要上税。这也不稀奇,后世许多国家也有类似的消费税,只是收取模式不同。

    论及风雅的气息这附近真没有。四九说,可能相国寺附近会有,那边经常会出现摇头晃脑的秀才吟诗,烘托着姑娘们的步履。他们中间有的会成为街头巷尾的佳话,但有的会被当做登徒子暴打……

    闲逛着总感觉看不够。

    一转眼夜色笼罩下来,还又下起了小雨。但大都市的气氛却更加浓厚,并不是什么节庆诗会,汴京城里却也到处亮起了各式各样的灯笼。

    在东京读书人云集的文峰楼下仰着头看,建筑很有特色,再过些年这地方应该会被某理学大师题字改名为状元楼。

    考虑到来都来了,于是带在着四九进去瞻仰一下。

    在全是读书人的茶舍中找地方坐下,四九看看周围便觉有些尴尬,“衙内,别人的笼里有鸟,咱们的没有。他们都以轻视的目光看着咱们。”

    “玩鸟的最高境界是无鸟胜有鸟。你可以自己想象出一只完美的鸟,甚至是想象你自己变成鸟在笼里,那时你就是智商最高的鸟,自此后天下无鸟,你看其他鸟都觉得一文不值了。”

    张子文不是灌水,真是培养他的想象力。其实智力也是一种能力,但凡能力就可以通过训练提高。

    四九最听话了,闭着眼开始脑补,少顷惊喜的道:“真的耶,其他鸟不会说话但我会说,我这辈子就聪明了这一回,其他鸟都惊奇的看着我,还有的鸟在骂我。”

    “自信和想象力是你人生中最需要训练的,继续听我引导,排除杂念,深呼吸……”

    张子文道,“你感觉,其他的怪异目光和嘲笑已经不能影响你,因为你优秀,其他鸟才嫉妒你。”

    正在这时,旁边桌子那老头大皱眉看过来,哼了一声,“两个傻子,一个比一个傻。”

    还引起了不少低声嘲笑扩散开去。

    张子文看着老头眨了眨眼,又注意倾听了一下旁边议论声,这相当儒雅的老头似乎就是大名鼎鼎的周邦彦?

    他最早以前在太学做博士,后来失意了一阵子,现在居于今上胸无大志但文艺兴趣浓厚的事实,又启用周邦彦回京提举大晟府(皇家音艺院院长)。

第5章 风波

    周邦彦这样的人哪怕老了也算偶像级,譬如现在,台上那气质惊人的大腕名姬一边唱,也总是略暧昧的偷看周邦彦两眼。

    周邦彦笑看那名姬一眼,又好为人师的模样对张子文道:“你似是官宦人家?”

    张子文微微点头,“还真是。”

    “听过老夫名头吗?读过老夫的词几许?”周邦彦高高在上的神态。

    “读过些,但没感觉有啥值得关注的。”张子文微微摇头。

    周邦彦当即就不高兴,眯起眼睛盯着张子文。

    周围窃窃私笑声更多了,惊叹于这带着空鸟笼的家伙,连大博士周邦彦的词都记不住还有脸在这混?难道不知上面那位惊艳美人专唱周邦彦吗?

    名姬一曲唱毕后也注意着这边,见这年轻人和周邦彦争吵顿时有些气不过,想看看周邦彦会怎么教训这家伙。

    周邦彦又有些鄙夷神态,“既是官宦人家应知书达理,也不知你家父亲怎么调教你的?不但没礼貌还心思多,年轻人不要整天幻想不切实际的东西,把自己想做一只鸟来获得优越感,亏你想得出来!”

    “以你的智慧……我很难和你解释这事的。”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

    周邦彦觉得这应该是个才进京的外地土包子。虽是官宦人家,但顶了天也就某些边远贫困地区的土豪小官宦家族。他身上看不到任何京城惯有的言行举止和素养。

    这时代的东京人,把东京外的看做乡下土包子,京官,自然也把外面的土豪看做乡下乡保长。

    台上那名姬感觉很惊讶,这小子明知周先生是谁还敢这德行?像是狂妄到没边了。

    周邦彦又不高兴的道,“你父母养育你怎是容易?也不知道你启蒙老师怎么教的,让你心性如此浮躁?如此重要的京城之行,阅历启蒙,你拿着父母盘缠如此草率行事,甚至白日做梦觉得自己是鸟,老夫要是你爷爷得气死,真让人大失所望。”

    “你……脑子有些问题吧。”

    张子文道,“我是给了你什么希望,你才能大失所望?周老师一肚子学问却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知。你得有多寂寞无聊,才会对陌生小年轻报以希望?”

    周邦彦无比恼怒了,却一时又觉语塞。

    台上那名姬想讨好周邦彦,却也有些愣住,一时不知从何帮腔,感觉这小子说话很会抓重点。干脆岔开道,“你这小子好没有礼貌,竟是这般和长者说话,还不快给周先生道歉?”

    张子文当做没听到。

    纯从人情世故上讲,人越老脾气越大,越玻璃心,这和修养阅历没多少关系。周邦彦这样的人在宫里有些关系,初来乍到,许多情况都还没弄清楚,似乎也没必要为小事和这类人闹太僵。

    见他小子这般坐派,更让周邦彦有些下不来台,但无奈的是这里是公众场合,人太多太杂,恰好就是周邦彦这种爱面子的公众人物兼官员身份,不太方便发作。

    由此始终冷着脸,时而朝张子文瞅过去一眼。

    原则上这样的场合暂时变为了是非之地,张子文有点想走了,却忽听旁边的八卦众们议论起了西北事务:

    “一月前我宋三路大路大军西征。童贯自熙州出。”

    “大将高永年自兰州出,沿京玉关一线逼近西宁州。”

    “刘仲武大将军自宁川堡一线逼近湟水,却引而不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是啊,如火如荼的西北兵事展开有些时候了,但迟迟没有进入决战部署,只怕不是纯军事问题,应该是朝廷内部几大相公的利益谈不拢啊,尤其康国相爷的动向,于此时候最是举足轻重,他的思路,几乎就决定了咱们大宋西北国门的命运!”

    他们议论的许多话题,基本能和老爹书房里的那些凌乱手记对上号。到此也有了些兴趣,打算留着再听听。

    周邦彦略显得意的介入道:“行了行了,这些事务岂是你等可以张口就来的。事关康国相爷以及蔡相公,以及几大军系的平衡问题,纵使是老夫每日皇城行走,也未必知晓其中奥妙。”

    又瞅了张子文一眼,“你喜欢白日做梦,最是不该听这些。赶紧回去踏踏实实从蒙学读物念起吧,另外多学点礼仪,要是有机会,老夫真相当面问问你父亲,是怎么行的教育之道。”

    “你应该不会想当面和他说这事的。”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

    “油嘴滑舌之辈,既不喜欢老夫的词就赶紧离开,莫要惊扰大家鉴赏。今日整晚,弹唱的都是老夫的辞你不知道吗?”

    周邦彦极端不耐烦的模样摆手。

    张子文迟疑了一下起身道,“四九我们走吧。”

    台上那名姬注视着张子文单薄的背影,还是觉得这人胆子太大了些,敢在这里公然得罪周邦彦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往后恐怕有他受的……

    回家的时候专门看了一下,老爹的书房亮着微弱的灯光。

    张子文便故意推门进去了。目的是故意听他几句牢骚和叫骂,其实被骂是好事,能尽快的适应了把“父子关系正常化”。

    晚间能遇到这家伙来请安,倒也让老张头满意,便也懒得多骂了,只随意唠叨了两句便摆手道:“好啦好啦,此番算你小子机灵,老夫便少骂你两句。”

    嗯,果然是个不错的开始。

    正在这时,外面有管家的声音:“老爷,唐恪大人求见?”

    张子文便躬身道:“爹爹既有事,儿子先告退。”

    老张却哼了一声,“反正你又没事,那便留下。你恪叔多智多谋,从江东转运判官任上刚进京,述职完毕又要离京,你既有学习心思,便多找他请教,对你终身有益。”

    说话间,进来个三十多的儒雅文士,见礼道:“拜见恩相。”

    绝对没跑了,老张头真的就是大宋枢密使,位极人臣的张康国。

    关于唐恪,历史上这人是个多智多才也相对正派的人,靖康后做到了宰臣。但官小时能出众,不代表就能做好宰相。就像刘邦说的,有些人带兵越多越好,而有些人摊子大到一定时就凌乱。所以唐恪最终没什么大作为。

    却是真没想到,他是康国老爸的门生?

    “见过恪叔。”

    “衙内客气了。”

    唐恪微笑着,但反应一般,像是应付一个不看好的败家子。

    这也无所谓,他毕竟不是一般的白身幕僚,乃是正统的哲宗朝进士。现在从江南东路转运司判官任上回京述职,再放出去的时候就近乎封疆大吏了。

    这应该就是他抱张康国大腿的缘故,蔡京系太复杂,吃相太难看,类似他这种洁身自好的人看不上。又必须朝中有人才好做官。

    江东转运司是“副省级”机构,宋代判官一般是某部门做主的人,所以他是转运司里的部门领导(副厅级)。再放出去一般转运副使起步,正使也有得谈。

    就看他对张康国有多重要。要拿到正使位置不会简单,因为对蔡京没好处他凭什么松手?必然需要张康国在军政上也为蔡京开后门,这叫博弈和妥协。

    如果只想拿到副职则只需脸皮厚些就行,张康国带着他去蔡京府上吃顿饭就能搞定了,副使分量低些,蔡京现在又反对者众多,所以老蔡八成不会为这点小事剥了张枢密面子。

    他们又怎知道,某败家子这一瞬间已经把两人的心思、前世今生,甚至是将来想了个明明白白。

第6章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眼下西北兵事如火如荼,恩相该是操心大了。”

    唐恪开门见山提及了这事。

    张康国叹息了一声:“确是如此,你一向多智,就等着你回京问问你意见,西北这一摊子事如何可解?”

    唐恪却比较迟疑的样子,像是在揣测张相爷的真实想法。

    这时张子文却忽然嘀咕了句:“西北问题明显在高永年。”

    唐恪眼内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猛然转身,开始重新打量衙内。

    张康国则没多想,惯性思维道,“你小子懂啥,大人说话小屁孩别插嘴,听就是了。”

    唐恪想想却道:“不怕恩相见笑,学生还真想听听公子的看法。”

    “这小子能有什么看法?”

    张康国说这么说,却也看向张子文泄气的道:“哎呀我说你小子别转悠了,过来说两句话,让恪叔指点你。”

    张子文便走过来指着墙上的大地图,“我宋三路大路大军西征。童贯自熙州出。”

    又指着北上方,“大将高永年沿京玉关一线,理论上可最快逼近西宁州,但难点在于大通河阻隔,强渡容易被对手骑兵抓住漏洞。倘若外交形势有变,西夏一但决定出兵援助青塘,那时高永年部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因湟水阻隔,童贯和刘仲武部无法及时北上驰援,高永年就很容易被人包饺子。”

    这些话他嘴里说出来,有些词虽怪,但足以让唐恪和张康国懵圈了,不禁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张子文接着道:“刘仲武部最低调,逼近湟水却引而不发。但这不代表刘仲武将军没能力过湟水打通潢。而是他知道此战大局在哪。”

    唐恪忍不住道:“大局何在?”

    张子文在地图上划了一圈:“西北事务不是军事问题,而是童贯和高永年的督帅之争。童贯建议高永年不过大通河、陈兵京玉关一线转为防守,以做到切断西夏对青塘的援助。”

    “奈何童贯只是名誉总管,战区没有宣抚使,则陕西西路都统制高永年可根据自身情况用兵。而高永年认为:阉人童贯这么部署是为了独享功劳,由此,便出现了这节骨眼上的督帅之争。”

    听到这里,张康国冷哼道,“高永年的弹劾没错,童贯那阉人分明就是想出风头,想抢首功!”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谁都喜欢功劳,换我去,换恪叔去,甚至换您去,有功劳为啥不要?”

    “你……”

    张康国一时语塞。

    张子文又道:“嫉妒心童贯真有,但不代表他的建议错误。此乃军国重事,不能因高永年是老爹心腹之将,就对军事上的安全边际视而不见。”

    张康国很疑惑,“你小子又怎知高永年是老夫心腹?”

    张子文微笑道,“童贯是蔡京的人,又是皇帝亲信,还是此战名誉总管。高永年若朝中没人,他有几个脑袋敢不听童贯的,答案还用猜?”

    张康国又捻着胡须少顷:“难道反倒要老夫抬举童贯?阉货领兵已为我朝之耻,可惜官家任性谁也扭不过。童贯在那战场上不闯祸就是功劳,怎能再让他露脸立功?”

    张子文道,“身为宰臣,这节骨眼上不能奖励人处罚人,只能奖励行为处罚行为。如果您真的关心大宋,便果断发文怒斥高永年,命其陈兵京玉关一线不可冒进。高永年部只要不冒进,哪怕军力不足,不能真的切断西夏对青塘援助,不过有陶节夫部在东线虎视眈眈的当下,西夏就多半不敢伸手了。这和差人在街上巡逻,窃贼哪怕有能力偷窃,也会低调些一样的道理。”

    “否则真引出西夏骑兵,高永年不论是谁的心腹都没用,您是枢密使,青塘会战若失利一定是您的脸最黑。压住高永年是帮理不帮亲的公正形象。童贯若真定鼎了青塘,其实也是大宋枢密使于国、于民、于皇的交代……我以为你们知道这事的。”

    听到这里,唐恪被震的傻傻的。

    张康国无比懵逼,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祥瑞开窍?或者一朝悟道?

    张子文再道,“不能优柔寡断,选择童贯之策没毛病。与此同时,不能完全让蔡京和童贯占尽便宜。”

    “此话又怎讲?”张康国楞了楞。

    张子文道,“目测恪叔述职后的去留问题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了吧。童贯是蔡京的人,还是蔡京将来笼络官家的一步棋。所以老蔡现在需要让童贯获得最大功劳来凸显名声。这正好,老爹直接去老蔡府故意谈不拢的样子说‘堂堂文人,为啥要让阉人出风头’。蔡京很大可能就暗示说‘唐恪出任河东转运使,换取童贯能全面指挥西北,你张枢密觉得成不’?”

    “说到这步就成交,关于阉人瑟的事以后再说。总之河东转运使承担了一半陶节夫部后勤,若让恪叔这样有勇有谋之士坐镇河东转运司,则国朝北方形势会更安全这毫无疑问,那么银州迟早划入我大宋版图。这其中有得有失,但身为枢密使,为大宋定鼎了青塘和银州,扭转了西北战略形势,还要考虑啥。”

    “……”

    唐恪和张康国也不知道他怎会有如此多的精辟歪理。

    “暂时就知道这么多了。你们大人聊吧,我去看看那个猫怎么了。”

    张子文适可而止的溜走了……

    此番书房隆中对还是有点小成就感的,他们听还是不听管不了那么了,根据历史以及全部认知,张子文已经对国朝宰相做出了最有利于国的建言。

    有国才有家,这群人哪怕是群棒槌,张子文也希望他们打赢这场对大宋至关重要的战争。这同样是安全感的一环,因为张子文正式移民宋了。

    想着这些,打个哈欠进入了梦乡……

第7章 我的错咯

    次日没下雨,早早便有城市的喧嚣声隐约传入府内。

    由于昨日买了个鸟笼,从感观上讲四九更想里面有个鸟,便跑来建议今日出城抓鸟。兴许四九对昨日晚间因没鸟而被嘲讽的事印象深刻吧。

    也好,掏鸟窝这种事在现代几乎绝迹了,对此张子文也好奇,便打算和四九出游。

    来到了固子门附近,可惜出城仍旧要排队。眼看终于排到,后面来了一群咋咋呼呼的九纹龙:

    “闪开闪开,别拦着!”

    所谓九纹龙就是宋代的刺青文化,出来混的人多以刺青为美,又在皮肤上抹油。譬如梁山九纹龙史进就是最美的纹身,其行为模式也是黑帮混混们的偶像。

    当先一个华服年轻人摇着折扇,大摇大摆的走来。而那群帮闲护在旁边,但见拦路的百姓都叫骂或伸手推搡。

    这边几个军士顾不上查验行客的货物,暂时“闭关”,全都过去列队见礼:“参见衙内!”

    “不错,赏他们些铜钱买茶喝。”

    贵公子言罢,一个属下撒了把铜钱在地上,就此扬长而去。

    走得几步,那衙内忽然回身看着队列前排的张子文,正巧张子文也正看着他。

    “看什么看?”

    他没把张子文放在眼里,只呵斥了一句就不关注了,一行人扬长而去。

    好不容易再次“开关”查验。

    但又没能顺利,后面来了个身材曼妙的女人,带着丫鬟和两个护卫。一副大腕明星范,戴着一块轻纱遮掩着脸,有种若隐若现的朦胧感,不过很直观就能看出,她是昨日那个台唱的名姬。

    这种气质的大角出现,引起了现场一些骚动,人们纷纷打量又指指点点。

    “吆,是思怡姑娘,这是要出城?”

    几个军士又不查验四九的包裹了,一脸舔相的过去迎接。

    思怡姑娘轻声道:“几位兵哥客气了,这是出城去成天观上香火。”又对随从道,“给几位兵哥茶钱,莫要怠慢。”

    便又是一串铜钱落在了那小军官手里。

    离开前,思怡姑娘不经意的侧头看一眼,发现竟是昨日在茶舍惹事的张子文,皱着眉头才带着随从离去。

    张子文看着她的背影,又听闻军士高声叫道:“你两小子过来啊,快把包裹打开让本军爷查看,若不违禁便放你等出去。若敢隐瞒贵重物资不申报便算走私,少不得把你们弄进号子里去尝尝滋味。”

    ……

    “四九,你会不会觉得跟着我寒碜?”

    出城后张子文好奇的问了这句。

    四九想想道,“少爷从小就寒碜,但四九习惯了。您还很小的那阵子,四九把你背在背上带您去掏鸟窝呢。”

    张子文微微点头:“那你知道什么地方鸟多?”

    四九说道,“成天观附近是传说的风水宝地,有很多金丝雀,可好看了。”

    就此走向成天观的路。

    随着逐渐远离城池,古代大自然的美感也开始浓厚起来。远途能看到些天晴出游的文士三五成群,所讨论的内容大抵会和夏日郊外景色有关。也有些富家小姐在讨论最近某名人的名词名句。

    不久后,还遇到了思怡姑娘一行人在前面。

    “自初识伊来……”

    思怡姑娘走的很慢,正在轻声念叨,“便惜妖娆艳质,美眄柔情。”

    “这个嘛……小姐的格律掌握真是炉火纯青呀。”丫鬟道。

    “贫嘴,现在走在路上换气不顺畅,我都已经慢了一个调。”思怡姑娘迟疑着。

    “哪怕就是慢了,以小姐的气场和唱腔,辞又是如此优美,那也不叫错误叫风格。大家都会喜欢的。”丫鬟说道。

    “倒也是。”

    思怡姑娘点点头,又找了点情绪,接着唱道,“桃溪换世……桃溪换世……”

    她像是在排练剧本,却老对这节拍过度不满意,便反复念叨。

    听还是很好听的,正在路过的张子文想了一下是周邦彦的辞,又想到昨晚老周那碉堡的性格,便也没兴趣参与讨论,加速走。

    思怡侧头一看发现是他,便道:“怎么又是你……你干嘛追着本姑娘一路?”

    张子文不是文绉绉的讼棍,没说“路是皇帝的”这种弱鸡才说的话,只翻翻白眼了事。

    思怡想了想也拿他不太有办法,索性显得大度些,不理会,又开始轻声排练:“自初识伊来……便惜妖娆艳质,美眄柔情。”

    无论如何,古代唱法相对现代是有些单调落后的,又听她来来回回唱这么两句,更是别扭。

    难免张子文的强迫症就有点小发作,换现代唱法接上道:“游丝荡絮,任轻狂、相逐那啥……啦啦啦,流水长东,难负深盟。”

    原想和她开个玩笑,但接上她这首周邦彦的辞时有两句真给忘了,只能用“那啥和啦啦啦”代替,这就导致有些尴尬,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吟诗撩妹的。张子文觉得自己就非常不适合。

    思怡姑娘听后却是楞了楞,下意识觉得他这唱法韵律实在有些意思。

    回念了两句,感觉很好,可惜每个时代都有固定潮流,走颠覆路线风险很大。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想冒头,或许可以用这种出奇制胜法,但已经有了固定风格和人气大角,便只能把这当做一种欣赏和阅历了。

    咦……思怡姑娘忽然惊到了,这才发现他接唱的也是《长相思》,这首辞是大博士周邦彦没上市的新作。理应没有第三人知道才对?

    若非凭借着无可比拟的人气唱腔,又花费许多时间讨好周先生,怎能随便获得。现在竟是能被他张口接上了?

    “等等!”

    她便脸色凝重的叫住了张子文,“你这首辞从何而来,快些交代清楚,否则……”

    “喔,然后呢?”张子文感觉被她当做贼对待了。

    “否则姑娘便去官府告状!”

    她大为焦急的样子,还有些眼睛发红,“我花费许多财物,才独家买断的周先生新词,这都还在理解意境排练剧本,你怎能这样毫无廉耻和良心,把别人心血占为己有?”

    张子文大抵知道她意思了,却寻思穿越原本就是实力之一,不服气找老天咯,总不能把我脑子格式化了啊。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新词的?”思怡继续着急的追问。

    “这个嘛……几句说不清楚。”

    张子文一副你不懂的样子便想离开了。

    “站住!”

    思怡不禁急的呵斥,“我知你不怕事,昨日周先生修养好不和你计较,但你真以为开封府大堂是好说话的地方?周先生也是京官,官府必然相信周先生人品不会自己泄露。到了那时,你百口模辩!”

    “……”

    张子文觉得这小娘子考虑的变量太少了些。

    “你休想耍赖,我王思怡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应对过。虽然来京不久,但也有许多人脉渠道,这事你若不给说法,必叫你没好果子吃。”王思怡又道。

    张子文想想,“那你说咋办吧,总不能强制我忘记啊?”

    王思怡一时也没好办法,说道,“总之你也别想跑,我自是也不会仗势欺你,你便和我一路,待成天观事了后,和我一道去官府说清楚就行。”

    “看在你这要求似乎也不过分……好吧这次我答应你。”

    张子文便暂缓了掏鸟窝进程,选择留在她身边观察一下。

第8章 高衙内

    间或王思怡忽然又道,“我觉得去官府也很麻烦,昨日看你巧舌如簧,万一你是个讼棍,满口胡言导致官府信了你鬼话,那时便定了调,姑娘我再无余地了。”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张子文也难免有些脸黑了。

    王思怡说道,“要不你开个价,多少钱才不泄露这首辞,五日后我在樊楼有个专场,打算以此艳惊四座。你只需保守秘密五日便可。”

    “?”

    正缺钱的时候竟是有人来送了……但为了不落人口实,张子文也不马上接话。

    王思怡伸出了一根优美白皙的手指道,“十贯?”

    四九顿时眼睛发亮的样子,张子文却稳住了阵脚,踩了四九一下。

    “十五贯!”

    王思怡又开出了这价格。

    张子文知道她往后不会加太多了,既然没出现那种“从十贯跳跃三十贯”的纨绔行为,说明她是个对钱有认知的人。

    那丫鬟也大声道,“小姐莫要和此无赖废话了,一贯也不给,衙门相见。您不是和城东唐秀才相识吗?他不但是才华横溢的大状师,听说还是江东转运判官唐恪大人的亲戚,唐大状师出面,官府必然给面子,到了那时,断不容这小子巧舌如簧。”

    说完,丫鬟双手叉腰瞪着张子文,“小子你怕不怕,有本事别怂,咱们官府大堂去试试看。”

    “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好吧我怕了你们啦,先说好这是自愿交易,你们给我钱,而我从此放弃吟这首辞的自由,保证不说给别人听。”

    这算价钱谈拢了。

    王思怡又鄙夷的看张子文两眼,寻思又不是吓唬你,姑娘和我那唐大状师的确熟,开口他必然接这官司的,只是说那类人也算轻佻,若非万不得已,要尽量不要走的过近。

    “拿走,你个无耻小徒!”

    丫鬟给了十五两银子。随又感觉像是给多了点,于是丫鬟再抢回其中一块凑在嘴巴上咬,被她给咬下了一部分来。

    张子文惊悚的看着她,之前最多也就十五两二而已,竟是被她一嘴咬了只剩十四两九?

    “看什么看,你不是说我牙尖嘴利吗。”大丫鬟非常得意。

    “姑娘你厉害了。”

    张子文就此低调起来,否则被她一铁齿铜牙会很伤,怕是骨头都能咬断呢。

    走了一段,见到前方路边一群人在休息,一个帽子上有花的纨绔子弟坐在临时架设的阳伞下喝着冰镇酸梅汤。

    就此一来王思怡脸色不太好,一瞬间变得低调起来。

    那伙人也正看着这边,一群的流氓态。而身边丫鬟有些不服气,又比较泼辣的样子叉腰想要呵斥他们。

    久经风尘的王思怡却赶紧拉丫鬟一下,低声道:“不可造次。此人不好惹,乃是东京城相当有名的花花太岁高衙内。知他爹是谁吗?”

    “谁啊?”丫鬟有点尴尬。

    王思怡面色凝重的道:“乃是刘仲武大将军麾下爱将高俅,官拜天武军右厢副都指挥使(大抵等于副军长)。刘仲武大将军风头正劲,西北兵事如火如荼,这一时期哪怕朝廷相公们都对这些人寄予厚望,若是闹将了起来,去官府也必然咱们吃亏。”

    这下,丫鬟以及护卫都变得相当低调了。

    额,还真是高俅家那儿子啊?

    张子文微微一愣,关于高俅这人历史上的记录太少,都是戏说的成分大。

    不过算了一下轨迹也基本合理,这个时间高俅距离“太尉”还早,的确应该在刘仲武麾下当差。

    高俅能崛起有些侥幸成分,但也有原因。

    在潜邸时候就认识了赵佶,赵佶喜欢踢球,而高俅有这天赋。然后高俅在边境立过战功。刘仲武部定鼎了最重要的西宁州后,赵佶龙颜大悦,专门接见刘仲武进行犒赏。作为麾下高级军官之一,高俅自然跟随刘仲武一起面圣。

    嘿,一看乃是旧识。会踢球,写得一手好字,情商奇高,能打胜仗,又显得忠勇的高俅,便在一群不怎么受待见的武夫中显得骨骼清奇。

    所以成功有运气成分,却不全是偶然。历史上那场犒赏大宴,实际成了高俅的露脸大会。高俅依托高情商,依托往日际遇,又夹宋朝少见的胜利军功,成功向大老板推销了自己,自此发迹。

    历史上还有另外一种说法,赵佶喜欢他,故意送去刘仲武军中镀金,以积累升迁资本。

    这可能有,但张子文觉得可能性太低。赵佶那时是个任性又短视的年轻人。以赵佶的性格想封赏高俅,直接就封了,一般不会走这么多铺垫。

    若赵佶真那么守规矩又高瞻远瞩,不会这么快就败了大宋的底子。

    “发呆的那小子,本衙内和你说话呢!”

    张子文联想之际,听到了高衙内的叫声。

    又见高衙内往旁边一伸手,顿时有一九纹龙递给他一把名牌扇子。很潇洒的一甩,便展开折扇走了过来,打量着张子文。

    王思怡下意识有点担心,便赶紧示意张子文别乱说话,然后有礼有节的一福,“文峰楼思怡,见过衙内爷。”

    故意抛出文峰楼名头就表示是有根的人,而不是孤魂野鬼,好歹幕后的人有能耐,说起来这圈子其实也就这么大,相互应该都是认识的。

    果然,高衙内身边那个流氓头子脸色不太好,低声道:“衙内,文峰楼是岳老三他们罩的。”

    “岳老三算什么东西,何须在我面前提。”高衙内冷冷道。

    流氓头子有些尴尬。

    另外一个叫陆谦的小军官接口道,“岳老三到不是个东西,往前那阵子他在东九巷那边领着一群人,主要以盗窃勒索为生,卑职还和他冲突过几次。有次他和海沙帮的人干了起来,卑职还出面劝解了。后来他却是张公子的人。”

    “哪个张公子?”高衙内皱着眉头问。

    流氓头子道:“就是……步军司张步帅的长子,张小国。”

    “原来是他……”

    高衙内像是也有些忌讳,皱了下眉头,又对王思怡拱手道:“早有耳闻思怡姑娘惊才绝艳,但还没真的见识过。主要我不怎么玩文峰楼,不过既然此番认识了,改日有机会就会去捧场。”

    “?”

    想不到花花太岁也会这样说话,王思怡不免多看了他两眼。

    跟着,高衙内又不怀好意的模样看着张子文。

    那个流氓头子知道意思,便道:“小子,你这种外来土包子爷爷见的多了。除了长的俊俏些,你哪来的勇气敢和思怡姑娘站一起?难道不知东京规矩?红颜有时候是祸水!”

    这家伙公然用言语警告张子文离开,像是为了让高衙内和美人独处。于是王思怡有些尴尬,却也不方便说什么。

    高衙内又伸个指头在流氓头子胸口上戳,继续戳继续戳,“富安,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思怡姑娘怎有你想的那么肤浅,你这分明说思怡姑娘以貌取人。路是皇帝家的路个个都可以走,这小子不过是恰好同路而已!”

    摆足了威风,把不可一世的流氓头子富安调教得像小猫后,高衙内又看着张子文道:“我说的对吗,你只是恰好同路?”

    张子文微微点头,“还真是同路,我去成天观附近捉鸟。”

    高衙内当即凑近富安道:“成天观附近有鸟吗?”

    “的确有很多金丝雀。”富安点头道。

    高衙内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又对王思怡笑道:“姑娘渴了吧,我这边有些冰镇酸梅汤。”

    王思怡的护卫很担心,低声提醒“若不吃就是不给面子”。

    就此王思怡只得大方的一笑:“那便谢谢衙内,周先生原本答应今日共饮酸梅汤,却又忽然有事去了宫里见娘娘。如此也好,尝尝衙内的也是一样。”

    高衙内顿时脸如锅底,当然知道她说的周先生是谁……那就是个老王八蛋。同时高衙内也知道她现在提及周先生的用意。

    就此他们一群的去阳伞下喝酸梅汤。至于张子文也没离开,和四九一起食用了些自己携带的干粮和清水。

    差不多时候,高衙内把碗当做一次性用具一扔起身:“走吧,左右无事,既然遇到了就同路,我也去那成天观看看。”

    富安皱了一下眉头,想说别去,却最终也没说出来……

第9章 出事了哈

    走在路上。

    王思怡故意落后半个身位,极低的声音警告张子文:“你莫想歪了,刚刚姑娘不是关心你,是怕你不知天高地厚闯祸。周先生是君子但此君可不是,你最好安分些,否则吃了亏也是你自己苦。”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张子文,走前和高衙内相互聊起来。王思怡认为既然无法避开这纨绔,控制好了也算人脉,可以对这东京城更了解,往后的抗风险能力也更强。

    “听说衙内的父亲正在边地为国效力,前阵子宁川堡安川堡大捷,刘仲武大将军便开始对安陇一线虎视眈眈了?”

    王思怡见过各种人,自是也能如同说书一样说个一二三出来。

    高衙内还真对她有些惊喜,笑道,“想不到姑娘也关心这些?不错,若依正常,家父恐怕早就追随刘仲武大将军顺绥远关而上,直指西宁州了,只可惜……”

    “莫不是失利了?”王思怡也吓一跳。

    “倒也不是。”

    高衙内一言难尽的模样开始哄她,“童帅和高帅在战法上有分歧,而上面的相公们博弈也有些复杂。如此局面下,纵使刘仲武大将军都不敢妄动,又何况我父亲。”

    又压低声音道:“最新小道消息,高永年大将军已经引起相爷不满,怒斥他的公文已经发出。此番怕是要栽,算好家父在刘仲武大将军麾下,否则难说也被牵连、后续没有立功的机会呢。”

    又见张子文也竖着耳朵听,王思怡和高衙内纷纷白他一眼,神态闪过一丝鄙夷。寻思他小子听得懂这么高端的问题吗?

    王思怡始终感觉他这头是被人打过的,总是很没谱。

    现在王思怡真有点烦张子文了,皱眉道,“前面就是成天观了,你不是要去掏鸟窝吗?”

    高衙内想想却道:“不忙,其实我挺喜欢这小子的,便让他一起跟着伺候,若机灵,到得晚间本少会赐你一桌酒食。”

    高衙内觉得有这人在身边时优越感会油然而生,反正身边酒囊饭袋很多,也不多个吃饭的人,便留下来好了。

    “少爷咱们去捉鸟吧,别去成天观……那里的人很可恶。”

    木讷的四九担心的道。

    “一派胡言!”

    高衙内呵斥道,“这话说的相当欢乐,和本衙内一起,怎能有人可恶你?”

    张子文想了想,也算和王思怡有缘,拿了她的钱。始终担心王思怡会被这无赖子弟和谐。

    总归戏说中的高衙内实在太碉堡,没看清之前,张子文或多或少有些不放心。

    “四九,咱们也去成天观看看吧。顺便晚上去吃了高衙内的酒席。”

    张子文不动声色的做出了这个决定。

    王思怡白他一眼,觉得这小子的脸皮真厚、这就打算跟着花花太岁混迹了啊……

    接近下午时,成天观人流络绎。

    员外小姐们的车马集中在山前平台上杂乱无章,这让人想起后世黄金周景点的停车场。

    前方人头涌涌,一般人挤入盘山路要花费不少时间,好在跟着这群会吆喝的流氓比较轻松些,他们会开路。

    坏处是不论古今二世祖都是讨人厌的存在,高衙内虽然不至于做出带着狗腿子围观某小姑娘的劣迹,却是因和他一起而被众人围观,这也有些尴尬。

    跟随人头攒动的大流往上,远远已经看到了道观。文物似的古朴建筑坐落高处,笼罩在一团腾升的香火烟雾中。

    同行在山道上,旁边一个面相和四九一般憨厚的小伙子带着娘子,比较虔诚的念念有词说“听人说这里很灵验,希望能求来一子,让娘子早点怀上”。

    也有摇头晃脑的书生说希望烧香后,县学的考试能够顺利。

    最主要的是人们需要一种精神上的寄托,所以这样的形势在一千年后其实也比比皆是。

    求神拜佛的路数并不复杂,也不需要真的灵验,让大家觉得灵验就行。譬如旁边这对原本就能怀上的夫妇,在那之前来一趟,往后他较大概率逢人就会说这里灵验,他将来的儿子也较大概率和他一样想,这就是天然的倍增,和传销大抵一个模式。

    上山过程还有类似导游的人,解说着成天观近百年的历史,各种各样美妙的姻缘故事,很是应景,听得周围的人们眉飞色舞,看似一大半都觉得来对了地方,万一真灵验呢?

    王思怡她始终嘴皮微动,很敬业的还在排练唱词,下意识还是觉得张子文那个调很有新鲜感和冲击力,便在不觉中又试唱两句。

    高衙内笑的相当开心,凑近道:“姑娘这唱法绝了,词好曲更好。自你口中而出简直天籁,一定能大红大紫的。”

    见惯世面的王思怡知他说的主要是奉承话,但也难免回头在人流间、又看了张子文一眼。

    就拿现在这心态说,她觉得被张子文敲诈十五贯似乎也算是值了,买断周邦彦的《长相思》,所花费的精力和代价可比这大太多了。

    “姑娘想什么?”

    高衙内问的时候,王思怡又不看张子文了……

    就连烧香捐钱都要排队。

    维持秩序的几个道士不像道士,明显像是打手模样,眼睛滴溜溜的在王思怡身上打转。

    作为一个流氓,富安感觉很不好,却还是不方便多说什么,只凑近低声道:“衙内咱们走吧,这里人这么多,没啥好凑的热闹,比这有趣的不是地方多了去?”

    高衙内其实也不想在这里,可惜王思怡慕名而来,那就只有继续陪着她了。

    “请跟贫道来。”

    一个道士看出这行人是大客户,便专门过来引导着前行。

    跟着高衙内像是受到了贵宾待遇,王思怡便心情大好的跟着上前。

    至于张子文对这些没兴趣,便和四九在周围观赏景致和布局。如果不是因为人太多,这的确是古韵悠然的园林,山石摆放布局也很有意思。

    在一颗大树下仰头看,真有不少金丝雀。不过四九表示不敢在这里掏鸟窝。而张子文自己尝试了两下,并没有本领爬上去。

    “啊”

    差不多时候听到前面吵闹了起来,是那个高衙内夸张的惨叫声。

    说真的,以小高的尿性又和大美人一起,他会和人发生冲突张子文是毫不意外的。

    却是围观的人太多,暂时很难挤到前面去。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人群中又出现惊呼,许多妇女小孩开始慌乱的后退。

    “哇!见血了,这都什么人啊!”

    “这是花花太岁,东京城里名头很大呢,像个天王老子一样。”

    “他不会把这道观砸了吧?”

    “他也配,高衙内这次遇到硬茬了,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

    宋人超爱八卦,危险是危险,却就是始终有人在围观。

    张子文干脆坐在四九那宽厚的肩膀上高瞻远瞩,看到内部战圈还真激烈啊,高衙内的二十多个无赖和一群道士混战,打的帽子滚滚。

    那个王思怡像是扭了一下脚,脸上还有条深红的掌印,哭哭啼啼的坐在地上,高衙内正护着她。

第10章 趁火打劫

    看着看着,感觉真的有些不对了。

    帮闲们一边打一边报出高衙内名头,对方却根本不在乎,赶来助拳的道士越来越多。

    眼看越来越乱,富安退了回来道:“小的在这里顶一阵子,衙内赶紧走。这次遇到硬茬了!”

    高衙内是开场就被人劈面一拳打的满口是血,现在也有些怕了,赶紧拉着王思怡起身:“思怡姑娘咱们走,让他们这一局,待我去叫了天武军的兄弟来砸了这场子。”

    这是常例,以往的确被高衙内这样操作,砸了几个娱乐场所。

    但这次富安猛摇头,“不能,此番若叫天武军兄弟来就闯祸了,他们会掉脑袋,矛盾也会升级。卑职顶在这里,您去开封府求助,拿了府尊的书信再来救我等。”

    “我不服!”

    高衙内又伸个指头戳富安,“我高衙内什么场面没见过,为啥要这样怂了?”

    “衙内快走啊!乘现在围观者众多他们不敢过激,一会人慢慢散了真要出事。在东京混久了的人都不会喜欢这成天观,进来时卑职见到个以前认识的人,叫燕九,以前在西水门一代专吃血饭的狠人,前阵子这人被判了死刑的,却真没想到现在他又穿着一身道袍,堂而皇之的在这里护观?”

    富安一副护主苦谏的模样,“这是张真人地盘,燕九明显已经跟着张真人了。”

    高衙内真就懵逼了,因为张怀素就真牛逼了,至少和朝中权贵皇亲国戚的三分之一熟悉。有个绰号“清道夫”,听说有一阵子专门给权贵处理不方便曝光的那些事。这些都是高俅老爹离京前专门交代过的。

    “可张真人不是在清风观吗,这是成天观啊?”

    高衙内也是真的急了。

    富安道:“其实……东京大多数道观都是被他们承包的。前阵子那个香火不错的红叶观背景也不差,就是被唐老六他们强行抢了下来的。抢红叶观时死了两人,但开封县黄都头带队过去却没找到尸体。最终,唐老六他们还拿出了礼部‘民宗司道士房’文书,证明唐老六就是红叶观掌事,道籍如假包换。”

    “这些若不是手眼通天的人决计办不到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唐老六是个亡命徒,最早在屠夫帮混,因手脚不干净又勾引二嫂,险些被挑了手筋,但因他曾经给张真人做过事,张真人去了个帖子,屠夫帮几个当家动都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唐老六这祸害大摇大摆离开。”

    “自那之后巨鲸帮,海沙帮,包括东门码头船帮,谁都不敢用他。还以为他唐老六去外地混了,却又怎能想到忽然成了红叶观掌教。而红叶观的原掌教戚老头则不知去向了。”

    到这里眼看围观人群逐渐少,赶来的道士却越来越多,富安无法说的更多了,硬把高衙内推出去:“衙内快走,记住找谁都没用,找开封府出面。其他能摆平的人不会见你的。去的时候就说你是高俅的儿子,高俅将军正追随刘仲武大将军为国出阵,青塘决战在即,康国相爷眼下非常关注这些问题,所以开封府一定重视你的。”

    哎吆我去!

    富安这才说完,被正好腾挪过来的燕九一棍子砸在后脑,当即倒在了地上。

    高衙内推都被推出去了,却又折返回来,想拉着王思怡一起走。这下就被捉住了,被燕九一勾拳打在胃部,高衙内躬着身体喷出一口血来!

    又一个膝顶,高衙内连话都不会说,满脸是血仰面栽倒!

    王思怡更是吓得尖叫不止,一跳一跳的拖着伤脚想跑,却被燕九扯着她头发抓回,两巴掌打倒在地,一脚踩着脸:“臭娘们!都是你弄出来的事!”

    王思怡又惊又哭,仓惶挣扎着尖叫:“大哥饶命,大哥饶命……小女子有钱,小女子陪您钱!”

    “钱?”

    燕九又一脚踩在她小肚上,“臭娘们你赔得起?扭了脚就扭了脚呗,你在道观惊慌失措的喊个什么,事后还敢责怪说我道观布置不合理,进而引出这姓高的傻子殴打道士,最后闹得这么大,影响了多少香火你赔得起吗!”

    眼见香火真的是鸡飞蛋打了,过度到了现在,香客几乎走了一个不剩,对此燕九越想越恼怒,也因为没人而有恃无恐了。

    “我……我有钱……”

    王思怡嗓子都要哭哑了,“请大哥高抬贵手,别把事闹大,开个价格?”

    “五千贯!”

    燕九冷冷道。

    “行!我,我给钱,我给你五千贯!”

    王思怡心提到了嗓子口,暂时连心疼都顾不上了。

    燕九倒是楞了楞,和周围鼻青脸肿的道士们相视了一番后,又看着王思怡道:“你真有五千贯?”

    “有,我有的,但是需要回去拿,啊……”

    说不完又被燕九一脚踢在臀上,“你当老子傻,叫别人回去拿了再来赎你!”

    不过现在就连丫鬟都已经被打了倒在地上了,王思怡仓惶间偶然回头,却见还有两人没跑,正是张子文带着四九,在近处围观着。

    王思怡急忙指着张子文:“我,我认识这位小哥,请他回去拿钱就行。他应该会帮忙的。”

    燕九便冷冷看着张子文道:“你,滚过来!”

    “你在……和我说话?”张子文指着自己的鼻子。

    “就是你,看热闹有趣吗?现在都还留着,你想在这里生什么事!”

    就此一群假道士便把张子文和四九围了起来。

    燕九面无表情的大步走过来,一耳光抽在张子文脸上,“你不但认识他们,还和他们一路的,你只说,回不回去拿钱?”

    张子文没答应,眯起眼睛看他。

    燕九又是反手给张子文一耳光:“问你呢,哑巴了,去不去拿钱?”

    富安暂时还没死,醒转过来后一模后脑全是血,急忙对张子文使眼色,意思是快走,好歹把消息送出去。

    王思怡哭的很伤心,近乎哀求的道:“小兄弟帮帮忙,我必有答谢,去文峰楼找陈管事拿五千贯,我写信给你为凭,他们会给你钱的。”

    张子文却仿佛没听见,漠然看着燕九少顷道:“给你个机会,想明白你该说什么,我保证你下次开口第一句话,决定你和你跟班的命运!”

    “你到底去不去拿钱!”燕九瞪着眼。

    张子文微微点头,“你果然是够玩命的……”又看向王思怡道:“你愿意出五千贯摆平这事?”

    王思怡早哭成了泪人,什么也不会想,只是猛点头,“愿意的,但请小哥帮忙跑这趟腿,事后我给你五十贯跑路费?”

    张子文却道,“别给他。给我三千贯,我摆平这事,不晓得你会觉得我业界良心呢还是无耻之徒?”

    “!”

    没死的高衙内和富安彻底懵逼了,感觉这小子也太不知道死活了。

    王思怡倒是觉得,抛开他玩世不恭此点,这虽然像是趁火打劫,但和丧心病狂的燕九相比,他当然也算业界良心了。

    不过现在形势有些诡异,燕九等一群亡命徒虎视眈眈着,王思怡如何敢答应张子文,只是低着头。

第11章 各自心怀鬼胎

    燕九等人也有些懵逼,因为事出反常,也就暂时先观察一下。

    张子文又道,“我不逼思怡不娘,三千贯和五千贯你自己选择。给钱就等于契约,有契约就等于合作,你愿意与这燕九合作,还是与我合作,想清楚后选择。如果你决定给燕九也行,但我要一百贯跑路费,且后续若有麻烦我不会再管你。”

    王思怡还是不敢答应,却利用角度偷偷对张子文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了三千贯。

    “那,我就当做咱们契约成了。”

    张子文说这么说,其实这妞过后若赖账,似乎……也拿她没啥办法。

    张子文这才看向燕九道:“把张怀素叫来。”

    “好大的胆子,敢直呼师公之名。”一个年轻道士怒斥。

    燕九毕竟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越来越觉得不对,知道张怀素的人多,但知道这道观是张怀素的就很少,就此惊疑不定的看着张子文。

    “谁找贫道!”

    正在这时,正门进入了一群人,来人正是这一时期在东京城呼风唤雨的半仙张怀素,也是那个去家里给张子文驱魔的“张真人”。

    张怀素眼高于顶的看着天空,大摇大摆走进来。

    像是教父登场,包括燕九在内的近百个道士纷纷退开站在侧位,低着头把呼吸放得很慢。

    话说这年景里一般的事张怀素也不想管,这次主要是听闻和某军头家的儿子牵连上,这才带人来看看。

    走到近处看了看着满意狼藉,张怀素铁青着脸先看向了燕九。

    燕九大气不敢喘,把头低一些,再低一些,又低一些。

    忽见张子文在侧面道,“看着我,你看他干什么?我找你,不是他。”

    张怀素怀着凶狠神色扭头,却难免惊了一下,竟是张康国那失心疯的儿子在这个地方?

    一个属下凑过来低语少顷,张怀素了解到燕九的作为后,心中怒火升腾,燕九无非就是打了几个人,说错几句话而已?

    在张怀素看来,这张子文虽然不算阿猫阿狗,却就是个小屁孩,他家里人都当他是个傻子,否则还要本座去他府上驱魔?大可不必把他当回事,以免在属下面前丢了面子。

    想定,张怀素淡淡的道:“张公子,这只是小事,贫道虽是方外之人,但这京城里里外外的人和事都很熟悉,公卿贵胄多半都会给贫道个面子。要不这事……就过去了吧?”

    张子文险些怀疑听错了,想了想道:“道长觉得这是小事?”

    满场也有些哗然趋势,逐渐躁动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谁,但见素来一言九鼎的张怀素被人这么顶撞对待,所有手下愤怒了起来,纷纷握紧了拳头,就等着那一句话出现。

    富安这种从小在市井长大的人,太知道张怀素的黑料和能耐了,眼见这事闹的有点大,富安吓得呼吸都很谨慎,知道这次麻烦真的大了。

    高衙内也有些欲哭无泪,当心被人误会为一伙的,而受到牵连。高衙内平素无法无天,但这人是高俅老爹离京前真真实实交代过不能惹的首列。

    张怀素虽然清楚惹张康国的儿子不好,但又觉着这是个失心疯的傻子,他家里人也未必信他。

    当着这么多手下一味退让会导致威望不存……考虑到这些,张怀素道,“为这一点小事,公子真的不给贫道这个面子?”

    张子文想都不想,起手又幻影似的一巴掌甩张怀素脸上。

    这下更是惊得富安等众人心惊肉跳,因为更具富安的经验这接近失控的边缘了。

    张子文这才淡淡的道:“如果道长觉得这是小事,那我仅仅抽你耳光,算不算更小的事?”

    “你……”

    张怀素暴怒,险些就想动手把这小杂种给一刀两断了!

    但他就算是个冲动的小屁孩傻子,毕竟是张康国的儿子,就此铁青着脸,不言不语,只是冷漠的看着张子文。

    咦?

    富安王思怡等人感觉背脊都是湿的,却又很意外,自己们竟是还没被这些狠人给剁成肉酱?

    如此对持了少顷,张怀素脸颊微微抽搐。此番真是丢脸丢的太严重了,此子竟是为了区区小事和阿猫阿狗似的吓人,当众严重挑衅。

    可惜基于他是张康国的儿子这一事实,哪怕怒极了,也不能一句简单的“剁了他”报复回去,要回应要报仇看来只能另找机会了。

    心思周密的张怀素下意识认为,既然现在不能把他怎么样,那么耽搁下去只会更丢面子,更在属下面前失去威严。

    就此,心中哪怕极端不愿意妥协,也只得冷着脸看向了燕九。

    燕九也不敢跑,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张怀素指指地上一把用来练功的石锁,淡漠的道:“咬紧。”

    燕九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实上他也经常这么对待别人,但现在只能无奈的咬住了石锁手柄。

    张怀素微微点头后,一个膀大腰圆的人走过来,从后面狠狠一脚踩在燕九脖子上。

    既然咬紧了岩石,这一重击导致燕九牙齿几乎全飞,满口是血,当即成了现场最凄惨的人!

    这……这尼玛是怎么回事?

    富安觉得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也不知道这小子是谁?但竟然能让一向眼睛揉不得沙子的张怀素妥协,为了这小子,不惜重处手下悍将燕九?

    富安虽然不知道全部内幕,但被判了死刑的燕九,被张怀素找门路给捞出来,肯定是有原因的,这足以证明燕九对张怀素很重要,相互捆绑很深!

    “这个之前被鄙视的小子,竟是弄出了这么大的场面!”

    富安高衙内等人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不信又不行,因为就是真实发生了。

    就连张怀素的属下们也都心惊肉跳,想不到张老大竟是真的对这个场面妥协了,把麾下燕九整得这么惨?

    实际张怀素已经到了爆发边缘,却仍旧面沉如水的抱拳道,“请公子给个面子,如您所愿,首恶也罚了。”

    听他语气真的像是处于失控的边缘了,对这人张子文另有打算,没兴趣现在继续试探他的底线。

    于是对富安等人一甩头,“这事到此为止,跟我走。”

    就这样,张怀素神色难明的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了成天观……

第12章 公子威武

    时辰已不早,天边暗暗的,映射出了些深玫瑰色。

    富安以及麾下一群无赖、还包括高衙内,现在全部围着张子文。

    “公子威武……厉害了……”

    这些人鼻青脸肿的狼狈样,正非常友好的拍着马屁。他们内心里也非常好奇张子文的来头,进行着各种各样的猜测。

    高衙内最是机智,公子长公子短的一个劲称谢,实则担心张子文记挂着早先的事,好在……早先虽然有过蛋疼举措,但仔细想想应该也不算大过节。

    更庆幸的是观察来观察去,张子文的确不像要计较的模样。

    关于“公子威武”这句口号富安喊的最是响亮,不过富安也是现场最想溜走的人。

    实在因张怀素的能耐太大,最不能惹。其实这个事起初并不复杂,也就一起冲突,不算什么深仇大恨。

    怂一点,赔偿一些钱也就结束了。

    现在却出现了这么大一个变数,更具富安的经验,张怀素是真的怒急了,到此事件的性质完全变得不同。往后能出现很多隐患。

    这个张公子实在太强势太能惹事了,和他在一起也未必是抱大腿,更像是容易因这些神仙打架而摊上大事。

    就这么的想来想去,富安不断使眼色过去,想领着高衙内找个理由告退。

    无奈,总像是被张子文不经意隔在两人间。在老江湖富安来理解,这有点不让走的意思。

    王思怡正独自在另一边一瘸一拐的走着,现在虽是安全了,但这也是她最尴尬的时候。

    仍旧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感觉他实在太果断了。那种温文尔雅的造型,云淡风轻的无耻尿性,譬如要价三千贯的事。

    却冷不丁侧面一巴掌把不可一世的张半仙直接打蒙,完全是“惊艳一枪”,太犀利了。不过在当时,也真把王思怡吓一大跳,害怕在现场被他们那些亡命徒剁成肉酱。

    思怡在风尘漂泊多年,眼光是有的,谁是亡命徒很少看错,当时成天观里全是。

    另外就是,还和他像是有些小误会,让王思怡不知道该怎么转圜?

    倒也不是说王思怡吸引力不够没人搀扶她,而是现在没人敢碰她了,在富安这些老手看来,早前张子文专门和王思怡一起是有原因的。

    “公子神武啊……震得那不可一世的张怀素不敢动弹!”

    富安等人继续围着拍马屁,故意显得脸皮非常厚。

    “别扯犊子,走快些,否则时间晚了恐有变数。”

    张子文过去搀扶着王思怡加快了脚步。

    “小女子谢公子搭救……”

    王思怡有些难以启齿,偷偷看他一眼。

    “不客气,你欠我三千贯,只要付钱也就不用谢了。”

    张子文是这么回答的。

    “……”

    王思怡现在不敢把他想成无耻之徒了,却真有些郁闷。

    “富安。你似乎知道张怀素他们的许多猫腻?”

    张子文边走边问,因为事前富安对高衙内的诉说,张子文的确听到了一部分。

    富安听闻后猛然色变,低着头不说话了。寻思燕九被判了死刑的人,堂而皇之换个名字又在东京呼风唤雨,这些事到底牵连了多少人,哪怕富安是个老江湖也不知具体内幕,如何敢去随便捅?

    高衙内却想找机会结交,便对张子文抱拳道:“老大!真有可能把那张怀素他们连根拔起吗,他们可是真的嚣张,无法无天的样子不是一年两年了?”

    考虑到那燕九可以判三四次死刑了,无奈唯一只判了一次还没得到执行,被人捞出来了。红叶观唐老六也差不多的情况。总之张怀素麾下这类人并不少。

    对此富安觉得牵连实在太大,急忙对高衙内使去眼色让别多事。

    高衙内虽然急于想攀附这位公子爷,现在却也真的知道富安的机智了,便只得不再说,先观察一下算了。

    陆谦心机深,看这小年轻敢这么硬刚张怀素,张怀素又叫他张公子,基本已经猜到眼前这年轻人是谁了。

    这样的大腿不抱更等何时?

    于是陆谦走近张子文,低声道:“公子,小人陆谦,天武军右厢,第七军阵小十将。以后公子若要用人,但有吩咐,陆谦愿效犬马之劳。”

    “好,我记住你说的了。”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知这家伙是个相当钻营的人,但反过来,这类人做事是很积极的,兴许还真有用到他的时候。

    富安不是蠢人,见陆谦这家伙抱上了大腿,便有点羡慕。

    富安现在对张子文真是又爱又怕。真的已经谈不上想攀附了,但考虑张怀素这个人……今日张怀素的反弹情绪已经是非常严重。

    又很明显,最后张子文那句“我们走”,像是一种捆绑。绝对会被张怀素认为是一伙的。他公子爷牛逼,其他人可不牛逼!

    想到此处,又根据陆谦的得色来看,这公子爷像是比较好说话的人,于是富安也不顾脸皮厚了,离开高衙内过来道:“公子……不知,府上差少吓人吗?卑职的娘和小妹闲于家中想找事做,也算是勤快之人。”

    张子文知道他的意思,这家伙害怕今天的事后遗症大,累及他娘和妹子。

    张子文也没多考虑,微微一笑道,“你愿意,那就送来厨房吧。先说好我不会对她们好,但不会亏待。工钱就依照东京的市价结算。想来你虽然不是财主但也不是穷人,应该不在意工钱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富安小心思被揭破,不禁有些尴尬。

    又偷偷的看去一眼,发现张子文真是不以为意的神态,倒也觉得这位公子爷像是真的脾气好值得跟……

第13章 公子的风采

    回到城后没和高衙内他们一道去吃酒。

    临别之际,陆谦专门看了张子文一眼,张子文则微微点头。

    陆谦这家伙有心机善于钻营,所以很明显,他现在表面是高衙内的人,实际是对张子文表忠心。

    王思怡有护卫和丫鬟,但张子文仍旧主动送她,她自是也不拒绝。

    行走间,王思怡不止一次偷看张子文,时而哼哼唧唧两声“妾身的脚好痛”。

    送到文峰楼外,张子文想想道:“咱们说好了的三千贯。”

    王思怡好不容易有了点感觉,好想看这位俊俏小生一副白马王子的形象说“搭救小娘子小生义不容辞”什么的。哪知最终等来了这句“三千贯”。

    但是想归想,王思怡也不敢多言,温柔的一福,“小相公大恩大德思怡没齿难忘,三千贯会差人送去的。”

    张子文微微点头,“既然答应给钱,就没啥大恩大德了,不用没齿难忘。”

    王思怡哭笑不得,虽然还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刚刚在一边密谋什么,但这明显是某个宰臣的子嗣,这样的人距离太过遥远了。

    于是王思怡再次一福,“钱会给,但不论如何都不会忘记公子的神勇。”

    张子文注视她少顷,其实她这种在风尘挣扎的人也不容易,三千贯的损失兴许还是太大了。

    便又迟疑着道,“倘若你真要没齿难忘,那理论上你不给钱,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王思怡当即变脸,“公子哪怕尊贵也切莫误会,思怡怎是这样为了三千贯贱卖自己的人,风尘女子,又怎敢污了公子贵体!”

    她像是想歪了导致误会?

    张子文虽然有些脸黑,但也懒得辩解,“随便你,你真要给我就真会收,就这样吧。”

    王思怡又深深的打量他一眼,再次一福,“就此别过,倘若有缘,思怡很期待能再见公子风采。”

    说完转身走进去,没听到他出声叫住。王思怡又像是有点小失落……

    晚间的道观凉亭中,张怀素看着星空紧缩着眉头。

    今日所遇到的场面很怪,原本并不算大的事,却就因鬼使神差的遇到了张子文介入,不但让张怀素大失颜面,还有些非常不妙的感觉。

    不妙在哪里暂时又说不清楚?

    张怀素对张子文不熟悉,因张康国在京时间不长,且在京期间关于他那傻儿的消息不多。

    身边一个心腹忍不住道,“尊师,咱们是不是遇到白眼狼了?”

    “兴许吧……但本座又隐约觉得没那么简单,那小杂种不仅仅是狼。”张怀素神色变的很古怪。

    另一个当家模样的人道,“对了,唐老六他们收入不错,上月总计有七千多贯进项。”

    另一个当家皮笑肉不笑的道:“还敢提唐老六?他做事很不讲究,强制、吓唬、引导人们多花钱治病的确是咱们手段,但他一月内发生了两起:骗人治病,最终把人家腿都切了,又没能力自圆其说,人家告到了开封县。惹出不小的乱子,若非尊师压了下去,他还想有业绩?怕是杀头!”

    张怀素不是很在意有人腿被切了,不在意这些徒子徒孙搞了多少无法怀孕来求子的妇女,只淡淡的道:“钱不是唯一,本座有些感觉,现在的东京城像是暗藏风雨,这时期都要适当小心些。”

    “蔡相公已经掌权,以尊师的人脉和手段,谁能动咱们?”一个当家的很疑惑。

    张怀素迟疑很久,冷漠的道,“表面上你说的对。但出现了一个白眼狼后,还和咱们结下了梁子,变数就大了。”

    ……

    清早推开窗户感受清新空气。

    园林似的环境优美又宁静,也不知道小宝搞什么飞机,如同个肉墩似的呼呼大睡,有两个老鼠从它身边多次路过,它却依然睡得着?

    这么下去胖子怕是废了,小老鼠也有大能耐的,物种血统和立场注定了猫和老鼠不可调和,这只是个给孩子看的童话。

    “你居然睡得着,给你疗伤又给你编制,让你驻防在我门口,就这么办事啊?”

    张子文和睡梦中的猫聊了两句,小宝对张子文的声音自来比较敏感,当即就醒来了。

    “呜”

    见老鼠没走远,但这猫体力太差懒得追,便用虎豹雷音随便警告了一下,老鼠躲起来了。

    “好吧这也行……像是你有身猫皮还镇得住,但你信不信,在这样下去猫科的公信力被你持续降低,有天老鼠真会反攻倒算的,你会被他们捉走。”

    张子文也不能指望这猫做的更多了,张家的猫和人多少带点康国老爹的尿性,估摸着,老张相爷对驻守国门的禁军的心态也应该差不多。

    小宝总是有点皮,不理会说什么,用舌头舔舔爪子,又用爪子在脸上抹几把,过去一团植物下面张口嘴巴,喝了些绿色植物上滴下来的露珠。

    又扭头看看张子文,便屁颠屁颠的走了。张子文虽派这猫驻防窗口,倒是给了个军营,却暂时没提供军粮。于是它又去厨房自谋出路去了。

    “喵~”

    没过了多久小宝狂叫着,一瘸一拐的逃了回来,院子外面还有个姑娘叫骂“再敢来厨房捣乱就打断狗腿”。

    至于她怎么打断猫的狗腿这事也说不清楚,富安的妹妹就是这么没文化的。

    不用去问也知道,这姑娘就是今早来报道的富安的妹妹。

    “知道厉害了不是,叫你少吹牛逼多练武。其他老面孔像是懒惰官僚不想管你,所以我调了新军驻防厨房,新差上任不止有三把火,还满腔热血试图报效少爷……小宝啊,天下会变的,你该减肥了,贪污太多脂肪在身上迟早要出事。”

    张子文自言自语着。

    “呜”

    小宝一副即将造反的样子对张子文表达着不满。

    待在自己别院和小宝聊天总是感觉很宁静,张子文喜欢这份感觉,不过很快有人来打破了宁静。

    木讷的四九走来道:“少爷,老爷吩咐您过去,还说不去就打断……”

    四九舍不得说完,果然是一起长大的人。

    张子文也不躲,起身道,“走吧,正巧我也想见见老爹,以便再验证一下他的忍耐极限。”

    ……

第14章 老张险些气死

    进入书房里张子文低着头不说话。

    张康国也没来揪耳朵什么的,低头写着,一会写完后放下笔,喝了一口茶才道,“你个败家子……”

    张子文道:“我知道这事了,您不用一直强调。”

    老张很想抽他两下却又泄气,这很容易引来败家娘们,只得不耐烦的道:“行行行,你摔了脑壳后的确机灵了些,但记得不要在老夫面前卖弄你的小聪明。”

    “是。”张子文表现的还算老实。

    老张又哼了一声,“奇了怪,你现在倒是乖的反常,那为何昨日不乖?又想扎针了啊?”

    “老爹容禀,我脑子没病,不需要扎针。”张子文认真的摇头。

    张康国想了想道,“问题是……任由你这么胡搞瞎搞下去老夫岂不是废了?”

    “我可不可以说实话?”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

    张康国捻着胡须道,“废话,对你父亲当然可以说实话。”

    “老爹已经废了,并不需要我胡搞瞎搞的逻辑来支持这事。”张子文道。

    “妈的混账东西!”

    张相爷气得喷出一口茶水,猛的走下来揪着他的耳朵,抬着手迟疑了一下最终又恨恨的放下手,“你就一句结论,所以论据在哪?气死老夫了,妈的你个蠢东西!”

    张子文道:“我知道,您叫我来的原因是我惹了张怀素对吧,他已经开始以人脉影响力活动了。您不是不知道汴京什么样,只是说您拿‘败家子’没办法,也就拿他们没办法?”

    张康国不禁又被这家伙给惊到了,迟疑少顷倒也没骂了,哼了一声,“也算你说出了些道理,那么这问题为父就不说你了。总之你安分些,不要再得罪道士。老夫有些耳目听到些消息,说郑居中正在为此和人窃窃私语。”

    喔,这位国舅爷业务还真广啊。

    郑居中现在是礼部员外郎(局级),恰好就是民宗司道士房“局长”。北宋道士嚣张是自来的规矩,但在徽宗时期走到巅峰,皇帝赵佶最终都被洗脑自封教主道君皇帝,固然有其他原因,但肯定也和郑居中这位国舅难逃干系。

    当时富安提及:唐老六那些亡命徒抢了戚道长的红叶观后,开封县的人去查时,人家的道籍显示无问题。这个档案肯定是郑局长修改的无疑。

    这些人果然能耐大齐天,就此张子文又多了个心眼。

    “大道理就不讲了,因为老夫发现你有一通歪理邪说,竟是有些讲不过你。但你总体要学会体量老夫。”

    张康国有些泄气的道。

    张子文道,“老爹容禀,我这乃是道者反之动……”

    张康国顿时无比头大,摆手道:“哎呀行了行了,《道德经》都能说错了,总之不指望你出息了,别闯祸就行,去吧。”

    “好吧,儿子不打扰老爹工作了。”

    张子文退了出去。

    老张就这德行,张子文不怪他,能接受他的。但说起来张子文也这德行,希望老张他也别怪儿子,接受儿子。这才叫相互体谅的亲情有没有……

    今日还是闲逛为主,带着四九继续在城内走。

    “少爷像是病愈了,所以真的不去太学念书啊,老爷经常为这事气的心疾发作呢。”

    这已经是四九第三次提醒。

    关于这身体是太学生,倒是个有意思的消息。

    太学不是谁都能进,这时代太学生地位远高于后世清华北大,当然相对于宰相儿子来说,这学籍的重要性就降低了些。

    唯一好处是不用考殿试也能做官,是踏上仕途的近路。

    倘若有本领当然考殿试最硬派。但如果不能,太学就是最好的路。

    王安石的《三舍法》是以教育代替科举的摸索,这就是在大宋上太学能做官的律法依据。

    当然依据仅仅是依据,如果爹的腿不够粗,吏部晾着也没办法。

    现在蔡京已然复相,新党的天下,三舍法必然也复辟。按照历史轨迹,这会是今后几年蔡京主推的一个政策。

    所谓三舍即外舍,内舍,上舍。可以简单粗暴的理解为仙侠门派中的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真传弟子。

    第三级学生就是上舍,毕业考成绩优等的和进士待遇接近,直接授官不用排队。至于成绩末等的,回去参加礼部省试走程序。

    过了“教育部”省试后也可做官,但属于第三梯队,安排完第一二梯队后有空缺就上,没空缺就排队。那当然多数人都在等。

    有个著名奸贼叫李邦彦,《宋史李邦彦列传》记录他政治成分时有“登上舍第”这么几个字,意思是太学上舍优等毕业,大抵等于同进士出身,后来他也到了宰臣位置。这证明太学文凭质量很高……

第15章 入手两笔钱

    汴京是个让人百看不烦的地方,可惜口袋里没多少钱,在这物欲横流的城市里就显得有些无聊。

    张子文心不坏,所以真不好意思去催促王思怡的三千贯。而又听四九说,这身体每日定额零花钱只有十五文。为此张子文闷闷不乐。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四九说道,“若您实在想要钱,四九倒是十贯积蓄可以借给你,但你必须答应去念书。念书能做官,做了官才有还钱能力,四九才敢把给母亲留着养命的钱借给你。”

    喔,这家伙大智若愚啊。

    张子文便道,“果断把钱交给我就行,我每月给你利息,本金也一并认账。你娘若需抓药看病我会负责到底。”

    也不能说这条件没吸引力,不过让四九迟疑的是,这是多年来的积蓄,而少爷自来败家,又像是还处于脑疾未愈状态。

    “我娘年纪渐老,到了随时需要吃药看病阶段,万一到时候衙内没钱还,我就完了。还有,请少爷不要因此解雇四九,在其他地方我找不到饭吃,没钱养老娘和小妹。”

    四九唯唯诺诺拒绝了。

    这场景让张子文有所感触,然而继续说服,“你我一起长大,我怎会指条黑路给你?你母亲若病了,我带她去开封县安济坊看病吃药。”

    “一般人根本没有安济坊名额,就是真的免费看了也不给药。”四九是这么认定的。

    张子文笑道,“闭上眼睛,想象出一个侠之大者的衙内形象,再想:此少爷在安济坊怒斥贪官污吏、为穷苦老人鸣不平的场景。反复想,持续五个深呼吸。”

    四九最听话了,闭上眼深呼吸,喜欢听评书的他果然脑补出了这场景,便犹如看似的想入非非,时而觉得大快人心,也很感动。

    “你是不是睡着了?可以睁开眼睛了。”张子文开始摇晃他。

    四九只得放弃了“追更”,睁开了眼睛。

    张子文眨了眨眼,“现在是不是发现我变得不一样了?”

    这算初级催眠范畴,或者也叫图形记忆法。

    大抵就是有场景又生动的东西,比干巴巴的文字容易记忆,且印象更深。张子文引导着他想象出所喜欢的虚拟场景,反正肯定比干巴巴的说服要深刻的多。

    这次四九眼睛发亮,便道:“四九的钱来之不易,请少爷保证真的给利息。若是这样,本金你不认账四九也认了。”

    张子文道,“若本金能黑,说的利息不能黑似的。小承诺都做不到的人,你还信他那些冠冕堂皇的大承诺时,你就是韭菜。为了表达我是个成大事的人,把整个天下骗到手前,我不会承认是骗子的。”

    这下,大熊携带着些许孩子似的微笑,从怀里拿出一张宋代某奸商开据的类似存单的东西交给张子文。

    至于怎么支付利息?又去说服四九的熟人来存钱,用下一个的钱给四九支付利息和营运费用,这叫银行非完全体。等炼成完全体时就不缺钱花了。

    “咦……”

    主仆二人离开后,巷口角落传出一个惊讶的女声:“这勒索仆人的小棒槌,理论和语言却都相当新奇。”

    ……

    走了一段,只见前方街市上的百姓纷纷都避开。

    一个像是流氓头子的人带着约莫七八个打手,横着站在街中。他们也没呵斥,但摆明了试图拦住那个拿着篮子低头行走的美少妇。

    少妇不论从什么方向走,都被那群人换个位置拦着,像是无声的对持,就此少妇把头放的更低,也不说话。

    四九当心的道:“少爷,咱们要不要报官啊?”

    “再看看。”

    张子文早发现另一边原本有几个差人巡逻,但发现这边的事后他们掉头走了,既然这样还报什么官。

    过了少顷后,这伙人持续不让路,什么也不说,只是盯着少妇。

    就此张子文知道,这伙人以要挟为主,没蠢到光天化日出手闹事的地步。就此也不想等了,带着四九径直朝他们走去。

    那些流氓觉得很奇怪,其他人都避开走了,这两小子却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想呵斥张子文,却被那个脸上有条刀疤的头子拉了回去。

    看张子文细皮嫩肉穿的不错,明显读书人模样,刀疤脸便也不想生事,瞪了少妇一眼低声道,“走着瞧。”

    就此一群人离开。

    少妇迟疑少顷,走过来低声道:“谢过公子。”

    张子文微微摇头,“我只是路过而已。”

    少妇轻叹了一声道:“妾身又不是孩子,从小生活在这街市,谁的行为像什么当然能感觉到,总之再次谢过……”

    张子文便打断道,“你硬要觉得我是帮忙也行,那便给点钱,口头感谢没用。”

    “你……”

    少妇难免有些气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此君?

    张子文又道,“不想给也行,告辞了。”

    少妇觉得这人太怪异了,这年景的读书人都比较牛,尤其京城的更牛。

    既然这样,少妇觉得认识个有帮忙心思的读书人也不是坏事,便又道,“公子请留步。”

    张子文转身道,“小娘子还有何事?”

    少妇整理了一下自身,过来福了一福,“得公子帮忙,拿些钱财酬谢也是应该。刚刚妾身没反应过来,请原谅。”

    她也没带太多钱在身上,只掏出一把铜钱约莫二十文递给张子文。

    见她想走了,张子文又叫住,“刚刚什么情况,为了何事被人骚扰?”

    少妇叹息一声道,“公子莫问……一言难尽,一般人无法解决这些问题。妾身家里还有事,这便别过。”

    目送着她远去后,四九担心的道:“少爷不要总是这么皮,又说话怪异,这位小娘子都怕你啦。”

    张子文微微摇头,“她哪是怕我,她是怕这个没规矩的社会。我也怕,所以她和我有一样的目标,我们还会见面的你信不信。”

    又把她给的钱在手里颠了两下,哈哈笑道,“四九咱们走,去文峰楼吃杯茶爽爽,钱赚来就是要花的。”

    四九觉得少爷一派胡言,赚到钱分明要存起来。

    “这家伙真是个混蛋,勒索仆人又勒索少妇。但他似乎总有歪理邪说。”

    两人离开后,又从某处漂浮出了说话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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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是宰相儿子介绍:
重生到大宋宰臣家里,原想过点向往的生活,直至有天出门被人欺负开始,越来越多的麻烦开始出现。怂是不可能怂的……
(三百万字精品完本无敌文《大宋最强纨绔子弟》可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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