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他们开始装逼了
商人就这尿性,她会甩手送给张子文一套价值二十贯的限量版服装,但为了好兆头,她因两贯钱和马帮的人谈不拢。
她给的价格是公价,但无奈一口京腔的外地大财主,马帮不知道她是谁,就是要起价。
这个时代都是帮派垄断,搞运输的小散户进不来码头抢生意,也不敢来。
“你多给他两贯不行?”张子文道。
哪知李晓兰脾气更大,指着张子文的鼻子:“你这败类,吃我的用我的,坐我的船,拿我的工钱,胳膊往外啊。要不是看你是蠢蛋,我就要怀疑你联合外人来坑我,不许再开口。”
“这位小哥分明骨骼清奇,说的极为有理,不加这两贯就不上车,否则兄弟们喝西北风啊。”
一个马帮的当家说道。
李晓兰又招手把陈班头叫来耳语了几句。最后,她给了陈班头一贯钱。
陈班头很烦的样子,以威胁的眼神看着马帮那群人,冷冷道:“你们装不装车?”
他们携带着死了爹的表情开始装车了……
总算开始朝陆路进发。
路上,张子文凑近徐宁低声道:“难道我刚刚的行为不妥?”
徐宁有些尴尬,“卑职无意冒犯,但从职业道德说,公子该为她说话。”
张子文却觉得徐宁对力量一无所知,不懂年轻人的装逼心态。有班头压阵她总会解决的,如果别人帮她谈成,她对谁装逼?
想到好玩处,张子文也自顾笑笑。
行走间的李晓兰回眸一望道:“你们缩在后面鬼鬼祟祟的说什么?”
“没什么。”
张子文加快脚步走了上去。
李晓兰又轻声道:“其实你这人还可以,如果愿意学,进步会很大。在我身边注意多观察,万一我一高兴真的聘用你呢?不就遇到机会,改变命运了?”
“我有工作了。”张子文摇头。
李晓兰白他一眼,“脾气还不小……不过也算是你有点骨气。”
又道:“没谁可以随便成功,运气,毅力,智慧,际遇等等都很重要。不要眼高手低,你这种自命不凡的年轻读书人,我见过很多。但其实达成梦想的太少。”
“你说的是有些道理的。”张子文点头……
到县城时候接近午饭时间。
刘县尉大人带了一些家仆,骑着名马在城门口迎接。爱马的徐宁看得双眼冒光。
这要是放后世,相当于这货开了一个奔驰车队来接美女,是真有点够瑟的。
不过李晓兰却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相反有些尴尬。
年轻文雅的刘县尉走过来见礼,原本不太鸟张子文的李晓兰开始“郑重”介绍,说张子文大抵是贴身谋士之类的。
刘县尉起初不在意,这下专门看一眼,见张子文穿的这么好又长这么俊,便怀着些不友好神态。
“小先生之前在哪家书院就读?”刘县尉问道。
李晓兰提前瞎掰:“先生乃是开封府学才子。”
刘县尉闪过一丝鄙夷的神色,却也不多说什么。
“此番不是来游玩的,时间紧,去吃了酒饭。”李晓兰比较高冷的样子走在前面。
张子文总算知道她为毛临时聘请秘书了……
席间李晓兰尽量避免说话,还偷偷给过眼色,要求张子文“发挥作用”。
好吧,徐宁都间接说了张子文职业道德不足,现在张子文只得开始灌水,相当于拿钱发水帖,分散集中度。
就此不停的找刘县尉说话,聊一些读书人间话题,聊一些这里的民风民情等。
哪怕张子文说的还可以,刘县尉却始终臭着一张脸,不大搭理。
倒是李晓兰浅听了张子文的两个小论点后微微一愣,不免又多看了他几眼,发现小书生竟是角度新奇。
吃饱后,张子文看看天色道:“谢大人款待,时候已不早,我们还要进应天府,就此别过。”
刘县尉眼里又闪过一丝鄙夷表情,冷冷道:“你们?你代表大小姐说话?”
李晓兰介入道:“最近不太平,应天府新官调任,我李家往前的许多人脉不适用了,难保需要重新打点,刘大人地头熟,要不一起进应天府,若能帮引见一些人,则李家感激不尽。”
刘县尉这才高兴了起来,笑道:“包在本官身上,本官当年的好友同窗正好调任录事参军,邀请他出面聚一下,大小姐的生意就不会有问题。”
离开酒楼重新上路时,刘县尉又警告张子文:“到时候不要乱说话,不要乱岔口,你这小书生蛮嗦。本官脾气好,却不代表应天府的大人物脾气好。”
李晓兰也指着张子文鼻子道:“不许回嘴,听刘大人的,多学学。”
……
进应天府时候是下午。
马帮的人,以及护卫在外面等着过关。
应天府是辅都之一,大宋的南京,水运发达人口众多,也是一大贸易集散地,进关没那么快。
张子文李晓兰等人则先进去选酒楼用于应酬。
选定了一间豪华酒楼订下了酒席,都还没用刘县尉的帖子去请人,李晓兰的护卫神急急忙忙走来,“情况有些复杂,咱们的货被扣下了。”
就连刘县尉都大皱眉头,“理由是什么?”
“说是咱们出京的税务文书潦草不清,要交上去审查。”护卫道。
刘县尉有些尴尬,这种情普遍存在,但也真是个理由。
让刘大人脸有些挂不住的是,等候进关时,刘大人专门带着李晓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那些巡检刘县尉不认识,但既然是官员身份过去问候一声,一般不是大问题的话,都不会认真的。
“这就有点麻烦了。”
刘县尉脸色凝重的道,“是倒是借口,但常态下,那几个巡检不可能不给我刘耀文面子。他们仍旧这样做了,就代表有能耐比我大的人要动这批货。”
李晓兰相对平静,“应该是南京何贵堂的人搞鬼,他们自来和李家不对付。兴许他们有了新的门路,买通了司税衙门的人。”
到此刘耀文越发有些尴尬,能直接不给面子,应该是司税参军亲自下的命令。
不过刘耀文又轻拍李晓兰的香肩安慰,“大小姐先莫急,你这批紧货,吞他们是不敢吞的。”
紧货的意思高价值好货。
李晓兰道:“这我知道。他们当然不敢吞。但到了时间无法交货,影响我家信誉,这应该就是他们的目的。还不止应天府,这里耽搁的话苏州也要延迟。”
顿了顿她道:“信誉是不能丢的。麻烦刘大人,请您的同窗录事参军出面,我会备上厚礼,务必在府衙层面上周旋一下,最迟明日怎么的也要把货放出来?”
起初刘耀文真不知道会惹事,现在却有些脸红了。
“怎么了?”李晓兰问。
刘耀文尴尬的道:“大小姐……录事参军大人胃口可不小,若只是认识一下很容易。但若真是本地豪商在搞你,涉及到了司税参军大人。要让他出面办这事,以我对他的了解而言代价太大,恐怕高于你这批货的价值。”
“信誉不能丢,更不能让何贵堂的人认为我李家可欺,没事,就请大人帮引见。钱能摆平的问题,我觉得就不叫问题。”李晓兰道。
“这事不急……”
张子文看她一副人傻钱多的样子觉得不妥。
却只说了半句就被李晓兰打断,“哎呀你看就行了,你又不懂。”
“啧啧,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们连本官的面子都不给,说的你有主意似的?”
刘耀文就着李晓兰的话,又白了张子文一眼……
第137章 除非你拳头大
酒楼三楼上的包间,张子文推开窗户,看着应天府的落日街景。
李晓兰她们并不在这房间,而是在隔壁。
刘耀文总是有意无意的想把张子文隔离开,在确定了要宴请大人物后他更是直言,若让张子文坐旁不礼貌,会扫人兴致。
李晓兰急于解决意外事故,也像是怀有一些刘耀文所说的担忧,便额给张子文徐宁两人订了一间。
现在看着落日街景,奔忙在底层的贩夫走卒……一个卖梨的老头像是生意不怎么好,小孙儿吵着要个糖人没舍得买。但这才转过街口,被几个公差后脑勺一掌,老头急忙差爷差爷的喊着,孝敬他们每人一个梨。
小孙儿眼泪汪汪的说“那是咱们的梨”,老头却捂着孙儿的嘴巴不让说。
事件到此就结束了,张子文甚至没兴趣从楼上把茶碗砸下去,因为到处是这样的情景,把大宋的全部瓷器砸了也不够。一定程度上,就连李晓兰不也都遇到了这类事,只是级别不一样而已。
间或听闻隔壁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像是发生了争吵,还比较激烈。
“公子要不要过去看看?”
到了今日,徐宁还是喜欢以家臣的身份叫公子而不叫大人。
“算了不去……钱能摆平的问题对她就不是问题,这个事件,要我看顶了天也就她这批货被吞了,天塌不下来,原本我想帮她个忙,不过看了刚刚的街市情景后,现在老子真没这样的情感需求。人们做事一般只有两个原因,身理需求和心理需求。这事你要了解下。”
张子文干脆坐下来喝茶。
徐宁有些懵逼,感觉公子像个相当伟大的哲学家,又像在胡说八道。老张相爷整天骂他应该是有原因的。
却是,张子文这才一副卧龙风采说完,没过一个呼吸时间,隔壁出现了哐啷声,真的开始砸瓷器了,还不止一声,连续多声,叫骂也伴随出现!
另外像是有不少人员的跑动声?
“好吧……还是去看看算了。”
张子文有些脸黑,自大嘴巴的起身出来,在门前遇到了一群无比凌乱的酒楼人员。
有个叫嚷着:“快去报官,迟了要出事。”
有个懵逼的道:“里面全是官,还报什么官?”
掌柜跺脚低声道:“还不快去请知府相公,报了怎么处理是他们的责任,若是不报,不论里面出什么事,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商量出头绪后他们就此鸟兽散了,没敢进去生事。
又从包间里跑出了一惊慌失措的陪酒小娘子,张子文拉住她,她却比较凌乱的猛摇头说“妾身什么都不知道”。甩开张子文跑了。
考虑到真可能极端,张子文急忙就一脚踢开包间门进去了。
这下就尴尬了。
进来后才发现房间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是对持,脾气很大的李晓兰红着脸,怒视着一个年轻官员。
那个胖官员则好整以暇的盯着李晓兰。
自诩能搞定问题的刘耀文则尴尬的站在一边,低着头不言不语。看他的站位就知道,遇到事后不敢吭气,站在了中立的立场上。
介于张子文乃是踢门后闯进来的,吸引了全部人看过来。
李晓兰一见是这愣头青,根据其行为便头皮发麻,担心被他以“威胁”为由拖出去打死。
刘耀文觉得这是转移矛盾的缓和机会,便指着张子文怒斥:“小鬼你好大的胆子,这里之人非富即贵,你如此冲动的闯入,意图不轨吗?”
“本官吴昊,官拜应天府录事参军,你这毛头小子是哪位?”
吴昊也像是要拿张子文开刀,以此震慑李晓兰。
李晓兰硬着头皮道:“他就是个不懂事的读书人……因关心我这主家一时失礼,诸位无需计较。”又看着张子文斥道:“没规没矩,还不给滚出去?”
吴昊却笑了起来:“李大小姐看来横惯了,问题这里不是京城,是应天府,你真觉得什么事都可以用钱搞定?你觉得这里是你说了算?”
李晓兰道:“失礼之处请大人见谅,你我之间只是谈不拢,大人的条件我李家无法接受而已。大不了这批货我不要,这点钱我李家损失得起,另外还请大人知道,我李家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刘耀文越来越尴尬,一个劲使眼色让她别说,可惜她还是这样说出来了。
很无奈她就是这脾气,容易和人吵起来。刘耀文最担心的就是,在应天府横惯了的吴昊受不了这样的顶撞,最终会把事情闹大。
“李家?本官好怕,本官身兼检查应天府百官之责,你真以为我听过的狠话少?”
吴昊动了真怒的样子,漠然的看着李晓兰道:“你这么说话,相当于封死了你的全部退路,这会让本官认为你为了在应天府谋取商贸利益,进而威胁本官!是这样吗?”
“你……”
李晓兰预感到一些不对。没想到刘耀文引见的是一头比对手还可恶的白眼狼,这才叫野狗没甩脱,病急乱投医,又进了白狼窝。
“纠集属下闯入寻衅滋事,拖人找关系,唆使本官受贿,妄想打压应天府良心商贩何贵堂?”
吴昊毫无情感的道,“李家小姐,你至少是念过书懂律法的人,你觉得这些个理由,本官要把你扣在这应天府,判个远行三五年可以吗?”
李晓兰和她的护卫一起色变!
刘耀文被吓一跳,走前试图转圜,“吴大人,其实这不是大小姐的意思。”又指着张子文道:“都是他不懂事而招致,包括今日之事也是他策划,是他进谗言给予大小姐错觉,这才导致误会。”
“我?”张子文指着自己的鼻子。
“就是你。”刘耀文果断对吴昊道:“大人看,他自己承认了。”
吴昊漫不经心的看了张子文一眼,却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你的确跑不掉,不过你只是个刁仆,刁奴犯错本官不信没有主家的原因。”
又指着刘耀文的鼻子道:“你也不要避重就轻,是不是仅仅一个年轻漂亮的娘子就把你迷惑、把你腐蚀了?曾记得当年和你同窗时,你是很有理想的一个人,却是这一转眼咋就变了呢?”
“下官……”
刘耀文实在说不下去了,只怪当时想的太简单,照这形势看,真正盯上大小姐的人不是司税口,正主就是这吴昊。
吴昊应该是早就眼红许多东西了,想人财两得。
思考到此刘耀文额头见汗。自己也是官,若真遇到明显的不公事件,有权利把官司打到知府相公层面进行申诉。但无奈性格软弱,不确定往后风险,不确定是否值得为李晓兰而介入这些事?
“怎么!你刘耀文要和本官作对?”吴昊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下官不敢……下官作证,的确觉得是李晓兰目无王法,纵容刁奴,寻衅滋事,贿赂辅京要员。”
刘耀文最终缩头了。
眼见形势如此,李晓兰也没打算再去说服谁了,只是有点惋惜的着看了张子文一眼,意思是我至少是李家的人,不会死,但你小子冤了。
“来啊,拿下!”
吴昊冷喝一声后,护卫顿时手握刀柄上前。
若是他吴昊上来也就罢了,却是几个护卫上来就被徐宁几脚踹的如同滚地葫芦,一堆的所在角落里。
又继续过去报以一顿老拳,顺便收缴了他们的兵器。
李小姐险些吓得肝胆欲裂,这尼玛已经靠着造反的边了。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昊眯起眼睛看着张子文,“你真造反了,啊……”
话没说完,自然就被老毛病犯了的张子文反手一巴掌抽嘴上。照旧,两条鼻血流了下来。
这次李晓兰吓得头皮发麻,很确定他开始造反了。
尤其刘耀文,见这家伙的护卫武艺高强,害怕被顺带杀死在这里,惊慌失措的大叫大喊:“来啊,护卫,护卫,造反啦!”
一边喊他一边朝李晓兰使眼色,意思是这是最后一个甩脱机会,让你李家护卫捉拿此狂徒,再花点钱周旋一下,就所有的锅都甩这小子头上。
李晓兰迟疑了一下当做没看见,还背着一些身子,对张子文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快跑。
张子文却也不走,分别把他们每人看过去,最后目光停留在吴昊脸上,“继续,继续跳啊,你看会不会继续脸肿,不要以为你一跳就会有人让着你,你只管继续跳啊跳啊跳啊跳,我负责看你的脸肿啊肿啊肿啊肿。”
吴昊没有慌张,一副看待死人的模样冷冷道:“行,你要是认为你还能走出这辅都,咱们就走着瞧。另外本官保证,你不会死的很快,会慢慢的死。”
“这就好。”张子文点头,“如果慢到六十年后才死,我就不在乎,对于我那不算死,到那年景,我想做的事都会做完了。”
吴昊歪着脑壳想了想道:“这年纪的书生总是这么傻逼吗?文绉绉的理想者,你像是真的不知道,你已经事实上构成谋反行为了?”
张子文摇头,“这只是你觉得,我不觉得。用嘴巴你肯定说服不了我,除非你比我拳头大。”
第138章 被请去喝茶了
吴昊道:“你真以为读过两年书,有个读书人身份就能获得公正待遇,能和我一起站在大堂上打官司?”
张子文又摇头,“我没这打算。我知道你在等知府大人,等我拉他仇恨。其实不瞒你说,我也在等着他来,打算连他的耳光也一起抽,你信不信,我抽了他后,这里的全部问题就解决了……”
“谁戾气这么重,扬言要抽本府!”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留守相公!留守相公……”纷纷低头见礼。
吴昊戏谑的笑了起来。而刘耀文则表情完全凝固,显然非常害怕知府大人,素知知府相公脾气火爆又冲动,这下怕是在场的人都要被牵连。
帘子掀开,一个身形高大,三缕长须的国字脸中年文士走了进来,然后一脸怒意的看着张子文。
至此全部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张子文觉得稳了,抽这货一下,镇住他们所有人后,这事基本就算解决了。
之所以没立即出手是有点被财迷心窍,因为贫穷,张子文现在另一个老毛病也发了,想在出手前和这位女版王思葱谈谈价格,看有没可能为皇家海军捞取到一笔绩效,最不至也要她承诺,将来为海军平价供应一些航海病方面的药材。
却是思维还没停,就被这火爆的国字脸文士揪住了耳朵,妈的险些没忍住失声喊疼。
“你个败家子!”
原本打算反击了,却感觉这有点长辈教训晚辈的节奏?
“疼!放开!”
张子文只得暂时不反击,叫喊起来。
“喔,知道疼啊。你这蠢小子不是扬言要抽你老舅耳光吗,来啊。你看老夫是不是会把你这混球捆你父亲面前去?”
这尼玛是我舅!
到此张子文瑟心态全失,有点想跑路了。
至于其他人,暂时都没什么思维,全都在发愣,感觉信息量偏大的节奏。
刘耀文吓的魂不附体,不知道该怎么圆这场面。
吴昊也头皮发麻,觉得哪怕移动一下都是尴尬的,有个地缝钻进去仍旧也不妥,感觉最好变成空气才行。
既然是自己人,徐宁瑟的一逼,把他们每人都顺着看了一遍后,这才走过去凑近低声道:“好教留守相公知晓,公子如今已不是以前光景,已被皇帝钦点出任官职,现在是提举皇家海事局,要不……您还是不要当众揪着他耳朵,拖回去没人的时候再行事,像是要方便些。”
张从正最是要面子,又脾气火爆,是真想教训这败家子的,不过一听他已经出来做官了,那肯定要些脸,这才逐步松开了手,又指着鼻子道:“你不许跑。”
现在,张从正也这才有心思关注这里的怪异局面,分别把他们每人都看了一下,最终看向吴昊淡淡的问:“什么事啊,弄的吵吵闹闹,需要本府来调解?”
事到如今感觉说什么都多余,彷徨不知如何开口。
知府大人的脾气先不说,最要命的,现在吴昊当然知道张子文是谁了,这可是让当朝蔡相公都无比头疼的人物,张康国相爷的嫡子,才尼玛在京里整倒了天大的一大群人。
被他抽像是也真的不丢脸,不可一世的京畿房大佬,蔡京的亲家,不就被这货几次当众殴打还整倒了?
“下官……下官……”
吴昊只能使自己勉力保持镇静,却仍旧组织不出适合的语言。
张从正并非一味的冲动,现在虽然不知道细节,却大抵知道这里存在不少的幺蛾子和冲突,应天府的形势复杂,乃是许多财团、官僚纠结的根深之地,初来乍到上任不久,不明情况下,张从正不想当众太薄属下脸面。
而且考虑到这个著名败家子的尿性,又有华贵的漂亮女人在场,也很可能是张子文这龟儿子存在错误。
张从正真可没什么兴趣卷入侄儿的财色事件中,迟疑顷刻,便只淡淡的道:“都散了吧,你们都时间很多吗?”
这像是连转圜的机会都不给,但刘耀文和吴昊也不方便说什么,最终只得躬身:“留守相公安好,卑职等告退。”
他们走还是不走张从正也不关心,又看了李晓兰一眼,最后指着张子文的鼻子道:“你跟老夫走。”
就此无法在李晓兰面前瑟,甚至没机会和这女富豪讲条件,被强制请去喝茶了……
这意外事件持续让许多人身在冰窖一般,酒楼的场面没有散,持续的沉默。
李晓兰始终在发呆,不知道张子文什么目的。更不知道经历了这个场面后,应天府事件会怎么演变?
其实刘耀文和吴昊想的和她差不多,也完全两眼一抹黑。那纨绔子弟明显怀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潜伏在这女肥羊身边,而这场冲突怎么说呢……可大可小,实在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
现在,至少吴昊已经不敢盯着李晓兰的身材打量了,又考虑到一开口必然掉面子,几乎无话可说,气头上也不是谈事的好时候,还是等等看留守司那边有什么动静在决定,想定,吴昊低调的拱手之后,什么也不说的离开了。
唯独留下刘耀文最尴尬,有点没脸和她说话,却也不好意思追着吴昊的脚步去,感觉里外不是人。
最终,刘耀文走过来试图和李晓兰转圜两句。
“滚。”
李晓兰冷哼了一声。
“你……”
刘耀文却是也说不不出“你敢对我不敬”的话来,有些无地自容,一跺脚掩面而去。
接下李晓兰静静的坐着,还是不知道干啥。
护卫道:“小姐,应天府的事太复杂,那位公子爷看似更复杂,他潜伏在咱们船上,潜伏在你身边,像是居心叵测,不可预计的事太多,如今已是多事之秋,这生意不做也罢,赶紧走吧?
李晓兰想了想却摇头,“再等等吧,我有点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说的是有些道理,但那小子既然不简单,若他真盯上咱们其实也很难避开,躲不是长法,若真有问题,我还是想主动面对。”
……
“所以你这海事局到底干的什么勾当?来,坐下,多时不见,和你舅说说。”
被捉来老张的院子里强制喝茶。
“舅舅明见……这个一时半会的说不清楚,小侄进应天府乃是订了一批酱油,等着拿,又赶着上任,以后闲暇时再来拜见好了。”
张子文说着就跑,却又被捉了回来。
张从正捻着胡须道:“不急不急,待我问你,你娘被你气死了没有?”
“我娘没事,我爹倒像是快了。”张子文道。
关于张康国的事,张从正显然不想和后生多谈,便岔开说了几句家常,“长大了啊,你这兔崽子长大,且像是换了个人,总觉得你没那么败家了。”
“还是败家子!”
张子文指着自己的鼻子自首,“舅舅见过几许亏本办案的人?”
张从正淡淡的道:“你不要老和我扯这些,这些京城政治我不关心,也不想问。除非是你娘来找我说,否则我不想你听扯犊子。说说此番你闹的什么鬼,为何和那吴昊闹将了起来?”
张子文大抵说了一下。
张从正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你真打他耳光了?”
张子文道:“乃是因为当时的情况……”
张从正打断:“不要扯犊子,直接说打没打?”
“打了。”张子文点头。
张从正也没当回事,喝了口茶道:“本府早就觉得这厮有点不对劲,关于他的事还在思考中。既你先得罪了他,也就算是我得罪了他。事情不大不小的,牵连到利益的事,也不是几句语言能说清楚,那就不要想去转圜了。”
“老舅英明,真有娘的风范。”张子文果断说道。
张从正又道:“这样吧,你去告诉李晓兰,李家被扣押的货会马上放。让他李家不要缩,继续放货来应天府。这就是条件。”
“舅舅相公高明,这像是要以商治商?”张子文道。
张从正摆手道:“去去去,你这纨绔子弟懂啥,这些你就不要管了,不要卷入这里的事。你不是说赶着搞海事局勾当吗,快些离开南京吧。你在什么地方肯定没好事,要是捅出汴京一样的篓子,可别指望我兜底。”
张子文道,“舅舅相公有所不知,在小侄的三年计划中,有几条绝妙的发展之道,应天府出资,咱们海军提供技术,可以一起要做大做强……”
“去吧,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应天府什么都有就是没钱,谈钱你找错地方啦。”
张从正有快要被套路的感觉,以前被这龟儿子诈骗太多了,他除了养蟋蟀拉仇恨,似乎不会其他的了。
于是一到谈钱,张从正就不留他了,让人拿来一盒毛笔,几块香墨,三斤茶叶,一些点心,一起打包递给他,顺便推着出去,“去吧去吧,今日是中秋,这些东西你拿去高兴一下,快点离开南京城。”
又尼玛被当做瘟神一样的撵走了……
第139章 挖墙脚心思
李晓兰带着护卫,比较紧张的等候在府衙外面。
有点彷徨,不太知道等会见面和那个家伙说点什么。
正想着见张子文出来了,提着一包茶叶之类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想叫住,但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主要是大小姐从小到大没遇过这么复杂的心情,和这家伙之间虽然谈不上过节,但毕竟也算是有些不礼貌。
等李晓兰决定叫住他的时候,张子文已经走远。
“跟去看看,这家伙要干什么?”
结果李晓兰带着护卫跟了一段,见他进了一家当铺,把手里的茶叶甚至点心,都全部卖了换钱。
简直让人惊呆了!
“你是留守相公侄儿,早前为什么不言明?”
李晓兰这次忍不住在当铺门口叫住了他。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关键是……我也不知道他是我舅。”
李晓兰想了想倒也信他。
这种情况不少,料想是大员的“穷亲戚”。
人性来说,不说专门躲穷亲戚么,不对等的时候也不会太亲,不会走的太近。而县级以上官员是中央特派员,是没有固定户籍治所,通常过几年就换个地方,天南地北的乱跑。来往不多的穷亲戚不知道也正常。
另外一个证据是:这家伙需要蹭船票,今日又是中秋,他舅打发穷亲戚的节货被他给卖了?
“这种亲戚么也是够了,换我我也躲。”
李晓兰这么想着,对自己的判断相当有信心。
想这么想,不论如何李晓兰还是很感谢他,先不说这家伙在这次事件中发挥了多少作用。
考虑到当时他敢出头,哪怕行为有些不,还是挺讲义气,有职业道德。于是李晓兰拱手道:“晓兰谢过公子此番帮助。”
张子文道:“不客气,你聘了我,我只是拿钱做事。”
李晓兰谈不上怕他,没必要舔他,不过略一思考还是道:“早前晓兰有些刚愎自用,说公子只值五百文是戏言,此番若能得公子相助解决应天府问题,会给公子五十贯酬劳。总之,还请公子牵头,帮忙送礼给留守相公?”
张子文果断摇手,“不用送他。那是副作用。”
“这……”
李晓兰不禁皱眉,如果送钱都不收的话事情就真麻烦了,并没有解决。
张子文又道:“别多想。你只看他在中秋这种大节,只送我这么点东西,就知道他不属于‘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范畴。嗯,这是我猜的,其实也我不知道他什么尿性。”
李晓兰不禁楞了楞,这样说倒也有些道理。
张子文道:“我不卖关子了。他不收钱,但会接受政治利益,现在可以肯定找你们商号麻烦的就是吴昊。我舅新上任南京,有打压吴昊何贵堂一系的需求,而你们商号能提供他的需求。于是被扣下的货很快会放出来,条件是:你们不要缩,继续放量进来。”
李晓兰除了懵逼还惊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这家伙,相反都有点怀疑真实性了。
另外,下意识还有点担心被这知府大人的穷亲戚给狐假虎威套路了。
张子文知道她心思,也不想多解释,“话就说到这里,李小娘子往后该怎么走可以自己权衡。从息事宁人角度,若你们愿意退出应天府商圈,那当然没多大事。吴昊甚至会给你们赔礼道歉,或者又会在其他圈子和你们合作。但若要介入,则我不保证你们往后利益。我舅不要钱,但肯定有他需要的东西。当没有了共同敌人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很容易会有新的问题。”
“个中的利益得失怎么权衡,相信李家小娘子自己会有个判断,反正我后续不介入。”张子文最后道。
李晓兰静静的看着他,只有亲耳听他这些耳目一新的说辞时,才能很直观的感觉这人有意思,哪怕他不是知府大人的穷亲戚,李晓兰也很愿意聘请这么一个顾问。
李晓兰道:“先生言之有物,晓兰会慎重考虑。”
考虑到天色已晚,捞出货来怎么也得明日,李晓兰又试着道:“时已中秋,没必要再急,我等便在南京留宿,找一酒楼与小先生对饮可好?”
张子文摇头道:“不了,让他们加班。我跟你去把货提出来,交割后我们就返回,中秋节又不是一次,船上过吧,我赶时间。”
这样略有点失落,但其实李晓兰对他更有兴趣了,走向司税口的时候不免偷偷多看他几眼……
应天府事了。
借助着中秋最明亮的月光,继续夜间行船。
这次被她请入正舱同桌“团圆”,上了不少食物,不会有南京的酒楼好,不过四九吃的很高兴。
李晓兰提壶给张子文倒酒,后举杯微笑:“并不知先生此行南下苏州有何贵干,但提前预祝顺利。苏州之地,我李家行走多年,方方面面都熟悉,若有用得上之处,到时请开口。”
张子文道:“若要如此,也就意味着此番我不好意思收你的聘金了。否则将来找你帮忙时,我可请不起你。”
李晓兰忍住笑,白他一眼,“怎么你很缺钱吗?”
张子文觉得她简直是个弱智,这世界有谁不缺钱吗?
李晓兰道:“我就喜欢你身上此点,那也好,在商言商,你敬我,我便敬你。此番晓兰不会掏钱感谢,不会当做聘用你,但会交了公子这朋友,以后我会帮你一个忙,你我继续相互帮忙?”
张子文略一思考后道:“我险些又中你的计,瞧你这模样,其实在苏州你也不少麻烦,一定和朱家有关对吗?”
李晓兰微微色变,感觉什么他都知道?
“你如何知道我和朱家有矛盾的?”李晓兰好整以暇的问。
张子文微微摇头,“你这么问,我才知道的。”
“你……”李晓兰有些头疼他。
其实这根本不难猜,所谓朱家,有个比较著名的奸贼是朱。历史上出现的那个不受节制的东南小朝廷“应俸局”,就是朱当家。其职责是做蔡京手套,搜括东西讨好皇帝。
导致那一时期的东南地区,各种勒索敲诈、强取豪夺,变着花样的黑恶手段大行其道。
身为大奸贼之一的童贯,帅军进东南平乱时都被这系人难看的吃相吓一跳,就可以想见当时的东南有多乱。
乱子大小主要看民怨程度。如果仅仅是“一小撮别有用心的坏份子搞事”,那样的乱子对童贯这种见过大场面的大将不难,安抚为主,干了最坏的几个土豪,自己搜括大部分,再把土豪的小部分金银分给闹事的底层,自然就平了。
但童贯当时真被东南形势吓到了,根据民怨程度评估为“轻易平不下去”,又害怕皇帝责怪战事缓慢,童贯当然要打铺垫提前甩锅,于是反手弹劾朱王黼这些奸贼在东南的作为。
这狗咬狗的局面是北宋末一大笑料。
结果,就连童贯这样的宠臣也打在钢板上了。赵佶的德行是护短,不喜欢听人说宠臣坏话,哪怕宠臣一号说宠臣二号也不行。
历史上的宋乔年才说一句“张康国混不成”,就被赵佶骂跑。
于是弹劾事件导致连童贯都险些凉了,为此他急于表现存在感和军事才华,所以东拼西凑出了联合女真野猪皮、摆辽国鬼子一道的树冒烟政策,那就是国破家亡的开始。
扯远了。
总之以李晓兰性格,有大量业务在苏州,哪怕不是直接竞争对手,这一时期的朱家距离完全体还早,但肯定会和朱家有心病,此点是大概率。
至此开始,这次中秋“团聚”变味了,更像一次商业谈判。
李晓兰皱着眉头道:“总觉得公子知道的太多了。”
张子文道也不想和这家伙斗嘴。
李晓兰又道:“我有点明白了。结合你早前的话,你不想我介入应天府商圈。想我集中资金和力量在苏州?”
张子文静静看着她漂亮的脸盘,“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我是有点这样的心思,但要你愿意。”
“在商言商,放弃应天府不是不行。前提是你必须搞得过朱家,吃掉他们的一些现有利益,来弥补我放弃的南京利益。”
李晓兰傲然道,“但我不确定,你是否够分量与我在这事上合作?南京可管不到苏州,就算管得了,还必须你是张从正大人的嫡子,似乎才应该和我谈这些事?”
言下之意:你小子到底是谁?
张子文不急于说穿,“我是谁你慢慢会知道。我是否有能力在苏州站稳脚跟,我自己也不知,出来做事总会困难重重。我们暂时不必为这些纠结。你在考察我,选择我的同时,我也会打听关于你的事进行评估。”
“总之这些事不急。但有个要点:应天府的生意何去何从你需要快速决定。现在看在我面子上,现在其实不算得罪吴昊他们。不过生意一介入,其实就等于开战。你不能两线作战,干起来后南京的人和朱家联合会很麻烦。”
“我明确告诉你,我舅不会输,因为家族实力不允许。但他能不为了钱干这级别的事,一定程度上会比贪官难应付五倍,老百姓或许不怕他这种官,但你这样的巨商会很头疼他。简单说,一但与他合作,你想退都不由你说了算。当送钱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对你这种人就很致命不是吗?”
说到此,张子文放弃不喝酒了,抬起了茶。
李晓兰眼里闪过一抹亮色,看了他很久,“你是个很矛盾的人。你的话等于:别信别人,把钱投苏州配合你对吧?”
好吧被她看穿了。张子文真有挖老舅墙角的心思,若她们李家能把心思放在苏州,投资海军,发展当然会快,现在总体就是缺钱。
“从理性上,你说的有道理,真的有道理。”
李晓兰又迟疑着,“但从感性上,不知什么原因,和你之间我有点不想谈钱。”
张子文真有点不确定她这话什么意思。
“能于中秋之际和公子对坐,是晓兰的荣幸。就到这里,夜深了,公子就睡我的床。”
见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李晓兰又略嗔的道:“是把床让给你,我没睡意,想在甲板上观察一下你的猫。”
懒洋洋的废猫当即起身,又开始一跳一跳的。
李晓兰觉得好玩,拿起个鸡腿。
却被张子文呵斥:“别喂它!”
导致她吓一跳,鸡腿掉在地上就被小宝抬着跑出去了……
第140章 进苏州的消息
杭州朱家大宅。
家族会议老老少少的围了一大堆人,好不热闹。
“二老爷,此番进贡皇城的花草被打回了。”
“哼!就是吴清璇和张子文朋比为奸,蛊惑圣心。京城方面有消息,现在皇帝满门心思就放在什么狗屁的皇家联赛项目上,以及关于千叶牡丹的培育上,甚至说,皇帝有意把千叶牡丹定为国花!奇技淫巧。”
之所以导致朱家火气这么大,乃是因为自古苏杭地区都是园艺花卉的排头兵,尤其朱家的大老爷朱冲更有绰号“花园子”,在苏杭地区都算是此道中的泰斗。
作为蔡京系的人,本地大豪商,正当要借助今上喜好此道的由头,说好了明年组建应俸局,以后专职给宫里采办花草园艺。却是谁想到蔡家后院起火,在这事上和蔡京打对台的就是蔡京长子、龙图阁学士蔡攸。
小小蔡此反骨仔联合了异军突起张子文、花卉东京流派第一人吴清璇,弄出了个什么污糟猫千叶牡丹去蛊惑圣心。
这虽摆明了真是蛊惑圣心,却没人敢喊出清君侧的旗号。因为对方是蔡攸,吴清璇,张子文等三个当世最大纨绔。
最诡异的是在这问题上蔡京第一个缩头了,有坊间传言说“张蔡二贼愿意深远的会面”后,跟着,京里来信说应俸局的设立无限期搁置,取而代之的皇家海事局却是被人移花接木,许给了那个像是非常不好惹,敢在京城近乎兵变性质绞杀异端的张子文。
“二老爷,这样下去怕是不行。现在谁也不知道海事局是个什么怪胎,张子文那样的魔头进苏州后,不知会带来东南地区的什么变故?”
“他毕竟太年轻,暂时应该影响不到我等利益,海军只是县级行政区,从学士院审议的第一版《海军条例》看,不具备任何对内权限,无财无权,甚至连驻地官署都没有配备。我就不信,海事局要想在这地区混的好能不看朱家脸色?”
“说这么说,理是这理。但你得看他是谁,这个不良子弟劣迹太多,也毕竟有军队在手,我总有预感他不是来请客吃饭的。恐怕这里要变多雨季节。”
“小女子我孤身前往一次,必叫他虎文拜倒于石榴裙下。”号称朱家石榴姐的一个美女起身傲然道。
“五妹你拉倒吧,他在东京混迹,见惯了吴清璇李清照级别的人,没对比你是能看的,有这两人对比,你觉得你能看?”
“客观的说,不要太长他人志气,我朱家是蔡相公的人。他虎文有兵权,说的我朱家没有似的。”
家族会议很乱,自来讨论不出什么来,否则还要家主干嘛。
现在就等着朱冲老爷以及朱少爷回来了,想必虎文带海军进苏州的时候,他们也该带禁军进杭州了……
张子文和李晓兰自中秋之夜小聚后,进入了一种诡异节奏。
自此而后顺河而下直至苏州,两人甚至没照面过,像是故意都因没话说而避开对方。
终于是靠岸了。
进苏州时已经相对较冷,四九帮张子文紧紧披风,踩着过板上了岸。
离开前回身一望,李晓兰没下船,正神色古怪的远看着张子文,“公子自去便可,晓兰要主持下货。”
“保重。”
“你也是。”
……
顺着南门入。
形势和电视里差不多,有群百姓聚集在城门区域,附近贴了许多文告,有通缉令,还有各种各样的政令什么的。
写的东西很隐晦难懂,于是又有些秀才在摇头晃脑的给大家解释。
“什么!昆山矿区正式关闭?”
一个农民最终弄懂了最新的一分文告后,不禁焦急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我本家兄弟就在那边逃生活,这下怕是一大群人都要饿肚子,今冬可怎么过。”
“还能怎么过,反正每年冬天过后,熟悉的面孔总会少些。昆山废了,越靠海越没饭吃,也没去处。”
“没去处也得扛着,这其中一份文告说了,现在已是秋收过后,依律进入半封闭状态,禁止无理由多人聚集,禁止无理由举家移动。”那秀才解释道。
“这不合理。”
“合理的。”秀才道,“因为这个时节,是唯一的一个大家手里有粮的时候,没粮的人要为冬季筹谋,于是规模较大的盗抢斗殴最容易这个时候发生。”
“昆山矿区关闭,那些人可怎么办,滞留水边他们会冷死饿死。聚集来州城里,好歹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这就不知道了。”秀才摊手,“我认为他们来了是增加丐帮势力,影响州城的人,所以此条禁令这时候下达,大可能就是针对昆山的那些人。”
接下来叹息的叹息,叫骂的叫骂,喊药丸的也跟着喊,另外,自是也有不少为这政策叫好的。
反正这世间的事真没有什么严格的对错之分,只以群分,屁股的方向,就能接单粗暴的决定他们的言论。
那些值守差人没心没肺的样子,哪怕有乱说话的人也懒得去管。
于是有人认为,这种氛围下规定只是规定,并不会真的有人去严格执法。冷到一定的时候,昆山的泥腿子肯定只有聚集州城,但只要他们不闹事,不论谁是知州,怎么的也会救助,这是必须的。
“我们走吧,在苏州停留一日然后去昆山。”
张子文在城门处收集到了些信息后,就此像个低调的通缉犯一样,带起斗笠离开了。
说起这次南下创业寒碜,那些相公谁都不看好,主要就是打发张子文,让这纨绔子弟有个岗位搜括点油水。所以就连治所都没安排。
这不是他们忘记了,是故意的。那么依此默契,在这个区域内张子文想去哪里也都可以,看中什么地方,自己掏钱去租“办公室”就行。
反正编制钱粮已经定死了,蔡京说了,你小张是掌柜了,你说了算。朝廷拨付给你海军的费用就这些,有种你就置办个豪宅,把所有人遣散,你和刘光世自己慢慢像个蛀虫一样分经费,也由得你们。
既然这样就要省着点,苏州地价高物资贵,又在州衙眼皮下,不太划算。
根据现有的消息,昆山租地会很便宜,那批因矿区关闭即将闹事的人其实是资源。
这个时代愿意老老实实在矿上工作,除了裙带不复杂又有技术基础外,从本质来说已经是最顶级的一批工人。不用去挖墙脚,不用开高薪,难度不用很大就能笼络这批工人。
并且有人有矿的地方怎么也会有点基础设施,最多只是条件恶劣些。譬如会有水井有工棚,还有许多矿洞都可以二次利用,这就避免了暂时弱小的海军衙门进行固定资产投资。
想着,步伐也轻快了些。
四九和徐宁面面相视中,不知道公子爷是不是捡钱了,为啥高兴呢,他明显应该难受、相思着那李晓兰才是正确之举……
次日清早没等出门,一个军士找到客栈进来汇报:“卑职乃小刘将军麾下通信兵。”
“我记得你。”张子文点头。
小兵递给一封信:“小刘将军让卑职昼夜兼程先到苏州送信,让公子心中有数。”
张子文查验封印后打开:
“西宁州大捷,宋军将于三个月内全面有效控制青塘地区!另,朱冲父子准备从青塘撤离,各带一军南下,朝廷文告还没出,但陶节夫相公有内部消息:特殊时期,会于苏杭两地设禁军驻泊司,朱驻防苏州,朱冲驻防杭州。理由是:南方钱政问题频发,铜矿枯竭不足币用,为皇家矿产和钱政安全计而加派禁军。”
上述就是刘光世将军的简报,很是简单,又像含有了很多的信息。
如今么皱眉也没什么用,张子文没有表情,把信凑过去蜡烛上烧了。
朱冲父子还真是军职,蔡京的势力大抵就是这样培养的,枢密院他说了不算,但任何时候没有军队支持的权利都是虚的,这道理蔡京当然懂。
类似朱冲父子这样的情况,蔡京就会想办法让他们拿现成军功,譬如此番把握很大的青塘之战,蔡京广播种子,又重点培养冒头的朱冲父子。
就是这样的原因,蔡京这时期需要扶持童贯,把童贯作为一个垃圾桶,或又像个军校,把需要扶持的人挂个军职送进去,镀金立功后升个两级放出来,去重要的地方作为棋子。
大抵就是这样操作,若没有童贯的特别照顾,朱冲父子很容易就躺在在西北的乱葬岗上,还要拿着军功回苏杭地区挂职怕是想多了。
这些事到底有什么后遗症还有待观察,总之张子文有预感,哪怕康国老爹坐镇枢密院,也会因此而出不小的乱子。
“走,去昆山做垃圾佬捡便宜去。其他的暂时不能多想,必须尽快站稳脚跟。”
张子文率先出了客栈……
第141章 朋比为奸
过了昆山县城,越往东人越少,走到尽头就是水边。
张子文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已经黄昏,偏暗的光线下更显现出陈旧破败之感。
距水边不算远的地方上,耸立着不少类似堡垒的小建筑,就是矿井入口处。仅仅这门面都耗费了无数匠人和石工的心血,更不要说下面的矿井。但如今只能在越来越冷的海风中呈现出废弃之态。
还像是摆摊,有好多不规则坐落的破旧工棚,工棚外面大多靠坐着不少人,以妇女为主,风大的时候,她们把娃拖回来用破布裹起抱着,然后看着水边的方向出神。
“你们在等什么?”
张子文走过去问的时候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因为哪怕是穿的素衣,在这里也显得太过独特。
“小官人有所不知,矿井已经关闭,附近没有猎物,我等被限制迁移,接下来冬季的粮食成为了大问题,有不少男人组队出海捕鱼了,如果运气好,或许能保证冬天的吃食。”
她们纷纷围拢了过来,这个说一句那个说一句。
张子文四处看看,又指着一堆奇形怪状的石头道:“这是怎么回事,力气不要钱?”
“这是为了贴补一部分收入,往前一年,持续有老爷说要收集花石,咱们这边没有花但有石,若遇到造型好、有特点的就收集起来,被他们挑中的,会有点钱。”
听到这里,张子文好奇的问,“能有多少钱?”
“若被挑中的,能有一文钱一块石头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运气好的时候也算可以贴补些家用,咦……你这小狗头,那是明日的粮食,你现在吃了明日吃啥!”
这婆娘话说不完,发现儿子趁张子文分散注意力在偷吃,便拖了过来,先从熊孩子嘴巴里把东西强行抠出来收好后,这才一顿捶。
然后婆娘又问道:“小官人也是来收集花石的吗?若您想要,再便宜些也行。这阵子不知怎的,那些老爷不要石头了。”
“我不要石头。”
张子文紧紧披风后走开了。
全部人从后面眼巴巴的目送着,心里无比失落。
朱家现在之所以不要石头了,是因为张子文釜底抽薪,用吴清璇的千叶牡丹和足球先生高俅把赵佶的兴趣控场了。
赵佶是个小气又财迷的人,这种尿性张子文比谁都清楚,在花费不小,他又有更好的玩意时,暂时就不想花钱了。
人类都是慢慢膨胀的,现在虽然已经有了朱家收集花石的事,但他们还是要花钱。虽然比白菜还便宜但就需买,一文钱的石头转运进京后会价值百文,毕竟整个利益链都是要吃饭的。
过度到后面,他们有了应俸局牌子,有了公权力后获得石头就不花钱了,成本更低的同时,进京的花石价格却会更高。
这是因为朱家地位水涨船高了,利益需求会更大。另外,整个靠他们吃饭的利益链地位也会随之提高,也要有溢价收益。
众所周知,卖方意志并不由成本决定。于是这个利益链到达一定基数后,形成了抱团后的利益大集团,蔡京和赵佶也就真的控制不住了。
就只能等着脓怆挤破后童贯进场把他们给黑打了。
又返回到了昆山县时间已经晚了,把帖子递了上去墨迹了许久。
守门的差人真没弄懂海军是个什么东西,但毕竟是个大人,理论上和知县老爷是平级的,让他小子徘徊在县城外面,若被海边那群暴民拖走,上面一纸政令压下来,不也得昆山差人作为第一批炮灰去救援。
考虑到这些幺蛾子,今晚恰好当值的赵班头这才开城门放行……
许志先是昆山知县,刚好熄灯打算抱着美女小妾爽爽,却听哐啷哐啷的敲门,管家在外面道:“老爷,提举皇家海事局小张大人来拜访。”
许志先恨死这些人了,海军在这里真不值多少钱一斤,问题这家伙投胎投的好,还是只能起来整理衣装。
进入厅堂时见张子文坐在客座,且已经有人上了茶。
许志先拱手道:“传言公子乃是奇才,今日总算得见,幸会。”
张子文松了一口气,此番应该就好谈了,暂时不至于有幺蛾子。
基于老许的平级身份,这个私下场合喊“公子”才是尊称,喊其他就有点官僚打太极的意味。
“许大人客气,晚间来打扰请别怪。”张子文道。
“公子客气,坐下慢慢说。”
寒暄完毕一起坐下来,喝过一口茶,许志先道:“是倒是早前听闻了皇家海事局将于苏州挂牌,却没料到公子来的这么快。另外,公子不在景秀的苏州城谋划公事,来昆山县不知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张子文也直接,“苏州城的费用太高,海军负担不起……”
噗。
许志先喷水了,以为这穷鬼单位是来借钱的,便一脸哭诉的道:“公子啊,我昆山如今也是屁股被海风吹着,你怕是没去岸边看过,因铜矿枯竭,仅仅只剩下铁矿,品级还不太好,亏本运营谁都不愿意。于是睦州神泉监的人全面撤离了,把矿区管辖权下放我区区昆山,我这也着急,不知该如何处理,除关闭矿区,遣散矿工外没办法了。”
“今年冬天怎么过现在都不知道,转运使一纸政令下来,确认了我昆山的矿区管辖权,并让我昆山负责安置失业矿工,严令不许他们聚集州城,否则追究责任,哎。“
到此许志先就差眼泪汪汪的模样。
苏州并非传统矿区,有是有但是不多,也就是说冶炼产业不发达,也没有“铸钱局”驻扎。
通常来说是睦州铸钱局(神泉监)的团队过来开采,然后把铜矿石运回睦州铸钱。
针对神泉监这机构,不论是苏州还是睦州都对他们没有治权,他们是户部的派出机构,两浙路转运司代管。
两浙路上的矿产的管辖权是他们的。矿石不多,负担大成本高的时候他们要走就走了,没谁管得了。如果是商号,不解决这群矿工的问题,老许会放他们走就奇怪了。
这也好,张子文真看中了水边的那些位置,然而它们偏偏是矿区,理论上无法买卖。就算租赁,以后有什么变故又面临拆迁搬家,甚至还要和“央行”那帮孙子扯犊子,论算账算计,鲜有算得过那些金融血滴子的人。
张子文舔舔嘴皮,“转运司和神泉监真放弃了矿区,权属交给你昆山了?”
许志先惨笑道,“不就是这样的吗,白纸黑字,文书都在呢。”
言罢,吩咐下属去吧转运司的文书拿来交给张子文看。
许志先再道:“老天爷啊,也不知谁来可怜可怜我,我拿这些废矿区干嘛,难道打造锅碗瓢盆去苏州推销?”
张子文试着道:“如果海事局要这些地呢?”
许志先楞了楞,“公子真会开玩笑?”
“不开玩笑,你开个价吧,合适我就买?”张子文道。
就此一来许志先像个碰瓷党模样,拉着张子文不许走,当即起身:“好说好说,要就带我去看,县衙以东之地区,看中什么地方就画给你,我昆山县什么都没有,就是有地。不收钱,白送。条件是但凡你拿走的地,地上的村民矿工有一个算一个,你海军负责,再也不关我昆山的事。”
张子文也不能表现的太兴奋,于是佯作迟疑。
许志先压低声音道:“我是你的话,既然想降低海军费用,这是个机会哦。我昆山受苏州管辖,有维稳需求,不敢放他们涌向苏州。但你海军不受苏州管辖,真是你有难处时,依据执政经验浅薄,没稳住,被他们跑苏州去散步,难道州衙还能赶走不成?往哪里赶对吧?”
许志先一拍手又怂恿道:“这不明摆着,苏州终究是要放粮救济的。若发生了这种事,换我我就惨了,但你是皇家部门,不在苏州系统内,难道他还能进京去弹劾你不成?我要是有个你那样的爹,我老许就不怕他们,敢和他们干到底。”
张子文故作迟疑,“说是这么说,但我海事局现在也寒碜,连官署都要过租借,这样的衙门整个大宋数得出几个来?所以虽然可为,而实际我不能为。除非……再给我一点甜头,让我度过难关?安置那些人的费用不小,算来算去,我不如去苏州租借个大宅子养猪搞外块。”
许志先就显得不高兴了,“你这样说可就没意思了,皇家海军去养猪搞外块,终究不成体统。”
张子文摇手道:“你不懂,现在东京宠物猪比较热门,作为斗蟋蟀斗鸡的升级产业,从前景看斗猪也不错。娱乐项目门槛低来钱快,皇帝喜欢这些,我以为你知道这事的。”
许志先给出了最后的条件,“公子别说这些了,干脆那些矿也算海军的,有座算一座,但凡你要的土地,出矿都是你的,不说发财么,炼化些器物卖去苏州,也算是踏踏实实的产业,名声和政绩都有,难道不比养斗猪好听?想必老张相爷也不希望你养什么斗猪吧?”
原本以为这纨绔子弟要墨迹,哪知到此张子文一拍桌子起身:“呈交,白纸黑字,现在把转运司给你的矿区产权交付海军。这些土地上的人、鸟、兽,我全部接手。”
老许倒也不觉得被套路,不过还是眯起眼睛盯着张子文:“那些人……哪怕你把他们当奴隶用,只要篓子别通大了,本县可以当做看不见。底线是:他们是大宋的子民,你海军不具备民政治权,有问题来县衙沟通,吃相不能太难看,尤其不能出现群体伤亡?”
“这当然。”
张子文觉得他的条件已经很宽松了。
总之信息不对称时就能遇到这样的好事。这和张子文是宰相儿子没什么关系,需要的是眼界和胆识。
譬如后世的特殊年景里,不用你爹是宰相,只要有个弯弯身份证,又装的像个商人,也能拿到类似这种近乎免费的国有资产。那些官僚并不比许志先聪明多少,甚至还更蠢……
第142章 这不儒雅
“许张二贼会面、朋比为奸,就此展开了滚滚历史巨轮”。
这句会不会被将来的宋史记录谁关心啊。
所谓拿到贼就要连夜审,现在两个平级官员瞌睡遇到了枕头,便连夜领人勘察现场,讨价还价。
在许志先看来那些地和人都是负担,合约细节都不愿意管了,在三更天时候于“海军衙门”签署了文件:从昆山的水岸线开始起,向内陆推进二十里区域,永久归属皇家海事局。
这样的合约若捏在没有后台的商号手里,是可以变更的,花点钱补偿就行。但既然权属方是海事局,基本上就真是永久了。
所谓的“海军衙门”其实就是在矿区临时征用了一个工棚,许志先和张子文凑在微弱的灯火下,敲定细节后签署的。
海边亮的很早,诸事搞定后天边有了微弱的亮光。许志先带着差人急急忙忙离开这全是“暴民”的地方,留下了艺高人胆大的张子文在这里。
张子文这才有机会观察这弥漫着臭味和湿气的工棚。
同时有刺耳的鼾声入耳,说是说征用,其实也不存在征用,现在这个工棚还真是海军的资产了。
破败的床上还躺着一个男人在呼呼大睡,昨夜喊了许久喊不醒,像是喝醉了。鉴于臭气比较浓,没谁愿意把他叉出去,只能由他呼呼大睡了。
现在,张子文走出来,看着水边方向微弱的日出。
外面坐了一群七八个妇女,领着孩子。小孩子贪睡还不醒,她们便用布裹着娃的脑壳抱紧。
有个脏兮兮的小姑娘醒来了,也不会说话,胆子有点小的躲在娘的身后,时而偷看张子文一眼。
小姑娘的娘倒是胆子大,试着问张子文:“小官人,往后咱们还能住这棚子吗?”
“随便,没去处就继续住吧。”张子文看着远方喃喃道。
“地是不是被卖了,咱们还能留下吗?”
见张子文好说话,她们胆子也逐步大起来,纷纷开始说话了,“现在有许多男人出海没回来,咱们没地方去?”
“这地现在属于海军,想留的都可以留下。”
张子文说着向别处走。
她们面面相视。这时代里根深蒂固的观念,土地在官府时没谁想管,但被老爷买了后,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地里有群外人,通常都是驱赶,或者放狗咬什么的。
老爷们还能围来,路过都不许。或者说这座山是某员外的,贫民捡柴火打猎都不行,那属于类似“偷窃”的罪名,被护山队干掉一般没人过问,温柔些的捉了送去县衙就会重判。
所以“留下来”虽然看不出有什么用,但仅仅这样她们开始喜欢张子文了,相互交头接耳,消息快速在传播,说是遇到了个不错的小老爷……
中午时候张子文来到中心地带,聚集了很多人。
看似这里已经形成了属于水边贫民的市集,有事没事的会集中在这里交流,交换一些物资。
见张子文来到,有些胆子小的人带着自己的物资先走了。另外许多无所事事的人都围观似的,过来看着张子文。
张子文走走看看,随即在一个摊位上蹲下,看看这小伙子的物资。
他怯生生的道:“是不是冒犯到老爷了,需要挪走吗?”
张子文放下了那些手工制作的简单物品,又看看周围道:“都不用搬走,你们在这里蛮热闹的,如今你们都算海军的佃户,该干啥就干啥。”
有过这句确认后,全部人高兴了起来。
佃户规矩是可以在这里合法的获得生存资格,也就是可以使用老爷的生产工具和资料,但必须交租。简单点理解就是,有田就可以种,有猎就可以打,有鱼就可以钓,有鸟就可以捉。
交租的话,这年景的通行规则是交六成,佃户留四成。
官府也可以有佃户的,且自古以来和官府打交道哪怕是遇到昏官,也是相对简单的一个事。
就以衣食住行的“住”来说,虽然并不便宜多少,但租住公屋最单纯,最不容易遇到加租啊、被撵走啊啥啥的幺蛾子。
另外做官府的佃户,通常是对半开。
于是有个胆子大些的男人道:“既是海军的佃户,对半开老爷看得行不?”
张子文想了想,站在高处开始演讲:“现在这里也没啥子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想种地也不行,真有耕地的话轮不到我来。太细的条款就不讲了,都发挥所长收集物资吧,能打猎的打猎,不行的收集炭火柴火,加固棚子,先熬过这冬天再说。分成的话四六,交四成给海事局用于统筹。”
纷纷点头。
张子文最后道:“不过今年情况特殊,免租。大家都尽量积累点物资应付冬天。”
“小老爷,这个地区猎物和柴火都有限,人又多,出海捕鱼的人也凶吉难料。最终的出路恐怕还要开采些矿石出来,哪怕低品位的铁矿不值钱,好歹也能换些粮食贴补?”
说话的这男人张子文认识,就是昨夜在棚子里喊都喊不醒的醉鬼。
张子文考虑了一下道:“也不是说这个计划不行,但暂时来说我这里庙小,没工钱开给你们,就算开了也有限。”
“也没指望拿到工钱,老爷若能给点粮食,支撑过冬天也行,来年再想办法。”一个妇女说道。
“这不公平,不讲究,没工钱是无法开工的。”那个醉鬼说道。
另外还有几个婆娘比较担心的道:“矿产是皇帝家的,哪怕老爷给工钱也不能开工吧,会杀头的?”
“海事局是皇家部门,采矿权是我的,在这里我就代表皇帝。”
张子文对她们表现出了这样的信心,却也道:“就算要重新开矿,也不是马上能动。需要权衡策划,还有许多前期准备工作。”
就此一来,不少人显露出失望的表情。
暂时肯定是困难的,张子文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摆手道:“在我考察全部矿产评估完成前,大家能做什么做什么吧,关于打猎捡柴要小心,不是小心猛兽,实际上人心比猛兽可怕。关键点在于‘审时度势’,确认了是公家地区,哪怕违规也真没几个差人愿意管你们,就算管了我也有办法缓冲。但严禁进入地主领地。相信我,冬季即将来临,大家最需要物资的时候,就是他们提高安保等级时候,他们会把你们看做暴民,神经会绷紧,容易擦枪走火,会死人。”
大多数人在考虑张子文的警告。
那个醉鬼又低估道:“这不公平,不儒雅,咱们都快饿死了,捡点柴火都不允许,寒碜!”
张子文从高处跳下来,几个大步走过去提着他的衣领,“你个白痴就知道逼逼,再尼玛罗里吧嗦的我就把你驱逐。别人没粮食了,就你满身酒气,许多男人像企鹅一样勇敢的出海打渔了,就你在屋头睡大觉。沃日……”
四九和徐宁半张嘴巴,这是他们第一次很会讲道理的公子连续大爆粗口的。
醉鬼其实胆子小,不敢吭气了。
不过他那头大脖子粗的婆娘又跑过使劲拉扯着张子文手臂,“放开他……他又没说错,他虽然有点懒,却是有见识有技术的人,我不允许他出海冒险。他在咱们群中是老爷的地位,当然应该喝点酒。”
“你拉倒吧,再逼逼我连你一起驱逐。”
最终张子文又和婆娘吵了起来,四九和徐宁急忙拉开,拖着张子文去了。
没了“外敌”后,婆娘又操起棍子追着醉鬼打,“你个狗日的,整天就会满口跑马得罪老爷,若被赶走了没地睡觉,老娘把你卖给黑店制成人肉包子。”
老酒鬼指着她鼻子道:“你个贼婆娘是因长的会吓到人,否则爷爷早把你卖青楼换酒了。”
切。
周围的人对此见怪不怪,该干嘛干嘛,纷纷散了……
天气越来越冷,苏州城的景致仍旧如诗如画。
李晓兰站于画舫上,不与同游的苏州名士交谈,显得冷淡。只是看着某处发呆寻思:不知此一时刻他在干嘛?
想到深处时而高兴,时而又皱眉。
心腹护卫最是了解小姐的心思,难免有些担心的提醒:“小姐勿要多想,兴许您就快嫁给吏部侍郎张商英做侧妻了。”
李晓兰没说话,轻叹了一声。
护卫又道,“张家老爷虽年六旬,却身体尚佳,儒雅风流,多才多艺。虽不是小姐的最佳所想,但此事关乎家族安危,乃是老爷亲自定下的。不可节外生枝,否则影响太大。”
“我没说张相公不好,只感慨于这时代女性永远都身不由己。有时我就在想,即便家族继续做大,又能如何呢?”李晓兰喃喃道。
“不能如何。但不做大只能摔落,这年景做事越来越难,没人护着寸步难行。老爷也没有办法。”心腹护卫道。
“回去吧。”
李晓兰失去了泛舟的兴致……
第143章 苦其心志
张子文和徐宁一起进了苏州城。
在街上上走走观察一下,观察各种材料的价格,以及人工价格。
近两日来,请了两个经验丰富的老矿工,把海军名下的全部矿井进行了评估。
得到的结论是大部分都有矿石,但不值得再开采,只要挖,的确能挖出些东西,但处于鸡肋状态。
像是能产出品位中下等的铁矿石,但是不确定剩余储量的现在,面临亏损可能性。
若是海军自己用当然没问题,但现在根本没人力物力来做到全产业链。那么铁矿石就只能上市,经过盐铁司抽税后要想盈利没问题,那两大工说了,需要把工价压低到血汗边缘,并放弃安全措施。
道理极其简单,进行安全质量管控是要成本的。
现在张子文决定要开启一个矿井,但勘察后比较吓人了,以前神权监的人根本没做任何防护措施,基本是危险作业,是否出事看脸。
要重启矿井,张子文的模式里需要请两个结构工程师,采购木材加固矿井架构。
成建制的木材当然不能去偷,否则被人把海军一锅端了送去过堂,官司输不输不说,就有点掉面子难看了。
聘请的两个技师中,那酒鬼就是其中之一。他虽然讨嫌但真有些干货,工作思路上张子文并不反感他。于是,他成为了海军的第一个地方雇员。
此番进苏州就是看木材价格,找结构工程师。自来以基建著称的汉人、尤其宋代不缺乏这种人才,但要请到堪用价格又不贵的人像是也不那么容易。
“前方可是提举海事局张子文?”
行走间被人叫住。
回身看是个中年文士,他走了过来道:“本官刘逵,多年不见公子,这次见面你可成熟太多了?”
这货就是现任苏州知州,是个相当复杂的反复小人。
东南自来是蔡京基本盘,所以他现在抱蔡京的大腿,执行蔡京指示几乎不过夜,在这里也相当于朱家势力保护伞。
过不太久便能混进京去,感觉势头不对又会果断抱赵挺之大腿,以赵挺之心腹自居,执行赵挺之政策不过夜。顺便怂恿赵挺之,但凡蔡京的政策就全部否定。和刘正夫郑居中这几家伙朋比为奸。
赵挺之相当于是中了他圈套,被当枪使,又不够果断,狠不下心来自我批评,不好意思整纠错,于是朝局越来越乱。
不过刘逵这家伙后来被石公弼张克公他们整倒了,等赵挺之凉了,蔡京复相后刘逵更惨,官都没得做,挂个闲职养老。直至蔡京再度罢相,刘逵又才被再度启用知杭州。
总体上,历史上东南的乱局要说没他贡献一份力是不科学的。
离这家伙远些是必须的,所以张子文进苏州后没去拜会他。
倒也不知道张子文怕他,不是张子文不懂礼貌。而是他现在明显属于蔡京系的,和他划清界限甚至故意弄点矛盾就叫鲜明的立场,更容易在蔡京扑街、赵挺之上台后拿到“溢价”。
甚至掐准时机和他猛打一架而被撤职,回京述职时遇到蔡京罢相的话,溢价就是最高的,相当于“政治涨停板”。
所谓别人恐慌时我买入埋伏,到差不多赵挺之走到顶峰,其他政治流氓纷纷追高赵挺之时,其实就到了抄底蔡京的时候。那时再找个理由和赵挺之猛干一架又被撤职,辣么老蔡复相的时候又是一个政治涨停板。
这就是做官逻辑你怕不怕。
考虑着这些,张子文不冷不热的样子道:“下官见过刘大人。”
“公子进苏州也不通知一声,应该让本官招待叙话的。”
刘逵笑着走过来想试探一下,却见张子文微微拱手说“下官还有事,不打扰了”。
看着张子文越走越远,刘逵脸色冷了下来,“哼,不识抬举!给脸都不要,他到底想干什么?”
身边心腹嘲笑的样子道:“这败家子一到苏州就想大展拳脚,却着了许志先的道,把水边那二十里给了他,强制他接手了那群暴民。手里握有几个废矿,他还妄想重启矿井,就看他今冬怎么开锅了。”
“给本官盯死这小子,放话出去,没有本官点头任何商号不许借钱给海军。”刘逵冷冷道。
心腹谋士笑道:“老爷放心,那些奸商比鬼还奸。海事局手里那些是废矿,地也不值钱。没有抵押根本不会有人借钱给他们。”
刘逵沉思了一下道,“朱的部队快到了吗?”
心腹楞了楞道:“恐怕还需一个月左右,大人的意思是……”
刘逵道,“没有特别意思。主要是海军这帮恶棍太凶残,这小子又尤其能惹事,京城大案中被杀了这么多人,全是这小子操作的。现在时局敏感,没有朱家军队坐镇苏州,恐怕谁的心理也不踏实。”
“卑职这就去信催促朱将军加速,必须在入冬前,那群暴民坐不住前进苏州。”谋士赶紧道……
“木材运来了!”
几个眼巴巴守在领地边缘的小孩子,看到张大人比较碉堡的样子坐在牛车上。
几台牛车上放满了木材,小孩子们便异常兴奋的跑回去散播消息。
真是好消息,这意味着海军真要重启矿井,一部分人员或有可能被聘用重新上岗,今冬不会穷死。
犹如抢劫一样,不多时候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纷纷招呼着搬运木材。
没人谈价格,像是抢着试工,祈求现在的表现让老爷满意后就被聘用。
对这形势张子文很满意,当众宣布:“暂时岗位有限,全部聘请不可能。但大家的表现我会记录下来,只要你们信我,我承诺将来这地方不缺岗位,只会缺人。”
接下来,考察大家的表现由四九负责,指挥搬运木材由徐宁负责。张子文先回工棚去了。
这明显已经被张大人霸占的工棚,其他人散了,不过酒**妇仍旧懒洋洋的靠在门口。
张子文路过时候提了老酒鬼一脚:“你们就是懒得动是吧?”
“这不公平。”
“不讲究。”
夫妻两个一人接一句,展开抱怨模式:“咱们是有技术的大工,区区木材事宜不用咱们动手……”
张子文摆手道:“行行行,就你们两个口水多,力气少。”言罢走了进去。
夫妻两个面面相视一番,分析了又分析,还是厚着脸皮跟了进去。
发现工棚中张子文正在翻着账本算账,诸如木材多少,采购期间吃了一碗米粉又是多少等等等,鸡毛蒜皮。这尼玛是两人见过最寒碜的一个老爷,他还自诩帝国第一任海军大臣,宰相儿子呢。
张子文一边写着东西,一边道:“你们两个除了口水多还脸皮厚,赖在这干啥?老爷我都破格聘用了你们两,还想怎么样嘛?”
婆娘说道:“想让咱们挪窝不方便,不习惯,别人也反感咱们。这里乃是我们先来占据的,一直都住这里,老爷若赶走咱们就是不公平。”
张子文边写边道,“喔,你们还有点自知之明,还知道别人反感你们啊?”
酒鬼想了想道:“启禀老爷,咱们人熟,擅于伺候,棚子这么大足够多人住,就让咱们在您身边帮忙,出谋划策吧,否则那些丘八会忽悠老爷,显得您不怎么儒雅。”
张子文仰头想了想,“竟是被你说出了些道理,也罢,的确是你们先来的。那你们便留下,不过基于夜晚见到你们的容貌会吓到我,棚子也足够大,你们就动手弄隔板,把这里分为四间,你们一间,四九徐宁一间,我一间卧室一间办公,就这样。”
夫妇两个有些懵逼,他竟是同意了?
随即发现张子文不是开玩笑,两人大喜,“遵命,我等这就去叫人来施工。”
“不用叫人,就你们自己干。”张子文自此不理会他们了。
“这不公平……”
两人这才一开口,张子文不耐烦的摆手打断:“哎呀行行行,有这说话的功夫其实都弄好了,少说话多做事,公平了儒雅了讲究了,也不知道你们两哪学来的这些词语。”
两人倒是动手了,一边干活一边道:“回老爷,乃是夏季来水边玩的读书人经常说,以前神权监的官爷也经常说,咱们聪明,一学就会。”
“……”
好吧,考虑她们已经在干活,张子文也就不骂他们了。
窗口人员很苦逼,上任初期其实谁都雄心勃勃,怀着梦想。但是年复一年,重复劳作,面对着差不多的面孔人群,听着差不多的问题,发着差不多的牢骚,看着差不多的官僚来了去去了来,机构低效,意识形态崩坏,升迁无望看不到希望。变成酒**妇这般模样就只是时间问题。
每人都会变,就像能量会转移,甚至会变成曾经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而不自知。
现在,野心勃勃南下创业的第一任帝国海军大臣、张子文第一天在这里做窗口公仆就有些不来气,也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我会变吗?”
其实这问题张子文自己也不知道,见不惯这两蠢货还让他们住在这里。这不是张子文亲民有爱心,而一种训练,是强迫自己。
张子文是个反之动的人,且拥有一致性。强迫自己做不愿意的事就能获得能量。譬如想睡懒觉的时候强迫自己起来做几套体操,身体会更好这毫无疑问。想嗑1药酗酒的时候也强迫自己戒掉,也能获得能量。
能量就在天地之间,不会消失,却会以各种已知或未知的状态存在。洗练过的心力和脑力就能获得能量的。
现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两蠢货,也是练功,能保持不脱离基层的属性点数。
第144章 起步之中
“这不公平……不儒雅……”
张大人一边思考一边记账,又听这两蠢货相互吵起来了,跟着打了起来。
回头看了一眼,男人不幸战败,被那一百三十斤重的婆娘按在地上捶。
“两个白痴。”
张子文喃喃自语着。
好不容易处理完了账目上的工作,看看天色不早。张子文对两人道:“去找几个人手帮忙烧大锅饭,敲钟召集大家一起过组织生活,一起吃饭,免费的。”
不等他们说话,又指着鼻子道:“再敢说什么不公平啥的,就把你们吊起来。”
能免费蹭饭其实他们也很高兴,跑着出去安排了。
饭是有的,不会缺少。
菜就不一定了,要想办法招人弄个自己的菜园子,否则总显得不够猥琐。
这些米是今个去苏州相关司局借来的,用海军的粮票抵押。
大宋一个军满编是两千五百人,钱非常少,但给予当兵的粮食倒很足。规定不许卖,但实际也很少有人管。理论上一个军的军粮,让三千五百劳动力吃饱没问题。
现在的海军佃户并不多,张子文算过了,加上刘光世的一个营,以及西北挖来的匠人在内,也就三千一百多人,且不是全劳动力。妇女老人和孩子的粮食消耗会打些折扣。
这就是张子文唯一的底气,吃饭不成问题。只要士气和人心不散,这些人一定能有作为。
海军算边军,归属枢密院系列,每一期的粮票会从枢密院户房核发,那么苏州相关司局把粮票收去,又交给两浙路转运司作为抵扣,就视同上缴了皇粮。
还方便,不用他们组织运力送到江宁府,所以张子文去借粮时他们没扯犊子,当即就放粮了。
如果形势紧张,苏州也卡不到张子文脖子,最不至也能去两浙转运司拿粮食,当然,押运等等方面有麻烦也有损耗。如果遇到转运司是蔡京系的官僚,弄些压仓粮就头大。譬如埋着死老鼠,或掺杂了大量沙子的那种……
当当当
把矿井头上的那口钟猛敲,人群开始四面八方的赶来。
灰头土脸的小屁孩抬着破碗或罐子跑的最快,冲在最前面从大锅饭里捞了一笔后闷着头就撤退。
却被徐宁一手一个揪着耳朵拖回来,“跑啥呢,管饱,另外要有集体观念,要过组织生活,留着听大人训导。”
也没啥太多要说的,这些需要细水长流慢慢熏陶,集合起来装个逼就可以。张子文“补充了两句”后,抬着饭回办公室自己去吃,因为四九从家里带了不少盐菜。
至于佃户居民分组等等事宜由四九和徐宁负责,饭后,会组织一些互动游戏,增加相互的了解。
等过个两三日,张子文会挑选一些又土又有战力的振奋歌曲教他们唱,慢慢来,洗脑也是个系统工程。
总之这群暴走矿工只有两条路,扑街或有朝一日征服深蓝……
困难时期,不论什么物资海军都需要。于是内部的大干已经轰轰烈烈的展开,打猎的打猎,画地种菜的种菜,钓鱼的钓鱼。
这些是佃户的行为,张子文定出的规矩:交租四成,但今年免租。
不过仍旧建议他们:把鱼干、毛皮、肉干等等可利用物资交到海事局进行储备,以便统筹。
既然免了他们的租,当然不算白给。于是张子文提出,根据上缴物资的多少折算对海军建设的功劳。大抵就是粮食换物资计划。
这不强制,尽管南方人的传统挂念里离不开大米,也有少数人觉得不划算,要把自己猎到的毛皮留着。这也行。不过后续是否被聘为海军雇员,贡献值也是一个重要的考量依据。
同理,搬运土料石料,帮助建设的,也计算相应贡献值。
四九正在学着做木活,拿着锤子敲敲敲,到下午时候,就被他在那个破败的棚子外挂了两块牌子。
左边是:大宋皇家海事局。
右边是:海军苏州驻泊司。
至于张子文,从苏州定做了一个七公斤重的锻造头盔当做安全帽戴着,待在矿井里,看请来的结构工程师测量。
张子文不懂这些,但好歹有高等数学几何的基础,于是赖在旁边偷学。
这不是张子文爱学习,实在是太贵,工钱是一日一结,如果不是官府部门请,就以这里的条件他是不愿意来的。
张子文冒险进来就想最快学会,自己培养一批人才。
这时代偷学一般是大忌,但张子文的官员身份自也不会有人说。另外就是,一般人看了也是一头雾水,不会很快掌握,谁又知道张子文有数学几何基础,并且脑力比较特殊。
要根据这家伙的结论,反推出他这套算法的逻辑来,这对于张子文并不难。
于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仅仅三天后工程师大爷滚蛋了。张子文自己一边研发结构工程学,又根据老酒鬼对当地矿井的经验,少许修改了一下图纸,加强了些承重余量,就开始交给大家施工、用采购来的木材加固矿井结构。
就此,矿井一号就快重启。
并没有感觉振奋人心的感觉,谁都知道里面只有品质一般的铁矿,且并不知道能挖多久会枯竭。
但是对于当地乡民而言这是希望,一部分人会再次上岗,拥有一份微薄的收入。
对张子文而言,让他们逐步有工作,哪怕不盈利或略亏本就是胜利。海事局是军事和政治单位,又不能全部算经济账。
磨刀不误砍柴工,先让他们对海军有归属感,并学习技能成为合格的工人,其实就是最大的长远利益……
李晓兰最近沉默了许多,有些多愁善感。
关于苏州之行的公务已经结束,冬季也快来了。但不知道为何,她老也不想回京城。也不想和苏州名士结伴同游,就只想静静的走走,或者晒晒太阳发发呆。
昨日苏州驿站来送了一封信,乃是著名的风流老才子张商英写来的情书。
漂亮的草书,夸张又细腻的文风,甜而不腻表达了“老人家思念嫩草”的情结。
没什么不好的,其实换当世的任何女子,仅仅是针对文采,就很难不许心。
结尾处,老夫子说“期待着与李娘子共度余生,夫我年过六旬,不能保证像年轻才俊一样迷人或精力旺盛又勇敢,但能保证这乃不渝之情怀,和无尽的感激之念。李娘子像是还心有疑虑,过期而不归,夫也年轻过,只望来信告知内心的真实想法”。
客观的说,老夫子能这样、作为李家的闺女能以侧妻(非妾)身份嫁给当朝吏部侍郎,已经好之又好。
导致昨晚李晓兰文青病发作,奋笔疾书了一句话回信“只想迫不及待的嫁给先生”。
都尼玛把信封好,但今早脑子清醒了些又把信烧了。
现在,站在河边思考着此行苏州遇到的人和事,时而会出现某土包子的映像。
心腹护卫对此不明觉厉,倘若她跳反的话,哪怕张商英胸怀坦荡是君子,却也难保不出幺蛾子啊。
“大小姐到底想要什么?”护卫低声劝说。
“倘若知道,我还站在这里发呆啊,你才是问的莫名其妙。”
李晓兰把他给骂了一顿,又开始闲逛。
“你就是要把老爷气死,就是不想回去对吧?”
护卫发牢骚。
但李晓兰没有回答的寻思,任性坑爹,理性坑己,这叫人如何抉择……
李晓兰骑着一匹价值比后世劳斯莱斯旗舰还稍高些的名马,在护卫跟随下来到水边。
在海军领地的边缘见到两个带袖套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和苏州城不同,拿一个铜钱打赏她们,两小姑娘却也不要,还责问“你哪个单位的”。
李晓兰回答“本娘子和你们老爷是熟人同乡”后,两小姑娘跑着去报信了。
“走吧,我们进去见见他。”李晓兰一提马缰。
“这不好吧,如今这里算是军事区域。”
其实是护卫不想她在这即将嫁人的节骨眼去见张子文,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没事,你还担心他吃了我啊,其实他胆子小着呢。”李晓兰笑着前行。
深入一些,就这破旧土冒的地方惊呆了。
一个只能称之为工棚的地方门前,挂着“大宋皇家海事局,海军苏州驻泊司”牌子。好在没有“并无卵用”的横批。
李小姐发呆的当口,从矿井闻讯赶来的张子文来到了面前,也不算脏,小张毕竟不是施工员。但脑壳上罩着的那安全帽,一看就相当沉重的滑稽样子。
“宰相家的公子,你这头盔……是怎么回事?”
以李家的资源,时至今日李晓兰当然知道张子文是谁了。
第145章 组队冒险
在四九帮助下,拿掉了沉重的头盔后,头仍旧是晕的,像是脖子都药丸。
张子文缓神了一下,这才邀请:“里面坐,我就知道你会来。”
李晓兰一副嫌贫爱富的样子微微摇头,“难闻,不想进去了。”
如此只得把茶具和椅子搬出来,一起坐在外面。
李晓兰看着他少顷道,“我在苏州听人说,你为了拿地占便宜接手了一批泥腿子,还打算把废矿重启?这逻辑难以理解,你不会指望着时来运转挖出金子来吧?”
这解释起来太复杂,是一门系统学问。
所以张子文只微微一笑,“被你这一句,我还真抱有这样的期望了。你既然知道了我是谁,当然也知道我是个运气很好的人,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李晓兰一副想笑又忍住了的样子,左右看看这地方,又看看他这如同工棚的官署:“看出来了,你一个在太学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现在戴着猪头似的头盔下矿井,的确算时来运转了。”
“你不懂。”
张子文摆手道,“你先在这里住三日,看看人们什么样,又跟我下矿井看看,就懂了。”
李晓兰脸一红道:“三日……住哪?”
说起这事来也有些尴尬,皇家海事局目前真没接待她的资质。
李晓兰也不为难他,又道:“不过若大人不反对,我想跟着你下矿井看看。”
“你不怕危险?”张子文道。
她说道:“怕的,但我资金过剩,想找出路。并且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真能看到出金矿的可能,我就投资一笔在这里。”
张子文果断放下茶碗道:“四九,拿头盔给她。”
安全帽只有一顶,李晓兰尝试着戴了一下,尼玛脖子都险些压断了,便打死也不要,又放到了张子文的脑壳上,导致小张的脖子很累……
下矿井的路比较黑,李晓兰紧紧抓着张子文,时而还自己哼哼唧唧两声。
少顷她又问,“对了你的猫呢?”
“许久都没见它了,海军仓库老鼠太多,它可能埋伏在仓库里打仗吧,听四九说都被它猎杀了三百多只了。”张子文道。
“好恶心,这猫送我我也不要了。”
李晓兰这才说完,脚下打滑,啤卡一下摔倒,喊疼的同时还一跳踢中了刚架起来的一节木梁。
还未加以固定的木梁倒了下来。
好在张子文反应快,英雄救美之前先锁紧脖子,又用双手加固脖子的沉重结构,这才把脑壳伸过去顶着。
啪的一下!
木梁砸在张子文的精钢头盔下。
就此张子文晕晕的倒下,压在了她身上。
起初她还有些脸红的挣扎几下,后面也就慢慢不动了,正在心跳比较快的沉默。觉得这纨绔子弟真是个很清奇的人,做这么牛掰的一个头盔带着真是有原因的。
晕了一下,张子文又正常了,就是还感觉脖子有点酸。
“要不先离开我身上,扶我起来,时间不早了,快带我去看看,以你的运气难说真有金矿。”李晓兰低声道。
“你这话说的,得先考虑到我是否挪得动这木梁啊。”张子文道。
好在这时矿井深出的工人赶来了。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
纷纷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没必要大呼小叫,他有我做软垫子,好着呢。”
李晓兰说着又觉得不妥,赶紧闭口了。
接下来进去四处看看,李晓兰四处摸摸,四处敲敲,又随手捡起几块矿石递给心腹护卫看看。
研究了一下,最终有些失望的表情,护卫微微对李晓兰摇头。
言下之意若真有便宜捡轮不到他,早就被挖光了。
“有兴趣投资吗,矿井算你一股?”张子文道。
借助微弱的火光,李晓兰有些为难又心疼的看了他许久道:“在商言商,我不会在这样的矿井投资,请公子理解。”
这也是正常商业逻辑,哪怕失落,张子文也只有点头,“那就算了,我们出去吧,这里蛮危险的。”
李晓兰又好奇的道:“对了,你这里没有专业匠人,加固结构却弄的似模似样的?”
“有啥好奇怪的,这些难不到我。”张子文道。
“你竟是懂这些?”
李晓兰有些惊讶,“可惜了,即便这样,你也只值每月五十贯,何必钻这些牛角尖呢。听说海事局主要职责是给皇帝收集新奇玩意,什么不好做,你偏偏来弄了这样的摊子?”
……
也算一起组队参与冒险了。
出来后李晓兰要求张子文陪着去水边走走,迎着落日前夕的晚霞,骑在名马上的她显得雍容华贵。
“我要是公子的话,真的不会来这里。”
李晓兰喃喃自语的样子,“贫瘠的地方,废弃的矿井,复杂的民情……你很难做什么的。你能自由的选择,却选择了为难自己,我好羡慕,要是我能像你一样任性,该有多好。”
她像是含有多种意思,但张子文没心没肺的,只是看着水面。
李晓兰侧头看他一眼道:“你在担心朱家吗?”
“没有。”张子文摇头,“现在有不少男人出海打鱼了,我担心他们回不来,过冬其实不难,海军有粮食,但这些有闯劲的男人少一个是一个。”
“你像是在忽悠人,又像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李晓兰脑补着道。
张子文岔开道:“对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担心朱家?”
李晓兰两次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说了:“大宋矿产属皇家,私矿横行是因为执法不严,管不过来。矿产并不少,但产出少是因为有人奇货可居。他们在刻意控制供给以提高铜价,绑架朝廷钱币政策。现在钱已经开始紧张,家父判断,往后江南钱政一定要出问题。”
“东南的官场很乱,几乎没有独善其身的。基于此,矿产专营政策只肥了有限的一群人。现在官府自身经营矿产已满足不了需求,干脆层层转包开采权。前阵子看似声势浩大,犹如雨后发芽,东南地区冒头了无数经营矿井的,不瞒你说,我李家也在涉足了矿业。”
听到这里张子文来了兴趣,等着她继续说。
李晓兰接着道:“但铜的供应区域稳定后,一些手眼通天者就不乐意了。就像土地兼并,他们通过各种威胁或勒索手段,兼并其他矿业。实力雄厚些的承包商,他们就以银号的方式制造各种经济事件,造成资金断链进而贷款,又在高利息下破产。最后,就只剩下有限的大矿在供应,供应量越少,朝廷越发倚重,铜价越发高起。”
“曾经一度到了铜比钱贵地步。什么意思呢?意思是:他们什么也不用干,只需把往年发行的铜钱熔铸后变成铜,再交给户部,就可以获得超越钱币面额的增值。在钱币本就紧张的情况下,东南地区的钱币数量更加流失,这是喝盐水止渴,朝廷已经被绑架,蔡相公的钱币政策,迟早要出事的。”
最后她道:“而那几个银号,背后就是朱家。这些我也不指望你马上懂,总之多个心眼吧。”
她说的张子文当然懂,大抵也就是后世那些银行家的路数。
真以为银行家是依靠放贷的利差生存的?当然是大错特错,这类人被称为金融鲨鱼是有原因的。
以美帝的黑暗时期为例,银行家多半有联邦军队帮收账,大抵路数其实就是海沙帮被荣升银号坑了的那种形势,拿到土地和矿才叫盈利。
印第安佬早被白皮杀光了那不说,当初干掉印第安的那些白人成为了大农场主,扛着枪野蛮的一逼,被称为谁都不敢惹的牛仔。
有个卵用,银行家带着美国陆军骑兵旅一到,就又把他们的尸体埋在土地上,土地慢慢变成了油井,矿井,铁路,公路,以及银行家们的度假酒店。
十八世纪末的日不落帝国,如此强的政治能力和经验,也险些因李晓兰说的这类事玩脱了,甚至整个欧洲就和李晓兰说的差不多。只不过法国佬最先撑不住,大革命党上街砍人时,把牛牛的整个统治阶级惊醒了过来。
被吓到后英国绅士们稍微收敛了一下吃相,适当让利安抚了一下底层。并抓住了机会以保皇党名誉出兵,进一步转移了内部矛盾,否则也是药丸。
甩甩头。
更远的一时不能想了,蔡京就这德行,他需要牢靠的基本盘支撑他和政敌周旋,于是也被绑架了。
张子文又问:“你家的矿井还在吗?”
李晓兰道:“在的,我家的资金链不会断,但压力也不小。没足够量级的人撑腰,大宋政策也不允许拥有矿井产权,开采权都是从官府租借来的,于是我家不敢铸钱也不敢私卖,只能交给户部。于是哪怕铜钱快登顶了,利益也相对有限。另外就是我家的七个矿井从今年起品质越来越低,矿脉有枯竭趋势。一但采光,以现在东南趋势,我家很难再拿到新矿井的采矿权。”
“假设,我是说假设我李家也出局离开了。我李晓兰敢讲,不出一年铜价会继续攀升,户部会全部被绑架,东南钱政一定崩。”
这是她的结论。
她这不完全是往脸上贴金,也算客观,因为的确蔡京快撑不住,大十钱政策快出了。那简直就是喝一大碗砒霜,第二**洗劫。
好处是蔡京会由此而罢相,但坏处是上来个比蔡京还不如、瞎折腾的赵挺之,那相当于需要急诊的病人又交给庸医耽搁了。
沉默了一下天色逐级黑下来,李晓兰侧头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的未来真在这里吗?”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李晓兰迟疑少顷道:“你应该留在京里,念念书,养养花。让我出钱为你打点谋求留京,这笔投资我愿意。但在这里做矿工,别怪我说话难听,你真出金矿我也不看在眼里,金矿其实在京城,在中堂。不在这里。”
张子文也不多说了,“天黑了,咱们回去吧。”
“也好。”李晓兰想想又指着马道:“你要不要试试我在苏州新买的这宝马,很带感。”
“不了,这种劳斯莱斯骑坏了我赔不起。”
“你个白痴!马都不敢骑,还指望你骑人啊?另外就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当然,这句李晓兰是在心理想,没说出来。
此后的一路上,张子文发现她在发火,虐待她的宝马。
张子文不是不懂她的心思,而是无法回应。不是不敢对张商英横刀夺爱,而是基于她和她爹的奸商尿性,这种时候最容易被套路。
说起来抢了张商英的妻子问题没多大,就怕这小娘子心思多,来个一夜温柔后,她又多愁善感的样子遵守父命,回京嫁给张商英就真要被她玩死了。
做事要反着来,管不住屁股是真会栽的……
第146章 有希望就有失望
矿井算是开启了。
搞了个很简单的剪彩仪式,黑压压一群人眼巴巴的看着,这承载着很多人希望。只要被聘用为矿工,到寒冬腊月时好歹能去苏州城置办些年货,让没见过世面的娃娃高兴一下。
但很遗憾只开启了一座矿井,用工数量有限。
神奇的是就算没工作,找不到其他事做的也有饭吃,也有奔忙。
知军老爷脑洞相当之大,召集没事的人每日开讲座,传授各种理念和知识。听人说这叫待岗,要参与吃饭就要参加学习。
失业没事做还有饭吃,这保底已经相当不错。于是总体上海军的氛围相当喜人。
当然也仅仅是她们高兴,仍旧没等到那批出海的人回来,张子文始终心神不宁。
另外就是有苦自己知,只开启一座矿井是因为压力到了警戒线。
在京城前后拉扯到的那六万多贯存款,已经花了一半。
张子文左手捣右手,以小张银号名誉放款,低息贷给了海事局。
规划了些必须要的基建,诸如水井,仓库,又投入了许多用于各方面生产的工具,矿井的前期投入。账户就又快空了。
县的建制,一个军的经费,在蔡京大幅涨工资前,每月连一千贯都不到,精细核算下来,发工资需要两个营的足额钱,也就是说,不扩编海军的话有八个营的工资可以腾挪。
但以海军目前的负债,这点盈余,又考虑到贷款利息等众多因素,还债需要七年以上。
所以启动一座矿井已经相当危险。海军衙门容易陷入债务危机,小张银号也面临破产风险,因为只有两个大客户,杨守威和高俅一挤兑就关门破产。
现在因政治原因他们不会挤兑,但形势是会变的,能量会转移。
期待尽快走出黑暗的泥潭只是一种梦想,运气又没好到天上掉金子。张子文开的工价又相对不低,还要进行安全质量管理,成本就比较高。
哪怕真能盈利也是辛苦钱,李晓兰一句“在商言商,李家不会投资这种生意”。
言下之意,皇家海事局牌子有价值,可惜小张掌柜不会用,这分明是用来强取豪夺的,权利就能换钱。
她当时甚至有点露骨了,如果以海军名誉赤膊下场和朱家开战,逐鹿东南采矿大权,李家就会进行投资。
逻辑没问题,他们那种级别的商人也最爱投资战争。
问题蔡京好惹但他的门生未必好惹。何况小张在京城劣迹较多,蔡京已经有了防备。朱家父子在青塘大捷后急速撤防,分别执掌苏州和杭州驻泊司,这应该不是开玩笑的。
“出来了出来了!”
心有所思间,大家伙很激动的样子,把试产的第一车矿石推到张子文面前。
张子文放下心事,拿起矿石看看,又换了另外一块凑在阳光下看。
酒鬼大叔很懒,不过鉴于经常被张子文骂,开工期间他脸皮再厚也要在场。于是也分别拿了许多矿石查看。
“咦……”
老酒鬼看了少顷后楞了楞。
张子文注视着他问,“怎么?难道是价钱好的高品位?”
酒鬼赶紧摇头:“倒也不是,仍旧是中下品铁矿石。不过品相色泽有些怪。”
“不会夹杂金子吧?”张子文一副想钱想疯了的样子。
酒鬼觉得这家伙简直一点见识都没有,摇头道:“也不可能是金子,但更具我经验,在这区域出现这种色泽,代表铁矿脉将尽。”
“这才投产就完蛋了?”张子文脸黑了下来。
酒鬼再道:“不过有约莫一半可能,深挖进去后会出锡矿。”
张子文不懂这些,眨了眨眼睛:“所以这意味着什么?”
老酒鬼嘿嘿笑道,“这意味着小人快立功了,锡矿也不值钱,但比铁矿价值高,盈利没问题,且这个地区一但是这种组合,锡矿就会是大群,扩大一部规模五年都挖不完。大人说过的有功赏有过罚,若是真的就要给我加薪。因为是我以专业知识选的矿。”
张子文怒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给加薪了!”
“这不公平……不儒雅……”
夫妇两个又开始一人一句。
张子文果断摆手道:“行行行,我说过赏,你这酒鬼鼾声震天,有资格和我同住一屋,不赶走你算是赏赐。有这荣幸偷笑去吧。有一比你婆娘好看千倍的小姐姐,还尼玛自带金矿,但想和我同屋也没这殊荣呢。”
酒**妇顿时死了爹的表情,面面相视一番后寻思,信你才怪。
又被张子文指着她们鼻子道,“你这两俗人不信是吧,只能说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迟早有一天你们会知道,作为我的元老有多荣耀。你们不要一言不合就谈钱。”
他们两个死鱼态,表示谈钱毫无错误。
“不信我拉倒,然而现在还不去干活,还等着领赏啊?”
张子文也懒得殴打他们,撵走了。
夫妇两个就此下矿勘察,以便确定矿脉突围的方向。
不过,仅仅走到矿井的门口,他们又因为斗嘴不过瘾而打起架来了。
张子文离开前回头看了一下,仍旧男人战败,被按在地上锤了几下,然后犹如十八铜人场面,拖着脚,拖进矿井去了……
天气越发冷了。
有消息说,朱部队开进了苏州,乃是两个个军,五千人。
刘光世部仍旧没到,理论上朱他们更远些,但是他们有船运,而刘光世有挖人的工作,还没有船运。
早晨的现在,水边吹来的风很冷。
张子文去矿井看了一圈后,靠在牛车上“进城”。
现在海军领地内精神文明建设不错,除了没钱外,其他井井有条,没什么是张子文必须管的,基本上除了每日骂酒**妇一顿外,主要工作是记账。
现在为了减少损耗,张子文自己充当采购员,每过几日就要进城一趟,购买生活必需品以及生产必需品。
现在没正式入冬已经很冷,必须为此做准备。于是此番进城打算买煤,这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大宋社会发展到这一步,又有一亿人口,从消耗和再生能力来对比,木材已经很不便宜。
领地内的树砍了可以愉快过冬,但是太奢侈,那些木头是将来造船用的成材,张子文已经下达严令:禁止砍伐。
煤比较贵,但可以节约木材,还可以顺便摸索焦炭研发。
焦炭来说宋代有了,然而张子文没有。这是个一言不合就出神童、智慧和发明集中爆发的时代。
但也是个秘方盛行的时代,焦炭技术掌握在极少数一些人手里,于是他们能有别于别人,打造出相对于这时代的神兵利器或顶级工具。可以称为铁器中的劳斯莱斯,也是这公元一千一百年、地球上锻造的顶级水准。
既然东京的好蟋蟀能值百贯,于是这些技术附加值就是天价。张步帅的宝刀,包括徐宁的绝世保甲,其实就是这样出来的。
独家垄断的那些人不算错,就像老酒鬼就知道谈钱那样的简单。不过海军要发展要吃饭,所以张子文试图把这些东西变成白菜价。
没有焦炭,或者是天价的焦炭,那么海军舰队三十年也开不到地中海。
这就是不同立场的野望冲突。
就看利益方是谁,如果什么时候看到一群人上街大喊用爱取暖,用爱炼钢。绝逼就说明:张子文动了李晓兰说的那群人的蛋糕。
兴许刘光世的海军陆战队就就需要准备打苏州之战,甚至是东南之战。
思考间,听充车夫徐宁道:“大人啊,煤很贵,咱们现在牛车都是借来的,范得着花这钱?”
“你不懂。”
很遗憾是这样的,海军没牛,现在暂用于周转的三台牛车是从昆山县老许那边借来的。
“借牛?本县还想借呢,没有没有。”
曾记得当时许志先猛摇手。结果张子文说“天气开始冷了,如果运不到足够的煤,那些暴走民众一但去苏州城散步要求取暖,大人你猜咱们谁脸黑”?
这尼玛用说!
海军没有政务治权也就没有政治义务,昆山县子民如果去刘逵老爷眼皮下散步,他许志先不被请喝茶么,张子文跟着他姓。
于是许志先怀着悲壮的心情,借了三台牛车给海军,另外,他还集合昆山县的一些员外庄主们,众筹了三百贯送给海军。算是“特殊时期,失业矿工的取暖项目”。
庄主们之所以掏钱也因为利益。许志先吓唬他们说,一但那些人真去苏州散步,就有可能导致刘知州下令,朱会出兵戒严昆山县进行管制,以朱家自古以来的吃相,又是战场归来的狠人,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谁都知道一但昆山被管制,当地有钱人会损失最大的利益。
所以,皇家海军稀里糊涂就拿到了一小笔民政不住。
但也不要觉得这是好事,也不知道是谁一小撮在谣传,现在苏州已经出现了“张子文养寇自重”的言论。
张子文暂时没派水军进苏州打舆论战,一是因为没司法权,乱来容易被那些官僚一锅端了,二一个,张子文也进行了自我检讨:其实昆山也不容易,这样去勒索他们,是真有点养寇自重概念。
于是基于自我批评的先进性,张子文又跑去昆山找老许认错,没退钱,但承诺过了今年一定归还牛车,此外三百贯不算给,算从昆山县借的,会给三个点的利息。
这样一来,许志先才比较寒暄化的夸奖张子文是大宋好青年。
“你被人妖魔化了,人言可畏啊,以后他们在说你的坏话我不信了,”
当时老许笑呵呵的这么说。
说的跟真的似的,要不是担心被纳入昆山县征信黑名单,造成以后做事不方便,张子文吃饱撑了答应还钱,凭本事借的钱没啥好还的……
第147章 你们谁要打仗
身为苏州将军,其实朱身上没有军伍气质,全然是个三十多的文士模样。
坐落官市旁边的明楼上,披着貂皮的朱,漠然注视着赶着牛车进官市的张子文。
“这纨绔子弟到底再干什么?蔡相爷都说这小贼自视很高,进苏州是来者不善。但仍旧没看懂海事局要干什么?”朱喃喃道。
心腹想想道:“像是真有点养寇自重,否则不会接手那些矿工。又像是真想做生意挣点钱,可惜路数不对,卑职收到消息,他做了很多无意义的高成本动作,并且名下完全是一片废矿。负债很严重,有无以为继的危险。”
朱脸上闪过一丝鄙夷神色,“扬州乡巴佬……真以为他爹进了京就变龙了,仍旧是一文不名的穷鬼。”
“切不可大意,就是这人在白身时候干了张怀素他们,并亲手废了咱们朱家险些到手的应俸局牌子。”心腹提醒道。
朱冷笑道:“没用。没有刘知州和我朱家支持,又没有治权,他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说是为给皇帝贡献奇物而设置海事局,但没有我朱家点头,看他能搜括什么送给皇帝?用钱买,他有钱吗?强行抢夺,他敢吗,他有治权吗?”
说话间,心腹碰了他一下。朱回身看,乃是李家大小姐李晓兰走了上来,也穿着名贵程度不低于朱的貂皮,美的一塌糊涂。
“李大小姐……”
朱目光有点放肆的意味,打量了一下李晓兰的身材。
李晓兰也不避开,一副女强人的样子走近道:“想不到在这里遇到朱将军。”
朱伸手邀请,“小姐请坐,朱某有话商谈。”
李晓兰就坐了下来道,“洗耳恭听。”
朱叫来了好酒,一边笑着给她斟酒,“之前身在西北,军伍缠身,许多事顾不上。现在想和李小娘子谈谈你们家的几个矿井?”
“我消息没错的话,听说矿井在你李家手里变成了鸡肋,储量多少不确定,各种原因导致官司缠身,事故频发,越来越没人愿给你们干活,加钱都招工困难,我要是你,还死捏着干什么呢?乘现在还有矿石,还能卖个好价格?”
说到这里,朱抬起杯子敬酒。
李晓兰陪着小喝一口摇头:“不卖。”
朱语气逐步转冷,“难道小娘子觉得困难只是暂时的?能因你嫁给吏部侍郎而改变?”又道:“还是你觉得会忽然挖到金矿?”
李晓兰道:“嫁不嫁我还没决定。另外根据可能性说,虽有挖到金矿的可能,但区区金矿加之再乘以可能性,这点预期中的财富,其实对我李家毫无影响。”
朱便一副想不通的样子,“那你为何就是不卖?”
李晓兰仰头想了想,“将军这话问的,险些把我都难住了。非要有个答案的话:最近我心思奇怪,有些事并非一定要有利益才做。哪怕亏本,基于我李家亏得起,我想把矿井开下去。”
李晓兰是真的这个心思,兴许受到某个号称亏本办案的纨绔影响吧。
“无法理解,小姐总是用你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忽悠自己吗?”朱冷冷道。
李晓兰笑道,“我还真是,就是这个原因,我人还在苏州,还没决定嫁给张商英相公。”
朱道:“别人的矿井都会持续关完,你觉得你独自撑着有意思?”
李晓兰淡淡的道:“别人需要盈利,需要靠矿井吃饭,面对朱氏财团大军压境时各种手段挤压,他们当然只有关门。但我李家不差现金,又亏得起。随便,我李家在朝廷也有关系,若老天眷顾真被我家挖掘到大储量,也不知道某些挟铜自重的财团、会否继续获得朝廷的容忍?”
“你!”
朱猛的起身,“李家小娘子请自重,你这几乎是开战的挑衅性话语?”
李晓兰迟疑了片刻:“我一没谋反二不是异族,身为大宋皇帝的子民在这苏州,你这皇家禁军的将领好好的说,你要对谁开战?”
朱没再说话,铁青着脸看着她。
“这么热闹啊,你们谁要打仗?”
一个声音传来,两人一起侧身看去,乃是穿着素衣的张子文上楼来了。
李晓兰是个爱惹事的人,但也不是说真不怕事,担心是有些担心的,所以尤其这个时刻,看到这家伙会有股莫名的安全感。于是忍不住从各个角度偷看了他好多眼。
朱把脸上的怒意隐去了,不卑不亢的抱拳,“见过小张大人。”
“你是哪位?”张子文好奇的道。
“在下朱。蒙蔡相不弃保举出任苏州驻泊司。说起来都是一家人,咱们和海事局是邻居,一起为这苏州的稳定做出贡献。”朱笑道。
张子文微微点头。
朱又信心满满的样子,微笑着上前要和张子文进一步攀谈。
哪知张子文看着李晓兰道:“姑娘跟我走。”又看了朱一眼,一副我没时间的样子便离开了酒楼。
吃了闭门羹的朱看着他们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阴晦……
重新换过一家酒楼坐下来,李晓兰打量了张子文少顷,指着他身上的一片污迹:“你怎么脏兮兮的?”
“天气开始冷了,我来买煤。”张子文道。
李晓兰失声道:“这么说来你捡到钱了?”
张子文道:“没有,事实上海军距离破产不远了。”
李晓兰神色暧昧的注视了他一下,最终又勉为其难的道:“看在你那么辛苦又可怜,身上这片污迹打动了我,这样,我会捐赠一批衣物和盐巴给海军。不用记我的情,我李家经常捐赠的,反正不给你也要给其他。”
张子文道:“海军有军盐,不缺。衣物收下了,如果可以把盐换成煤就好了?”
“你等我想想,哪有接受捐赠还挑挑拣拣的?”
李晓兰白他一眼,故意岔开道:“对了,我写信给张商英相公延期了,请求他给我一年时间思考我的问题,明年中秋前才会决定是否和他完婚。这让我在家族内部压力很大,家父家叔家兄都大骂说,有传言张商英相公很快要升任尚书左丞。说我不识时务。”
张子文暗暗好笑,这也好,其实老张商英就快栽了。
蔡京决定启用张商英为左丞(第一助理宰相),实际上是因为吴清璇他爹(右丞,第二助理宰相)关键时刻参与倒宋乔年。
这一时期蔡京初露锋芒很得皇帝信任,不设中书侍郎。蔡京就是政府一把手,于是助理宰相实际上就相当于行政副职了,只是没有签字的权利,但具体分管着许多业务。
吴居厚犯了政治错误,于是老蔡即将收拾赵挺之的现在,把赵挺之麾下的吏部悍将张商英提到中枢分管一块,既是平衡节制吴居厚,也是分化赵挺之团队。
这时期张商英很会见风使舵,此点上老蔡把握的非常准确。这个时期把张商英提起来,老张商英真会贴心的变成一杆老枪,给蔡京咬人。
张商英这家伙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好官,但毕竟是政客,这圈子的尿性其实都不太好。最早以前因元党不重用他,张商英就卯足了力的打击元党,这才重新获得了重用。
但他张商英毕竟是有主见的人,天然无法和蔡京调和,于是他和蔡京现在这段蜜月期开启的同时,也为将来埋下了隐患。
居于张商英的性格和蔡京的猥琐程度,他们很快就会在意识形态上出现很多的不调和。于是,张商英就像当初喷元党一样,又调转枪头猛喷蔡京。
老蔡当然恼火了,基于张商英总体是个志大才疏的人没什么干货,所以很快就会被老蔡按倒捶死,打入元党籍,贬知亳州。
这时期打为元党籍,是很严重的政治污点!
然而大宋就这德行,张商英照样有官做,照样是封疆中吏。
说是说换个地方照样做官。但实际上从这开始,张商英的政治生命已经结束。当初他以大书法家姿态,亲手把元党刻上了政治耻辱碑,结果,他也被老蔡打为了元党赶走了。
这像是吹毛求疵抓了一堆小罪犯的黑警,忽然也被送进去和那些罪犯关一起了,尴尬当然是无比尴尬的。
虽然是有免死金牌的人,但脸真的丢光了,再也没了威严,导致张商英后面哪怕真的拜了相,也什么事都做不了,根本没人听他的,控制力比赵挺之还差。
李晓兰又道:“你神色那么古怪干嘛,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听是听到了,然而你想我说什么?”张子文道。
“你个白痴……”
李晓兰正在猛撕扯她的貂皮,又赌气耍性子道:“不给了,我不捐赠给海军了。”
张子文道:“你不要这么任性,不要因为有钱就可以把所有事混为一谈。”
“我就是有钱,就是任性,就不给你们捐赠。”李晓兰道。
张子文又生一计,“所以你是商人对吧,在商言商,咱们来谈谈合作的事,我有一个绝妙的项目,炼化焦炭。要不要投资?”
李晓兰楞了楞,“焦炭……你会炼传说中的焦炭!”
第148章 雪上加霜
“暂时有点模糊,否则还有你介入的机会啊?”张子文道,“反正就是赌,我要研发这个项目,正因为我没有把握没有资金,所以你有一次机会参与这次风险投资?”
李晓兰为难的看着他,语气倒是很温柔,“哪怕我愿意信你,但和张商英的事延期后,家族方面收拢了我的一部分财权,亦不会支持我介入新生意了。”
张子文想了想也理解,“矿井呢。矿业不是新生意,你原本就有这业务,并且没有撤离打算不是吗?”
李晓兰心不在焉的样子道:“你矿井怎么了嘛?”
张子文道,“前些时候,我麾下一个经验丰富的师傅说,现有铁矿石品相说明,有可能会出锡矿?”
李晓兰楞了楞,皱眉道:“如果是铜矿就好了。锡矿的话……虽然能多挣点钱,但还是不够吸引力让我介入。”
张子文又退一步:“如果出锡矿,证明海事局盈利状况会好转,也就是说我们的尝还能力加强了,于是我想找你贷款,再启一座铁矿。”
李晓兰好奇的看了他很久道:“真出锡矿的话,介入我没兴趣,但贷款可以。我只是奇怪,就算盈利也是赚辛苦钱,你为什么急着再启一座明知赚不到钱的铁矿?”
“我想他们有个工作。”张子文道。
李晓兰道:“若你是昆山知县那便算了。你又没权利收税,他们有工作后对你的意义在哪?”
张子文歪着脑壳想想,“你不是和朱说了,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算账?”
“好吧。”
李晓兰终于点头,“若你真出锡矿,我就借你五万贯。”
“利息太高我借不起。”张子文道。
李晓兰恢复了女强人的造型道:“无息贷款。但我要你张子文亲口对我承诺,假设我李晓兰在东南遭遇冤屈,海事局会不惜代价救我。”
张子文道:“你信我的承诺吗?”
“你承诺我就信你。”李晓兰对此倒是很肯定。
张子文起身欲要离开时道,“你是大宋的纳税大户,皇帝的优质商民。皇家海军承诺会为你一路保驾护航,结下善缘后,若将来你愿意出海做生意,海军也为你阻挡大洋上的暴风骤雨。”
考虑到他在京城平乱时候相当凶猛,这听起来真带感,导致李晓兰险些心一软就想马上借给他十万贯,好在总归理性占据了上风,忍住了。
另外就是这纨绔子弟蹭了一顿酒肉,在这即将天黑该入房娱乐的时候,居然又匆匆忙忙的走了,白痴啊。
好在,这种类型的蠢蛋才最容易取得别人信任,这叫鱼和熊掌有没有……
“轰隆!”
一阵摇晃后,矿井口冒出沙尘和浓烟。
前一刻钟刚唱完振奋歌曲的矿工们,纷纷用布捂着口鼻冲进去,迫不及待的看爆破成果。
这是大宋牛逼的地方,可以用火药对矿床进行一定程度的爆破,大幅提高开矿效率。
边军不是嫡子却也算亲儿子,所以有火药指标。张子文把这份能在黑市卖大钱、皇帝给海事局执法用的火药用来挖矿了。
其实黑火药威力有限,不过相反也是好事,这样一来在矿井爆破就不需要太专业的结构和爆破知识。
乃是在张子文临时钻研的结构工程学基础上摸着石头过河,一切处于尝试和积累阶段。
说起来张子文虽然是穿越者,但也真不知道黑火药的全部,冒险尝试过了,依照着后世比较模糊的记忆,自配的火药,哪怕配比比兵部军造监的更好,但试验下来,威力就是不如兵部。
没办法,人家真有积累。问题出在工艺上,每一个原料的处理环节,哪怕火药工人的素质,汗渍、头皮屑啥啥的应该都有影响。这些没有足够的时间积累,肯定不行,否则印度阿三的核潜艇就不会永远窝爬了。
火药的摸索是后话了,当务之急是吃饭。要最快的出矿,和老酒鬼商议后,张子文选择了方向进行爆破,期望获得大量铁矿石的同时,最快挖到锡矿矿脉上。
出锡矿李晓兰就会借钱给海事局,就能再开一个矿井。
不久后,爆破后的第一批矿石背出来了,老酒鬼走过去观察了很久没说话。
“出锡矿了吗?”张子文激动的问。
相反被老酒鬼鄙视,意思是这么容易的话,还轮得到你来接手?
“方向呢,对不对?”张子文道。
酒鬼想了想道:“仍旧无法判断,不过矿石品相变化不大,便也不够理由说我提供的方向错误,否则不公平,不……”
“哎呀行行,那就继续挖,先用铁矿石换钱,蚂蚱也是肉。”
张子文很不高兴,分别给予他们脸色后,闷闷不乐的回办公室了。
坐下来计算了一下钱粮,不论怎么算前景都不乐观。
直至下午时候,进城送矿石的徐宁回来脸色不太好,“大人,今日的铁矿石牌价再次下跌。”
“黑市价格呢?”张子文道。
徐宁有些尴尬,“咱们是官府机构,不方便走黑市吧?”
“不走黑市,但黑市价格通常代表需求,如果差别太大就叫背离,多半就是盐铁司想逼迫我们关门。”张子文道。
这东西在大宋是专营,由盐铁司指导牌价。官价和市价肯定会出入,但绝对不能太大。
徐宁道:“黑市不熟悉。但送矿石进城时,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过来答话,想要我们的矿石,给的价格比官价高三成,卑职不知道这差价算不算大?”
张子文一口茶水喷出来,这些官僚逆天了!
虽然含了税,但这种大宗品这么大差价,说明被他们垄断扭曲后,背离已经相当严重。
官府基本收不到矿石的同时,民间需求会被严重压制,阻碍冶炼行业发展,也会导致各种器物工具价格大涨。
得利的是上游这群有采矿权的人。
原理上和美国佬当年的禁酒令差不多,民间仍旧到处是酒没人管,但是价格涨了五倍,肥了酿酒卖酒的、以及国税局的禁酒执法者。
“仅仅这个价格,哪怕挖铁矿石也大有可为的。”
张子文喃喃道,“这坐实了李晓兰的话,她没匡我。他们采用官价和市价双轨制,把官价定在小矿不赚钱的鸡肋线上,把黑市价格维持在高位赚大钱的位置上。”
“这样一来,小矿主你是走黑市还是官市?走官市亏损关门,走黑市,就面他们的临定向逃税打击。”
张子文这样一总结,徐宁也就明白了关键地方。
至于大的矿产扛风险能力强,就需要朱家财团的“银行家”上阵操作,兼并掉。
最终采矿权控制在一系人手上后,工人就真的失业了,大宋的开矿产业会越来越落后。
他们整合了那些矿井只会关闭,而不会开采。
这叫控制供给,和牛奶倒河里的意思相近,但是更严重。
因为这个年景矿产资源是有限的,上市的多,价格就低,工价还会提高,矿脉会挖空。
把矿井全部关闭后捏在手里,留着慢慢挖,失业的人越多工价就越低,矿石价格会越高,仅仅倒卖采矿权的“权证”,他们就能富可敌国。
在张子文眼睛里,最有可能进行工业革命的大宋之所以没进入,恐怕瓶颈之一就在这里。
“若官价继续走低,咱们维持不到见锡矿的。大人需要抉择了,是否走黑市?”徐宁道。
这个事让张子文很难抉择。
事件来的有点太巧合!
张子文皱着眉头走来走去,“兴许又要打仗……如果真如我设想的那样,会专门有人盯着咱们,一但走黑市,在我不掌握喉舌,没有司法治权的情况下要吃大亏。”
这事未必是蔡京专门盯着张子文。但老蔡的门生狐假虎威整出这些事来后,蔡京也会利用的。
“再等我想想,这不是小问题。”
张子文坐下来……
“末将刘光世,参见相公。”
总算来了,黎明前张子文被叫醒,出来审视这群从西北赶来支援建设的丘八。
除了刘光世的一个嫡系营算海军编制,其他的都是民籍雇员,来自西北各方面的能工巧匠。
张子文纷纷接见,并当众发表了讲话。
换人见到这里的条件,在张子文洗脑生效前恐怕就卷铺盖跑路了。不过好处是他们来自西北,便也不太讲究。
“大抵就这样,其他的往后慢慢体味。在你们来之前,我已把你们的棚子整理好,暂时条件比较艰苦,但我承诺会慢慢改善。”
也没太多说的,就此解散了。
四九带刘光世去安置时,小刘将军险些哭晕在厕所,作为将军竟是没有单间,卧槽睡大通铺?
不过考虑到张子文也不算单间,自是不能再有其他要求了。
接见西北丘八的事刚处理完,忽听哨子声吹响,从水边方向跑来个戴袖套的小姑娘,气喘吁吁的道:“回,回来了,出海捕鱼的人回来了,有好多小船,他们没被大鱼吃掉。”
就此,始终对此事担心的张子文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张子文说着带队去水边装逼去了。
这些人带回来的鱼,必须忽悠了让他们交租四成,有皇帝的圣旨为证:整个大海都是张子文管辖的。
这批鱼会是海军非常重要的战略储备,会有大用。另外,这些渔民所自带的近海的海况经验和见闻,也对刚刚起步的皇家海军至关重要……
第149章 公费吃喝
日出时候,矿井上的钟一敲响,一切都开始运转。
刘光世进账来,神神秘秘的样子塞了一万贯京城信誉商号的票子在张子文手里。
“你打算对我放高利贷?”张子文愕然。
刘光世嘿嘿笑起来,“相公有所不知,这原本是我上缴给陶节夫相公的,但他又还给我了?”
张子文道:“他在为银州战役做准备,以他的尿性,除非你进行让利,否则他不会这么干?”
刘光世道:“关于咱们海军的战马我让他留着,他一高兴就说‘反正你也不在这边了,钱就拿走吧’。”
“这样倒是可以。”张子文舔舔嘴皮。
海军现在对战马的需求不大,养起来还要花费比较多的成本。
话说大宋所有指标都是可以卖钱的。既然是一个军编制,又是张康国儿子的嫡系,所以根本不用理论,枢密院西北局给的骑兵比例肯定较高。
但这不表示朝廷会调集这批军马,当然是强制陶节夫划拨出来。不愿意也得画。
然而银州即将开战,又是和游牧周旋,陶节夫军马肯定不够用,所以相当于这批军马的指标就被海军卖给永兴军路了。
作为爱马人士,听着的徐宁一脸黑线……海军真的已经不要脸也不要命的节奏了。
并不仅仅如此,刘光世又笑道:“另外陶节夫相公承诺了,关于那批军马的粮票仍然算海军的,他不要。”
“可以的。”张子文道,“这样一来,海军可以用这批皇粮多养些猪,养马其实很白痴的,养猪才是王道。将来你们就懂这个道理了。”
徐宁抬手捂着脸,作为一个军人,在这样一只军队中服役,感觉很怪异。
刘光世相当鄙视徐宁,却也不方便说。
职级上刘光世高一级,但徐宁的理论职务是海事局保卫科长,实际上就是警卫班的贴身近臣,也是不方便得罪的。
喝了一口白水,刘光世又道:“听说咱们开矿搞绩效遇到了难题,有需要末将的吗?”
“不用,海军军部立即进入全训状态,除非有我批准,不参与任何常规事务。兴许还要打仗,要确保关键时刻拉得出来。必须依照我编修的绝地武士启蒙严格执行,军事要过硬,政治更要过硬。”
说完,张子文从怀中掏出一本类似秘籍的东西,交给刘光世,只不过上面的字是不是九阴真经,而是《绝地武士训练流程》。
张子文又兴奋的看看那张一万的票子,“有这笔钱就稳了,可以支撑许久。如果这个期间见不到锡矿,老酒鬼你死定了。”
靠在一边昏昏欲睡的酒鬼醒了过来道,“这不公平,不儒雅。”
刘光世有些见不惯这人,凑近道:“要末将把他拖出去打死吗?”
“不用,我镇得住他的。”
张子文摇头……
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开始下,但还不是最冷的时候。
不过之前准备充足,加上不缺粮食,所以领地内问题不大,相反还有点其乐融融苦中作乐。
口碑也是有。
最早以前的州级行政命令是不许昆山的人出去,但没有禁止外面的人进来。所以面对饥寒交迫,外面陆陆续续大约来了一百多人投奔。
看得让人心酸,也不知道他们被谁吓成那样。
天寒地冻的有人进办公室告诉张子文,领地边缘跪着一群人,祈求行行好,让他们有个避难的地方。
张子文急忙的去到领地边缘,只见是昆山县赵班头亲自在这里拦住,不许他们进来。
难民也就没敢乱走,有些小孩子缩在难民的怀里不会说话,只眼泪汪汪的看着海军这边几个看热闹的小孩子手里的年糕。
海军条件也很差,但节前还是制作了一批年糕,基本上人手都分了些。
“老赵你吃饱撑了?”张子文看着赵班头。
赵班头也尴尬,走过来低声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是县老爷亲自吩咐过来帮维稳。听说你们也在困难时期,老爷害怕你这边压力一大,撂挑子跑了,你这几千人一但进苏州散步,就大家都尴尬了。”
“许志先是个白痴,但是好吧,他也算好意。”
张子文的总结更叫赵队长尴尬,也不知该不该回应。
“别说了,都进来吧。”
张子文对难民招手,又不怀好意的看着赵班头,“你呢,进来喝杯水吗?”
老赵顿时猛摇头,话说要不是维稳任务,还有人赶着请他去吃酒席呢,谁有空吃海军的粗茶淡饭。
就此,赵班头带着差人急忙离开了。
徐宁低声道:“大人,这要怎么安置?”
“你问我我问谁去,挤一下挪一下,反正要把他们暂时安置,不能冷死,不能饿死。”张子文道。
废猫咬着一个小动物的尸体跟在身边,趁机一跳一跳的表示“我武功太高了,难求一败”。
鉴于张子文正在心情不好,便踢它一脚道:“那是松鼠又不是老鼠,它惹你了啊?”
“喵~”
小宝表示发现松鼠的时候就是尸体了,不知道谁干的。
张子文拿过松鼠看看,并没有小宝利爪留下的伤口。研究了半天才发现,这只松鼠装死,离开小宝的嘴巴后,松鼠就活过来跑了。
想了想,张子文相反责怪小宝道,“人家不是死了,是在冬眠。你却把人家拖来雪地里,这行为非常无聊。”
小宝一阵郁闷……
矿石官牌价继续下跌,这已经导致海军处于不轻的亏损状态。
锡矿矿脉仍旧还没出现。
这导致张子文实在坐不住了,带着徐宁亲自进苏州城了解一下黑市价格。
这尼玛是官逼官反,实在不行,张子文也只有走黑市撑过难关再说了。
和徐宁认识的那几个二道贩子接头了解后,黑市价格没有走低,供给仍旧是不足的。现在官价和市价的差距仍旧是三成。
不过张子文仍旧还没下最后决定,只对黑市贩子说“保持联络”后就走开了,那两贩子一阵失落。
转过一个口,见前方街市上围了一群依着光鲜的年轻人。
人群中间有个戴着瓜皮小帽、脏兮兮的小厮模样的人,被他们正在霸凌!
这边推过来,那边推过去。
甚至摔倒后,在雪地中像个球一样的,那人继续被踢过来踢过去,围着的人群纷纷大笑。
张子文拨开人群走到中间,看了看倒也没太伤,属于一群半大小子的嬉闹成分大些。
那人什么表情看不清楚,就是很紧张又胆小的样子缩着蹲在地上。张子文想伸手去拉,他也被吓到,非常敏感的样子缩的更紧,像个球。
张子文也没什么好办法,扭头看看这些纨绔子弟道:“别围着,都散了吧。”
“你疯了不成……敢来管咱们的事?”
一个约莫十四岁的华贵少年瞪着着张子文。
其余半大少年也不怀好意的样子瞪着张子文,打算看着他闯祸。
当先的华贵少年像是在人前不想丢脸,更有气势的样子,伸个指头在张子文身上捅,“你是不是哑巴了,知道我是谁吗,说啊你为什么要管少爷的,啊……”
说不完被张子文反手一巴掌抽脸上,两条鼻血流了下来。
他楞楞的看了张子文少顷,又想了想,抬手一摸,看看鼻血,最后才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去告诉你爹刘逵,就说张子文抽你了。道理不讲了,拼爹你拼不过我,智商和手段更差一个量级,所以我是你的话就善良些,此番别记仇。否则还会吃亏。”
说完张子文不理会他了。
到苏州这么长时间,几乎每月都要进城好几趟采办,张子文当然知道这个纨绔子弟是谁的。
那个戴着瓜皮小帽的小厮还是蹲着,略松开些手臂,偷偷看了张子文一眼。
不过张子文看过去的时候,他再次紧张的抱着头。
“小皮球,说你呢,跟我走,去吃点东西。”
张子文对他说完后转身走开。小厮倒是能听懂小皮球是喊他,迟疑了少顷,倒是跟着走了。
找个脚店坐下来点了不少东西。实在张子文也憋坏了,在领地内不好意思搞特殊,所以每次进城采办都要偷嘴,记公费。
因为张子文自己早就负资产了,扯东墙补西墙。
杨守威高俅他们存过来的钱,利息成本是四个点。结果张子文两个点贷给了海军衙门,自己亏两个点息差,这还是没有计算营运费用的情况下。
少顷,又见那小厮唯唯诺诺的坐着不敢吃,张子文便拿起一块肉递过去。
却是这个动作又吓到他了,他又抱着头缩着脖子。
这让人有些无语,不过一会儿后,他也开始吃了,狼吞虎咽,又时而偷看张子文一眼。
第150章 共体时艰
“谢谢官人。”
狼吞虎咽结束后他第一次开口,竟是女声。并且是外国人说汉语的那种别扭感觉。
“日本人?”张子文愕然。
她点点头,低声道:“我父亲是海员,后来在宋地居住。一直在朱家船队的做事,父亲死后,我找不到事做。”
张子文点点头。
这时代日本人在这边地位很低,并没有差人帮找自行车的待遇。一般没有特别不可替代的专业技能,也比较难找工作,尤其女子更难。哪怕进青楼,也只能去档次很低很低的那种。
考虑到是海员的后人,兴许有用得上的地方,张子文顺口问了一句:“想去我领地里生活吗?”
她显得有些拘谨,微微摇头。
张子文也不勉强,喝下最后一口茶后看看天色:“那就算了,我很忙,这便要走了。你好自为之。如果是以前我会给你点钱,但现在我实在没有了,往后二十年的工资都被我亏光了。”
她自己当然不能留在店里的,会被人驱赶,所以也跟着出来了。
走了一段,发现比较娇小的她裹紧了破衣裳跟在后面。
张子文也没管她,直至出了城,发现她仍旧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就此张子文又停下问,“怎么跟着我们呢?”
她胆子比较小的样子跑开些道:“对不起,不是有意的,我住的地方在这边。”
张子文道:“你住野外?”
她道:“住野外更安全些,城里的人都会驱赶我,夜晚找不到避风的地方会冷死。野外唯一不好的是冬季很难找到食物,所以冬天我就在城里。”
张子文不说话了,转身继续走。
直至一个岔路口,看着她比较娇小的身影走向远处时,张子文忍不住道:“真不跟我回去吗,既是找不到工作,跟我回去或许我会给你个岗位?”
她便又走了回来,好奇的道:“我不怕活重,但我害怕被打被侵犯。”
张子文摆手,“没谁有工夫打你侵犯你,要找工作就来。”
言罢转身走了。
她继续迟疑着。
徐宁有些看不下去,便对她低声道:“大人是说真的,比你懒,比你讨嫌的人也没被他抽,还和大人住一间呢。”
自此后她像条小尾巴跟着后面,远远的,不敢走近,但就想去看看这份诱人的工作是做什么?
间或张子文又问她,“你叫什么?”
“理慧子。”她道。
张子文宣布,“理慧子,现在你有家了,你的情况,应该也不会觉得咱们那边寒碜。”
“我需要适应一下大人的口音和语法,有些难懂。”理慧子这么说。
废猫在旁边一跳一跳的,像是比较接受理慧子。
理慧子像是也比较喜欢小宝,把猫抱在了怀里,帮猫取暖。
“放开那只猫!”
张子文果断指着警告,“它武功仍旧不够高,让它接受寒冷,让它自己走。这才符合绝地武士法则。”
……
“这不公平……”
回去的时候,理慧子受到了酒**妇排挤。
因为她们除了是工头外,还兼任张子文的秘书和仆人,见张子文带回了一小野人来,便感觉地位受到了威胁。尤其,当张子文吩咐她们再把宿舍分隔一小间给理慧子时候就炸锅了。
“这不讲究。”
老酒鬼言之凿凿,“作为大工,咱们自古以来都住这里,现在住宅面积已经受到了相当严重的侵犯,赶走这野人吧,他能做的我们都能。”
张子文眯起眼睛道:“你们住宅面积不够?难道不是赶走你们后,老爷我的住宅面积都不达标?”
“把他们拖出去打死吧?”刘光世仍旧这么建议。
“要以德服人,我还镇得住他们的。”
张子文明确拒绝了刘光世的建议,又看着酒**妇,“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理慧子弄去洗白,然后找你们的衣服给他。在我的衙门行走要讲卫生,这不是有条例的吗?”
就此连张子文也遭遇白眼,酒**妇很不高兴的去执行了。
考虑到他们已经在做事,张子文也没继续怼她们。
由酒鬼婆娘去把理慧子洗白了放出来后,老酒鬼这才发现是个妹子,还比较水灵白皙,很好看。
对老酒鬼而言,有这样颜值等级的人通常会穿着华丽社交复杂,让人高攀不起。这正好,感觉这外国小妞处于底层,又在同一单位,考虑到自己乃是老资格、先来的,是她的领导,老酒鬼开始想入非非,觉得有资格潜规则理慧子。
想什么就说什么,老酒鬼当即改口:“可以的,这人看起来有点用处,可留下来列在我麾下,参与辅助。”
张子文不在意的点头,“行行行你说了算,看着安排,别把她饿死就行了。”
酒鬼婆娘却继续排挤,“老爷容禀,咱们粮食不够,这种小妞一看就不能做重活,养着是浪费粮食,还是赶走吧?”
老酒鬼怒斥婆娘:“你看看你这身材,你只需少吃一点点,就能轻易养活两个这样的姑娘。这大雪天,人家孤零零的,赶走她不公平,不儒雅,啊……”
就此又打起来了。
男人被婆娘掐着脖子一扫腿撩翻,按在地上捶几下,随溃……
理慧子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并不是当下的主要矛盾。
不过近两日渐渐有了不太妙的传闻,已经上岗的矿工人心惶惶,当心失业。
因为仅仅这几日,又有消息:矿石官价再次滑落三个点。
之前已经处于较大亏损,现在又跌,导致他们非常难受。
就此一群的进了张子文的官署,跪地近乎哭诉:“求老爷把矿维持下去,别关闭,别解雇咱们。哪怕把工资降低一些,维持着就行。”
众人又相互道:“大家一定要爱惜生产工具,尽量节省,减少损耗。”
海军天然自带军粮,又经过了前期投入,所以理论上看,现在维持矿井的成本中,生产工具和薪水的开支还真是大头。
张子文暂时没有回应,只是道:“方案的确需要调整,容我考虑一日吧,大家先回去安心生产。首先,我代表皇家海事局承诺:矿井不会关闭。”
虽然没有得到具体的方案,不过都传言知军老爷言出必行,既然不会关闭,大家心安了下来。
此后整个下午,张子文什么也不做,就在写写画画的思考中。
穿着青衣小帽的理慧子守在旁边守候着张子文,她不爱说话,张子文也不爱问她。
理慧子现在是穿张子文的衣服,因为酒**妇小气,打死也不想给她衣服……
次日一早方案出来了。
张子文召集了所有工人宣布:工资不降,但只发放一半,扣掉的那一半劳动力价值,折算为矿井股权。
“自此后矿井是海事局的,也是你们的。大家的命运息息相关,干好了一起分红,干不好一起扑街。”
制度方面的优劣暂时不去理论了,其实不论哪种模式都有极其成功的例子,也有非常扑街的例子。
当务之急是资金紧缺情况下,张子文不得已采用找穷工人融资的众筹模式。对海事局来说是“去杠杆”,对工人来说是“赌石”。
好在他们已经处于背水一战,算是赌得起……